《托身锋刃里》 第1章 乱世的人 杜乘锋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之前,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杜乘锋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发凉,眼一闭,再一睁,他才发现自己眼下不止没盖什么被子,身上更是没有半件衣裳。 在用了两个钟头观察周围环境之后,他才终于确认自己确实没在卧室里做梦,又用了七天的时间,他才终于确认,自己应该不是进了某些整蛊节目,而是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杜乘锋也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去形容,人们的穿衣打扮有点类似古时候的样子,但要说具体像哪个朝代,这就有点过于考验他的知识储备了。 并且和他印象中的那种古代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环境,野蛮得有些出人意料。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三天,杜乘锋是在林子里渡过的。而在第四天,也就是他刚刚遇到第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只看对方那古朴的穿搭,憨厚的面容,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能和对方讨一身衣裳,结个善缘,等有了落脚之地,熟悉环境之后,再报答人家,也算是一段佳话。 至于能不能做到报答,这个杜乘锋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好歹也念了不少书,找点来钱的路子还是能做到的。就算他的知识在眼下这个环境不一定能变现,那他至少也还能算身强体壮,有些力气,到时候给人干活做工,起码还一身衣裳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给人干活做工或许会辛苦,但就像那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在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杜乘锋很快便接受了现实。毕竟过日子这种事,在哪不是都得过,能靠自己的能力来自食其力,报答恩人,这在杜乘锋看来就已经是挺不错的生活了。 可谁能想到,哪怕杜乘锋这边已经表明了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并且明说了日后必有厚报,那个看起来像是猎户模样的男人,还是对着他举起了手里的棍子。 “日后?也不用日后了,把你卖了,拿钱换酒,这不是比什么报答都强?” 听到猎户这么说,杜乘锋便已经意识到,眼下这种情况,只靠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了。 说不通,那也就只能打了。 长棍劈砸,拳脚横飞,三拳两脚之后,躺下的却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猎户。 作为差点被抢劫之后的精神损失费,猎户的那一身衣衫自然落在了杜乘锋的手里,而在终于有了衣服穿之后,杜乘锋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赤手空拳都能打得赢了。 原因无他,只因这猎户实在是过于瘦弱。 刚才穿着衣服的时候,这猎户看起来还有几分凶恶的样子,可褪去衣衫之后,杜乘锋才发现,这猎户的四肢甚至比他都还要纤瘦几分。 就这点力气还进林子打猎?怕不是来条狗都能给他叼走。 好在杜乘锋终究还是心善,思前想后之下,却也只是拿走了猎户的裤子和草鞋,至于衣衫和棍棒,还有那张怕不是一拉就烂的破弓,便都留给猎户防身了。 毕竟这猎户虽然差点把他抓去卖了,但也至少给他带来了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这附近是有人烟的。 只要顺着猎户来时的踪迹循回去,大概率就能找得到村庄之类的聚居点,这对于已经在林子里啃了三天蘑菇的杜乘锋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至于过去之后要如何,这个杜乘锋没想太多,反正在与那猎户对比之后,眼下的他多少也能算个壮劳力,大富大贵肯定是有点太远,但想要挣口饭吃,只要多卖力气,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能做的也不只是出卖体力,他好歹也是念过一些书的。一想到那些流行小说里面,主人公回到古代之后凭借信息差飞黄腾达的故事,杜乘锋的心里就不由得多出几分信心来。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想的那样,在他用了四天找到了附近的村庄之后,那个叫杨家堡的村子很快便接纳了他。虽然只是从佃户开始,给那些农户们出工出力,但好在杜乘锋有力气,学的快,也愿意去干一些大伙都觉得繁累的活,于是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本就没多大的杨家堡便都知道村里多个了手脚勤快,办事麻利的壮劳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杜乘锋也不是没遇到过什么困难,枪打出头鸟,出了风头肯定就会有人找麻烦,不过好在乡间的民风过于淳朴,大伙解决起问题来也相当简单直接。 那就是拳头,看你不爽就揍你一顿,直到打得你不敢再冒头为止。 刚被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堵在村口的时候,杜乘锋还是有些迷茫的,但是在看了看对方那细胳膊细腿,又看了看自己那因为一个月的劳作,甚至比之前还要坚实几分的臂膀之后,杜乘锋便叹息一声。 依旧是熟悉的三拳两脚,几个找他麻烦的泼皮便都已经躺在了地上。 都是在一个村里讨生活,杜乘锋也不愿意做太绝,更何况他更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非得找他麻烦,要知道他进了村子里以后一向都是与人为善,谦逊有礼,踏实干活,不曾得罪过任何人,这还能有人找他的茬?完全没道理。 “怎么就没得罪人了!打的就是你你一来之后,我们几个都没饭吃了!这是不是你的错?” 两个耳光抽下去,听着为首的泼皮一边哭一边说,杜乘锋这才知道,这些人找自己的麻烦,还真不是没道理的。 原来他没来的时候,这几个泼皮无赖才是村里的劳力。哪户人家有点体力活了,需要青壮小伙子来搭把手,便会把他们叫去帮忙,给几个钱,或者管上一顿吃食。而在这几个小伙子聚到一块之后,便开始统一价位,反过来跟那些农户们抬价,虽然那些农户们不愿意,但是在这个缺牛少马的地方,也总有需要青壮来出力的时候,因此也没什么办法。 而在杜乘锋来了之后,他这边有点吃食就好,也愿意卖力气干活,大伙自然更愿意找这个身板更结实的,自然也就坏了这几个青壮的好买卖。 “啊这……” 听明白事情的原委,杜乘锋说不出话了。 合着他这还算是恶意竞争了,难怪这些人会找他麻烦。 不过他也没打算改就是了,毕竟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活下去才是第一要位的。只有先在杨家堡站住脚,他才能有余力规划自己接下来能去做点什么。 至于自己的未来,杜乘锋没想过太多。就算有着不少超越这个环境的知识,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普通人应该做不到什么飞黄腾达的程度。能够有个稳定的收入,然后安居乐业,在他看来就已经很可以了。 当然,既然被围殴了,那精神损失费还是要拿的。于是在一番搜刮之后,杜乘锋兜里便又多了十几个铜板。 算上杜乘锋自己之前攒下来的那些,加起来也有百十来个钱了。虽然这也不算多,但距离杜乘锋的目标却又近了不少——经过这段时间的帮工,他这段时间已经和村里的李木匠很熟了,对方可是跟他说好了,只要他这边愿意出五百个钱,好心眼的李木匠就愿意出几根檩条,帮他在村口附近盖个房子。 有个住处,这是安居乐业的第一步,杜乘锋自然不会拒绝这份好意。五百个钱就能有个小院,这自然是承了人家李木匠的大情分了,眼下杜乘锋是一穷二白,但他后面做起事来,有了进项,自然也不会忘了这份恩义。 而现在,在来到杨家堡两个月之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又经历了几次高端却又朴素的商战之后,手里终于有了五百个钱的杜乘锋便找了李木匠,很快便把小院弄了个雏形出来。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住处,也是他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纵然五百个钱不可能盖的起什么好房子,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坚持,还有不断的翻新与改造,这个属于他的地方终究是会越来越好的。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个时候的杜乘锋,心里还怀抱着对于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可就在他敲开李木匠家的门,准备商量一下该怎么盖个茅房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苍凉的号角声。 紧接着,那个好心眼的李木匠便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出。 这还是杜乘锋第一次看到李木匠如此失态。 “你还在这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坞堡那边!” 李木匠使劲拽着杜乘锋的胳膊,力道大的惊人。 “堡子里有人吹号了!马上就要敲钟了!那些骑马的要打过来了!再傻愣着命都要没了!” “……啊?” 简短话语中所蕴含的大量信息让杜乘锋一阵失神,在这一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自己那个还没盖起多少的小院。 他想要的只有安居乐业,普通的过日子,这很难吗? 第2章 杀人的刀 “难,真难啊。” 入夜时分,杨家堡的主事人,同样也是村里三老之一的杨玄,不知第多少次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杨家堡所处的蓟州,本就是四战之地,往北没多远就是胡人的地盘,那些骑马的胡人动不动就打过来烧杀抢掠。虽说近些年来胡人大军犯边的事情少了一些,但轻骑劫掠之类的事情却基本没停过。 正常来说,在这种地方居住基本等于找死,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起码该搬到个能够远离兵灾的地方。可杨玄之所以还带着族中子弟赖在这里不走,其中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族叔,这次真不能再退了。” 就在杨玄这边长吁短叹的时候,却有身着一袭短打的短须汉子推门走了进来。 汉子名为杨三郎,乃是杨玄的侄子,也是他杨氏年轻一代里最为勇猛的那一个。相传在杨三郎尚且少年的时候,杨家堡与隔壁村争夺水源,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而在这其中,为了泄愤,隔壁村的年轻人更对着杨氏一族乃至于其先祖破口大骂。 也就是这个时候,杨三郎站了出来。 “骂我可以,你怎么可以骂我杨氏先祖呢?” 说罢,杨三郎抄起长矛便掷了出去,飞掷的投矛直接将喊话那人钉死在地上。而那些与杨家堡作对的人见此惨状,便也都作鸟兽散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敢于下手杀人的威风,杨三郎很快便在蓟州小有名气。 可眼下,这个以勇猛著称的汉子,却眉头紧锁。 “去年因为那些胡人过来,我们就没给刘都督交够粮食,如果这次还出事的话,刘都督那边恐怕……” “别吵,别吵……三郎,别吵,我都知道。” 老迈的杨玄又一次叹气。 这就是杨家堡没办法挪地方的原因之一了。统领蓟州,手握大军的刘都督既是杨家堡的保护伞,同样也要在杨家堡收取粮饷用来戍边。他蓟州杨氏要真敢不声不响跑了,以刘都督那暴烈的性子,怕不是远隔千里也要追过去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当然,那刘都督也并非是那种只知道索取的,眼下村里那座坚实的坞堡,便是刘都督让麾下士卒们修起来的,坞堡虽然不算大,但却没有偷工减料,墙体坚固厚实,该有的望楼角楼之类的也一概不缺。平日里有什么兵灾,村里的庄户们都可以躲进去避难,而杨家堡这个名字也是因为这座坞堡而来。 然而问题,也偏偏在这坞堡之上。 人能进坞堡避难,外面地里的庄稼可没办法长腿自己走进来。胡人轻骑劫不到东西,必然会拆房破屋,糟蹋田地。那些庄户们的家宅财物倒还好说,可一旦粮食有了损失,到了秋收交不上足够的分量给刘都督那边,他蓟州杨氏可就…… “我们还有多少青壮?” 老迈的杨玄握紧了拳头。 “把流民也算上。” “能拿得动兵刃的,算上我自己,一共四十六个。” 名为杨三郎的短须汉子只是思索片刻,便已经报上了数字。 “如果再加上流民里的青壮……应该能凑百十来人?” “……只有这些吗?” 握紧的拳头松开了,老迈的杨玄显得有些丧气。 百十来号青壮,这其实不能算少了。起码跟邻村争个水抢个地什么的,已经算是一股颇为强大的力量。可问题是,他眼下面对的却不是什么村子之间的好勇斗狠,而是要迎击北边那些凶神恶煞的胡人轻骑。 只是百十个没经过什么正经训练的青壮,能顶得住几次冲杀?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大半都是收拢过来的流民,先不说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能不能打仗,单说心气,这些被收拢过来的流民,也未必就真的像本就扎根在此的杨家子弟一样,愿意为了杨家堡拼上性命。 仗都没开始打,就已经有了军心不稳的祸根,这简直…… “族叔,不必惊慌。” 杨三郎一眼便看出了杨玄的忧虑,连忙近身上前,压低了声音。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用祖传宝刀!” “你……” 听到族中子侄居然提起了这一茬,杨玄不禁瞳孔一缩。 祖传宝刀,那可是杨氏一族秘藏的重宝。根据族谱记载,当年杨氏一族的先祖跟随太祖皇帝东征西讨,毙敌无数,所用的就是这柄宝刀。虽然因为后来胡人南侵,蓟州被打烂了,连带着曾经风光无限的杨氏也一块没落至今,但这祖传的宝刀却威风犹在,上一任杨氏家主在危难关头,仍旧能持此宝刀,力毙百余名胡人轻骑。 不过就像之前那让人牙疼的坞堡一样,这祖传宝刀,也有它自己的问题。 “并非是我不愿让你用刀,你是我杨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那把刀始终都是要传给你的。但是你也知道,上一代杨氏家主,已经持此利刃,手刃十余名胡人,眼下煞气入刀,还未曾磨洗干净,真要让你拿去用了,到时候煞气入体,你恐怕就要……” 接下来的话,杨玄便不忍再说下去了。很明显,在杨玄看来,煞气入体这件事,是远比胡人劫掠更为凶险的事情。 “如果要启用那把刀,就非得找匠师研磨,洗刷煞气之后才行。刘都督那边倒是有研磨匠师,但那也不是我们现在请得起的……要我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那把刀上,还不如赶快去找刘都督搬救兵。只要刘都督愿意相救……” “来不及的,族叔。” 杨三郎只是摇头。 “胡人快马轻刀,来去如风,只靠手里这点人手,我们根本撑不到刘都督的救兵过来。更何况刘都督也不会白帮我们,到时候兵卒过境,人吃马嚼,我杨家真的付得起这个价码吗?” “那你说怎么办?” 眼见得身为小辈的杨三郎还敢抬杠,杨玄登时便急眼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算行?” “要我说的话……族叔,我们的确是没有研磨匠师没错,但我们不是还有磨刀石吗?” 杨三郎面色微沉。 “从流民里找几个青壮,让他们去把刀磨了。” “可他们不是研磨匠师!” 杨玄惊得差点揪断胡子。 “他们又不懂磨刀!到时候煞气入体……你这是让他们用命去填?”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杨三郎咬紧牙关。 “只要能保住杨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 …… …… 刚被李木匠拽进坞堡的时候,杜乘锋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直到有人将他和那些青壮们拉进同一支队伍,又有人将一杆木矛塞进他手里之后,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究竟是个什么处境。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这番际遇,拿到的应该是普通人白手起家的剧本,虽然过程有些辛苦,但总归还是未来可期。可谁又能想到,只是转瞬之间,原本和平安定的打工生活便转为了战阵厮杀,乱世求生。 只看手里这根明显是粗制滥造的便宜木矛,杜乘锋便已经知道,自己这是要跟那些青壮们一起,被拉去填阵线了。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自己有几斤几两,杜乘锋还是清楚的。虽然打架斗殴他能占据上风,但那也只是因为原本是太平人的他以前好吃好喝,落得一身结实的身子骨,这让他比身边这些营养不良的乱世人力气大些。可真要上了战场,面对骑马的胡人,只靠这两膀子力气怕是远远不够了。 对于他这种没有任何战阵经验的人来说,战场是极度危险的地方,两军阵前刀剑无眼,单打独斗的本事没有任何用处。 好在眼下他也不一定真就需要单打独斗。 之前那几个想要抢他的地痞流氓,眼下也已经被拉到了队伍里面,而在发现了杜乘锋的身影之后,这几个泼皮竟主动凑了过来,往杜乘锋身边一围,俨然一副不想走了的架势。 看着这些被自己教训了几次的泼皮还敢当着他的面晃悠,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杜乘锋直接乐了。 “还敢过来?忘了上次挨的打了?” “就是因为你能打,所以我们才过来。” 几个泼皮倒也拉的下脸来,果断承认了自己的败绩。 “跟在别人后面,他们死了,就要轮到我们了。跟在你后面,你能多顶一会,我们兴许就能多活一阵。” 一番言论,让杜乘锋不由得为之侧目,合着这几个泼皮也不傻,是准备拉他这个能打的上去顶缸来着。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正合他的意。 只靠自己单打独斗,在乱军阵中就是个挨千刀的命。可如果能多几个人手护住自己侧翼与背后,那他未必就不能在这场凶险杀局中保下命来。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那个刚盖到一半的那间小院,杜乘锋这次也准备拼命了。 只是就在杜乘锋刚刚转换了思维,已经为马上要开始的战争做好准备的时候,却有面生短须的精壮汉子远远走了过来。 迎面走过来的汉子,杜乘锋是知道的,这个叫杨三郎的汉子身强体壮,孔武有力,在这杨家堡也算是一号人物,眼下这支青壮队伍也是由对方所统领的。眼下杨三郎出现,也就是说马上要开打了? “你们都排好队,让我看看最壮的是哪几个。” 出乎杜乘锋的预料,这杨三郎却没有喊些什么鼓舞士气的口号,反倒是先挑起人来。 这是要选先锋了?最壮的顶在前面? “哗啦——” 就在杜乘锋这边还在揣摩的时候,原本聚在他身边的那些泼皮却已经齐刷刷的后退一步。 这一退,杜乘锋本就有别于普通流民的身形就显得分外扎眼了,而杨三郎也马上就转了过来。 “对,就你,你不用打仗了,把长矛放下,跟我过来。” “……啊?” 刚刚退了一步的泼皮们顿时懊悔不已,而杜乘锋更是一阵迷惑——挑他这个最壮的,却不让他打仗,那是让他去干什么?难不成是跑出去报信? 但如果是跑出去报信的话,这路走的也不对啊,眼下这杨三郎分明就是在将他往坞堡里面带,这明显不是要出去的样子。 “到了,就是这里。” 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宗祠模样的建筑门口,杨三郎便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让你上战场,但是你要做的活计也不轻松……看到了吗,就是那把刀,帮我把刀磨了。” “……就这?” 杜乘锋的脸色有些微妙。 磨个刀而已,早说啊,哪还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搞得好像是选什么敢死队一样。 虽然他也没学过怎么磨刀就是了,不过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最不济他好歹也是磨过菜刀的,只要把刀磨快磨利也就行了。 坐上长凳,磨刀石上浇了水,杜乘锋便准备开工。很显然,跟去前线送命相比,这确实是个更好的活计。 只是当他拿起那柄战刀的时候,他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曾几何时,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拿的是荒野求生的剧本,而在来到了杨家堡之后,他也曾觉得自己拿到的是白手起家的剧本,而在刚才,他更是已经为乱世搏命做好了准备。 可直到摸到这把刀,他才知道,眼下这个世界,或许还存在一点更挑战他想象力的东西。 右手摸到刀柄的刹那,一股凶恶煞气竟顺着手臂一路直冲脑门! 意识模糊之间,杜乘锋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把刀。 第3章 成为一把刀是什么样的体验? 曾几何时,杜乘锋很喜欢阅读那些幻想小说。 在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之中,他可以看到主角变成龙,变成猫,变成熊猫,又或者变成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种从另一个视角来看待世界的感觉,一度让杜乘锋颇为沉迷。 所以说,变成一把刀,又是怎样的体验呢? 杜乘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也没有余力去进行任何思考了。 首当其冲的是一轮又一轮的锻打,沉重的大锤一次次砸在他的身上,敲碎他的外壳,剥下一层又一层的渣滓。巨大的力道撕裂了他的筋肉,扭曲着他的骨骼,随后再将这些东西粗暴地捶打在一起,凝结成某种更为结实坚硬的东西。 剧烈的疼痛深入骨髓,钉入魂魄,这一度让杜乘锋无法呼吸。 一把刀,也会呼吸? 的确是会的,只因为刚刚经历了锻打的他又再一次被扔进了火炉里。 烈火灼烧,这甚至比千锤万击更为痛苦,杜乘锋感觉自己的整个身躯都在融化,变形。可就当他以为一切就要在此结束的时候,他又被人从火炉里拿了出来,丢进了冷水里。 冰凉的冷水舒缓着杜乘锋的神经,但蚀骨的刺痛却从未停歇,只是片刻之间,他的身躯已然变得更为坚硬,如同石头一般。 而后,便是一遍又一遍的打磨。 这个时候的杜乘锋已经麻木了,任凭血肉的碎屑从自己的身上落下,在石头的摩擦之下,他的开始变得光滑,脸上更是已经显露出锋利的刃口。 至此,他才算真正变成了一把刀,一把能够切开东西的刀。 刀刃足有二尺三寸,刀柄也足足一尺八寸,刀身厚重,刃口锐利,任谁看到都会说一句,这是一把凶悍的双手战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这把刀太重,并且重心也太过靠前。 不过已然化身成刀的杜乘锋是断然不会承认这是缺点的,用不起来,那只能说明用刀的人不行,跟他绝对不会有半点关系。 所以说,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头,像他这样一柄双手战刀,一定是价值不菲吧? “两百个钱,给你。” “好嘞,刀拿走吧。” 直到被那胖大汉子一路拿回家,杜乘锋都没办法相信,自己这样一柄凶悍的双手战刀,居然只值两百个钱。 开什么玩笑,杨家堡的那个小院都花了他五百个钱,这还是因为李木匠好心眼,愿意帮扶一下他这个外来的流民。而现在,像他这样一把千锤百炼的好刀,居然只卖两百个钱? “铁料不行,终究只是个样子货……但是也够用了。” 那胖大汉子对刀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这让杜乘锋恨不得给这蠢货来上一刀。 不过这姓杨的胖大汉子倒不是什么蠢人,反倒是一个聪明人物。作为镇上的屠户,他一直都在做杀猪的活计,只不过作为外来户的杨胖子虽然有着不错的手艺,但终究不像本地那些屠户们一样,自己有购入生猪的渠道,可以一边杀猪一边开肉铺。初来乍到的杨胖子没什么跟脚,也就只能等附近村里谁家杀猪,他这边过去帮个手,混个辛苦钱。 老话说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杨胖子是知道自己手艺不错,可杀猪这种事,大伙都是把猪捆起来,然后从脖颈入刀,一刀攮进心脏。但凡熟练的屠户都能做到这个,大伙凭什么请他呢? 所以在思前想后之下,胖大汉子便花了两百个钱,专门找铁匠打了把造型夸张的便宜大刀出来。 自这之后,胖大汉子对外的说法就变了,成了某个知名庖丁的传人,至于这个知名庖丁知名在哪,当然是别人杀猪靠捆住放血,他杀猪直接砍头。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都把杨胖子这说法当个笑话看,毕竟吃过猪肉的都知道,杀猪就是得放血,拿把大刀砍猪头,这多少有点哗众取宠了。不过在取笑之余,倒也有人觉得杨胖子这说法有点意思,专门把他请过去,就为了看个热闹。 杨胖子要的就是这个。 手起刀落,斗大的猪头便被一刀劈下,这份干脆利落,连身为大刀的杜乘锋都为之震惊。 前来围观杀猪的众人也从未见过这场面,于是杨胖子这号人物一下就被人们记住了,很快,整个蓟镇便都知道,镇子里来了个庖丁传人,有一套自己的杀猪手法,甚至还有传言说杨胖子杀过的猪跟别家的可不一样,不止肉质能多肥美几分,吃下去还能多涨几分力气。 而在有了这份名气之后,来找杨胖子杀猪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很快杨胖子便有了不少积蓄,甚至做起了自己的猪场和肉铺,日子俨然越过越好。 这也让杜乘锋不由得暗自钦佩,毕竟他的处境和这杨胖子倒是也有点像,大家起步都是漂泊不定的流民,可这杨胖子却只用了两百钱就盘活了整个局面。平心而论,换成他来的话,他可未必能做到杨胖子这般机敏,更没有这份活络的心思。 而在钦佩之余,杜乘锋经历的最多的还是杀猪,而这也是杜乘锋觉得杨胖子厉害的另一个地方了。 身为掌中刀,杜乘锋可以说是亲身经历了杨胖子每次杀猪的过程。虽然杨胖子那挥刀的姿态颇为夸张,但身为大刀的杜乘锋却能感觉到,杨胖子是杀猪还真不是毫无章法的。 每次杀猪,刀刃都会轻松切过猪颈,锋锐的刃口会顺着骨骼的缝隙滑进去,而后那厚实的刀身便会挤开伤口扩大创面,让猪头迎刃而落。就算有些时候杨胖子因为状态不好,骨缝没找齐,这柄重心靠前的大刀也能凭借沉重的分量豁开猪颈骨,让杨胖子完成他的表演。 某种意义上来说,杨胖子还真没吹牛,起码就杀猪这方面,杨胖子还真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而作为掌中刀的杜乘锋,自然也在这不断的刀刃起落之中学到了这套刀法。 都说古有庖丁解牛,熟能生巧,杜乘锋干脆便把这套刀法取名为庖丁杀猪,也算是跟杨胖子吹出去的身份对上了。 不过在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屠户之后,杨胖子亲手杀猪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杨胖子会让手下雇佣的屠户们去进行杀猪的工作,除了一些必须要秀一秀身手的场合之外,杨胖子更乐于待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很显然,和杜乘锋一样,这杨胖子也不是那种有什么大志向的人。只需要吃喝不愁,有个住处,还能有家人相伴,这对杨胖子来说已然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可是,好景不长,这杨胖子终究还是遭了祸事。 不知是谁传的闲话,杨胖子这份好手艺被蓟州刺史知道了。这蓟州刺史倒是个好事之人,专门差人把杨胖子找过去,让他杀一口猪来看看。杨胖子虽然已经很少杀猪,但面对蓟州刺史的邀请,他也没办法拒绝,于是只得带了刀过去,准备杀了猪之后,客气几句就赶紧回来。 可谁成想,唯独这一次,他的刀,没能把猪杀了。 身为大刀的杜乘锋感受最为明显,杨胖子虽然像以往一样手起刀落,但大刀却没有切入骨缝,反而是卡在了坚硬的猪颈骨上——这并非是因为杨胖子手艺差,而是这头猪的颈骨位置从一开始就有异于其他的猪,换句话来说,这猪有问题。 持刀的杨胖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吃痛的生猪已然挣脱了绳索发足狂奔,整个刺史府邸都被搅得大乱,蓟州刺史本人更是被猪顶了一个跟头。 于是当天夜里,杨胖子便被以“意图行刺”的罪名关进了牢里,多年打拼积累下来的身家也尽数被瓜分,老婆孩子尽皆被逼死,而身为大刀的杜乘锋也作为物证,被封进了库房。 很显然,这场邀请本就是个圈套,可除了杨胖子自己之外,也就只有身为大刀的杜乘锋能意识到这一点了。 作为一把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是刚被锻打出来的时候,杜乘锋或许会回答是痛苦,而在经过了杀猪的那段日子之后,他更多的感受是锋利,可现在,当他被封进库房之后,他才意识到,作为一把刀,更多的感受,或许是孤独。 老旧的库房没什么人来打扫,身为大刀的杜乘锋也不可能长胳膊长腿,他只能躺在架子上,看着月寒日暖交替落在自己的身上。偶尔会有麻雀落在窗棂,那或许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即便只是吵闹的鸟鸣,都会让杜乘锋轻松许多,但更多的时候,库房还是寂静的,没有谁会过来,也没有谁会看他一眼。 百无聊赖之下,杜乘锋也只能琢磨起杨胖子那套庖丁杀猪来,虽然眼下没手没脚,但他也还能在脑海里不断思考,不断模拟着那一刀。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就在杜乘锋日夜不休,已经在脑海里杀了上万头猪的时候,库房的门打开了。 令杜乘锋意外的是,推门进来的居然是杨胖子,只是此时的杨胖子却没了以前那副和善的样子,凶神恶煞的姿态简直如同恶鬼降世。 “刀,我的刀……” 一边喃喃自语着,杨胖子一边握住了刀柄。 这一次,大刀杀的就不是猪了,而是人,整个刺史府被状若疯魔的杨胖子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干净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杜乘锋第一次杀人。 如果还是人的时候,或许他还会有些物伤其类的心理,会有些于心不忍,但现在他是刀,是一把锋利的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本能地渴望着鲜血,又或者说,那份在血肉之中穿梭游走的感觉,那是一把刀最大的作用,也是一把刀最为辉煌的时刻,在贯穿血肉的那一刹那,杜乘锋从未有过如此的畅快。 杨胖子渴望着杀戮,他也是,这一刻,他们两个几乎合二为一,几乎要杀尽眼前的一切。 直到一只大手攥在刀锋之上。 明明只是赤手空拳,那只手却没有被锋利的刀刃伤到分毫。 “杨虎痴!你连我也要杀吗!” 喊出这句话的人有着异于常人的高大身躯,那是杜乘锋两世为人之中见过的最为高大的男人,足足一丈有余的庞大身躯背着阳光,洒下大片的阴影,即便是杨胖子那厚实的身形,此刻也已然被阴影彻底包裹其中。 紧接着,杜乘锋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又或者说刀身上,消散开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思维到底有多么的离谱,身为太平人的他明明一向都与世无争,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就在刚才,他却变得比任何杀人狂魔都要来得更为凶狠恶毒。 “煞气入体,你杀人太多了。” 身形极为高大的男人随手推开刀刃。 而恢复了理智的杨胖子,也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多谢主上帮忙磨刀,救我性命!” ……磨刀? 杜乘锋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很久之前,又或者说在遇到杨胖子之前,应该也是有人找他磨刀来着,当时他还以为这是一份没什么风险的好活,可现在看来的话……这中间还有不少说法? 后来杜乘锋就知道了,这确实是有不少说法,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越是杀戮众多的兵刃,使用起来就越是有不可思议的威能。就像杨胖子刚才以一人之力杀光整个刺史府,靠的就是这份愈战愈勇的凶狠煞气。 但刀能伤人,亦能伤己,使用这份力量,自然也有其代价。轻者会被煞气入脑,当场疯癫,与死亡无异,重者则会像刚才的杨胖子那样,煞气入体失去理智,彻底成为只知道杀生见血的杀人狂魔。 只有少数有大意志,大勇力之人,才能做到不被煞气侵扰,甚至反过来磨洗刀刃,让煞气得以消散。 而杨胖子口中的主上,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作为佩刀被杨胖子带在身边,杜乘锋也渐渐得知,那人眼下是天下最强的一支义军的首领,也是亲手终结了前朝大虞,开创了大陈一朝的太祖高皇帝,而在跟随对方一路征战的过程中,杨胖子也挥舞手中这柄大刀杀戮无数——当然,杀的都是猪。经过刺史府那一场杀戮之后,大仇得报的杨胖子便心有余悸,不再杀人了,反倒是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开始负责起义军的后勤伙食来。 而在陈朝太祖立国之后,本就胸无大志的杨胖子便也聪明的选择了急流勇退,从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干脆的抽身而出,带着续弦和新生的幼子回到了蓟镇,安心做个富家翁,一路将杨氏一族延续了下来。 当然,在杨氏一族延续的过程中,身为大刀的杜乘锋也不是没有被使用过。只不过这一次使用他的就不是早已老死的杨胖子了,而是杨胖子的子孙们。他们有些是想要感受一下先祖的荣耀,有些则是为了保卫自己的亲族,好在这些后辈们也都知道煞气入体的厉害,因此杜乘锋身上缠绕的煞气每次即将影响到他的理智时,也都会有研磨匠师将其洗刷干净。 被磨的次数多了,杜乘锋也学到了一些研磨匠师们的手法,不过他更好奇的是,那些研磨匠师是怎么做到让自己不受煞气侵扰的,明明这些研磨匠师在他看来,与所谓的大意志,大勇力都差了太多,可他们还是能利索的把刀磨了,甚至连煞气都洗刷得一干二净。 或许他应该找机会了解一下这些,毕竟他现在也知道了,想要过上正常的日子,安居乐业的话,那就必须要有保卫它的力量才行。而刀兵煞气这种超出想象的力量,显然是必须要被纳入考量范畴的东西…… 等等,他明明是一把刀,为什么要说什么安居乐业? “我到底是谁?” 杜乘锋突然有些迷惘,他明明应该是一把刀才对,从出炉开始,到落入杨胖子手中,然后在杨氏一族中间一路传承……等等,他真的是刀吗?又或者说,如果真的是刀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有意识? “我是人?还是刀?”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杜乘锋脑海中的撕扯愈发地激烈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刀才对,他以刀的身份都不知过了多久,可他又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人,毕竟刀不可能有人的意识,更不可能像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图。 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被使用,杜乘锋也愈发地难以分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他再一次被举起。 那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杨氏子弟,身形宽厚的样子颇有杨胖子的遗风。面对着骑马挎刀的胡人轻骑,这年轻版的杨胖子浑然不惧,手中大刀当头劈下,竟是将那胡骑一个个接一个的劈翻在地,甚至连带马头也一并剁下! 那杨氏子弟杀的是爽了,但杜乘锋这边就遭了难了,他这边意识本就已经被撕扯得混沌不清,又沾染了连杀近百名胡骑的凶恶煞气,嗜血的念头再一次回归心间,此刻的他已然彻底将自己当作了一柄嗜血狂刀! “杀!” 此时此刻,杜乘锋心中唯有杀戮,只有更多的鲜血与尸体才能让他满足,他无比渴望撕开那些脆弱的躯体,毕竟这就是一把刀的使命。 可就在他即将挥起自己,即将大杀四方的刹那,却有一股更为坚定的意志,从脑海中翻腾而出。 “我真的想要这个吗?这真的是我吗?又或者说,我想要的,难道只有这种程度吗?” 意识恍惚之际,他甚至依稀看到了杨胖子的身影。 虽然他也曾一度因为这蠢货只觉得自己值两百个钱,而对其颇有怨念,但至少在这一刻,在想起那个身影的时候,他却依稀从那道身影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他觉得最为重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只是安居乐业,只是普通的过日子。” 双拳紧握,杜乘锋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摧毁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他不是刀,他是人。 第4章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里面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吗?” “进去,先进去看看。” 存放着杨氏一族祖传宝刀的宗祠之外,杨玄与杨三郎正带着十余名族中青壮紧张的等待着,这些青壮手中都端着崭新的枪矛,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里面那人在彻底疯癫之前把刀磨了,虽然失去理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件事,对那个叫杜乘锋的强壮流民可能有些残忍,甚至跟死了也没区别,但这至少能让杨家堡众人在面对胡人劫掠的时候拥有一战之力。 至于不理想的话……那就只能用上这些枪矛了。 就算那个流民被煞气入体,彻底化为能够屠掉整个杨家堡的杀人狂魔,在真正动手杀人之前,至少也得先把刀举起来才行——而这也是杨家堡众人免于灾难的机会。毕竟杀人狂魔再怎么凶悍,也是血肉之躯。 归根结底,血肉之躯终究是脆弱的,只要被捅穿躯体,大量失血,一样会动弹不得,当场横死。 就如同杀猪宰羊一般。 所以说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刀究竟磨好没有?那个被送进去的流民,眼下到底变成了什么? “……等不了了!开门!” 眼见得祠堂内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心中忐忑的杨三郎干脆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杨三郎瞬间便错开了视线。 作为杨家堡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杨三郎本是不该有此举动的。别说区区一个流民了,哪怕在面对自家族叔,这个豹头环眼的汉子仍旧敢怒目圆睁,不落下风。 可就在这一刻,杨三郎却根本不敢去看那流民的双眼。 被那道冰冷的目光盯上的那一刻,杨三郎就已经遍体生寒,那根本不是人的目光,那道视线根本就没把他当做人来看待。 在那道视线之下,杨三郎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捆扎结实,即将被一刀宰杀的生猪。 之前与自家族叔的夜谈再一次浮现于脑海之中,杨三郎不禁一阵恍惚。 难怪族叔三番两次制止他,不允许他摸刀,原来所谓的煞气入体,居然如此的可怖。 出现在他面前的到底是神?是魔?还是某种更为怪异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 “我是人啊。” 恢复意识的杜乘锋本能的开口回应。 “我是人啊,你难道看不出……嗯?” 视线聚焦,杜乘锋这才看到,刚刚问出那句话的到底是何人。 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翻涌而出,杜乘锋依稀想起了当初的场景——是了,那时候他还不是一把刀,还只是来杨家堡讨生活的流民,可就是眼前这个叫杨三郎的男人,故意将他挑选出来,在明知刀上缠绕着煞气,普通人触之即疯的情况下,却还将他引了过来,让他磨刀! 这一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刀……刀!” 双拳一紧,杜乘锋这才发现,那柄大刀还被他握在掌中。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冰冷的煞气顺着双臂一路上涌,他今日便是要将这祠堂内外,甚至整个杨家堡杀个干干净净! “呔!” 大喝一声,杜乘锋已然抡起大刀,脑海中早已不知重复多少次的庖丁解猪已然映在了他的躯体之上,大刀一挥,杀人如杀猪!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没什么力气的苍老手掌,却将他即将落下的持刀双手死死撑住。 “动手!快动手!” 早已老迈不堪的杨玄此刻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是将杜乘锋即将挥下的大刀顶在了半空! “别管我!快!真让他出手,杨家堡都得死!” “族叔,你……” 听着杨玄的大吼,本就已经被那一刀吓到的杨三郎更是半天无法言语。 虽然眼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让族中青壮们捅出长矛,将那持刀流民连同自家族叔一起捅穿,可那终究是自家族叔,是他的亲眷长辈,从小到大看着他长起来的,平日里更是不知对他有过多少照拂,他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喊出这道残忍的命令? 可杨三郎这边犹豫的时候,杜乘锋那边却没有任何犹豫。 冰冷的煞气涌入头颅,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身为大刀的时光当中,劈开血肉,豁开躯体,作为一柄锋利的刀,这是他的使命,也是最为令他畅快的东西。 然而就在杜乘锋视线收回,准备先将面前之人斩杀的时候,他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原因无他,面前这老头,他认识。 并非是身为流民的时候,而是身为大刀的时候。作为杨氏一族的家传宝刀,自杨胖子死后,杜乘锋几乎算是一路看着杨氏一族长起来的。虽然大部分时候,作为先祖遗物,他一直都被供在祠堂里,轻易不允许触碰,但总有些倒霉孩子会不听规劝,趁着四下无人跑到祠堂来摸一摸他,沾染一下先祖的余晖。 对于这些触摸,杜乘锋一向是听之任之的,一个是身为大刀的他也没什么拒绝的办法,再一个的话也是因为孤独寂寞。能有些人来跟他说个话,逗个闷子,对于一直被供在桌子上的他来说倒也能算是平乏生活中的一些趣味。 而面前这老头,在尚且年幼的时候,同样也是那些不守规矩的熊孩子之一。 这个叫杨玄的老头,杜乘锋也算一路看着对方长起来的。从小时候跑去祠堂偷祖先贡品,到青年时候跑来祠堂抱怨读书的辛苦,再到壮年接掌杨氏之后,没事就跑到祠堂来对着祖宗感叹生活不易,再到老迈之余,天天过来长吁短叹,感慨自己没能维持好杨氏一族……类似的事情,老头的父亲,爷爷,曾爷爷,几乎都干过,很难不让被摆在供桌上的杜乘锋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而现在,这个自己一路看着长起来的,几乎能被算作不知第多少代孙子的晚辈,正拦在自己面前。 冰凉刺骨的煞气让杜乘锋血脉贲张,手中的大刀更是只想痛饮鲜血。 可是,要杀吗? “你……” 看着面前的杨玄,杜乘锋一时间却想起了曾经的杨胖子。 虽然双方一瘦一胖,一老一壮,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中的神色,此刻却已然重叠到了一起。 而在这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杨玄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别!先别动手!” 老迈的杨玄几乎是本能地大喊出声。 “别动手!不是煞气入体!别动手!” 一边这样对背后的族中子弟们命令着,杨玄一边紧盯着杜乘锋的双眼。 他可以确信自己没看错,眼前这流民那原本几乎要彻底被鲜血染红的双目,已然恢复了理智的清明! 祖宗保佑,他杨氏一族这次非但不是面临大凶兵祸,反而是抽到了一支上上签! “这位壮士!” 心中大喜之下,杨玄连忙尝试按下杜乘锋持刀的双手。 “没想到壮士居然如此天赋异禀,就连这刀兵煞气对壮士来说都如同清风拂面,不值一提,这简直……呃。” 杨玄的声音僵住了。 那持刀的双手仍旧悬在半空,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看着面前老头脸上那谄媚中带着几分尴尬的表情,杜乘锋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接着说啊,多说两句好听的,还是说你也已经知道了,你那大侄子做下的好事?” 这样说着,杜乘锋已然一把揪起了杨玄的领子。 “好你个老东西,你侄子杨三郎骗我过来磨刀,想要把我害死,你这边三言两语就想把事情揭过去?你当我是谁?” “我我我我我……” 本就老迈干瘦的杨玄几乎当场被拎起来,面对眼前这怒发冲冠的流民,更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一刻,看着面前那提着大刀的流民,杨玄恍惚之间,竟觉得自己是在面对族谱中那位纵横沙场,毙敌无数的祖宗! “将我族叔放下!” 就在这杨玄被擒的时候,一旁的杨三郎却连忙抄了杆枪矛冲了过来。 但杜乘锋也只是一眼看过去,杨三郎就已经吓得一屁股瘫在地上。 如果说刚才杜乘锋的杀意还只是因为刀兵煞气的侵染,那么现在的他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动了杀心。在身为大刀的那段时间里,从杨胖子血溅刺史府的开始,他沾染的性命就已经足有几百条了。眼下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是遭人构陷,差点当场横死,他又怎么可能不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壮士且慢!” 眼见得杜乘锋手中大刀即将抡下,杨玄连忙再一次拦了过来。 可是当面对杜乘锋的视线时,杨玄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说到底,这件事终究是他杨家理亏在先,谁能想到本来只是个拉流民进去填命的事情,竟然惹来一条连刀兵煞气都不惧的过江龙。 只看对方那人刀合一的架势,眼下怕不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就自己身后这十来个族中青壮,怕不是捆一块都不够那把大刀砍的。要知道他杨氏一族的先祖可是跟随太祖高皇帝东征西讨的领兵大将,一把大刀毙敌无数,只是杀些没什么武艺的青壮,不是比杀鸡都要轻松? “这位壮士,有话好说,这次是我杨氏待客有亏,事后您要什么补偿都是应该的,可眼下大敌当前,胡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一致对外,抵挡胡骑?” “嗯?” 杜乘锋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在很遥远的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一茬来着,当时他也被塞了根木矛,差点就被拉上前线…… “咚咚咚咚——” 就在杜乘锋这边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坞堡之外却突然有大片的马蹄声响起! 嘈杂的马蹄声撼动着地面,声如雷震! 第5章 煞气入体,非人之力 杨氏坞堡的角楼之上,好心眼的李木匠正拄着一杆木矛,战战兢兢。 虽然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斧子刨子之类的带刃的玩意,但实际上李木匠却是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的。一个是晕血,再一个则是听不得那些临死前的哀鸣,不过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听说过,那些杀生害命之后的后果。 曾几何时,李木匠听一个路过的和尚说过,杀生害命,乃是最为凶恶残忍的行为,是最为深重的罪业。做出这种恶行之人,轻者被怨气缠绕,印堂发黑,事事不顺,重者甚至会丧失理智,成为只知道杀人夺命的嗜血狂徒。 当然,如果只是和尚随口一说,李木匠还不会当真。 可杨家堡这边,还真出过这档子事。 那是杨氏上一代家主执掌杨家堡的时候了,不过那个时候的杨家堡还叫杨家村,当时那个没有坞堡的杨家村也是遭到了胡人的劫掠,面对着骑马挥刀的胡人轻骑,杨家村的众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也就是在这个危难关头,上一任杨氏家主请出了祖传宝刀,以一己之力只身力毙上百胡骑。 杨家堡大获全胜,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情才对。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大获全胜上了。 连杀上百胡骑之后,上一任杨氏家主却已然煞气入体,浑身染血,双目猩红。 有七八名杨氏子弟本欲前去迎接,却尽皆被那柄双手战刀当场斩杀! 好在最后关头,上一任杨氏家主终究还是勉强找回了理智,当场挥刀自刎,才让杨家村免于这场会被屠杀殆尽的劫难。 但对于当年那个还只是青壮的李木匠来说,那个遍地尸体的血腥场面,他会记一辈子。 而在后来,那把刀被杨家人供奉在了祠堂,再也没有动用,而当年的那个青壮也学了门手艺,成为了现在的李木匠。他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平日里也乐意接济一下那些愿意干活的年轻人们,一个是因为他从这些年轻小伙子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另一个则是觉得自己只要平日里行善积德,就能免于那些刀兵灾祸。 可现在,那些胡人骑兵还是来了。 应该没问题的吧?李木匠这样想着,毕竟和当年不同,杨家村也已经有自己的坞堡了。眼下大伙都躲进坞堡里,就像近些年以来一样,那些只携带了短弓弯刀的胡人轻骑打不破坞堡,也就只能离开了。 至于坞堡外面的家当,还有外面田里那些还没来得及收的粮食……危急关头就没工夫计较这些了。 能够活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乱世之下,又哪里敢去奢求更多。 “所以说,应该没问题的吧?” 眼看着远处那些闯进村中的胡人一路向着坞堡冲过来,李木匠心中不禁一阵忐忑。 应该是没问题的,坞堡的高墙足够坚实,连梯子都没有的胡人爬不上来,也打不破。就算有胡人能靠堆叠人梯的方式上来,也会被驻守在墙头的青壮们用枪矛戳下去。至于弯弓射箭,那些驻守在墙头的青壮们更是可以缩到矮墙之后躲避箭矢,不会被其伤到分毫。 至于攻破坞堡大门……这个就更不可能了。 坞堡的大门,是由李木匠亲手打造,选用上等硬木,板材足有一尺之厚。虽然这两扇过于沉重的大门,一直都让负责开关门扉的杨氏子弟颇有微词,但每当面对胡人轻骑的时候,这两扇墙面一般厚实的大门用门闩一锁,却还是能给坞堡中的众人一份踏实的安全感。 有些时候李木匠也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积德行善,所以才能在杨家堡附近找到那十八棵上等木材,而他一直以来对于手艺的精心钻研,更是让这十八棵大树化为了保卫坞堡的坚实壁垒。 “所以说,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这样想着,李木匠将头探出矮墙,稍微看了一眼那些越来越近的胡骑。 “肯定没问题的……吧?” 李木匠的视线僵住了。 在他的视线中,在那支正在逼近的胡骑队伍里,有膀大腰圆的披甲胡人翻身下马。 而在那披甲胡人的手中,却拎着一柄双手大斧。 只靠一柄大斧,面对这厚实如墙的大门,真的有用处吗? “有!绝对有!” 这一刻,李木匠的脊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打湿。 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柄沉重大斧上沾染的干涸血迹。 还有那披甲胡人双目之中,隐隐泛起的腥红! “快!滚木礌石!快!” 几乎是本能地,李木匠当场放声大喊。 “砸他!扔他!别让他靠近坞堡大门!快点!” “……啊?” 听到李木匠突然反应如此之大,墙头上不少青壮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也有些青壮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个正在逼近坞堡大门的披甲胡人身上,所散发的那种非人的恐怖气势,因此没等着急忙慌的李木匠冲过来,这些青壮却也已经将早已准备好的沉重原木从高墙上抛下。 这些东西原本是为了清理胡骑人梯才准备的,眼下只是拿来砸一个人,多少显得有些浪费。 但马上,这些青壮便意识到,这非但不是浪费,甚至还有些不够。 又或者说,差得太远。 “喝!” 只听得那披甲胡人一声爆喝,抡起的大斧便将那当头砸下的沉重原木拦腰劈断。 紧接着,这沉重的大斧去势不停,更是狠狠地砸在了厚重的坞堡大门之上! “咚!” 沉闷的声响震耳欲聋,几乎让墙头上的青壮们当场失聪。 而他们的脚下,更是一阵地动山摇。 “什……” 看着已经飞入坞堡之中的两扇残破大门,还有那个扛着大斧,正带队冲入坞堡之中的披甲胡人,角楼上的李木匠张大了嘴巴,半句话也说不出。 也就是这个时候,披甲胡人抬起了头,和李木匠对上了视线。 只是一眼,李木匠便已然吓得双膝发软,再也站立不住。 “煞气入体……” 这一刻,李木匠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又回到了那片恐怖的尸山血海之中。 那非人的存在,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怪物!” 第6章 那一刀 杀过人与没杀过人,有什么区别? 对于坞堡之中的青壮们来说,杀人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虽然他们平日里也曾打架斗殴,甚至让别人伤筋断骨,但不论如何,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多少真正痛下杀手的时候。 杀人是一种罪行,杀人会被缉捕,杀人是要以命偿命的。 所以杨三郎在统领他们的时候,他们是服气的,至少杨三郎是真正敢于下手杀人的狠茬子。跟在这样的狠人身边,又怎么可能打不赢呢? 而现在,需要轮到他们自己狠起来了,想象着杨三郎的样子,这些青壮们都在心中为自己默默鼓着劲。杀人或许没什么可怕的,杀死敌人不仅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甚至还能得到嘉奖。他们已经列阵完毕,已经端起了枪矛,只需要在胡人冲过来的时候把枪矛刺出去,就像一直以来训练的那样…… “咻咻咻——” 就在这些青壮端着枪矛,准备着刺穿那些冲过来的胡人时,迎接他们的却是飞来的箭矢。 顷刻之间,血花迸现。 二十步不到的距离,再加上密集的队列,张弓搭箭的胡人们甚至都没怎么瞄准,站在前排的青壮们便已经被射杀了大半。 紧接着,这些下马的胡人轻骑,便跟着那个披甲持斧的胡人将领,发起了冲锋。 同伴们站着的尸体,挡住了青壮们手中的枪矛,同伴们倒下的尸体,乱掉了青壮们的队列,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与面前那些胡人们,到底有着怎样的差距。 对于他们这些没见过血的人来说,杀人是困难的,是难以做到的,是需要想通很多事情才能完成的。 可对于那些见过血的凶残胡人来说,杀人,也就仅仅只是杀人而已。 “噗哧——” 有青壮的躯体整个被大斧劈成两半,满地血腥。 “杀啊啊啊——” 沉重的斧刃抡成一团光圈,寒光所到之处,尽皆是飞起的头颅。 有些青壮终究还是从血腥的厮杀中恢复了镇定的理智,无路可退的他们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拼命的勇气,他们下意识地端起了手中的枪矛,本能的想要对着面前的胡人捅出去——但这份反应终究还是太过迟钝,那些手持弯刀和骨朵的胡人早已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就冲到了他们面前三尺之内。 这是探出的枪矛无法刺到的地方,却也是最适合短兵器劈砍和打砸的距离。 血光四溅,脑浆迸裂。 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一边倒的杀戮。面对着那些习惯了劫掠生活,早已见过血的胡人,这些连一场战斗都没参加过的青壮们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反倒是那些胡人们,在杀人见血之后,甚至越战越勇。 让李木匠和杨氏族人避之如虎的煞气入体,对于这些胡人来说,却是甘之如饴。 “杀杀杀……杀!” 有双目猩红的年轻胡人已然彻底沉浸在杀戮之中,挥出的刀锋也变得不分敌我,眼看着周围已经找不到能被砍杀的杨家堡村民,干脆抡起弯刀向着身边的同伴砍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浑身染血的披甲胡将,却一把将其拎了起来,如同拎着鸡仔。 “坚定你的信念,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说罢,胡人将领抬手一指坞堡深处。 “里面还有更多的人,去把他们都杀了,这个坞堡里的所有财宝,所有吃食,就都是我们的。” “杀……杀!” 短暂的迷茫过后,那年轻的胡人便立刻调转方向,抡起弯刀,和更多的胡骑一起冲进了坞堡的内部。 而那披甲的胡人将领,却只是拄着大斧站在原地,轻轻摇头。 打破坞堡的过程比他预料中要容易了太多。原本他还以为,这杨家村在有了坞堡之后,会变得如同军寨一样难啃,毕竟在以往的经验里,在他们这些漠北之民和南陈人的纷争之中,陈人那层出不穷的城防技术不知让多少草原好汉吃尽苦头,甚至殒命当场。 可谁能想到,在有了坞堡的庇护之后,这杨家村的人反而变得比以前还要孱弱。 这或许是一个重要的情报,这些南边的陈人或许没有头人们想象的那么强大,虽然以头人们的年纪,当年和他们交手的那些南人或许还残留着些许的强悍与血性,还能死战不退,但在那些高大城墙的庇护之下,在这些年没有战事的安逸生活里,人终究还是会发生一些改变的。 “要尽快回去把这件事说给大哥听,大哥一定能给出更多的答案……嗯?” 披甲胡将的瞳孔骤然收缩。 隐约之间,他听到了一声嗡鸣。 嗡鸣之声是从坞堡深处传来的,披甲胡将可以确认自己没听错,只因为当他的抬起视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些从坞堡深处飞出来的尸体。 那些都是刚刚被他派进去的年轻人,都是一群好小伙子,漠北的寒风磨砺了他们的身心,让他们成为了意志坚定的战士,而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这些年轻小伙子更是都已经杀人见血,成为了真正的漠北勇士。 如此的勇士,去杀一群只知道躲在坞堡之中不敢露头的孱弱废物,本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情况有变。” 制止了身边那些想要继续冲进去的手下,披甲胡将只身上前。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士卒们能够参与的战斗了,只因为他已经确认到了某些东西的存在。 冰凉的煞气顺着双臂一路流淌,披甲胡将的双目也变得更为腥红。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另一双腥红的眸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那双腥红的眼睛,手里提着大刀。 “就是你杀了李木匠?” “……谁?” 披甲胡将不禁一愣。 什么李木匠?那是谁? “嗡——”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柄沉重的大刀已然飞身而起,踏着那些胡骑的尸体,大步冲来。 “来得好!” 披甲胡将也抡起了大斧,沉重的斧刃在其手中舞成一团光轮,力贯千钧! 这份非人的伟力,就连坞堡大门都会被一斧斩破,没有任何人能够抗下这一斧,更何况区区血肉之躯! “噗哧——” 利器入肉的声音转瞬即逝。 两个非人的身影交错而过。 深吸一口气,披甲胡将不禁猛地回过头来。 虽然轻松打破坞堡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但南人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悍勇之辈,更是令他意外。 当然,这其中明显是更加借助那把刀就是了。 在来这里之前,他听说过那把刀。据说那是杨家堡最后的底牌,曾经以一刀之威力毙上百勇士。手持此等宝刀,难怪敢站出来与他作对。 不过就算是在刀兵煞气的催动之下,那人已经丧失了理智,但这份敢于对他挥刀的勇气,仍旧是令人钦佩的。 只可惜,如此勇士,却仍旧挡不住他手中的大斧…… “嗯?” 披甲胡将突然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 手中的大斧……为什么他看不到自己的手了? 诡异的情况,不禁让披甲胡将低头看了一眼。 这让他的视线轰然坠落。 “我……” 披甲胡将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刚刚那利器入肉的声音,并非是斧刃斩破躯体的声音。 而是刀刃划开脖颈的声响。 第7章 刀锋之下 头颅的落地声,震耳欲聋。 整个杨家堡在这一刻都寂静了下来。 不管是那些挥刀砍杀的胡人们,还是即将被砍杀的青壮们,都不可置信的盯着地上那颗还套着铁盔的头颅。 要知道就是这张脸,刚刚还只身破门,力斩十余人,冲入枪林的姿态简直如同虎入羊群,非人的伟力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 可现在…… “噗哧——” 又是一声闷响,又有一名胡骑被劈成了两半。 胡人们的动作停住了,那柄抡起的大刀可没有停住。 在斩杀了那个看起来最为凶悍的披甲胡将之后,宽厚的大刀去势不停,刀起刀落之下,三名胡骑顷刻之间便已经被剖成两半。 濒死的惨叫声打破了之前的寂静。 只不过这一次惨叫的,就不再是杨家堡的那些青壮们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青壮已经拿起了身侧同伴的木矛,捅进了面前那凶恶胡骑的胸膛中。 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这样做了起来。 第四个,第五个…… 胡人确实凶恶,他们确实打不过胡人,甚至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他们就已经溃不成军——但现在他们却知道了,胡人并非是杀不死的,就算是那最为凶恶的披甲胡将,那个煞气入体的非人怪物,一样也是可以被杀死的,也是可以被砍掉脑袋的。 既然能被杀死,那为什么不杀呢? 自己横竖都是个死,好歹也要换一个敌人才算够本! “杀!!” 不知是谁最先喊出了这一句。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杀!!!” 杨家堡的青壮们在杀,抡着弯刀和骨朵的胡人们也在杀,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双眼,只想将眼前的一切敌人都杀之而后快。 而在这其中,杜乘锋是杀得最快的那个。 亲手斩杀披甲胡将的他的确无意识之间提振了杨家堡青壮们的士气,但此刻的他也确实没办法再去保持什么意识了——在劈出那一刀之前,他本就已经连杀数名胡骑,当利刃穿过躯体,鲜血洒在刀上的时候,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畅快。 而在劈出那一刀,将那披甲胡将斩杀之后,更是有一股更为精纯的煞气,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眼下早已不是什么依靠坚定理智来阻止煞气涌入脑海的问题了,而是他整个人会不会被煞气当场撑爆的问题。冰凉的煞气早已流淌在他的四肢百骸,甚至已经外溢到了那柄大刀之上。 某种无形无相的东西缠绕在刀刃之间,缠绕在那些新鲜亦或者干涸的血迹里,让这柄本就沉重的大刀变得更为骇人。 也更为致命。 这一刻的杜乘锋已然分不太清,到底是他在挥舞着刀,还是刀在挥舞着他,手中的大刀和整个人早已经浑然一体不分彼此,而那份使用这把大刀的办法,那份在脑海中已经习练了不知多少遍的杀猪刀法,在这也一刻已经完完全全的映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过这一次杀的却并非是猪,而是人。 相比起杀猪来说,杀人要容易了太多。 猪在见到刀的时候,是会跑的,是会满地乱窜的,必须用绳子捆扎结实,确保猪不会挣脱,才能一刀下去把猪杀了。 可面前那些胡人却没有这份智慧。 他们瞪着腥红的双眼,抡起弯刀和骨朵冲了过来,杜乘锋能理解,他们这是想要杀了自己。但过于抵近的距离,也让他们进入了大刀的攻击范围之中。 他甚至都不需要主动去追,只需要等在原地,那些胡人就会冲到他的面前来。 而他,只需要抡起刀就可以了。 “嗡——” 千锤百炼的一刀从面前一众胡人的脖颈间划过,厚重的大刀此刻却显得分外轻灵,大刀不砍不割,而是游走于骨缝之间。 一刀划过,甚至只在众人颈间留下一丝血线。 这是连这柄大刀的原主,当年的杨虎痴杨胖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只有曾经化身为大刀,承载着不知多少杀戮记忆的杜乘锋,才能做到这份堪称极致的游刃有余。 又是一刀挥出,杜乘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踏在云端,而手中大刀上的那些干涸血迹,也逐渐绽放出某种诡异的鲜艳。 一把刀,也会呼吸? 或许是会的。 只因为,杜乘锋已经感觉到了,他与手中的大刀,呼吸频率已经完全重叠。 他们不分彼此。 “更多,还要更多……” 一边喃喃自语着,杜乘锋一边挥着大刀。 不够,远远不够,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和他手中的刀都还要杀更多的人,还要见更多的血。只是这点数量,甚至还比不上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个刺史府中的人,都要比眼下这些冲到他面前的人要多得多。 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 并且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挥刀,那些能够站到他面前的人,就更少了。 这不禁让杜乘锋愈发地饥饿。 他在饥饿,又或者说刀在饥饿,只是这点数量根本没办法满足他们的胃口。需要更多,还需要更多,他们才能继续成长,还需要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性命,他们才能继续向前。 恍惚之间,杜乘锋向前迈步。 这一次,人和猪好像就没有什么不同了。就像没有被捆起来的猪一样,视线中的那些人都在仓惶逃窜着,尝试远离拎着大刀的他——不过这对杜乘锋来说没什么所谓,他知道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追上那些人,毕竟他们又不可能像四条腿的猪一样快。 可就在这个时候,杜乘锋却突然看到,居然有不怕死的人,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是……李木匠?” 看清楚眼前的人影,杜乘锋不禁一愣。 “你没死啊?” “杜兄弟!你醒醒!” 虽然已经两股战战,甚至屎尿齐流,但拄着木矛的李木匠还是咬紧牙关,看着杜乘锋的双眼。 “杜兄弟,你这一身伤……你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 “伤?我哪来的伤?我明明一下都没挨……” 话还没说完,杜乘锋却突然一阵晕眩。 紧接着,偌大的身形便仰天砸在了脚下的尸山之中。 第8章 血战之后 发生在杨家堡的攻防战,终究还是以杨家堡一方惨胜作为告终。 直到清点尸体的时候,杨家堡的众人才意识到,这恐怕已经不能算什么普通的胡人劫掠了。光是死在坞堡中的胡人尸体就已经两百有余,其中甚至还有披甲将领手持凶刃来充作开路先锋。 如此凶悍的配置,打一场小规模战役怕是都已经绰绰有余,用来对付杨家堡这种小村落,更是足以将整个村子都屠个鸡犬不留。 好在,一切终究还是过去了。 从那披甲胡将被一刀斩了开始,杨家堡的青壮们终究还是集结起了最后的反攻,即便这份反攻已经没有任何章法,只是野兽一般的搏命厮杀,但这份死到临头所迸发的血气之勇,外加上正在不断抡起大刀收割性命的杜乘锋,硬是将剩余的胡人杀破了胆,只知道仓皇逃窜,再也不敢回头。 “多亏了你们,杨家堡才能安然度过这场危机!” 看着面前那三十余名从这场灾难中幸存的杨家堡青壮,老迈的杨玄一时间不禁老泪纵横。 “诸位壮士,还请受老朽一拜!” “嗯……” 三十余名拄着枪矛的青壮沉默不语。 那确实是说不出什么话的,毕竟主要负责杀人的又不是他们,如果要按照两百有余这个战绩来算的话,他们这三十多个人杀敌的数量,撑死也只能算后面那个余。 至于前面的两百,那都是杜乘锋一个人杀出来的结果。 想到这里,这些拄着枪矛的年轻汉子们不禁转头看向尸山上的杜乘锋。 “那些尸体吗?确实。” 察觉到青壮们视线的方向,杨玄不禁叹息一声。 “虽然眼下确实应该犒赏一下诸位,不过还请大家最后帮一把力气,把坞堡里的尸体都收敛一下,一个防止村里出现什么疫病,另一个也是为了让那些战死的壮士们能好好下葬。” 于是,即便拖着大战之后疲惫的身体,这些年轻汉子们也都忙碌起来。好在眼下负责收敛尸体的也不止是他们,那些原本藏进杨家堡之中的老弱妇孺们也都出来帮忙。 只是在偶尔在尸体堆中看到那些死不瞑目的亲朋弟兄,甚至自家子侄的时候,还是有人会忍不住暗自垂泪。 然后咬紧牙关,继续将这些至亲的尸体搬到坞堡外的空处。 那些死在这场战斗中的青壮们,不管是杨氏子弟还是流民,其尸身都被安葬在了杨氏一族的墓地里。虽然有杨氏子弟对这件事颇有微词,觉得杨氏一族的祖地不适合安葬外人,但面对这种言论,老迈的杨玄只是摇了摇头。 “你看看地上的那些血,都是从那些壮士身上流下来的,你能把这些血分开,分出杨家人和外人吗?” 此言一出,那些有意见的杨氏族人便都说不出话了。 不论是杨氏一族的人,还是外来的流民,至少在这一夜之后,他们的血,确实已经流在了一起。 自己人的尸身自然是需要安葬的,敌人的尸身就两说了。 一具又一具的胡人尸体被抬了出去,这些尸体都会被一把火烧掉,至于烧出来的那些骨灰,则会按照祖辈的规矩洒进田里。据说这样能够让这些该死的胡人永世不得解脱,当然最重要的是,据说这样能让庄稼长得更好。 而在最后一具胡人尸体被抬走之后,杨家堡眼下最不想面对的麻烦,也终于还是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哎……” 看着倒在地上的杜乘锋,老迈的杨玄不禁有些牙疼。 “那个谁,老李是吧,你刚才是怎么叫住他的?” “我……” 被叫过来的李木匠支支吾吾,一时间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为什么能叫住杜乘锋,要知道那时候他自己都已经快吓死了。可是在看到已经杀光了胡人的杜乘锋抡起大刀,准备继续砍杀那些杨家堡青壮的时候,他还是连滚带爬的从角楼上冲了下来,站到了对方的面前。 至于为什么明知可能会被杀掉,还是会站出来,这个李木匠真不知道,他当时没想过那么多。 或许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个经常来自己这帮工的小伙子还是挺和善的,知书达理,也愿意勤恳干活,所以不会是什么滥杀无辜的坏人? “族叔,我觉得还是不能留他。” 就在李木匠这边还有些失神的时候,换了条裤子的杨三郎却已经走了过来,将李木匠挤到一边。 “现在他是晕过去了没错,但那也只是体力不支。如果等他醒过来的话,如果再要杀我杨氏一族,那时候我们真的还能有什么还手之力吗?” “你……” 杨玄不禁眉头紧皱。 从理智上来说,杨三郎的担忧并非不无道理,毕竟如果刚才没有李木匠那莫名其妙的叫停,杨家堡怕不是真的要被斩杀殆尽。可无论如何,眼前的杜乘锋终究也还是从胡人兵锋之下拯救了整个杨家堡的英雄,如果就这么趁其毫无防备就痛下杀手,这是不是有点太…… “族叔,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为了杨家堡,我愿意做这个恶人。” 这样说着,杨三郎已然从地上捡起一杆枪矛。 倒持长枪,杨三郎拧腰转胯,挥臂一抡,染血的投矛便对着杜乘锋的心口飞掷而去。 这是杨三郎的成名绝技,势大力沉的投矛足以将人整个钉死在地上,更别提作为目标的杜乘锋眼下已然失去了意识,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就在此刻,有弧光凌空划过。 势大力沉的投矛悄无声息的断成了两截,跌在地上。 杨三郎看到了刀。 即便杜乘锋已经失去意识躺在地上,但那柄原本应该属于他杨氏一族的祖传宝刀,却已经斜斜的指向了杨三郎的脖颈。 被那把大刀指着,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一头被捆扎完毕,嗷嗷待宰的生猪。 “啊!!!” 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杨三郎大叫一声,又一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又要再去换一条裤子了。 第9章 我分清了 许久之后,杜乘锋才睡醒过来。 到底睡了多久,杜乘锋不太好判断,或许一天,或许两天,起码身边的那些尸体都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谁清理干净了。 能杀这么多,杜乘锋也很讶异,要知道前不久他还是一个太平人,一个连血都没怎么见过的人,可只是一夜的时间,他却已经成为了杀人狂魔,刀起刀落斩杀足足两百余人。 并且,这一切都不是虚幻记忆中的东西,而是他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或许是由于过去许久,亦或者是因为得到了足够的休息,杜乘锋终于分清了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不过成为大刀时候的那段记忆,其实也算不得虚幻,那虽然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但却是那把大刀曾经历过的。就在他将大刀放到磨刀石上的时候,那柄大刀上所承载的记忆,便随着所谓的煞气,一起涌入了他的脑海。 一边是身为人类的短暂寿命,另一边却是足有百余年的厚重积累,当一个人以另一个身份渡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之后,他真的能记得起自己是谁吗?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刀兵煞气能让人发疯这一说,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来确定自己到底是谁,就会被这份庞大而厚重的记忆瞬间冲垮,彻底忘记自身的存在。 可就算能够像杜乘锋这样,依靠自己坚定的意志来渡过这场劫难,也未必就真的能彻底平安。 所谓意志的坚定,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可这所谓的煞气却并非只是区区狂风暴雨这么简单。伴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狂风暴雨也会逐渐变为疾风怒涛,甚至化为滔天巨浪。 一旦被这份恐怖的存在感吞没,恐怕就会迷失在刀兵杀伐当中,再也不得解脱。 毕竟可以自由掌控人命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品味出,为什么会有“生杀大权”这个词。对于生命的否定与剥夺,这无疑是最为深刻,最为直指本质的权力。的确,这份力量或许没办法解决所有问题,但它却可以在根本上解决掉所有制造问题的人。 而掌中的兵刃,便是这份权力的具现化。 握住刀柄的那一刻,便是握住了权与力。 挥出刀刃的那一瞬,天下无物不可杀。 “你又开始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大刀。 很明显,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柄大刀又在影响他的意志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怪手中的刀,毕竟刀本是一块钢铁,是一件死物,只是上面所承载的厚重记忆,才让这把刀成为了能够影响人心的凶刃——而作为被影响的那个,杜乘锋只觉得自己还是意志不够坚定,才会被刀所吸引,甚至被刀带着走。 “我知道你很想砍东西,但是总有些人,确实是不能杀的。” 这样说着,躺在地上的杜乘锋转过头,望向了远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比如他,就肯定不能杀。” 出现在杜乘锋视线之中的,是好心眼的李木匠,只看对方拎着水桶和伤药的样子,杜乘锋便也知道了,自己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都受到了怎样的照料。 不过出乎杜乘锋意料的是,李木匠虽然过来了,却没有凑到近前,而是从背后摸出几段竹管接起来,随后对着他的方向远远地送了过来,一路递到他的嘴边。 “呃,老兄,你这是干什么?” 眼看着有清水从竹管中流淌而出,杜乘锋有点绷不住了。 虽然他也很佩服李木匠的奇思妙想就是了,不过把管子接这么长就为了送点饮水过来,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你醒了?” 听到杜乘锋的声音,李木匠惊喜地抬起头,可刚要上前的时候,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止住了脚步。 这让杜乘锋一阵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老兄,你直接过来不就行了,搞这么麻烦干什么?” “我……还是先不过去了。” 迟疑了片刻,李木匠终究还是没敢上前。 “只需要在这里就好,你张开嘴,我把管子给你递过去。”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叹息一声,杜乘锋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血污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 “不是,老兄,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之前还帮我盖房子来着,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怕个什么?” “我不是怕你。” 咬了咬牙,李木匠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抬手一指杜乘锋手中的大刀。 “是它,是那把刀,它在保护你。” “……哎?” 杜乘锋不禁一愣。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了七八杆被斩成两截的投矛,至于箭矢飞镖之类的残骸更是撒了一地。 很明显,这些兵刃都是冲着弄死他来的。这一地的残骸,足以看出那个想要弄死他的人是多么的煞费苦心。 只是,他的身躯却没有被伤到分毫。 “之前清理尸体的时候也是,那把刀根本不让人靠近,他们只能用铁钩把那些倒在你身边的胡人尸体钩出来……至于你,大伙就只能让你继续躺在这里了,这个真没办法,有那把刀在,谁都不敢凑过去。” “老兄,你认真的?” 听到李木匠说得这么诡异,杜乘锋不禁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大刀。 厚重的刀刃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每一丝纹路甚至每一处细小崩卷都尽在杜乘锋的感知之中,在承载过这柄大刀的记忆之后,他早已熟悉了这柄大刀的每一寸,每一份,甚至可以说,和这柄大刀不分彼此。 所以他更清楚,刀就是刀,是钢铁打造的工具,又怎么可能像李木匠说得那样离谱呢。 而在杜乘锋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沉重的大刀似乎在他的掌中颤动了一下。 “……饿了?” 杜乘锋一愣。 不止是刀饿了,他也饿了。 第10章 再磨刀 刀饿了要见血,人饿了要吃肉。 肉是从杨家人那边拿的,为了让刀跟自己一块解决一下饥饿问题,杜乘锋干脆随便找了一头杨家人养的肥猪一刀杀了——虽然只是杀头猪肯定没办法让刀满意,不过杜乘锋在使用了那份熟悉的庖丁解猪之后,刀还是安静了下来。 一把刀,也会怀旧吗? 杜乘锋不是很清楚,到底是刀在怀旧,还是他在怀旧。 或许两者皆是。 至于杨家人会不会对这件事有意见,杜乘锋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之前他被叫去磨刀,差点被当场整死,不挥刀杀光他杨家人就已经算给李木匠面子了。眼下只是杀头猪来吃,又怎么了? 不过杨家人好像也对这件事乐见其成,不止对猪被杀这件事一言不发,甚至还派人过来邀约,问杜乘锋愿不愿意参加这场战斗之后的庆功宴。 杜乘锋没有去,杨家人倒也没在意,而是又派人送来了几坛上好的美酒,和几盒精致的菜肴。 对于这些好酒好菜,杜乘锋一口都没碰。 “老兄,我建议你也别碰。” 回到自家小院后,杜乘锋眼见得李木匠已经被那些酒菜勾住了视线,便干脆将这些酒菜都丢了出去,泼到了小院门外的地上。 有路边的野狗嗅着吃食的味道过来了,很快便将那些落在地上的菜肴吃了个干净。 而李木匠,也终于意识到了杜乘锋这么做的原因。 “你信不过杨老丈?” “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称呼杨玄的?” 眼看着那些吃完了菜肴的野狗一路远去,杜乘锋这才拎起大刀,开始切起猪肉。 很多人都知道杨胖子杀猪的手艺是一绝,但很少有人知道,杨胖子在对于猪肉的烹饪上也很有说法,只是这份手艺只有杨胖子的家人常得到,外人却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外人没见过,不代表这把大刀没见过。 而刀见过了,也就约等于杜乘锋见过了。 五花三层肉切成一寸见方放进锅里,葱姜香料去腥增香,再把从李木匠那边拿来的便宜酒全都往锅里一倒,这道学自杨胖子的招牌炖肉便初见雏形了。 “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毕竟别的调料之类的都还差很多。”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别说调料了,就连家具陈设之类的,他这个小院也是差了很多的。当然,原本是不差的,好心眼的李木匠曾经便宜卖给他不少桌椅板凳,橱柜家具之类的。可那些胡人一来,大家往坞堡里一缩,小院这边没人管,那些家具便也就都被翻箱倒柜的胡人砸了个稀碎。 好在杜乘锋之前还有弄个火炕的想法,就干脆把做饭的铁锅砌进了灶台里,不然他现在想吃口热乎饭都成问题。 “可是你为什么不用杨家的酒?” 也就是杜乘锋正在心底暗骂那些胡人的时候,李木匠却突然开口。 “杜兄弟,我是说,杨老丈其实是个好人,又怎么可能下毒害你……” “我知道。”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杜乘锋却只是摇头。 杨玄不算坏人,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方面是来自于刀上的记忆,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他亲身的体会。作为一个外来的流民,来到这个以一家一姓作为名字的村里,不止挣下了一些家财,甚至还能有个自己的小院,扎下根基,这其中虽然有大部分来自于自己的打拼,但杨家堡这份不排斥外人的风气,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而这份风气的来源,便是那个瘦弱的老头,这个名为杨玄的老头虽然没有什么身为一家之主的杀伐果决,但那份和事佬的性子,却还是让更多的人愿意为这老头做点什么。 就像面前的李木匠,明明自己都见不得血,可胡人来了的时候,他还是拄着长矛上了角楼。 不过这份好意,却已经与眼下的杜乘锋无关了。 胡人是敌人没错,杨家人却也不是朋友。那一夜他差点死在杨家祠堂,这笔账不可能就这么揭过去。他可是还记得的,自己刚醒的时候,周围不是投枪残骸,就是箭矢飞镖,很明显,这杨家堡里想要他死的人可不算少。 在这个陌生的乱世,他能相信的或许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实心眼的李木匠。 还有他手中的刀。 他了解过刀的记忆,刀使用过他的身体,他们完全了解彼此,谁也不会背叛对方。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那就是,这把刀,不是他的。 “可以把宝刀还给我杨氏吗?” 就在锅里的肉刚刚炖煮熟透的时候,老迈的杨玄带着几个杨氏族人来到了小院之中。 “壮士,这件事从一开始确实是我杨氏不对,杨氏一族愿意给您赔罪,可这把刀终究是我杨氏的祖传宝刀,对我杨氏意义非凡,所以壮士你看能不能……” “不能。” 面对着杨玄的请求,杜乘锋一口回绝。 “就算我给你,你敢拿吗?” …… 残破的小院鸦雀无声。 那些几个想要收回宝刀的杨氏族人,额头上已然渗出了冷汗。 虽然在听到杜乘锋刚醒的时候,他们还都说着只要好言相劝,这件事或许还能过去,而在听到杨氏一族的宝刀居然被拿去杀猪,一群人更是痛斥其暴殄天物,不知珍惜。 要知道那可是杨氏一族的祖传宝刀,就应该放回杨氏祠堂,好好供奉才对,又怎么能拿去杀猪呢? 可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要面对的,并非是什么寻常的杀猪刀。 而是一柄刚刚杀了两百余人的血腥凶刃。 他们居然想要跟手持如此凶刃的人讲道理? “那……这宝刀还是放在壮士这里就好,还请壮士善待它。” 终究还是老迈的杨玄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另外壮士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还请说给我杨氏一族。壮士力敌胡人,让杨家堡免于兵灾,正是我杨氏一族的恩人,所以但凡是我杨氏力所能及的范围,只要壮士有求,我杨氏一定会为壮士办到。” “……也好。” 杜乘锋想了想,竟点了点头。 “那就把磨刀石给我拿过来。” “应该的,应该的。” 杨玄连忙点头称是,随后挥了挥手,便有仆从拎了个小箱子过来,在杜乘锋面前打开。 箱子里满满当当,正是一整套磨刀石,还有保养刀剑的工具和油脂。 就算杜乘锋不提这一茬,这些东西也是要送过来的。毕竟杨氏一族的宝刀也需要一些日常保养,而眼下杨家堡能够干得了这个活的也就只有杜乘锋一个人。 只不过就当杨玄放下东西,以为自己能带人离开的时候,杜乘锋却又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 这一次,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之前那场战斗里,留下的所有兵刃,都给我送过来。” “我要磨刀。” 第11章 弯刀的故事 杜乘锋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这不算什么很大的愿望,事实上他甚至已经实现了。依靠自己的勤奋,再加上李木匠的帮忙,他已经在杨家堡有了一个小院子,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地。 可现在,整个小院却已经破败不堪,一片狼藉。 勤奋能够让他过上他想要的生活,但却没办法将这份生活维持下去。 想要维持这份平静,想要让自己正常的过日子,想要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下去,只靠所谓的勤奋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够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连架都没怎么打过的太平人,也能在乱世之中立足的力量。 好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确实也存在这么一条道路。 虽然这条道路,可能有点危险。 “如果看到我红着眼睛冲到你家,就用这把弓射我。” 在一切开始之前,杜乘锋先把李木匠拉过来,递了一套弓箭过去。 “那个时候我可能六亲不认,所以就算是为了护住你老婆孩子……算了,好像没用,真出事的话你还是赶紧跑吧。” 想了想自己煞气入体之后的状态,杜乘锋还是把弓箭拿了回来。 有那射箭的时间,还不如让李木匠多跑两步,毕竟对方本就反应慢,他还是别给对方添乱了。 交待好后事之后,杜乘锋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被砸塌的屋子连灯都点不了,杜乘锋就干脆坐在院中,借着月光,将那些磨刀石都放到手边。 而后,他便从手边的兵器堆里,捡了一柄弯刀出来。 这些兵刃都是那些胡人遗留下来的战利品,在知道杜乘锋需要这些东西之后,杨家人便连夜将其送了过来,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些战死的青壮们所用的长矛,这也是杜乘锋点名要过来的。 眼下整个杨家堡中,所有杀过人的兵刃,都已经摆在了这个院子里。 而杜乘锋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兵刃,一件一件打磨干净。 “好了,我知道你也想被磨,但是我们已经很了解对方了,至于现在的话,让我先交点新朋友。” 拍了拍倚在一边的沉重大刀,杜乘锋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弯刀之上。 平心而论,这并非是什么好刀,从柄材到刀型,都充斥着一股粗制滥造的感觉,与其说是刀,倒不如说是开了刃的铁片。可就是这样一把破烂的弯刀,却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气,仅仅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遍体生寒。 “这把刀至少杀过十个人。” 感受着刀身上那股浓郁的煞气,杜乘锋做出了大概的判断。 这不禁让他有些欣喜。 能够在战阵上杀十个人,这把刀的持有者肯定是有些武艺在身了。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继续磨刀的话,就将这把刀的原主人,也就是某个胡人骑兵的武艺尽皆掌握。 当然,就战绩上来说,这把刀必然比不上他身侧那柄厚重大刀,可是那把刀上所承载的,来自于杨胖子的刀法,终究只是杀猪用的,距离真正的战阵刀法还差挺远。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菜,我的意思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再一次安抚了身侧的大刀,杜乘锋开始将手中的弯刀架在砥石之上,磨砺起来。 每一处崩口卷刃,都是这把刀曾经经历过的事,走过的路。 而在仔细修复那些刃口破损的时候,他也逐渐体会到了,这把弯刀的一生。 和他想的一样,这把弯刀确实是粗制滥造的,草原上的铁匠只是大概打出了一把刀的形状,就装了刀柄卖给了一个胡人骑手,而这个胡人骑手在拿到刀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只羊来试刀。 试刀的结果比较尴尬,刀刃卡在了羊脖子里,当场就崩了个小口。 东西不行,胡人战士自然要拎着刀子去找那铁匠理论,好歹是花了好几头羊才换了一把刀,结果就拿回来一把这个,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不过铁匠却没有退货的意思,任凭那胡人骑手怎么愤怒,铁匠都坚持自己的东西没问题。 “这可是我亲手打出来的刀,怎么可能有毛病呢?” 面对着胡人骑手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铁匠也有点不耐烦了。 “哪里崩口了?你把东西给我,拿来给我看看。” 胡人骑手听到铁匠居然还在抬杠,当然要据理力争,当时就把刀交过去了。 于是只听得咔嚓一声,这胡人骑手当场身首异处。 脾气上头的铁匠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手艺没有任何问题。 但杀了人的他也没办法继续在这个部族里待下去了,那个胡人骑手的兄弟会过来把他乱刀砍死。于是趁着还没人发现,这铁匠干脆连夜收拾东西跑路,去到了另一个部族。 而那把刀,铁匠也没丢掉,好歹也是个货物,换个地方说不定还能卖出去。 想法是美好的,杜乘锋也觉得这种节俭没什么坏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没从这把刀的记忆里,看到那些胡人的战阵武技。 既然这把刀本身没问题,那想必后来应该是被这铁匠卖给某个勇士了吧? “你这刀怎么连羊都杀不了!” 又一个买到这把刀的胡人骑手开始对着铁匠叫嚣起来。 铁匠原本也是想要赖过去的,可那胡人骑手却不依不饶,这些草原汉子似乎都很讨厌奸商,非得抓着铁匠把事情说个明白。 抬杠抬得多了,铁匠也烦了,干脆又把刀接过来,抬手一抡。 斗大的人头落在地上,这把刀还是没问题。 只是这部族,却又不能再待了。 “……不是。” 杜乘锋已经感觉到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了,但铁匠与刀的旅程却仍旧在继续着。 也不知是铁匠过于晦气,还是这把刀弯刀过于晦气,铁匠路过九个部族,刀也卖了九次,九次卖刀,就没有一次是没出事的。每一次都能遇到买家过来抬杠,而铁匠自己也是每次都会被惹得急眼。 甚至有些时候,铁匠自己事后都会后悔,可脾气上来的那一刻,手里还握着刀,铁匠却怎么都没办法克制自己一刀砍下去的冲动。 “啊这……” 看完了这一切的杜乘锋甚至觉得,这铁匠要不还是干脆把刀丢了算了,为了这么一把破铜烂铁,到处狼狈逃窜,值当的吗? 巧的是,铁匠也是这么想的,接连九次出事,就算猪也意识到有问题了。于是战战兢兢的铁匠干脆跑去一个叫青羊部的大部族,想要找个有名的大巫来给自己看看。 但就在铁匠即将到那大巫门口的时候,却有路过的兵丁甲士直接把他抓进了大营。 直到被关进大营,铁匠才知道,青羊部正准备南下抢粮食,高过车轮的都要南下,他也是倒了血霉,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而那把杀了九个人的刀已经沾了些凶煞血气,这更让他被当成了见过血杀过人的勇士。 至于他那些打铁的家伙式,却都已经被兵丁甲士们扔到了一边。 青羊部眼下不需要额外的铁匠,他自以为能走遍天下的手艺在这里毫无意义。 于是骑了马挎了刀,铁匠便跟着那些兵丁甲士们一路骑马南下。虽然最初的时候还有些惊慌,但铁匠很快便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福气。只是闷头打铁,收入怎么比得上去南边劫掠。 听说南边和漠北草原不一样,不止气候温暖,物产丰富,那些南陈人更是个个富甲一方,绫罗绸缎和金银财宝满屋子都是。这给他抢上一把,他以后还打什么铁? 这样想着,铁匠便拎着弯刀,跟在那披甲胡将身后,第一批冲进了杨家堡,准备抢个大的。 然后,杜乘锋就在这段记忆里见到了自己的脸。 “这……” 从记忆中恢复意识的杜乘锋一阵沉默。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失去意识的情况,弯刀上的煞气好像远远没到能影响他理智的地步,只是弯刀带给他的这段记忆,多少有些让人牙疼。 尤其是在看到这铁匠被自己一刀剁了的时候,那份微妙的尴尬感,让他第一时间将这把刀扔到了一边。 或许这把刀最大的用途就是馈赠亲友了,看谁不顺眼就把刀送给他,就冲这把刀的晦气劲,拿到这把刀的人一定会生活美满,合家富贵。 不过磨了这把晦气弯刀,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是了。 虽然最想要的战阵武艺没能学到,但铁匠那份打铁的手艺却被他看了个明白,即便还没达到能够被称为名匠的高度,但起码在挑选铁料,处理钢材之类的方面,杜乘锋却已经是初窥门径。 “也算好事。” 这样想着,杜乘锋将视线转到了身侧的兵器堆上。 这一次,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兵刃的优劣了。 哪些是看起来威猛,实际上却是粗制滥造的,又有那些是看起来卖相不佳,但上手之后却如臂指使的,这几百把兵刃的好坏,杜乘锋只是扫过一眼,便全都看了个明白。 但很快,杜乘锋的视线却停在了一柄斧头上。 那是这堆兵刃里最好的一件,也是杜乘锋印象最深刻的一件。 那是被他斩杀的披甲胡将,所遗留下来的大斧。 第12章 纥奚玄 漠北冬天的寒风比刀子还利,杀人不见血。 每年冬天都会有一批人死在风里,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住进温暖的大帐。而对于两个尚未高过车轮的孩子来说,只靠自己来活过这个冬天更是一种奢望。 没人愿意收留这两个孩子,毕竟他们不是纯血的草原人,牧人们都觉得收留杂种会带来灾祸。 更何况,部族的头人,前不久才亲手杀了这两个孩子的父亲。 所以这两个孩子只能靠自己过活,唯一被他们带走的是家传的斧头,按照头人的话来说,好歹让孩子们能自己劈点柴烧,可谁都看得出来,这只不过是头人的托辞而已。 亲手杀掉幼童,终究不太吉利,既然寒风能够代劳,头人自然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毕竟这两个孩子连斧头都举不起来。 为了能够活下去,两个孩子钻进了山里,找不到吃的就啃食树皮,找不到水源就把雪往嘴里塞,可即便他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来求生,但面对刺骨的寒风时,他们依旧一筹莫展。 “我去想想办法。” 眼看着弟弟已经在寒风之中开始意识模糊,身形稍微高大一些的哥哥拖着斧头出去了。 而当弟弟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的洞窟之中,边上点着篝火,身上更是盖着一层还带着血污的熊皮。 至于他的哥哥,却正蹲在火堆旁,大口啃食着半生不熟的熊肉,满嘴血腥的样子被火光映在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 这景象明明已经可以令小儿止啼,可他却感觉到如此的心安。 大哥很了不起,他什么都能做到。 而在来年春天的时候,那个驱逐了这两兄弟的部族头人便在睡梦中被人砍了脑袋,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只是偶尔有牧人说,夜晚的大帐之上映出了恶鬼的影子。 而这两兄弟,也离开了原本的部族,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哥哥名叫纥奚青,据父亲说,在南边人的语言里,青是天空的颜色,弟弟叫纥奚玄,据父亲说,在南边人的语言里,玄是大地的颜色。他们都还记得,父亲曾经叮嘱过他们,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当哥哥的纥奚青敢打敢拼,很快便在周边诸部中打出了自己的名号,而作为弟弟的纥奚玄在年岁渐长之后,身形却变得比哥哥纥奚青还要高大,抡起大斧的样子简直如同战神再世,无人能挡。 也正是因为有着此等勇力,他们很快便拉起了一支队伍,甚至被青羊部这种大部族所招揽,成为其座上之宾。 当然,成为青羊部的将领,也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根据青羊部的头人所言,隐匿在草原深处的王庭之中,那位天神一样的可汗已经发出了命令,为了能够让所有草原人都有活过冬天的资格,天神一样的可汗决定挥兵攻下南方那些温暖的土地。而作为最靠近陈国的青羊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次攻伐中的先锋,而刚刚加入了青羊部的两兄弟,也需要在这场攻伐之中,用战功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勇士。 这不禁让两兄弟有些为难。 “巫师,我们的巫师还是太少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身为弟弟的纥奚玄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往南打,这个不难,毕竟我们的勇士都是从寒风里活过来的好汉子。可如果让他们杀戮太多,血气上头的话……” 血气上头,也就是所谓的煞气入体,人在杀红了眼之后,会变成六亲不认的疯子,只有那些据说能够与苍天沟通的巫师,才能让这些疯狂的勇士恢复平静。 青羊部养得起自己的巫师,但他们两兄弟却养不起,遇到手下的勇士发疯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先去找青羊部的巫师来帮忙。 但这一次,青羊部自己也要挥兵南下,自然不会将宝贵的巫师借调给他们。 “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面对着弟弟的疑虑,身为哥哥的纥奚青却摇了摇头。 “你也说了,我们的勇士都是寒风里活过来的好汉子,那我相信他们能和我们一样,不会被这区区血气上头影响。只有懦弱的人才会连这点杀戮都担不下,但是我们,我们是一次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顶天立地,我们是真正的勇士。” 而在这之后,纥奚青更是开始直接带着队伍四下劫掠,见血厮杀。 虽然曾经质疑过纥奚青的想法,但真打起来的时候,身为弟弟的纥奚玄却是冲得最为凶猛的那个。身披甲胄的纥奚玄抡起大斧的姿态,简直如同一头人形巨熊,所过之处只会剩下一片残肢断臂。 越来越多的煞气留在了大斧之上,越来越多的血气灌入纥奚玄的脑海之中,但纥奚玄却毫不在意。 毕竟如果不是他的大哥当年拼上性命,杀死了那头熊,他纥奚玄早就已经死在了冬日的寒风里。所以就算血气上头,就算变成只知道杀人的恶鬼,只要是为了大哥,那他也心甘情愿。 更何况,他的大哥很了不起,什么都能做到。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的练兵卓有成效。虽然的确有一些麾下的勇士陷入了疯狂,但却有更多的勇士通过了这场考验,他们变得更为凶狠,更为致命,腥红的眸子让他们看起来如同草原之上的饿狼。 而他们两兄弟在青羊部的威名,也随着手下勇士们的凶猛,而愈发地壮大起来。 大哥说的是对的,这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练兵而已,也就是他们训练的办法有些过于严苛罢了。 靠着手中这支如狼似虎的队伍,纥奚青很快便进入了青羊部的高层,而作为兄弟的纥奚玄则接过了练兵的重任。这是个辛苦差事,但纥奚玄却没有任何怨言,毕竟玄是大地的颜色,身为兄弟的他,理应为兄长支撑起这片天空。 而这一次,纥奚玄的目标是杨家堡。根据大哥的说法,这叫在开战之前先给对手放血,不过纥奚玄搞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他只知道大哥说的都是对的。 于是,纥奚玄挥舞大斧,以非人之力劈开了坞堡的大门。 就像大哥说过的那样,所谓的血气上头,又或者说煞气入体,这对弱者来说或许是一场灾祸,但对意志坚定的强者来说,这却是上天的嘉奖。正是因为有着在漠北寒风之中仍旧岿然不动的钢铁之心,他们才能驾驭这份非人的伟力,才能愈战愈勇。 而现在,又有一批新的勇士要接受这份嘉奖了,在杀光杨家堡的人之后,他们中的佼佼者会跨过那道门槛,成为真正的战士。 “只不过是一场练兵而已。” 在将面前的长矛阵列斩出一片缺口之后,纥奚玄便拄着大斧立在了原地,任凭手下兵丁们入场厮杀。 他不想杀戮太多,那是在抢夺这些兵丁们经受考验的权利,这是这些小伙子们蜕变的契机,只有经历过这场考验,他们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雄鹰,翱翔在他大哥纥奚青的那片天空之中。 直到他看到那把刀,还有那双和他一样腥红的眼睛。 叫住手下那些兵丁,纥奚玄拎起大斧走了上去。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眼起,他便已经意识到,那是与他同等级别的非人怪物。 普通的士卒根本挡不住这种怪物,他们只会被瞬间砍掉脑袋。 只是纥奚玄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也挡不住。 第13章 这个疯狂的世界 看着手中已经被打磨完毕的大斧,杜乘锋一阵沉默。 大斧上居然还承载着这样的记忆,他倒是没想到的,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被他一刀斩了的披甲胡将,上面居然还有个更厉害的大哥。 这就是结下死仇了,以这两兄弟之间的情义,那个叫纥奚青胡人首领绝对是要过来给兄弟报仇雪恨的。 最为关键的是,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很强。 尚未高过车轮的幼童,就敢拎着斧头与冬日的巨熊正面搏杀,甚至将其当场砍死……在感受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杜乘锋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叫纥奚青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类。 而在成年之后,纥奚青只会更强大。 所以不管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生活,还是为了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仇杀,他都需要力量。 好在,大斧上的那段记忆,却也给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和对煞气入体避之如虎的杨氏一族比起来,纥奚青对于煞气却有着另一重理解——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煞气入体意味着失去理智,那是一场会让人疯癫甚至当场横死的灾祸,但对于少部分意志坚定的人而言,只要能够在煞气的侵蚀之下保持自我,那么煞气,反而是上天的嘉奖。 而这一点,杜乘锋却是亲身体会过的。 作为一个太平人的他,甚至连架都没怎么打过,除开体格稍微壮点之外,真要说见血厮杀方面,他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就这样一个常年念书的和善之人,在接受了那把大刀的煞气之后,竟也能力斩胡骑两百余人。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大部分胡骑杀红了眼,不知道逃跑的缘故,但别说两百个人了,就算是两百头猪,想要杀光,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接受煞气入体,就能让人不知疲累,不觉痛苦,化身陷阵猛将,成为战场无双。 最关键的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却不需要什么麻烦事情。 只需要杀人就够了。 “嘶……” 想明白这一切的杜乘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用煞气来表达,或许他还不会明白,但很快他便将其换算成了一套更容易理解的模式——简单来说,就是杀人能够获取经验值,杀的人越多,能够得到的经验值也就越多,等级也就越高,实力也就越强。 只不过这份等级和实力,并非是累积在人身上。 而是累积在兵刃之上。 “疯了,真是疯了……” 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要荒野求生,而在遇到人烟之后,他以为自己是要白手起家,而在杨家堡被胡人围攻之后,意识到这是一个人命不如草的乱世时,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疯狂和血腥。 只需要杀人就可以变强,这种晋升途径简直闻所未闻,就这一会,他就已经能想出五百种办法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而归根结底,无外乎杀人而已,就像打游戏时候那样,把活人当作经验值来刷就好。 谁打游戏的时候还没刷过怪了? 先杀光杨家人,再把整个杨家堡杀光,再算上他之前杀过的那两百余名胡人,这就是约莫千人左右的煞气总量。有了这些力量作为底气,他就能找机会攻打蓟镇,虽说蓟镇有个姓刘的都督镇守在那里,或许比较麻烦,但只要给他抓到机会的话…… “哐当——”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双目赤红,杀气腾腾的时候,那柄倚在旁边的厚重大刀却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脚下吃痛,这不禁让杜乘锋松开了手中的斧头去抬大刀,可也就是这一松手,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我这是在想什么?” 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想要把整个杨家堡都杀光,甚至连帮过自己的隔壁李木匠一家都要杀个干净,杜乘锋就一阵心惊。 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刚才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一样,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 这不禁让杜乘锋低头看向脚边的斧头。 刚刚被打磨完毕的锐利斧刃反射着月光,斧面上雕出的纹路古老而神秘,仿佛来自漠北草原的久远呼唤,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拿起来,拿在手里仔细观看…… “打扰了。” 一脚将斧头踢到一边,杜乘锋不再多看这斧头哪怕一眼。 很显然,就在他自信的以为自己意志坚定,不会再受刀兵煞气影响的时候,这把斧头却又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他魔怔了起来。 “看来这煞气体系,也不是真就那么好走。” 将砸在脚面上的大刀拾起来,杜乘锋不由得叹息一声。 倒也难怪,天上又不会掉馅饼,这种比武侠小说里那些邪道功法都要更为疯狂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是毫无隐患的。 所以比起这个危险的东西,他倒不如先盘算一下,这次磨砺大斧的收获是什么。 收获的话,仍旧有些令人牙疼,原本他还以为从这柄大斧上能够了解到什么战阵武艺,可谁能想到那些漠北草原人也都不练这个——那些粗犷的汉子动起手来远比他预料的要直接太多,大伙砍起人来跟砍杀牛羊也区别不大。 好在纥奚青与纥奚玄这两兄弟都有一身好骑术,这对于不会骑马的杜乘锋来说也算是一门手艺。至于武艺功法方面……如果连体育运动也能算进去的话,那杜乘锋倒也算是得到了一样技术。 那就是流行于漠北草原之上的,只有身强力壮的勇士才有资格参与的,博克摔跤。 “这东西真的能算武功吗?” 杜乘锋一阵皱眉,这跟他预想中的那种动不动就来点内力或者真气,然后用处还很多的神奇内功,差别有点大。 “再者说这玩意得要两个人才能摔吧?我找谁试试?” 噗哧—— 就在杜乘锋正思索着,该怎么试试这门新得到的手艺时,却有一杆投矛被远远的掷了过来,钉在他的脚边。 这不由得让他抬起了头。 而在小院的门外,背了一袋投枪的杨三郎,也正远远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第14章 杨三郎 明月升空,艳色如血,使人心狂。 看了眼地上的投枪,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隔着三丈的距离,两个男人相视而立。 一方手中拿着投枪。 而另一方,则是赤手空拳。 “拿起来。” 名为杨三郎的男人攥紧了手中的投枪。 “我让你把兵刃拿起来,你没听到吗?” “没听到。” 看了眼身边那些堆成小山的兵刃,杜乘锋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拿起来呢?是因为我也拿起武器之后,这件事就变成了比武?就能让你显得像个男人?算了吧,如果你真想要跟我正面打一场,那我之前睡过去的时候,想要杀我的又是谁?” “你……” 杨三郎不禁咬紧了牙关。 第二支投枪脱手而出,这一次瞄准的就不是什么脚边了,锋利的投枪呼啸而出,枪尖直指杜乘锋的胸膛! 曾几何时,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枪,将那个敢于侮辱杨氏先祖的大胆狂徒钉死在地上,也就是这必杀的一枪,才让他杨三郎在蓟州小有名气,甚至成为了杨氏一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可现在,面对着他引以为傲的这一枪,杜乘锋只是一个侧身,便轻松避过。 随后,便对着他大步走了过来。 没有拿刀,没有拿斧头,没有拿任何兵刃,甚至连地上的投枪都没有捡拾,杜乘锋就这么赤手空拳走了过来。 迎着杨三郎的第三支投枪。 这让杨三郎连退五步。 连退五步,之后便是连进五步,而在疾冲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杨三郎拧腰转胯,手中的投枪也再一次脱手而出。 这一次,加上了助跑的力道,杨三郎的投枪迅捷如电,那是远比上一支投枪更快的速度,甚至连那坚木打造的枪身都因为这极高的速度而变得模糊。 只有呼啸的风声刮过耳边,才能证明着这支投枪的存在。 然而这道狂风,却仅仅只是吹起了杜乘锋的衣襟。 仅仅只是一个侧身,杜乘锋再一次闪过了投矛。 第四支投矛被杨三郎从背囊中摘了下来,而双方的距离也已经从三丈缩短至一丈。 这一次,投枪打着旋飞了出去。 如果说之前的投枪都是在钉穿一个点,那么现在的第四支投枪则是横扫着一个平面,呼啸的枪身已然化为了凶狠的长棍,巨大的劲道甚至能一击扫断腿骨。 这一次,杜乘锋终于不能再云淡风轻。 面对着迎面扫来的投枪,他不得不双脚点地,跃在半空,从而闪过投枪的横扫。 也就是这个时候,握着第五支投枪的杨三郎,也已经冲到了近前,对着杜乘锋的胸膛狠狠地刺了下去。 旧力已老,新力未生,此刻跃在半空的杜乘锋正是难以闪避的时候,而跟随第四支投枪疾速冲来的杨三郎,这一次却是将手中的投枪当作了短矛,矛锋所指,已然封死了杜乘锋所有可能拧身扭转的空间。 这一枪,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杨三郎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那是一双结实的大手。 “咦?” 咚—— 只是片刻的失神,杨三郎的视线却已经天旋地转。 脊梁骨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杨三郎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后脑撞地的力道更是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是瞬息之间,他好像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等等,他是来干什么的? “你……” 想起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杨三郎连忙四下扫视。 却发现他想要刺杀的那个名为杜乘锋的强壮流民,正蹲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的脸。 “看来还是挺有用的啊……” 正自言自语的杜乘锋发觉了杨三郎的视线,却摇了摇头。 “抱歉,我没说你。” “你……” 本就重伤的杨三郎怒急攻心,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但就在杨三郎准备干脆将这口血喷在杜乘锋脸上的时候,杜乘锋整个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好了,没什么事就起来吧,你族叔还等着你回去呢。” “你……” 喷在半空的鲜血落了下来,却是糊在了杨三郎自己脸上。 这不禁让杨三郎闭上了眼睛。 “杀了我吧。” 杨三郎这样说着,干脆连手中的最后一杆投矛都放开。 “杀了我吧,既然我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当初把你拉来的是我,送你去死的也是我,现在你没死,你活了下来,我也杀不了你,那就杀了我吧。” 说到这里,杨三郎咬紧了牙关。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个人当,冤有头债有主,你……你干什么!你要去哪!” 听到耳边响起的脚步声,杨三郎连忙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却见那杜乘锋甚至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去了。 那道身影,甚至是背对着他。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杨三郎抓起了那杆被他松开的投矛。 “回来!你给我回来!杜乘锋你给我回来!” 最后一杆投矛终于还是被掷了出去,但是被摔砸重伤的身体却已经挥不出多少力道,投矛在半空中打了两个旋,终究还是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这最后一支投矛,甚至连一丈都没能投出去。 而那道背影,却越来越远。 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哪怕一眼。 “回来!回来杀了我啊!” 满脸鲜血的杨三郎怒目圆睁。 “来杀了我啊!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但不管杨三郎如何声嘶力竭的大喊,那个背影都未曾回过头,仿佛这一切只是小院中的午夜虫鸣,只是无聊的聒噪。 这不禁让杨三郎怒发冲冠。 “杜乘锋!” 小院门外杨三郎扬天大喊着。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杨三郎!” …… 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明明没得到回答,杨三郎却像是整个人被抽掉了脊梁,瘫在了地上。 第15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摔跤技术比杜乘锋预想中的,还要有效太多。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自己从那柄斧头的记忆中得到的摔跤技术,只能算是单纯的体育运动来着。毕竟在这个大家都能拎着兵刃出门的世界,赤手空拳的摔投技术实在是有些没什么用处。 就,他这边还在找机会抓对方的身子,对面却已经一刀砍过来了,刀比手长,他这边不是一定会挨砍? 但出乎杜乘锋的预料,答案是,不一定。 摔跤手之间,亦有高下之分。 如果是普通的摔跤手,自然是无法面对兵刃的,锐利的刃口不管是劈中还是捅上,哪怕只是划上一下,血肉之躯都会被当场放血。 可杜乘锋的摔跤技术,却来自于纥奚玄与纥奚青两兄弟。 纥奚玄他是知道的,虽然这个披甲胡将被他一刀斩了,但膀大腰圆,身披铁甲的威猛姿态,还有一斧劈下轰碎坞堡大门的悍勇力道,却还是令他印象深刻。这如此强壮的猛士自然是摔跤场上的好手,一身勇力不知掀飞了多少好汉。 但更强的,还是纥奚青。 那是幼年时就能拎着大斧杀死巨熊的人形怪物,对于时机与力道的理解都已经臻至巅峰。如果说力大无穷的纥奚玄是摔跤场中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那么身为兄长的纥奚青,则是远比大山更高更远的,那片苍茫的天空。 在那段记忆中,纥奚玄在闲暇的时候也会找自己的兄长摔跤,但这个摔跤场中翻不过去的大山,却从来都没能坚持到第二个回合。 纥奚青,很强。 “如果换成纥奚青来面对刚才的投矛,会怎么样?” 杜乘锋不禁陷入了思考。 片刻之后,他得出了答案。 如果换成纥奚青的话,那么第一支投矛都不可能落在地上。 只是三丈的距离,站在门口的杨三郎会被纥奚青在一个呼吸之内杀死,用他自己丢出的那支投矛。 而换成杜乘锋自己,在不依靠那把大刀的情况下,依靠着一模一样的技术,甚至几乎一模一样的反应与经验,却终究做不到瞬间的反制,甚至让杨三郎将五支投矛全部都用了出来。 这就是差距。 他与纥奚青之间的差距。 “真是……怪物。”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面对一个尚且年幼就能力斩巨熊的人形怪物,他这种普通人真的能有与之一战的力量吗? 或许,能。 “或许是能做到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抬起头,看向院子中那一堆兵刃。 来自于胡人的兵刃,两百余柄。 来自杨家堡青壮的兵刃,六十有余。 杨氏家传宝刀一口。 还有脚边那一杆,铭刻着古老花纹的双手大斧。 这便是他眼下的全部家底了,两百六十余柄兵刃上所附着的经验与智慧,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么汇集了这两百六十多份智慧之后,他能做到和纥奚青交手吗? 杜乘锋不知道,但是他想试试。 为了保卫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于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杨玄带了几个族人敲开了杜乘锋的小院大门,那些年轻的族人们都抬了礼物,几个大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这显然是来赔罪的,杨玄已经知道杨三郎昨夜的事情了,面对这个不省心的侄儿惹出来的祸事,他只能差人先把杨三郎抬回去,再抬着礼物过来赔礼道歉。 就算舍出这张老脸,也要把这件事说和过去。 杨玄已经下定了如此的决心。 可当他推开小院那破烂的大门,准备将早已准备了半夜的套话说出来的时候,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哽在了喉头。 只因为他看到了刀。 遍地的刀。 初升的朝阳映在锋锐的利刃上,本该温暖的日光在经过了刃面的反射之后只剩下森然。 杨玄与那些杨氏族人们,甚至一度不敢睁开眼睛。 虽然这些刀只是斜斜的插在地上,和那些枪矛一块,可这些兵刃却仍旧仿佛下一刻就要挥舞起来,将他们劈碎捅穿。 但马上,这份刀兵加身的恐惧,却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这是……” 那些抬着礼物的杨氏族人不禁都转头看向了杨玄。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刚刚感觉到的那一切,可不是什么幻觉。 “莫慌,这些兵刃已经全都磨好了。” 摇了摇头,杨玄下意识地捡起了一柄插在脚边不远处的弯刀。 粗制滥造的弯刀闪烁着寒光,仿佛下一瞬就要杀人见血,可杨玄将其握在手中的时候,却没感觉到任何想要杀生害命的冲动。 刀就是刀,就只是一块开了锋的铁料,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像是睡了过去。 “是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人啊……” 杨玄小心翼翼的将那柄弯刀插回地上,不敢多碰。 这一刻,杨玄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决定的正确性,虽然这可能会折损杨氏一族的面子,但相较于一个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强者而言,虚无缥缈的面子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一定要想办法让对方留在杨家堡,就算真将其当做祖宗来供奉都无所谓。 “再多准备些礼物过来,速度要快,这些礼薄了……看我干什么?不知道拿多少?那就拿出祭祖的态度来!。” 一边这样嘱咐了身边的年轻族人,杨玄一边恭谨地迈步向前。 虽然嘴上说着是要拿出祭祖的态度,可越是靠近那栋破烂的堂屋,杨玄心中那股微妙的恭敬感觉就愈发地明显了。 尤其是推开面前这堂屋破门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推开宗祠大门的幻觉。 而堂屋之中,那个坐在磨石边上的身影,也在恍惚之间,带上了几分他杨氏先祖的影子。 直到对方开口说话。 “见了鬼了,这玩意要怎么磨?” 一边骂着街,杜乘锋一边将手中的骨朵丢到一边。 随后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杨玄。 “你来的正好。”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指了指院子里那些满地的兵刃。 “太少了,这些东西还是太少了。” “更多,我还要更多。” 第16章 蓟州杨氏 对于杜乘锋的要求,杨玄满口答应下来。 这或许会引发族人的抵触,杨玄已经对此有所准备了,毕竟如此礼遇一个外人,甚至一个和他杨氏有仇的外人,确实有些匪夷所思,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杨玄是不是疯了。 但杨玄自己却清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人并非凡物,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如铁,这样的人就算做不到功成名就,纵横天下,那也远远不是小小的杨家堡能够招惹得起的。而眼下,那个叫杜乘锋的人不止没有找他杨家的麻烦,甚至还让他杨家去帮忙做事。 这是远比什么一笑泯恩仇更为让他放心的回答,毕竟利益的捆绑才是最为稳定的合作。眼下对方既然有求于杨氏,岂不是意味着他杨氏已经渡过了这场劫难? “所以你们能够理解吗?这对我杨氏来说反倒是一个机会。” 杨氏祠堂之中,正襟危坐的杨玄一番苦口婆心,对着面前的族中子弟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够让这位壮士留下来,留在我杨家堡,那首先我杨家堡在安全上就有了足够的保障。再者说,蓟州临近漠北,乃是四战之地,本就民风彪悍,平日里不知多少好汉在打打杀杀……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吗?” “这……” 听到杨玄居然说起了这个,这些聚到祠堂的杨氏子弟不禁都坐直了身子。 那些打打杀杀的好汉,他们是知道的,毕竟严格来说,族里的杨三郎也能算是好汉之一。不过和身为本地人的杨三郎不同,还有一些好汉却是没有跟脚的,他们仗着一身武艺,还有手里的刀剑兵刃,到处流窜作案,在这个乱世中混一口饭吃。 之所以用流窜作案这个词,自然是因为大陈朝严禁私斗,虽然真有人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叮叮咣咣打上一场,也没人管得了就是了,但如果事发了,又或者尸体被路过的民众检举了,那负责维持治安的捕掠人还是会出手干活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好汉们手中的凶煞刀兵,很难找人帮忙打磨。 毕竟大部分研磨匠师都隶属于朝廷,这些人一部分供职于军中,负责为将士们打磨兵刃。另一部分则与捕掠人为伍,一方面为捕掠人的兵刃消除煞气,另一方面也负责勘察那些凶杀案件之的杀人凶器。流窜的好汉们杀了人,自然是不能找这两家的,那等于羊入虎口,正好被对方杀了来领取功勋。 虽说还有少部分能够研磨刀兵的匠人流落民间,但那也不是这些流窜作案的好汉能请得起的。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能够驾驭刀兵煞气之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如铁,而有了这样百折不挠的坚定意志之后,不管想要在哪个方面发展,自然也都能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来。 说白了,大伙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要说是亲朋故旧也就罢了,可换成陌生人的话,人家凭什么就耗费精力,给你这所谓的江湖好汉磨刀? 当然,也不排除真有人把磨刀当成了爱好,亦或者干脆就是闲得慌,但这种人要么极为难寻,要么就开价极高,可即便这样,那些江湖好汉们仍旧对其趋之若鹜,甚至不惜花费巨大代价,也要让这些匠人们将自己的刀剑修复完全。 毕竟对于很多武者来说,一柄惯用的随身刀剑,那已经是堪比手足至亲的东西。 而现在,在杨家堡,就出现了这样一位能够驾驭刀兵煞气,但却又不隶属于朝廷的研磨匠人。 并且对方,还很乐于打磨兵刃。 “我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件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年轻的杨氏子弟想起了什么,开口说了起来。 “就前些日子,之前在咱们蓟州有名的那个刀客,就那个快刀柳清云,就专门去了南边兖州那边,找了一个隐居的老师傅给他磨了刀。他那把刀大伙也知道,在蓟镇找铁匠打的,火耗工钱加起来算是一千个钱,也就是一贯……但是你们知道,他磨刀花了多少吗?” 说到这里,这个杨氏子弟顿了顿。 “五百贯,这据说还是老师傅见他可怜,收了他一个便宜价。” “嘶……” 其余杨氏子弟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老迈的杨玄也差点揪断胡子。 类似的事情,他们也都有些耳闻,习武之人对于兵刃极为看重,大伙也都是知道的。可是花五百贯,来磨一把只值一贯钱的刀,这是不是也太…… 该说是奢侈吗?还是应该说浪费? “可能那把刀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祖传宝刀对于我杨氏一样重要吧。” 杨玄叹息一声,勉强算是理解了这件事情。 不过其余的杨氏子弟,关注的就不是这方面了。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破旧小院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一座黄金打造的宫殿。 就算不去做什么中介抽水的事情,只要他们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人流一来,他杨家堡也足以赚得盆满钵满! “族叔说得对!我们就该让他留下来!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他!” 不知是哪个杨氏子弟第一个喊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杨氏子弟也跟着点头称是。 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终于理解到了杨玄的智慧之处,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也就是这位族叔接二连三的忍辱负重,才为他们蓟州杨氏打开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反对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拖着重伤身躯的杨三郎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我蓟州杨氏的祖传宝刀还在他手里,这是我杨氏一族的奇耻大辱,你们怎么能……” “祖传宝刀何等宝物,当为有德者而居之!” 听到杨三郎这样说,有年轻的杨氏子弟登时便站了起来。 “刀既然落在了那位壮士手里,就说明他是有德者,那刀就应该是他的,你在这里叫什么?” “我……” 杨三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几个守在门口的杨氏子弟一路架了出去,关回了卧房里,美名其曰养伤。 而剩余的杨氏子弟,则纷纷兴奋地交谈起来。 祖传宝刀在外人手里,这虽然不算小事,但他们都已经准备将那人当作祖宗供奉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供奉了那把宝刀了。只要能让那人留在杨家堡,这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实在不行就当族里祠堂换了个地方就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就像那个人之前说的一样,真把刀还给他们,他们能拿得起来? 那还不如就保持眼下的情况,至少那柄祖传宝刀已经真正成为了保卫杨家堡的战力,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能被供在架子上。 “你们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杨玄不禁看向杨三郎被拖走的方向,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但马上,杨玄还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面露肃容。 “既然都已经明白了,那就动起来吧。” 第17章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在杨氏族人开始东奔西走的时候,杜乘锋这边,开始忙碌起来了。 第一件事,自然是将丢了一院子的刀枪兵刃都收起来,虽然当时在月色之下磨完就丢的样子确实很潇洒就是了,但这终究是自己的院子,还是要一件一件捡回来的。 好在这些刀枪兵刃数量也不多就是了,主要那堆兵刃里还有几十柄战锤骨朵,这些东西没有刃口,杜乘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磨,也就只能堆在屋里往那一放,暂且当个摆设。 而这,也是杜乘锋为什么让杨氏族人为自己寻找更多兵刃的原因。 先不说那几十柄骨朵和锤子造成的数量缺口,就算把那些骨朵和战锤都换成他能打磨的刀剑,这数量也还是太少了。虽然这一夜过后,他已经从那些兵刃上了解到了大量漠北草原人的生存技能,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漠北勇士。 但如果只靠这点力量,就想要战胜纥奚青,还是差了不少。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兵刃的数量不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之前打磨的,大多都是之前那些战死胡人的兵刃。这的确能让他对漠北的风土人情,乃至于思路打法都有很多了解,但本就是漠北人的纥奚青,对于这些东西,却只会更加了解。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战胜纥奚青,那他就必须还要再掌握一些,纥奚青不知道的技术。 “杜兄弟,你要的东西给你做好了。”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打扫院落的时候,隔壁李木匠却推门走了进来。 而在李木匠手中,正拿着一个长板凳。 和普通的板凳不同,这长板凳上面被李木匠加了一个卡槽上去,杜乘锋接过来试了试,正好可以把磨刀石放进去。 “用来蹬金钢砂轮的架子有点复杂,这个我还在琢磨,不过最长两天,最短一天,东西就能交你手里。” “辛苦了,东西很不错。” 试着在凳子上坐了一下之后,杜乘锋不禁为李木匠的手艺感到钦佩。 这或许就是纯手工量身打造的优秀之处了,和之前在李木匠那里买到的便宜二手凳子不同,这一张李木匠为他专门订制的长凳坐上去颇为舒适,就算要稍微弯腰磨刀,也不会感觉到什么疲累,能看出来,李木匠在这张凳子上所花的心血,远不止嘴上说的那么轻松,毕竟要想做到眼下这种舒适程度,那非得是对杜乘锋的身体姿态,还有磨刀时候的工作习惯都极为了解才行。 “很不错,真的很不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杜乘锋愈发的欣喜。 虽然眼前的仅仅只是一张木头长凳,但他磨刀的效率,却有了巨大的提升! 对于他这样一个准备开始磨刀的人来说,这样一张长凳,甚至堪比武者拿到一柄如臂指使的神兵宝剑! “太谢谢了,老哥哥你这是有心了。” 站起身来,杜乘锋将破烂小院中的第一件家具收进屋里。 “多少钱?我是说算上过两天那个架子。” “不要钱,不要钱。” 李木匠连连摆手。 “就是做了个凳子,也不值什么钱,再者说杜兄弟你之前砍了那么多胡人,保下我一家老小,这可是救命之恩,我这只是给你做点东西……” “哎哎哎,别这么说,老哥哥你这就太见外了。” 听到李木匠这么说,杜乘锋不禁摇起头来。 先不说他之前作为一个外人刚刚来村里的时候,就受过李木匠的照拂,单说眼前这小院,那也是李木匠帮了忙他才能便宜买下。至于什么救命之类的……他当时一身煞气杀红了眼,又不是主观上想要为了保住杨家堡拼上命,这又怎么能作数呢? “再者说,我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意义。” 看了眼杨家人送来的那几箱金银财宝,杜乘锋叹息一声。 这些东西,他本是不想收的,毕竟他跟杨家的关系也没那么好,更谈不上收人财物——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办法,之前叫吃饭他没去,这算一次,后来送来的酒肉他也丢了,这算第二次,如果连这些财物也不收的话,三次赔礼道歉都被退回来,那个叫杨玄的老头怕不是要当场吓死。 于是,就算是为了让杨家能放心给自己干活,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将这些东西都收了下来。 想想也是唏嘘,明明他一直都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来白手起家,可一直以来最大的收入来源,居然全都是精神损失费。 几大箱金银财宝,直接让杜乘锋实现了财务自由。 可这些却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的目标确实是挣钱没错,毕竟不管什么世道,手里有钱都能让日子好过起来,到时候他可以买更大的院子,换更好的家具,或许还可以养两条狗,或者养一只猫。 但是现在的话,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钱财这种东西,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如果他打不过前来寻仇的纥奚青,那么就算他手头的钱财再多,最后也都会变成纥奚青的战利品。 所以手头这些钱都必须快速花出去才行,只是金银财宝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必须要迅速将这些资金兑换成落在自己身上的战力,才能在未来迎接纥奚青寻仇的时候,拥有与之一战的力量。 “所以杜兄弟,就,那个披甲的胡人还有个大哥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听完了杜乘锋的理由之后,李木匠一阵挠头。 “虽然你之前也跟我说过,是磨斧头磨出来的,不过这个事是不是也太……就,杜兄弟,如果那个胡人的大哥真这么厉害,那你直接去南边不就好了?躲远一点,他也不可能去南边找你……” “不是那回事。” 听到李木匠这样说,杜乘锋就知道,自己那一番理由算是白说了。 原本他还想劝李木匠早点离开,撤到南方去这种话原本是他想要先说出来的,可现在看来,李木匠恐怕根本没办法理解他眼下的情况——在磨了那把斧头之后,他可以算是最为了解纥奚青的人,因此他也可以确定,那个心硬如铁的男人为了给兄弟报仇,必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但是这种事情,也只有看过那份记忆的他才知道,李木匠根本不知道这些,这个常年待在杨家堡的男人对于刀兵煞气的理解,也就只到“这东西很吓人”的程度。 所以,他需要力量。 不管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小院,还是为了保护这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哥哥,他都需要力量。 “反正,先把东西都放下吧,胡人的事情回头再说。” 从箱子里拿了些金银硬塞进李木匠怀里,杜乘锋又拿了些金银,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对了老哥哥,你上次说集市上能买到兵刃的事,是在哪里来着?” 第18章 蓟镇 读过一些书的杜乘锋,自然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虽然他的确委托了杨家人帮他搜寻兵刃,但也不代表他就完全信任杨家人,尤其是涉及到实力提升这种事,总归还是把渠道捏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一些。 而在找了李木匠之后,他还真问到了一些办法。 “我也是以前买斧头刨子的时候听到的,在蓟镇那边的大集上,有些人会在角落里,专门摆摊卖老兵刃……但是那些东西可不能买,听说那些都是杀过人的,但凡把那些兵刃买回去的,就没有不出事的,天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摆这种摊子,能挣钱吗?” 杜乘锋还记得,李木匠当时是这样说的。 消息不算多准确,更类似于乡野怪谈,就连李木匠自己都不是很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过在杜乘锋听来,这件事倒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虽然对于眼下身处的这个世界,杜乘锋还没有太多的了解,但对于刀兵煞气这种东西,杜乘锋却已经颇为熟悉了——这玩意会影响人的心智,杀的人越多,影响程度就会越高,那么问题来了,会不会有些机敏的人,想到要在彻底被煞气入体之前,就把兵刃先丢出去呢? 类似的例子还是有的,之前他打磨那把晦气弯刀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倒霉铁匠就能算一个。而在之后的磨刀过程中,类似的例子他更是看到了不少。 事实证明,大伙都不是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煞气是累积在兵刃上的,那把兵刃扔了不就行了? 但这种话就像那些书上的大道理一样,大伙都知道这是对的,学的时候也都能听懂,可真轮到自己做的时候……那终究还是有些困难的。 原因无他,主要在于,兵刃的价值。 一把兵刃价值本就不菲,而一把趁手的兵刃就更是不会便宜了。就算这些兵刃已经沾染了刀兵煞气,变得极为危险,也不是谁都能狠下心去将这价值不菲的宝贵财产随手一抛。 除非给出足够的价码。 就算只是折半兑现,也能在凑凑钱之后再换一把新刀了。更何况这些沾染了刀兵煞气的兵刃,也未必就真会落到需要半价才会有人收的地步。 虽说刀兵煞气确实危险,但那也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总有人会专门收这些东西,例如那些司职战斗的士兵们,他们会把这些兵刃带回去找军营中的研磨匠师来帮自己打磨。又或者一些本就不会被刀兵煞气影响的武者,一把凶煞利刃反而能为其增强战力。 而现在,就有了第三种,也就是杜乘锋这种又要磨刀,又要打架的。 不管是磨刀的机会,还是战力的提升,他全都要。 有需求,自然就会有市场,因此这种在李木匠眼里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在杜乘锋的判断里,却是切实可行的好生意。 至于货源问题…… 蓟州本就是南陈边境,四战之地,民风彪悍,虽然没到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地步,但人们结下梁子之后一般也不会留什么隔夜仇。 这种地方,可能缺钱,可能缺粮,可能缺指点孩子们认字的教书先生,但唯有杀人见血的兵刃,却是怎么都不会缺的。 “所以说,老哥哥。” 杜乘锋一把揽住了李木匠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这蓟镇的大集,是什么时候开?” “今天就在开着。” 感受着怀里那份金银的分量,又看了看那只搭在肩膀上的大手,李木匠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虽然现在去可能有点晚了,但是杜兄弟你要着急,我现在就赶车带你过去。” “那就谢过老哥哥了。” 听到李木匠甚至还要亲自赶车带自己过去,杜乘锋不由得抱拳拱手。 不过在李木匠将那一架拉货的马车赶出来之后,杜乘锋还是接过了马鞭,这自然是因为手痒想要试试手艺,毕竟他还从来都没驾驭过马匹这种大牲口——好在磨了那些胡人的刀剑之后,眼下他起码在知识储备上已然成了一个真正的漠北勇士,对于马匹的了解更是让他轻松驾驭了面前的挽马,赶起大车来如鱼得水。 这不禁让坐在车上的李木匠啧啧称奇,甚至直言称赞,杜乘锋眼下的手艺,就算去给那些豪门大户赶车,怕不是都已经绰绰有余。 只是听到李木匠这份夸赞,杜乘锋却轻轻摇头。 给豪门大户赶车,这或许在李木匠看来,甚至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是一份收入丰厚的美差。 但对于他自己来说,还是给自家兄弟赶车,更畅快一些。 大车一路不停,很快便在李木匠的引路之下来到了蓟镇,而杜乘锋也算是第一次进城开了眼——虽然这蓟镇在他眼中和杨家堡好像也没多大区别就是了,只是立在城里的坞堡大了些,有了些城防的模样,然后周围的建筑和人烟也都多了不少,或许在李木匠眼里,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大城了,但在杜乘锋看来,却仍旧带着些许的荒凉。 甚至比起杨胖子记忆中的那个蓟镇,都有所不如。 至少那个时候的蓟镇,还有着最基本的城池模样。 “大集一般开在镇子南边,我们只需要穿过镇子就可以了。” 在蓟镇只有守备兵丁才有资格纵马疾奔,因此李木匠便也招呼着杜乘锋下了车,二人牵着挽马一路前行。 “不过杜兄弟你要注意一件事,这蓟镇和杨家堡不同,在杨家堡的时候,大家都是本乡本土,谁干了什么坏事也会马上被知道,但是在蓟镇这里,人多嘴杂,就算有人没安好心骗了你,你隔天回过味来再想要找,那人也早就跑得没影了。” 说到这里,李木匠不禁有些唏嘘,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过杜乘锋倒是不太在意这个。 李木匠那絮叨的关心,他能理解,不过他都多大个人了,先不说那些骗子不可能瞒过他的眼,就算他真倒霉被骗了,就他现在这一身摔跤功夫,也足以将对方打得屎尿齐流。 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没有回过头,他也已经感觉到了,有一只手,正准备扯向他的衣角。 “有什么事吗?” 杜乘锋猛地转过身子,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身影。 “你想要干什么?” “我,我我我……” 那裹着厚重衣衫的人影似是被杜乘锋吓到了,一时间竟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我……我是想要过来问问。” “问?问什么?” 眼看着这人藏头蒙面,形迹可疑,杜乘锋已然悄悄调整了姿态,做好了将对方砸在地上的准备。 “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我我我,我就是想问问。” 一边这样说着,那裹着厚重衣衫的人影一边敞开了身上的衣服。 “大爷,您要刀吗?” “……刀?” 杜乘锋不禁瞳孔一缩。 只见面前那人敞开的衣衫内里,分明挂了十余柄寒光闪闪的锋利刀刃! 每一把刀上都带着些干涸血迹,和若有若无的冰凉煞气。 这十余柄刀,竟都曾经杀人见血。 第19章 卖刀人 事情比杜乘锋预计的好像还要更为顺利。 原本按照杜乘锋的估计,他和李木匠起码要去到大集上去,然后再找上一会,才有机会那些碰到贩卖煞气兵刃的人——毕竟李木匠也只是听说,从没亲自找过。当然,在集市上找个摊贩,肯定不至于到大海捞针的地步,但没有门路的他们得多转上两圈才行。 可现在,大集还没到,那贩卖兵刃的,却主动找上门来。 “你这是……” “杜兄弟!别买!” 没等杜乘锋这边询问价钱,回过头来的李木匠却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镇子里卖刀的都是骗子,千万别买他们东西,不然会有祸事的。” “骗子?” 杜乘锋听得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弯弯绕绕。 好在李木匠也看出了杜乘锋的疑惑,干脆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前两年的事情了,当时李木匠手里的斧子坏了,正巧家里孩子吵着要吃肉,就干脆赶着大车过来镇子大集这边,一方面是把平时做的一些盒子板凳之类的小零碎卖一下补贴家用,再一个则是看看能不能淘换一把趁手的斧头,顺便切几斤猪肉回去。 也就是李木匠这边卖光木器,采买完毕,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套了身厚实斗篷的人把他叫住了,张嘴就要卖刀。 面对一个藏头露尾的人,李木匠当然不会搭理,可无奈对方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过便宜,于是思前想后之下,李木匠终究还是决定花点小钱,给家里多添上一把菜刀。 当然,李木匠也不是傻子,他也看到了刀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干涸血迹,可当他问起这些的时候,那卖刀的却只是笑笑。 “沾点血正常,这都是肉铺子里淘换下来杀猪刀,不然能便宜卖你吗?” 李木匠想了想,这倒也说得通,就干脆将菜刀也扔到车上,一路带回了家。 新买的菜刀确实锋利,比家里那把老菜刀快多了,切起肉来切豆腐一样轻松,就算切起来打滑的肥猪肉皮也能一刀切开。根据李木匠他老婆说,就从没用过这么爽利的菜刀,李木匠这次算是买了好东西了。 老婆开心,孩子也吃了肉,李木匠心情也舒畅了不少,酒过三巡,也就美美的睡了过去。 可谁能想到,当天夜里,这就出了事了。 最先出事的是孩子,两个半大小子半夜就被吓醒了,嗷嗷直哭,非得说有人进屋了要杀他们,然后就是李木匠的老婆,整个人吓得缩在床角,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身为家里的顶梁柱,李木匠就算怎么提心吊胆,也得鼓起勇气。可就当他跑去厨房,准备拿把菜刀给自己壮胆的时候,他也吓瘫了。 只见灶台之上,他白天买的那把新菜刀,正往下滴答血呢。 李木匠本就晕血,又哪里见得了这个,当场直接厥了过去,人事不省。 好在村子本就不算大,李木匠这一家子鬼哭狼嚎,带得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唤,就连坞堡里面的杨家人也睡不安宁了,好在大伙抄起火把赶过来之后,才发现只是李木匠家里出了事,不是什么胡人趁着夜色打过来。 “你就不该买这把菜刀。” 李木匠还记得,作为杨家堡主事人的杨玄,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 “这把菜刀是凶器,杀过人,上面指不定是背了什么冤案的。这种东西你都敢贪便宜买回来,命不要了?” 也就是这时候,李木匠才知道,自己之前看到的什么鲜血都是假的,他家里人看到的也都是幻象,说白了就是一家子胆小,被那杀过人的刀兵煞气给镇住了,自己吓自己,差点当场吓死。 这种晦气的玩意,李木匠自然不肯继续留下了,于是在杨玄的指点之下,李木匠干脆就在村外找了个歪脖子树,把那菜刀给埋了。 至于亏的那些钱,李木匠也只能咬牙认了,就当买个教训。 “这……确实。” 杜乘锋不禁点点头,李木匠这确实算是倒霉,一个普通人,甚至还是胆小晕血的普通人,确实没办法面对刀兵煞气这种东西。 不过这个事到这里,还没算完。 “后来过了段时间,我又来蓟镇赶大集了。” 李木匠继续说着,脸色极为难看。 “然后我又遇到那个卖刀的了,可能是我有段时间没来了,他把我给忘了,又把我拦下,敞开衣服,问我买不买刀……然后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李木匠顿了顿。 “那把被我丢了的菜刀,就在他衣服里面挂着呢。” “啊?” 听到这里,杜乘锋才明白,为什么李木匠要说自己上当了。 合着这刀兵煞气还能这么用的,一把杀过人的刀被普通人买回去,肯定会被丢掉,到时候捡回来接着卖,直接形成永动,天知道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这种见了鬼的生意,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嗨,没事,老哥哥你放心,刀兵煞气这种东西你也知道,我是不怕这个的。” 拍了拍李木匠的手示意对方安心,杜乘锋便转回头去,找上了那卖刀的。 李木匠这段日子里帮了他不少,那他帮被坑了的李木匠找回场子,也是应有之义。 至于面前的卖刀的,是不是当时李木匠遇到的那个,他却是不在乎的,反正都是做缺德生意的,区别也不大。 “就你卖刀是吧?” 也不等面前那人开口,杜乘锋直接大手一挥。 “有多少来多少,我全要了。” “……啊?” 那藏头露尾的人也噎住了,明显是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主顾。 “这……大爷,您这说的是全要?这些刀全要?” “我全要了,不用找了。” 说着话,杜乘锋直接扔了块银饼子过去,吓得那卖刀人连忙将其塞进衣服里。 正所谓财不露白,这么一块银饼子,谁看到不会眼红,当然要小心保管好才行。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的一双大手却按在了这卖刀人的肩上。 “既然都不用找钱了,那你好歹也送个包装吧。” 话音刚落,那卖刀人就整个飞了起来。 瞬间的天旋地转,几乎让卖刀人以为自己要当场被打死,天知道自己到底是遇到了何等凶人,居然敢在刘都督治下的蓟镇街面上当街下手。 可就在这卖刀人以为自己这条命要没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只是他身上那件挂满了刀的外袍,却已经被面前那凶人拿在了手中。 “别看我,一个银饼子,换你那一堆破烂,就算多加一套衣服,你也还是赚了。” 说罢,杜乘锋便将这件宽大的外袍套在自己身上。 别说,虽然里面挂了一堆刀子,但由于这件外袍有些过于宽大,穿到身上倒是还挺合身。 “生意兴隆,走了!” “大爷您也慢走!” 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卖刀人还是下意识地对着远去的背影应了一声。 确实算个好生意,那可是一整个银饼子,再者说他的衣裳和那些刀子很快也能收回来,他里外里都不可能亏。 今天算是运气到了,合该他沽二两酒,好好的乐一乐。 想到这里,卖刀人将手伸进了衣服里。 “等会?我的银饼子呢?” 街上的凉风吹在身上,卖刀人这才发现自己眼下只剩一身单衣。 而那件装了银饼子的外袍,却早就被拿走了。 “嘿!你给我等着!” 财货两空,卖刀人不禁气得连连跺脚。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第20章 这才是过日子 新买的衣服套在身上,杜乘锋这才有了几分出门逛街的感觉。 买点想买的,吃点想吃的,这才是过日子。想想之前那几天,那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天知道为什么就一场飞来横祸,他就得拎着大刀出去拼命去了,甚至还莫名其妙跟个人形怪物结了死仇,两边非得死上一个才行。 于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他就必须得把命拼上,只为了哪怕能够再多积攒一丝力量。 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来,老哥哥,一人一份。” 眼看得路边有卖卤猪肉的摊子,杜乘锋便走上前去,找人切了两份头脸,正好和李木匠一人一包。 卤香的猪肉头肥而不腻,杜乘锋和李木匠边走边吃,满嘴流油,这让他们不得不又找了个沽酒的摊子,一人打了二两。 便宜酒落入嘴里,口腔中的油腻便被一扫而空。嚼两口肉,抿一口酒,酒精上头的感觉很快便让杜乘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是了,这才是他想要的。 买点想买的,吃点想吃的,这才是过日子。反正李木匠也不知道那贩卖兵刃的摊子到底摆在哪里,杜乘锋便干脆跟李木匠一起在大集上转了起来。偶尔看到有些有意思的小玩意,也会出手买下,到时候拿给李木匠家里那两个孩子,也算是不错的玩具。 除此之外,杜乘锋也给自己添了些家当,桌椅板凳之类的能找李木匠做,但锅碗瓢盆却是要现买的,还有些扫帚簸箕,被窝褥子之类,想要从零开始安排好一个住处,需要采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只是转了两圈,那辆原本空荡荡的大车便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 甚至连李木匠都躺在了车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知道,自己这位老哥哥也就是二两的量,几口便宜酒喝下肚,人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李木匠醉倒过去,那这趟赶集也已经能宣告结束了。虽说没能找到李木匠口中那卖兵刃的人,这有些遗憾,但杜乘锋想了想,真要做得了那种生意,大概也是不会来大集上跟个寻常商贩一样摆摊子的。 毕竟愿意收购那些凶煞刀兵的买主,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既然人都不普通了,价码也不会普通,那种大额交易肯定不会出现在这种贩卖日用品的民间集市上,就像是小卖部的货架上也不会出现重型机枪一样。 说到小卖部,他还真想过干这个来着,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就是准备先在杨家堡落脚,然后尝试卖点东西,反正他脑子里的点子也多,肯定能超越这个时代,不说大富大贵,但小富即安想来也不成问题。 不过现在的话,杜乘锋就不敢保证了,一个是生死决战随时都有可能到来,他没空去做这些,再一个则是,在了解了那卖刀人的故事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那些点子,也未必真就能做到超越时代。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太平年代有太平年代的生活,而这乱世,却也有乱世自己的活法。 “还是需要有力量。” 从身上的衣衫里重新摸出那块银饼子,杜乘锋重新将其揣进怀中。 这一刻,他已然通晓了,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 不过力量提升这种事,急也没用。 “回去吧。” 牵了挽马,杜乘锋便准备带着李木匠回杨家堡了。 比起找什么乡野传说一样的兵刃贩子,还是先把这喝醉的老哥哥送回家更重要些。更何况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不止身上多了十几把刀,甚至连衣服都多了一件。 这件圆领袍模样的衣服虽然看起来老旧,但比起他自己那一身却还是要好上不少的。衣服内里缝了几层内兜,之前他买下的那些菜刀之类的就插在那里。杜乘锋试着裹了裹衣服,里面那些刀刃倒也割不到他,反倒是他的胸腹被这些钢铁刀面盖住,一时间竟如同套了层胸甲一般。 杜乘锋拍了拍胸口,明显能感觉到内里那些坚硬的钢铁。 有这样一层防护挡在胸前,怕是等闲刀剑都奈他不得。 不过换成沾染了煞气的凶刃,就两说了。 比如之前那披甲胡将纥奚玄的大斧,抡起来可以一击轰碎坞堡大门,被那样的攻击正面劈中,无论什么甲胄都是白费——当然,类似的事情杜乘锋也干过,即便那纥奚玄身披重甲,如同人形战车,最后也仍旧还是被他一刀斩了头颅。 面对着手持凶刃的对手,甲胄防护已然没什么意义,毕竟只要煞气入体,兵刃的持有者就能在片刻之间掌握非人的力量。 更何况煞气的运作方式也不止这些,像是之前他磨到,那把来自于某个倒霉铁匠的晦气弯刀,又或者之前李木匠讲过的,那把差点把他全家都吓死的凶器菜刀,虽然这两个倒霉玩意的效力是作用在了持有者身上,但也足以说明,刀兵煞气这玩意,远比杜乘锋眼下理解的要更为复杂些。 好在这防护也不是完全没用,起码普通兵刃的劈砍打砸,他却是不怕了,更何况一件结实的袍子裹在身上,也能给人一份充足的安全感。 更能让他真正的融入到,这荒凉的北地之中。 裹着旧袍子,赶着满载货物的大车,行在路上的杜乘锋此刻终于像是一个真正的蓟州人了。 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杜乘锋就已经赶回了杨家堡,这也让一身酒气李木匠免去了被老婆念叨的麻烦。给李木匠的两个孩子拿了玩具,又跟刚刚醒过来的李木匠说了声,杜乘锋便借了李木匠的大车,将那一堆家当都拉回了小院。 可就在大车刚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杜乘锋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只因为,有个人影,正跪在小院的门外。 借着月光,杜乘锋看清了那来人的面容。 这分明就是,之前差点被他打出屎尿的杨三郎。 “怎么,还要再打吗?” 杜乘锋不禁摇了摇头。 “我今天没时间陪你玩。” “把刀还我。” 听到杜乘锋的声音,那杨三郎竟转过身来,当场一个头磕在地上。 “请把我杨氏的祖传宝刀还回来,求你了。” 第21章 晦气弯刀的晦气 在杜乘锋的眼中,杨三郎大概也就是个秦舞阳一样的人物了。 就是荆轲刺秦的故事里,那个跟在荆轲身边的秦舞阳,据说十几岁就杀过人,在当地也算是颇有名头——这一点倒是跟杨三郎颇为相似的,这杨三郎也是因为敢下手杀人,好勇斗狠,从而在这杨家堡附近有了不小的名声。 曾几何时,在刚来到杨家堡的时候,面对这种人物,身为流民的他也是需要仰望的,甚至大多数时候,像杨三郎这样的“一方豪杰”,他连见都不可能见到,也就是胡人打过来的时候,他被拉出当壮丁的时候,才能在人堆里看到杨三郎,看到对方那统领整个队伍的豪迈姿态。 然而只是一夜的时间,杜乘锋便已经知道,那所谓的“一方豪杰”,终究也只是凡人。 和那偌大的名头比起来,真实的杨三郎远没有那么豪迈,这个人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也会因为恐惧而惊慌失措,而在面对死亡时候,这个杀生害命都不当回事的狠人,也一样会瘫在地上,屎尿其流。 所谓的豪杰,终究也只是这样。 如果是以前的话,杜乘锋或许还会把杨三郎当回事,但现在的话,他的对手是漠北的纥奚青,是十来岁就能斩杀巨熊的人形怪物。 “别挡路。” 探手抓起杨三郎的肩膀,杜乘锋抬手便将对方丢到路边,随后将大车停在门口,开始卸货。 至于杨三郎的诉求,他却是不理睬的,刀到了他手里,那就是他的了,这把刀可是他现在最为强大的战力,同样也是他面对纥奚青时最重要的底牌,更是杨家人为了平息之前的仇怨,付给他的精神损失费之一。 再者说,杨家人对这件事都没什么意见,杨三郎又算什么? 不过就在杜乘锋刚把一些被褥卸下车,开始往屋里面抬的时候,脚边的一样东西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是那柄厚重的大刀。 “嚯?” 杜乘锋这才回过味来,合着这杨三郎一开始可不是过来磕头的,分明就是过来偷刀的,只是这把大刀之前连杀两百余名胡人,其凶煞气势早已更胜往昔,那杨三郎却是拿都拿不起来,怕不是刚一触碰就会瘫在地上。 所以眼见偷盗不成,那杨三郎才干脆往地上一跪,改成了求。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杜乘锋只能说他两世为人,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你是真找死啊……” 杜乘锋拎着大刀便冲了出去。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来!杀了我!” 眼看着杜乘锋越来越近,杨三郎却不惊反喜。 “杀了我!既然拿不回祖传宝刀,那死你手里我也认了!”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着话,杜乘锋已然将大刀高高举起。 可就在这时候,杜乘锋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味。 低头一看,杜乘锋脸色登时就黑了。只见那杨三郎虽然嘴上硬气,可整个人却已然在地上缩成一团,衣摆更是早已被某种淡黄的水迹打湿,甚至明显能闻到一股茅坑的味道。 这一下,不止是他,就连手里的刀,都有点不太想砍了。 主要还是嫌脏。 探手抓起杨三郎的肩膀,杜乘锋将其丢向了远方的黑暗里,随后从大车上找了一把铁锨出来,把杨三郎刚才坐过的那块地皮也给铲了,紧接着又在车上翻了一会,找了几瓶劣酒出来倒在地上,直到确认小院门口彻底只剩下酒味,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这还不算完,回到院子中,杜乘锋又从兵器堆里将那把晦气弯刀给找了出来,隔着墙头远远的扔了出去。 感受着内心中久违的宁静,杜乘锋这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 难怪他今天办啥啥不行,也没遇到什么好事,看来有些凶煞兵刃确实是不能留的——虽然理论上来说,他还是相信科学,可眼下这些刀兵煞气之类的玩意都已经摆在眼前了,那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显然就是更科学的。 所以他眼下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血,肯定也是科学的一部分。 “你也开始了是吧?” 想起李木匠之前讲的那个菜刀的故事,杜乘锋直接敞开衣服。 果然,在里面那一大片短刀攮子之中,一把带着血污的菜刀正在汩汩冒血,喷泉一样。 “老实点。” 抬头看了眼月色,杜乘锋便把这菜刀从怀里拿了出来,准备趁着还没什么睡意,打磨一下。 然而令杜乘锋没想到的是,哪怕这刀已经落到他手里了,那冒血的幻觉,却仍旧还没停止。 只是片刻之间,杜乘锋的右手边已经整个被血污打湿,黏黏糊糊,甚至一路淌下去,把衣服都染得通红。 “嗯?给你脸了?” 眼见得这鲜血幻觉居然还没消失,杜乘锋干脆将手边那柄厚重大刀抄了起来。 霎时间,所有的血污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把老旧菜刀躺在杜乘锋的手中,似乎还有些哆嗦。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 眼见得幻觉消失,杜乘锋便也不再准备给这把菜刀来上一刀了。 磨刀石都拿了出来,杜乘锋也坐在了李木匠做的那张板凳上,井拔凉水泡过了石头,杜乘锋便拿起菜刀,借着月色开始打磨起来。 每一寸锈蚀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每一点血污都是这把刀昔日的经历。 而在仔细打磨这把菜刀的过程中,杜乘锋也逐渐感受到了,这把菜刀曾经的经历。 他看到了血,好多的血。 明明在他的感知中,这把菜刀上沾染的煞气其实没有多少,但在深入研磨之后,那刺鼻的血腥却是如此的深厚,甚至让亲手杀了两百余人的杜乘锋也不禁为之皱眉。 好在,随着杜乘锋的继续研磨,他终于感受到了,那份隐藏在深厚血痂之下的记忆。 出乎杜乘锋的预料,这把刀的原主,居然是一个女人。 并且还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 第22章 刺红术 一把菜刀,自然是感觉不到什么漂亮与否的。 但路过的行人能看出来,女人自己也能看出来,所以每天出摊之前,这个漂亮的女人都会先略施粉黛,为自己打扮一番——当然,这份高超的化妆技术,大部分行人却是看不出来的,他们只会赞叹女人的貌美,素面朝天也能做到如此艳丽。 所以为了能接近这漂亮女人,哪怕是多说两句话,他们也乐意在女人的摊子前面停下,买上一碗豆腐脑回去。 而这也就是女人刻意打扮一下的原因了,一副姣好的容貌,总能让人在她的早点摊子前面多停留一阵。 早点摊子不止卖豆腐脑,也卖些豆浆烧饼之类的,如果想要吃点荤的,旁边的大锅里还有炖煮的卤肉,烧饼切个豁口,再把卤得软烂的猪肉剁碎加进去,便是一份咬一口满嘴留香的肉夹馍了,而那卤肉的汤汁浇在热气腾腾的嫩豆腐上,早起喝上一碗,更是浑身发暖,全身都是力气。 这么大一个摊子,自然不可能只靠这个漂亮的女人自己来操持,在女人在前面卖早点的时候,女人的丈夫则负责在后面一炉一炉的烙烧饼——这种经营模式,杜乘锋却是有些印象的,哪怕在他以前生活的那个太平年间,这种小两口合伙开的夫妻店也是颇为常见的。 手艺好,也有客流,一家子人也不会有什么财产纠纷,女人和她的丈夫很快便都富裕了起来。 而在这中间,也没有两人分割决裂的狗血戏码,归根结底,能在这狗屁倒灶的世道里正常过日子就挺不错了,两口子也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大伙都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自然不会有什么纷争。 不过随着收入渐多之后,那女人的丈夫还是找了个时间,和女人聊了聊。 “以后的话,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吧。” 女人的丈夫是这样说的。 “不是说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为了安全着想,你生得花容月貌,这是容易招来祸事的,之前名声不显,危险还小,现在名声越来越大,还是先压一压,以防遭了灾难。” 虽说这话说得有些糙了,但丈夫的意思,女人却是能够理解的。眼下这个混乱的世道确实是充满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破家灭门——不过理解归理解,女人自己却也没什么办法。 归根结底,女人自己心里也清楚,为什么自家早点摊子上来往的客人会比别人多。真要自己转到幕后,让丈夫出面来操持,还会有那么多人来吃早点吗? 所以,虽然女人心里也在担心,但她仍旧想要继续这样多维持一阵,等到手里的钱再攒多点,家底再丰厚一些。 “再者说,真遇到什么强人,我也是不怕的。” 说着话,女人抬手比划了两下,竟也打得有模有样。 “当年我也是跟母亲练过些拳脚,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等闲三五个人也拿不下我。” 听着女人这样说,丈夫只当是玩笑,毕竟女人手脚纤弱,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样子,别说什么等闲三五个人了,恐怕就连他这个卖烧饼的都打不过。 不过女人既然坚持,那丈夫也不再强求,毕竟他们两口子也已经沟通好了,只需要再等些时日,多挣点钱,攒下一些家底,就不再做这辛苦的早点摊子,而是转而去投一些更赚钱的行当。 可就是这一等,却等出祸事来了。 蓟州有一剪径强盗,名为西门远,外号活阎王,带着几个手下盘踞在蓟镇附近,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统领蓟镇的刘都督曾多次派人围剿,但却都被这西门远凭借对本地的熟悉给躲了过去。而在刘都督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匪患的时候,这西门远却又会再钻出来,甚至敢大摇大摆的上街。 也就是这一天,这早点摊子刚出摊没多久,却恰巧碰到那西门远带了几个喽啰出来了。 饥肠辘辘的西门远来到这早点摊子前一看,这才见到那卖早点的女人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看那雪白的肌肤,竟是比碗里的豆花都还要白净。 西门远又哪里见过这等角色,登时早点也不吃了,抬手一把便拽住了女人的腕子,就要当场拉走。 大惊失色的的女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当场便大声喊叫起来,后面烙烧饼的丈夫听到喊叫声,也抄了家伙出来阻拦,街坊邻居们更是围了过来,他们本就是早点摊子的老顾客,又怎么可能眼看着女人当街被抢了去,但有些人也已然认出了西门远那张脸,瑟瑟缩缩,不敢上前。 而在听到了街坊邻居的窃窃私语之后,女人的丈夫便也大概明白了西门远的来路,直接拦了过去,大吼一声。 “刘都督已经派人来了!捕掠人马上就到!你这恶贼还不松手!” 这一声大吼,普通的恶贼就已经要被吓住了,毕竟捕掠人虽然是官方组织,可真要对付起罪人来,那手段可是难以想象的凶残,所以面对捕掠人即将到来的缉拿,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都直接跑了。 可这西门远,偏偏是脑子不正常的那个。 “好啊!你居然还敢报官?” 说着话,西门远已然抽出刀来,一刀便劈在了那丈夫身上。 势大力沉的一刀,几乎将整个人都劈成两半,眼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街坊邻居们瞬间变作鸟兽散——这倒也不能怪他们胆子小,只因为西门远那沾血的刀已然指向他们的,如果不跑的话,恐怕就要变成下一具尸体。 而在众人散去,去路通畅之后,西门远便也招呼着几个喽啰,拿了绳索将那女人绑了,一路扛回了山寨。 直到被扔进地牢,女人都还在惊恐之中没回过神来,她只记得血,满地的血,她的丈夫被一刀砍成了两半,半边尸体倒在了早点摊子上。 那本该是他们两夫妻过上好日子的寄托。 可现在,只剩下血了。 到处都是血。 一夜疯癫。 第二天一大早,浑身舒畅的西门远心满意足,这不止是因为抱得美人归,更是因为那美人不止没有因为他的强抢而寻死觅活,甚至还主动早起,为他洗手做起羹汤。 比起征服一个人来说,征服一个人的心无疑是更大的成就感,西门远不禁有些飘然。 但最基本的安全,他也还是记得的。 “还是夫人先吃。” 看着女人端上来的豆腐脑和卤肉,西门远却没有动碗筷的意思。 而那女人,倒也端起碗来就吃了两口,没有丝毫芥蒂。 又等了一刻钟,确认女人没有出现什么毒发身亡,西门远这才放心大胆的端起了碗,准备尝尝这美人的手艺。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柄锐利的菜刀,捅穿了他的胸腹。 一刀刺入,迅速拔出,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西门远的胸腹之间便已经挨了十几刀,脖颈更是已经被利刃划了个稀烂。 可就在西门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准备抓住那个该死的婆娘换命的时候,那持着菜刀的女人却已经敏捷的飞速退开到三步之外。 仅仅只是短短三步,对于此刻的西门远来说,却已经是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杀了西门远,女人脚步不停,只因为那几个喽啰已经听到了声响,抄起家伙冲了进来,而在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西门远之后,几个喽啰不惊反喜,都觉得老大死了,自己也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不过女人的速度,却比那几个喽啰更快。 就在第一个喽啰刚刚举起兵刃的时候,那持着菜刀的女人已然冲入了他的怀中,这投怀送抱的姿态还没让他有什么欣喜,胸腹之间便是七八道剧烈的疼痛。 第二个喽啰刚刚举起刀来,染血的菜刀却已经先一步划烂了他的腕子,锋利的刃口直接切断了大筋,如同切卤肉一样轻松。而在那之后,便是针对脖颈的十余刀连刺,整个脖颈都被扎成了烂肉,甚至连脑袋都挂不住。 眼看得只是片刻,就有两个同伴惨死当场,其余的喽啰也吓破了胆气,可女人却没有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只是快步追上去,将他们乱刀杀死。 而后,满身鲜血的女人便拎着菜刀,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家的早点铺子那边。 路上有街坊看到了她,不禁被这浑身血污的样子吓得连连躲避,而面对着街坊们恐惧的眼神,女子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街坊们没能在那危难关头施以援手,她从未有过怨恨,毕竟大伙也只是吃个早点的交情,又何谈搭上性命来救她全家。 她只是有些怨恨,她自己。 如果当初她没有固执己见,没有贪图那点小便宜,眼下他们两口子,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一个死了,另一个…… “夫君,我来陪你了。” 说罢,女人直接在他们夫妻二人的早点摊子前挥刀自刎,以身殉情。 而看完了这一切的杜乘锋,也终于得到了一套算得上武艺的东西。 那是女人杀戮西门远等人时所使用的技术。 一种名为“刺红术”的武学。 第23章 艺多不压身 刺红术,一种极为冷门的武艺技术。 严格来说,这门技术都有些称不上武艺,毕竟这门技术既不讲究打熬筋骨,也没有什么招式套路,甚至从创立之初,这门武艺就是专门给力量较为薄弱的女子练习的。 但这不代表这门技术,就真的如同女红刺绣一般无害。 事实上这是一门极为凶险的技术。 所谓刺红,红即为血,刺红之术,意为刀刀见血,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须要有将敌人置于死地之心,一刀即中,刀刀不停,每一刀都要瞄准敌人的周身要害,只求快速将敌人重伤甚至杀死,以此来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刺红术真正需要锻炼的,反而不是打熬筋骨和招式套路。 而是对于人体各大要害的,死记硬背。 割哪里可以放血,切什么地方可以断筋,扎到什么地方可以重创内脏,刺到什么地方可以夺人性命,这些便是这刺红之术的核心要点。当然更重要的是,倘若一击不中,一定要记得撤身远退,拉开距离,才能继续伺机而动,准备下一次攻击。 而这刺红之术练到极致之时,即便随手拔一根发簪,也能成为护身利器,杀人见血。即便是武艺有成的高手,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一串贴身连打当场刺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正是应了那句寸长寸强,寸短寸险。 这或许也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想要多等一阵的依仗。 “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长叹一声。 也难怪那开早点摊子的女人会有如此自信,手中握着一门如此凶险,甚至动辄杀生害命的技术,换谁都会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胆气十足——但也就是因为这份过度的自信,才让那女人惹上了这般祸事。 手腕被带住,刺红术最重要的拉开距离便已经无法做到,赤手空拳,刺红术需要的利刃也没在手里,最为关键的是,直到那女人的丈夫被西门远一刀劈了之前,所有人都还以为这件事能通过报官来解决。 也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这开早点摊子的女人,便已经家破人亡。 “真是……” 杜乘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菜刀。 或许是刚才那份记忆还残留着些许影响,此刻的他竟依稀还能感受到,残留在刀身上的那份浓重悔恨。 明明有着一身武艺,却连展露的机会都没有,仅仅只是因为一念之差,夫妻二人的美好生活便化为泡影。 剩下的只有,刺目的红。 “也罢。” 摇了摇头,杜乘锋将这柄磨好的菜刀插回长袍内袋当中。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大晚上的多看这种东西也不利于保持心态健康——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有部分凶刃,也不一定就会将人往杀人狂魔的战狂方向来引导,就像这把新磨的菜刀,他在了解了那份记忆之后,只会觉得有点抑郁。 抑郁了,那当然要赶快想点好事开心一下,起码这次磨刀,也算是让他收获了第一份能够称得上武艺的东西。 虽然是女子习练的武艺,并且也没有他想要的那种什么都能做到的神奇内力,但终究也能算是一门成体系的武艺了。 “所以说,这份武艺对我来说,一定很有用……吧?” 话才说到一半,杜乘锋却看到了,那柄摆在手边的厚重大刀。 圆月当空,星斗漫天。 一人一刀,相对无言。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那刺红术虽然凶险至极,但那也是因为这门武艺是专门的短刀术——可眼下他手中最强的战力,同样也是他用的最为顺手的,却是一柄双手大刀。 这等厚重的兵刃,只要一刀劈上,那就是非死即残,又哪里需要去特别关照什么要害部位? “嘶……” 事情开始变得烫嘴。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推门出了小院,而在他转头四顾的时候,果然在墙根底下找到了那把晦气弯刀。 这一次,杜乘锋直接趁着夜色把弯刀拿了出去,寻到了之前李木匠埋过菜刀的那颗老歪脖子树,直接在地上刨了个大坑,把刀给埋在了里面。 做完了这一切,回到小院中的杜乘锋还不放心,干脆在门口点了个火盆跨了过去,又洗了把脸,换了套干净衣服,这才算是心思顺遂,一身轻松。 也不能算是完全没用吧,起码除了那一刀势大力沉的庖丁解猪之外,他也确实有了另一门能够拿得出手的武艺。虽然这套武艺跟他眼下的整套打法体系多少有些不配套,但这至少也意味着他已经有了冲入内围,与人抵近拼杀的能力。 交起手来先用大刀,近身短刀连击放血,一旦贴身,就用博克摔跤来控制对手,顺便拉开距离伺机打下一轮……这么想的话,他眼下这套配置倒也还算不错? “但是,还不够。”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敞开外袍,从里面拿了别的刀子出来。 算上刚才那把菜刀,这件外袍里面挂着的刀子一共有十七把,仔细磨一磨,或许还会有额外的收获。 一夜过后,杜乘锋的收获确实不少。 三道淮扬菜,两道官府菜,都是大厨的绝活手艺,拿去酒楼里都能当招牌的东西。一套辨认野兽脚印的办法,一套隐匿气息防止野兽发现的手段,这是两个猎户各自的独门绝活。两个蓟镇泼皮无赖留下的唬诈话术,学了就能去收保护费过日子。三个来自于强盗的攮子,让人懂得了蓟镇附近哪些关卡要道适合抢劫。两把来自于两个商人的短刀,更是让他明白了最朴素的商战就是攮死对家这个道理。 而最后一把切瓜刀,更是提醒他,瓜卖太贵,可是会被一刀捅死的。 “……就当是了解了一下蓟州的风土人情吧。” 看着已经渐渐亮起的天色,杜乘锋叹息一声,将那些刀子都插回了衣服里。 想来也是,这些刀子都是些平民百姓日常使用的随身工具,能带点绝活就不错了。真要说增加战斗力,那还是得去打磨专门的兵刃才行。 “睡觉吧。” 一夜没睡,杜乘锋眼下倒是有了些倦意。 可就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躺回卧室试试新被褥的时候,却有人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谁啊!” 杜乘锋不禁有些疑惑,要知道平日里他这小院基本没人敲门的,不管是李木匠还是杨玄,亦或者过来偷东西的杨三郎,大伙都是推门就进,突出一个不拿自己当外人。 而现在,居然响起了敲门声。 那肯定就是陌生人了。 “是不是敲错门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推门而出。 门前的人,他不认识。 但对方腰间挎着的那把剑,却在第一时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因为,那把剑上的刀兵煞气是如此的浓重,几乎都已经要满溢出来。 第24章 三尺青锋 这是杜乘锋第一次见到,能够与那柄厚重长刀比肩的兵刃。 剑在鞘中,便已经煞气外溢,很难想象这把剑究竟杀过多少人。 但最令杜乘锋在意的,却是因为,这是一把剑。 与刀不同,剑有双刃,两面开锋,注定了其使用难度会比刀高上一个级别。 杀人夺命,刀就够了,而剑这种东西,只有技艺高超的武者才会选择其作为随身佩兵。 “让我看看……” 原本还有些犯困的杜乘锋登时清醒过来,右手更是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那柄长剑。 毫无疑问,只要磨了这把剑,他就一定能得到他眼下最需要的武艺功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却带住了杜乘锋的腕子。 “这东西,你碰不得。” 有声音在杜乘锋的面前响起了。 “去里面通报一声吧,就说有客来访。” “……这里就我一个。” 杜乘锋抬起了头,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那柄剑上面还挂着个人。 面前的男人身高约莫六尺左右,剑眉星目,脸上却脸上带着条刀疤,看起来如同蓟州常见的那些刀客一般,可唯独与那些刀客不同的是,这人身上却没有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反倒是宽袍大袖,看起来像是个书生模样。 杜乘锋可以确认,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里只有你一个?” 那面带刀疤的男人却也愣了愣。 “在下是来找一个叫杜乘锋的研磨匠师,你……” “没错,就是我。” 听到这话,杜乘锋就乐了。 原来是生意上门了,看来之前让杨家人帮忙出去广撒消息还是有效果的。这不,还没过几天,就有剑客上门来找他磨刀了。 并且一来,就是上等的好货。 “把剑给我就行了,正好我临睡前给你磨了,你也有时间去吃个早点,喝碗豆腐。” 可谁成想,就在杜乘锋准备接过剑来赶紧干活的时候,那面带刀疤的男人却后退了半步。 而在上下打量了杜乘锋一番之后,那面带刀疤的男人,甚至皱起了眉头。 “真的是你?你就是研磨匠师?” “怎么了?” 杜乘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如果你要问杜乘锋,那这里就只有我一个。如果你要找研磨匠师的话……我看起来不像?” “不像。” 面带刀疤的男人摇了摇头。 “很不像。” “……你几个意思?” 听到男人这么说,本就没休息好的杜乘锋话语间也多了些火气。 “要磨就磨,不磨就滚,我觉还没睡呢,没空跟你在这抬杠。” “抱歉,在下没有跟你抬杠的意思。” 面带刀疤的男人依旧摇头。 “在下是说,像不像,试了才知道。” “你……” 话语刚出口,杜乘锋便已然下意识地仰天倒地。 锐利的剑锋擦过他的额头,带起一缕发丝。 落地一个翻滚,杜乘锋已然稳住身形,可还没等他稳住身子,一点剑光已然直奔他咽喉刺来。 只看这出手架势,竟是要将他当场杀死! “为什么?” 这是杜乘锋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意识,眼前的情况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明明都要睡觉了,这刀疤汉子却自己找上门来,明明他已经袒露了身份,对方却不承认,甚至一言不合就当场拔剑杀人。 虽然在看过那些凶刃上附着的记忆之后,他也能明白,这或许是北地边境民风彪悍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可问题是他这一大清早,又招谁惹谁了? 不过现在的话,招谁惹谁,却是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 “呔!” 口中爆喝一声,蹲在地上的杜乘锋抬手一挥。 大片的泥沙碎石向着刀疤汉子迎面打来,铺天盖地! “下三滥的手段……不值一提。” 面对着迎面飞来的砂石,这刀疤汉子却只是左臂一扬,那宽袍大袖便已经如同盾牌一般,将所有砂石全部挡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刀疤汉子却突然感觉腰间一紧。 就像是有两条结实的树根,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腰带。 “起来!” 转瞬之间,刀疤汉子的视线已然天旋地转。 即便已经被掀飞在半空之中,刀疤汉子却在这几乎无法发力的姿态下,凌空拧腰转臂。 利刃挥洒,手中长剑竟再次带起一道弧光! “得罪了。” 话音落下,那柄长剑已然架在了杜乘锋的颈间。 但就在这个时候,刀疤汉子却突然感觉自己脖颈间也一阵刺痛。 那是一把刀,一把带着干涸血迹的老旧菜刀。 利刃摩擦之间,刀疤汉子的颈间已然渗出了血迹。 “……在下现在相信你是研磨匠师了。” 脖子上明明还横着一把菜刀,那倒在地上的刀疤男人反而笑了出来。 “在下十四练剑,至今已经练了一十五年,能跟在下打平手,足以说明你不是一般人。” “那是因为你菜。” 杜乘锋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懒得听面前的男人说些什么文绉绉的废话。 “练了十五年,结果被我一个才摸刀没几天的人拿住了,长进短能打成这样,只能说明你这剑练到狗身上了。” 说着话,杜乘锋便准备掌底用力,将这刀疤汉子一刀攮死。 “话不能这样说。” 面对着话语间充满攻击性的杜乘锋,刀疤男人却只是摇头。 “如果在下真练到狗身上了,那在下也使不了这把剑。” 说话之间,刀疤男人看向了杜乘锋的眼睛。 “就像你,如果你真的是普通人,那你也磨不了刀。” “……” 片刻的沉默之后,杜乘锋率先收起刀子。 继续打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与其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精神病,在自家门口莫名其妙的生死相搏,那他还不如多想想睡醒之后的早点该吃什么。 然而就在杜乘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刀疤汉子,却叫住了他。 “刚才的事情,多有得罪,在下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毕竟剑器贵重,马虎不得,并无伤害先生的意思。” 这样说着,那刀疤汉子收剑还鞘,随后解下腰间剑下剑鞘,躬身将连鞘长剑递了过来。 “幽州崔远,还请先生磨剑。” 第25章 剑士崔远 回到院中的杜乘锋,打量着手中的长剑。 刃长三尺,柄长八寸二分,剑身狭长而锐利,只是放在手中,就让人有点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捅刺切削的感觉,这甚至不是因为什么刀兵煞气的影响,仅仅只是因为这把剑实在是过于顺手。 “这把剑确实不错。” 虽然杜乘锋没见过什么好剑,但以他如今的对于兵刃和战斗的理解,只靠上手一摸,便已经能判断兵器的优劣。 就像手中这把剑,钢口锋利,吹毛断发,重心手感同样也是一流。 这不像是普通民间作坊能打造出来的东西。 “它叫乘风。” 名为崔远的刀疤汉子开口了,话语之间满是疼惜。 “还请先生小心对待它。” 对于这种话,杜乘锋全当没听见。 给兵器起名字,还把兵刃当人看待,难怪刚才这个叫崔远的人刚刚会嘴上一边客气,手上却是突然对他动手,原本杜乘锋还只觉得精神病是个形容词,现在看来,这个叫崔远的症状还真不算轻。 不过当杜乘锋将剑刃放在砥石之上的时候,他才知道,对方之所以会给剑起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崔远才十四岁,还很年轻,父母双亡的他一直都在跟随老师修行文武两道,孜孜不倦。 然而在某一天,他的老师突然将自己的佩剑送给了崔远,当作临别赠礼。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希望你能像这把笔直的剑一样,做一个正直的人。” 临行前,崔远的老师这样祝福着自己的弟子,并嘱咐他好好吃饭。 但年轻的崔远,却只是摇头。 “师父,我也跟您一块走,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说了不要叫我师父,要叫老师。”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子,按着崔远的肩膀。 “老师这次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去做一场大事,就像你有自己的志向一样,老师也有自己的志向,以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生活……” “那为什么我不能去?” 崔远咬紧牙关,脸上已然淌下热泪。 “难道就因为我是马贼的儿子?就因为我的出身?” “不是出身的问题。” 高大的男人抬手拭去崔远脸上的泪痕。 “是因为这件事确实很危险,老师可以去做,但是你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离别和赠剑,年轻的崔远才有了习剑的决心。 看到这里的时候,杜乘锋还觉得正常,毕竟在蓟北边境这边,类似这种的伤离别,不说每天吧,起码每个月也都会出现个三五回,然后再过一阵子,蓟州境内就会又多出一些刀客或者武人,他们会一边高喊着要变得更强,一边死在某场莫名其妙的仇杀里。 但接下来的所看到的那些,却令杜乘锋也不由得为之侧目。 即便老师已经离开,崔远也仍旧没有懈怠,与之相反,崔远的修行反而更加刻苦。打熬身体,习练劲路,洗刺格击,挂挑抹削,虽然只是最为基础的剑法,但崔远却练的极为认真。 每天挥剑三千次,杜乘锋只听别人吹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但这崔远,却足足坚持了十五年。 见证了这一切的,只有这柄名为乘风的长剑。 十五年间,崔远出手共计一百三十五次,一柄乘风剑从不斩无名之鬼,但凡是蓟州和幽州这一片有点名气的刀客,都曾经被这崔远找上门去,当面挑战,随后一剑杀死。 明明无冤无仇,却次次都痛下杀手,如此狠戾的行径,就算在以杀人夺命为职业的刀客群体中,也是极为骇人的,于是对于崔远的骂声,也一直不绝于耳。 但崔远却不在乎,他只觉得这是修行的一部分,是变强的方式。 这次不止是杜乘锋,就连蓟北的所有刀客们,也都开始觉得崔远脑子不正常了。 于是在名声渐起之间,崔远也很快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在短暂的串联之后,百十来个刀客干脆组织起来,准备杀了这个不守规矩的祸害。 可直到崔远拔剑的那一刻,这些刀客才知道,自己面对的东西,早已非人。 那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原本胜券在握的刀客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尽皆倒在了地上,就连那些逃跑的刀客也被追上去的崔远刺穿喉咙,参与那场围杀的刀客无一例外,全部都成为了崔远的剑下之鬼。 而这场以一敌百的经历,终于让崔远确认自己的剑术已有小成。 所以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剑术大成,已然二十九岁的崔远还要去挑战最后一个对手。 那是蓟州著名的刀客,人称“快刀”的柳清云,在崔远尚且年幼的时候,就是这位年轻的快刀侠客,只凭掌中长刀,便在幽州只身杀光了一个马贼山寨。 也杀死了崔远的父母。 但崔远却清楚,自己此行并非是为了什么报仇血恨。比起那些无聊的事情,他更想做的,却是去战胜那份幼年时便已经铭刻在心底的恐惧与不安。 唯有翻过这最后也是最初的高山,他的剑才能无往不利,才能天下无双。 才能斩破,一切艰难险阻。 “嘶……” 磨完了长剑的杜乘锋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面前的崔远,不禁开始牙疼。 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一个手持凶煞兵刃,却还保持理智的活人。虽然对方那说话做派看起来挺像精神病,但杜乘锋也只是觉得看着像而已,毕竟对方好歹也知道拜访先敲门,也知道做错了要道歉,上完厕所也知道洗手,那至少也还挺正常的。 可谁能想到,这个叫崔远的剑客,居然真的有点精神问题。 长剑的确积累了大量的煞气没错,但崔远那份对于变强的执着却已然超过了杀戮本身,与其说是剑在驱使着崔远杀戮,倒不如说崔远在驱使着这柄剑,用杀戮的方式,来测试自己的斤两。 就像现在这样。 “我是说,我都没收你钱对吧?” 眼看着崔远接过了长剑,却将剑尖指向了自己,杜乘锋的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好心人的吗?” “刚才的你,没出全力。” 说着话,持剑而立的崔远看向杜乘锋的身边。 一柄厚重的双手大刀,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煞气滔天。 “这才是你的惯用兵刃!这才是你真正的本事!” 名为崔远的男人紧握长剑,死死地盯着杜乘锋的双眼。 映照在杜乘锋视线之中的,是他在那柄乘风剑上看到过不知多少次的,冷静的疯狂。 “没想到在剑术大成之前还能遇到如此对手!请赐教!” 嗤—— 说着话,名为乘风的锐利长剑已然对着杜乘锋迎面刺来,迅捷如电。 但杜乘锋却还是退身闪避过去。 经过刚才的磨刀,杜乘锋对这崔远的剑路已然彻底熟悉,眼下闪转腾挪之间,这崔远竟一剑也摸不到他——但这反而更令崔远为之兴奋,手中长剑也变得更急更快! “对!就是这个!在下要的就是这个!” 长剑挥洒,崔远从未如此畅快,这一刻他甚至莫名的感觉,面前的对手就是另一个自己。 有什么能够比与自己对战更为畅快的吗? 当然有,那就是,与比自己更强的人对战。 只有踩在强者的尸骨之上,他才能够变得更强! “来!” 前后连环一十六剑,杜乘锋终于被崔远的剑锋压到了角落。 也就是这个时候,崔远也终于看到了,面前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握住了那柄厚重大刀。 “好!” 崔远挺剑大喝一声,剑光一闪。 “铮——”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回荡在屋中。 而崔远的长剑,也已然划过了对手的脖颈。 “呼……” 长出一口浊气,崔远不禁心中一轻。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叫杜乘锋的磨刀匠师是有些本事的,可那柄厚重的大刀却还是令他震惊,只看那刀身上几乎满溢而出的凶戾,分明只有身经百战的勇猛武者才能使用这等佩兵。 好在,这一次获胜的,又是他。 又一次,他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了强敌,又一次,他凭借手中的剑锋劈开了心中的畏惧。 他的剑又一次斩断了艰难险阻,就像他的老师曾经嘱托的那样。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就像手中的剑一样,他终于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理,且剑术无双的强者。 就像手中的剑一样…… “……嗯?” 即将收剑还鞘的崔远不禁一愣。 只见手中那柄原本三尺有余的长剑,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了一尺半。 那本该划过对手脖颈的半截剑尖,却早已不翼而飞。 第26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这一次,杜乘锋终于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或许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虽然身为太平人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怎么打过架的和平主义者,甚至可以说是文弱书生,但就结果上来看的话,起码他已经打赢了练剑十五年,甚至杀人如麻的剑术高手。 也就是说,四舍五入之下,相当于他也已经练剑十五年,且杀人如麻。 “或许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弱?”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低头看向手中的大刀。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杜乘锋心底却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做到一刀断剑,这把大刀起码占了九成功劳。 说白了,强的其实是刀,而不是他。 “还是太弱了,我还是太弱了。” 一想到纥奚青那魔神一般的非人身影,杜乘锋心中就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面对那种级别的恐怖怪物,他真的能够活下来吗? 或许这不是什么需要特意去思考的问题,他必须要活下来才行。 毕竟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所以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大刀扛在肩上,杜乘锋转回头来,看着面前的崔远。 “既然你已经两次对我出手,那想必你自己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啊,啊啊啊……” 出乎杜乘锋的预料,此刻的崔远却是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了。 只是看着手中的断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啊,师父,啊,这,乘风,你为何……” “……” 杜乘锋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类似的情况,他是有印象的,那是前不久的时候,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支投矛…… “杜乘锋!把刀还我!” 就在杜乘锋正回忆的时候,却突然有嘶哑的大喊声从外面传来。 “杜乘锋!你杀了我吧!杜乘锋……别拦着我!你们都别拦着我!我不回去!我没病!我健康得很!” 那声音才喊了两嗓子,便有一阵喧闹从院外传来,一阵撕扯打斗声之后,院外便又恢复了安静。 听完了整个过程的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他可以很确认,自己真没干什么,天知道那个杨三郎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而现在,眼前的崔远,好像也快了。 “首先,你先停一下。”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劝诫一下崔远的行为。 原因无他,主要还是因为那把剑起的破名字,张嘴乘风闭嘴乘风,搞得他总以为是在叫自己。 “然后的话,剑已经磨完了,你想跟我交手,我也已经跟你打完了,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应该……” “你杀了我吧。” 没等杜乘锋说完,失魂落魄的崔远便一屁股跌在地上。 “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你……” 杜乘锋一把拍在自己脑袋上。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刚才他就已经觉出不对来了,最后果然还是憋出来这么一句。 杀的话,也不是完全没理由,毕竟这崔远刚才两次对他出手,那杀了也就杀了,更何况实在找不着理由的话,这崔远今天正好没戴帽子,那也是下刀的好借口。 可是想了想打扫地面的麻烦,尤其是清理血迹和处理尸体的辛苦,杜乘锋还是熄了这个心思。 为了杀一个精神病,他还得收拾一上午的家务,这也太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他还刚从这精神病身上,学了一整套剑法。 “所以你要不还是快走吧,你不是还要去跟人决斗吗?” 杜乘锋想了想,终于找出了一个赶人的理由。 “快去吧,那个什么快刀正等着你呢。” “决斗?哈哈,决斗……” 听到杜乘锋的话,跌坐在地上的崔远只是摇头苦笑。 决斗,对,他确实还有一场决斗要打,可是现在的他真的还有资格去打那场决斗吗? 输了,他第一次输的如此彻底,亏着他还想要见一见那把刀,见一见那把刀的实力,可谁能想到只是一刀,仅仅只是一刀,他的一切就都化为乌有。 不管是他的辛苦,他的汗水,还是他的辛苦磨练了十几年的剑招,就连师父赠给他的剑,这柄十五年都未曾崩口卷刃的好剑,居然也…… “乘风,乘风啊!” 抱着断剑,崔远嚎啕大哭。 凄惨的声音,听得杜乘锋头皮发麻。 攥紧了拳头,杜乘锋终究还是一脚踹了过去,他实在听不得人当着自己的面号丧,甚至喊的还是自己的名字。 “振作起来!你要振作起来!” 两巴掌抽在崔远脸上,杜乘锋怒目圆睁。 “不就是剑断了吗?你再换一把不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 抱着断剑的崔远只是痴笑,满脸泪痕的样子状若疯魔。 “剑断了,剑都已经断了,还怎么换,拿什么换……” “你清醒点!” 又是两个耳光抽在崔远脸上,杜乘锋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如果他是个不知情的外人,自然可以随便说点漂亮话,可磨过那柄乘风剑的他却已经清楚了,这把剑对于崔远到底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 父母双亡,教养自己的师父也在赠出这把剑之后离开了,十五年间,跟随在崔远身边的只有这把剑,他们同吃同住,一同修行,如此深厚的感情,就算说这把剑是崔远的亲爹也不为过。 而现在,这柄代表着一切的亲爹,却被一刀斩断。 就算崔远在剑术上再怎么修行有成,面对这种巨大的打击,也终究还是…… “对了!” 杜乘锋突然灵光一闪。 “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啊?” 满脸泪痕的崔远突然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杜乘锋死死地按住崔远的肩膀。 “剑断了,它就不是剑了吗?” “剑断了,它还是剑?” 崔远被问得一阵迷茫。 “剑断了,它还是剑吗?” “别问我,自己回去想。” 拍了拍崔远的肩膀,杜乘锋将对方从地上扶了起来。 随后一路搀扶,将这名剑客送出了小院。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后背倚着大门,杜乘锋长出一口气,好歹一顿开解,他终于把这个精神病给送走,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毕竟睡醒之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崔远的那把剑给他带来了很重要的灵感,他需要尝试一些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第27章 打磨世间万物 子时四刻,月朗星稀。 从床上坐起身子,睡了一白天的杜乘锋已然精神饱满,不过他却没有着急起床,而是回忆着之前磨剑时候看到的那些。 并非是那些已经被崔远打磨得凌厉至极的剑招,而是崔远的行为本身。 崔远的老师是谁,杜乘锋不知道,但那个人对崔远的教育方式,杜乘锋却觉得很有意思——毕竟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老师离开之后,没了人督促,很快也就会在学习方面懈怠了,可那崔远却完全不同,每日三千剑的巨量训练,却能硬是坚持十五年之久,其中所展现的毅力确实令人钦佩。 这已经不止是练剑了,简直就是在把自己当成剑来练。 “对!就是这个!” 须臾之间,杜乘锋抓住了这份转瞬即逝的灵感。 就是这个,白天那份启发就是这个,杜乘锋虽然不懂练武,但他却知道如何磨刀——换句话来说,如果将刀刃在砥石上一次次的推动,看作打磨刀刃的话…… 那每日挥出三千剑的行为,是不是也能看作,打磨自身? 是打磨体魄?还是打磨意志?杜乘锋暂时分不清,亦或者两者皆有。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道灵感,为杜乘锋的思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刀既然能磨,那么人,能不能磨?” 这样想着,杜乘锋翻身下床,抄起了那柄厚重大刀。 月光之下,杜乘锋将大刀高高举起,随后劈下。 这甚至称不上什么招式,仅仅只是用力劈下去而已,当年这把刀原本的主人杨胖子,就是这样一刀一刀剁下了不知多少猪头。 “他,也曾经犯过错吧。” 一边挥着刀,杜乘锋一边想起了杨胖子那张大脸。 虽然这柄大刀在与杨胖子初识的时候,杨胖子就已经能够一刀斩断猪头,但在这之前,杨胖子必然也是经历了一番勤学苦练的。 一次又一次的失误,一次又一次的调整。 一次又一次的铭记骨缝的位置,一次又一次的对手感进行修正。 到底怎样才是对的?杨胖子或许也曾迷茫过吧,就像每日挥出三千剑的崔远一样,那三千剑就都是对的吗? 不,也曾错过,也曾迷茫过,毕竟剑招虽然就那些,但自己能不能做到还是两码事。但就是因为这一次次的打磨,一次次的修正,那些毛边与钝口才会变得锋利起来,那些再基础不过的剑招才会变得锐利,变得足以杀人。 就像杨胖子拿到这把大刀之后那样。 一刀挥过,猪头应声而落。 刀刃在骨缝间游走,不砍不切。 “呼……” 吐出一口浊气,厚重的刀刃游过身边的木桌。 这一刻,杜乘锋完成了第一次对自己的打磨。 收起大刀,杜乘锋转过身子,脚步轻响。 而他身后的半截木桌,也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地。 发出一声闷响。 循着自己刚刚抓住的那一丝灵感,杜乘锋脚步不停,一路来到了库房。 这里是存放那一大堆兵刃的地方,一部分是胡人们惯用的弯刀,另一部分则是草原人常用的骨朵战锤——说是战锤,但本质却也只是将一个铸铁的尖刺打击头安在木棒上而已,有些不讲究的甚至连骨头都用。 曾几何时,杜乘锋一度不知道该怎么打磨这些骨朵,毕竟这些玩意没尖没刃,就只有一个铁头,想要用磨刀石去摸,却是根本没办法处理的。 可现在想想,他需要用的,真的是磨刀石吗? 就像是刚刚他打磨身体时候那样,他难道真的要用磨刀石来往身上蹭吗? 不,显然不是。 当他挥动大刀的时候,那柄大刀,那一式庖丁解猪,就是打磨他的磨刀石。 所以说,想要打磨,一定需要用石头吗? “或许可以试试这个。” 这样想着,杜乘锋找了块鹿皮出来。 柔软的鹿皮,常被用来擦拭兵刃,而现在,杜乘锋则蹲下身子,用这块鹿皮轻轻擦拭着手中战锤上的血垢,感受着战锤上的每一处纹路,每一丝磕碰,每一道或明或暗的裂痕。 每一道裂痕,那都是故事的花纹。 伴随着擦拭的过程,杜乘锋仿佛看到了一个草原勇士的戎马一生。 那个贫穷的草原人买不起需要大量铁料的刀剑,只能买了点铁料装在木棒上,做出了这柄最为便宜不过的武器——但就算再怎么粗糙的武器,也足够打碎骨骼,敲碎头颅,也足以让他跟着头人们去东征西讨,去为自己攒下点家底。 然而就在这个草原勇士参与了几次劫掠,终于买得起刀剑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早已习惯手中的骨朵了。 锋锐的刀刃只需要几次磕碰就会磨损,但坚硬的骨朵打砸再多次数也依旧如故。一柄随处可见的便宜战锤,就像是每个草原勇士的一生,能够在寒风中长大的他们早已不惧任何磨砺,只因为那些懦弱的都已经死在了风里。 所以活下来的,只剩刚强。 “我们理应拥有一切!” 在站满了草原勇士的大营中,他们振臂高呼。 “我们理应拥有一切!” 人群的前方,那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也在大声呼喝着。 “为什么我们要吃苦!为什么我们要受冻!为什么我们的老人和孩子要死在寒风里!为什么灾难总是会降到我们头上!为什么!” “我们也要吃粮食!我们也要住大屋!我们也要温暖的土地!我们也要活下去!” “我们也要活下去!” 草原勇士们看着那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眼中尽是狂热。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压下了手臂。 “带好你们的武器,练好你们的技艺。” “天不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自己去拿。” 伴随着这一声令下,草原勇士们便纷纷走向了自己的编队,他们会一支一支的开往南方,去到那些软弱的陈人所居住的地方,用他们手中的刀兵,用他们那条寒风也杀不死的性命,从懦弱的陈人手中,拿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而作为这支战锤的原主人,那一名草原勇士被编入了纥奚玄的队伍,这名草原勇士颇为兴奋,他知道纥奚玄是纥奚青的弟弟,能够在这支队伍中历练,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被选入纥奚青的亲卫军,成为翱翔在青空之下的雄鹰。 但这名草原勇士没想到的是,纥奚玄,这个如同雪地巨熊一样强壮的男人,居然会被人一个照面就斩下了头颅。 紧接着,杜乘锋便在这段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28章 人,亦可打磨 一夜之后,杜乘锋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 之前的时候,由于之前在杨氏祠堂的那场经历,他一直都很在意“磨刀”这件事,因此在准备处理那些战锤骨朵的时候,也习惯性地想要使用磨刀石——这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锤头怎么可能磨得出刃口。 可现在的话,他却是已经想明白了。 与其说是“磨刀”,倒不如说是“兵刃保养”来的更为确切一些。刀有刀的磨法,剑有剑的磨法,而换成鞭锏锤挝,其养护的办法,就更是不同。 但究其根本,所谓磨刀的本质,却都是了解兵刃的状态,修复兵刃的暗伤,探知兵刃之上的每一处痕迹。 只是这个过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多少有点危险。 “呼……” 擦拭完最后一柄骨朵之后,回过神来的杜乘锋长出一口气。 出乎他的预料,打磨这几十柄战锤骨朵所消耗的精力,却比打磨那些弯刀还要多——而究其原因,却是因为这些战锤骨朵原本的持有者,普遍比那些弯刀的持有者强了一筹,杀得也更多些。 这令杜乘锋颇为意外,原本他还以为应该是那些使用弯刀的胡人杀戮更多,而骨朵这种看起来极为简陋的武器,使用者必然是更为弱小的杂兵。 可谁能想到,漠北草原的算法完全是两码事,那些有点家底的人会在上战场之前为自己准备一把弯刀,但那弯刀却未必能见几次血,反倒是那些穷到连弯刀都买不起的草原勇士们,才更乐于疯狂的挥舞手中的骨朵,打碎一个又一个对手的头颅。 “人不可貌相啊……兵刃也一样。” 杜乘锋不由得一声叹息。 不过比起眼下这些兵刃本身,他更在意,刚刚从兵刃上看到的那些东西。 每当他打磨好一柄弯刀,他都能听到一次纥奚青的演讲,每当他擦拭完一柄战锤,他都能感受到一名草原勇士的狂热——这些胡人并非只是什么无脑劫掠的散兵游勇,他们对于纥奚青的忠诚甚至堪称疯狂,但凡是有些志向的草原勇士,都将为纥奚青效力当作一种荣耀,而在纥奚青的命令之下,他们甚至愿意去死。 这也让杜乘锋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有了更深的认知。 那不止是一个魔神一般的人形怪物,更是一个有着极强号召力的领兵大将。 “怎么好像越来越难打了……” 一想起那些草原勇士们在大营中举臂怒吼的样子,杜乘锋的心底就是一沉。 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这样的怪物,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杨家堡这边的消息也封锁不了多久。以纥奚青的敏锐,恐怕很快就会发现自家兄弟出门练兵却迟迟未归这件事。 不够,力量还不够。 就算他已经掌握了将肉体当作兵刃打磨的方式,有了一份能够从根本上提升战力的办法,但这个办法见效的速度终究也还是太慢了。 更快,还要更快,他还要一些更快的办法。 而现在,却有一条捷径正好摆在他的面前。 只要拿起手边那把带着古朴花纹的大斧,多砍一些…… “你老实点。” 大刀敲在斧刃上,杜乘锋那原本想要杀人见血的欲望登时便消失无踪。 不过这一次,斧头虽然确实老实下来了,但杜乘锋的心却没能彻底安静下来。 纥奚青那凶悍的身影,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他的心头,面对这种几乎看不出任何弱点的强敌,任谁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心平气和。 难道那纥奚青真的就跟他弟弟说的那样,是无所不能的全才? “应该不至于,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决定还是先别给自己压力,去想点轻松的事情乐呵一下。 比如,清点一下这次打磨的收获。 或许是因为晦气弯刀被他丢出了门的缘故,这一次他的收获可比之前要好了太多,这些骨朵战锤不止为他带来了相当丰富的,打击类兵器的使用技巧,其中更是还有不少兵刃上,都带着漠北汉子们打熬身体的独特法门。 想来也是,骨朵战锤没尖没刃,还想伤人,那确实是需要有足够的力气才行。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这些打熬体魄的办法,过于严苛。 有的是扛着原木在冰天雪地中跑步,有的是在寒风中用身体撞击大树,有些放羊的草原勇士,会将几十斤的羊扛起来作为锻炼器械,更有些草原勇士干脆没事就挥舞大棒,从十斤左右的木棒,一路挥舞到上百斤的沉重铁棒。 当然,上百斤的沉重铁棒肯定不适合拿来上战场,可身体一旦习惯了这沉重的分量,等到作战时再换回骨朵战锤的时候,那就是极致的轻便,一把骨朵抡起来迅捷如风,甚至都能快过刀剑。 也就是在经历了如此严苛的训练之后,那些漠北勇士们,才能将自己打磨的如同铁一样刚强。 不过对于杜乘锋来说,这些却都还好,起码相对于之前学到的“日挥三千剑”这种极端练法来说,这些草原勇士们的训练办法反倒看起来更为靠谱,也更有可行性。 要和铁硬碰硬,那就必须要将自己打磨成精钢。 这一刻,杜乘锋已然决定了,他要将这些所有的训练办法,全部都尝试一遍。 他想要看看,自己意志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来!继续” 可就在杜乘锋准备在休息之前,再打熬一遍筋骨的时候,却有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知道小院可以不敲门就进,那自然不是陌生人,只是杜乘锋没想到的是,来的却不是跟他更熟的李木匠,而是跟他不太熟的老头杨玄。 “壮士!喜事!喜事啊!” 杨玄这次甚至连人都没带,一路小跑就赶了过来。 “壮士之前嘱托我杨氏帮忙收集兵刃,眼下已经收到了一柄好的!” “……哦?”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看到,这杨玄的怀中,正抱着一把连鞘长刀。 老旧的长刀未曾出鞘,看起来平平无奇。 “你说这个?” “壮士,这把刀只是看起来朴素。” 眼见得杜乘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杨玄连忙把刀递了过来。 “这刀确实便宜没错,但它却是快刀柳清云的随身佩刀,如果不是柳清云被那崔远找上门去,随后在决斗中被人给一剑杀了,这把刀恐怕再大的价钱也是收不到的……” “你等会?” 杜乘锋不禁一愣。 “你刚才说,谁把谁给杀了?” 第29章 长刀断马 柳清云这个名字,杜乘锋还是有点印象的。 从身上衣服里那一大堆刀子的记忆中,杜乘锋就曾听过这个名字,这个以快刀为名的武者往往会出现在人们的闲谈之中,听起来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但真正令杜乘锋记住这个名字,还是在磨那把乘风剑的时候。那个叫崔远的剑士曾一度想要与柳清云比武,甚至是在以一种如临大敌的心态来准备这次对战。 崔远的武艺,杜乘锋是知道的,练剑十五年,杀人二百有余,这种水平之下,还会觉得柳清云更强……也就是说,这柳清云的本事,实际上比崔远要更胜一筹? “把刀给我。” 杜乘锋登时便来了兴趣。 一方面是好奇这场角斗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毕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崔远在断剑之后可是已经变成精神病了。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柳清云用的是刀。 正巧,杜乘锋眼下最强的战力,也是刀。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刀法!” 这样想着,杜乘锋拔刀出鞘,随后将刀刃放在了磨刀石上。 阳光映在刀身之上,刃口间闪耀着的,是往昔那些峥嵘岁月。 伴随着仔细地打磨,杜乘锋逐渐感知到这把刀的一生。 这把刀原本是一个铁匠的余兴之作,刀刃极长,足有三尺八分,如果再加上一尺三分的刀柄,那就是足足五尺有余。但与杜乘锋那把厚重大刀不同的是,这把长刀的刀身却并非宽大,反倒是狭长而尖锐,笔直的刀身与其说是刀,倒不如说更类似于剑。 在铁匠看来,这把模仿古时斩马剑的长刀,应该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然而很可惜的是,蓟镇的人大多不识货。 北地刀客之间流行使用的刀,算上刀柄也就三尺不到的长度,可以单手挥舞,也可以双手大力劈砍,不管是居家旅行还是杀人越货,这种不长不短的刀都能算是一个好帮手。相比之下,铁匠所打出的斩马长刀就算再怎么威猛,这份足有五尺长的大刀,终究也还是有些不方便携带了。 无奈之下,铁匠只能将刀降价处理,甚至不求回本,能少亏一点都是好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年轻的柳清云来到了摊子前。 或许人与刀之间确实有着某种缘分,囊中羞涩的柳清云正好遇到了降价甩卖的长刀,于是仅仅只用了一贯钱,柳清云便得到了这一把全长足有五尺的长刀。 要知道当时柳清云自己也不过六尺左右的身高,五尺的长刀拄在地上,刀柄甚至能到他下巴。 也就是这一天,柳清云正式成为了一名蓟北刀客。 在别人的口中,刀客的生活是潇洒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刀起刀落生死即分,突出一个快意恩仇。但对于年轻的柳清云来说,刀客的生活却是拮据的。没什么名声的他接不到什么委托,也没人愿意花钱雇他来保护平安,大伙都觉得这个抱着五尺长刀的年轻人胡子都没长,看上去就不是靠谱的样子。 所以柳清云急需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足够成熟。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伙马贼,在幽州和蓟州之间来回流窜,两州官府均对其头疼无比,如果能解决掉他们,那他柳清云一定会声名远播。 于是,年轻的柳清云便将长刀挂在腰间,只身前往追踪。 一路摸到了那些马贼的营地里,柳清云便想要拔刀出鞘,习武多年的他自认为本事不差,只是些许马贼而已,他一定能手到擒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贼的斥候却发现了他。 原来那伙马贼之前没在营寨里,眼下却是刚刚劫掠回来,眼看得居然有人拿着刀向着营寨方向摸去,登时便策马扬鞭冲了过来。 而柳清云,却已经来不及拔刀了。 足有五尺的长刀挂在腰间,依靠通常方法是没办法完全拔出来的,柳清云平日里就算拔刀,也是先将连鞘长刀从腰间解下来,再将其丢到一边。 而眼下骏马迎面冲来,又哪里会给他解下长刀的机会! “要死了!” 柳清云亡魂大冒,整个脊背瞬间便被冷汗打湿。 “拔刀,拔刀……快!快拔刀!” 情急之下,柳清云本能的缩起身子,脊柱紧扣的姿态如同大猫。 紧接着,整个脊柱如同弹簧一般舒展开来,腾飞如龙。 这一刻,足有三尺八分的刀刃,以不可思议的神速瞬间出鞘。 而那擦过柳清云身边的马贼,也已然有半个身子落下了马背,洒得满地血腥。 连同那颗被斩下的马头一起。 事实证明,柳清云并没有夸大自己的战斗力,当他拔刀出鞘之后,这些马贼真的不是他的对手。身形起落之间,这十几个人的马贼队伍便被他杀了个干净,而那些劫掠的财货自然也落到了柳清云的手中。 不过比起这些不义之财,柳清云却更在乎自己刚刚拔刀出鞘的姿态。 于是在回归之后,柳清云潜心研究。 过了不久,快刀柳清云的名号便响彻整个蓟北,而那一手被称为“龙虎二势”的出刀技法更是威力惊人,起如龙腾,落如虎跃,再搭配上那柄远比普通刀客的兵刃更为修长的“断马”,柳清云一时间风头无二。 迅捷如风的拔刀速度,再加上远超普通长刀的攻击范围,几乎没有刀客是柳清云的对手。 而在这之后,柳清云也终于完成了他想要做的,他不止成为了一名蓟北刀客,甚至还成为了最有名的那一批蓟北刀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刀起刀落生死即分,说不尽的潇洒快活。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柳清云也不是没遇到过挑战者,可却几乎没人能挡得下他的龙虎二势,和掌中那一柄断马。 直到一个剑客找上门来。 剑客的来历,作为地头蛇的柳清云是清楚的,当年被他杀光的那一伙马贼留下的剩种,眼下应该是来寻仇的——至于对方口中说的那些“剑术修行”,他只当是笑话,要打就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就算他眼下已经不再年轻,也不可能输给马贼的儿子,更何况他的长刀之前才在兖州磨洗过,正是杀人见血的好时候。 只是和柳清云想的不同的是,那个叫崔远的剑客找上门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 “原来如此,想要趁我没准备好,突然袭击?” 看着面前的崔远,柳清云不禁摇头。 这等雕虫小技,又怎么可能骗得了他,作为一个生死间摸爬滚打的蓟北刀客,柳清云早已养成了随时都能出刀的习惯。 不过在打量了崔远腰间的剑鞘之后,柳清云还是皱起了眉头。 长剑刃长足有三尺,也就比他的断马短了八分,换句话来说,他手中断马所带来的距离压制,眼下却不一定能发挥出来。 这不禁让柳清云多看了崔远两眼。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有备而来。 不过,这无所谓。 就算双方刀兵长度接近,柳清云也对自己的出手速度有着绝对的自信。当初那只是雏形的快速拔刀,此刻却已经以龙虎二势的方式被他练就大成,比起昔日一刀断马的快刀,今日他的拔刀速度,却早已更胜不止一筹。 只要刀比剑快,他就能先一步斩下这剩种的头颅。 只要刀比剑快…… “嗤——” 就在柳清云刚刚将长刀拔出一半的时候,剑锋却已然划过了他的喉咙。 柳清云无法理解,明明他已经将龙虎二势练到大成,出刀速度已然臻至巅峰,可为什么出刀速度还会慢了半拍? 那个叫崔远的剩种,到底练了什么妖法?为什么出剑速度会如此之快? “你……” 柳清云努力想要寻找真相,却已经没力气再去抬头看了。 脖颈被剑刃切开大半,柳清云只是几息之间便丢了性命。 “这……” 观看了这一切的杜乘锋陷入了沉默。 柳清云没看清那一剑,他却是看清了的,那柳清云之所以会慢半拍,并非是因为他拔刀太慢,纯粹是因为作为对手的崔远剑刃太短。 手中握着一柄断剑,练剑十五年的崔远,其拔剑出鞘的速度自然远胜柳清云。 “果然!这真的是修行的一部分!” 收剑还鞘,满身血腥的崔远便兴奋地走了,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一时间竟无人敢拦。 而杜乘锋,也终于从这段记忆中回过神来。 再次看到那个精神病的感觉,对于杜乘锋来说不是很美好,好在这把名为“断马”的长刀上所记载的龙虎二势,确实是眼下他正急需的刀法尽皆——但最令杜乘锋在意的,却是隐藏在这段记忆之中的,某个极其容易被忽略过去的盲点。 那就是,这把名为断马的长刀,曾经在兖州被人磨过。 这还是杜乘锋第一次知道,有关于其他研磨师的消息。 只是这段被研磨的经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和那些杀人记忆一样,显现在长刀之上。 第30章 龙虎二势,龙形大劈 子时三刻,月朗星稀。 从床上爬起来的杜乘锋总感觉自己最近作息有点微妙,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好像不怎么健康——不过磨刀这种活计,他总觉得还是晚上做比较好,尤其是月光比较亮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安静的磨刀,会比较有感觉,也更容易让他沉浸进去。 也就是这个最有状态的时候,杜乘锋再一次拿出了那柄名为断马的长刀。 长刀在手,杜乘锋首先演练了一下记忆中那份被叫做“龙虎二势”的刀法。 虽说这柄长刀的原本持有者柳清云,将刀法的名字起的颇为威风,但究其根理,却并非什么过于复杂的事情——所谓龙虎,即为脊柱的姿态,虎为束,龙为展,束展之间,整个躯干便会如同弹簧一般,将脚踏大地的分量,充分转化为向前挥刀的力量。 虽然根理简单,但这龙虎二势的实际应用却并非只是如此,虽然柳清云自己最擅长的还是那一式极为迅速的拔刀,但在杜乘锋磨刀的时候,他也体会到了,那柳清云曾经用束展的方式演练过别的刀法。 比如虎跃,这便是迅速扑击敌人的法门,修行大成者,五步距离只需一个起落。又或者飞龙刀,这一势撩刀就是延长斩击距离的手段,习练有成之后,束展之间,甚至可以比对手多斩出足有一尺的距离。 不过也有些束展的应用招式,却是柳清云,自己也用不了的。 “……龙形大劈?” 回忆着脑海中那一式刀法,又看了看手中的断马长刀,杜乘锋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那一式名为龙形大劈的刀法,乃是将全部劲力都灌在刀锋之上的劈斩,脊柱束展如腾飞之龙,双手劈下却如下山之虎,可谓是这龙虎二势的巅峰一刀,也是柳清云设想中最为强横的一斩——可唯独这份在束展之理中延伸出的,最为霸道的一刀,柳清云自己却没办法使用。 究其根本,却是因为这柄断马,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招数。 过长的刀刃,给了这柄断马极大的斩击距离,但过长的刀刃,也注定了这把刀在进行势大力沉的砍劈时,前端的刀刃很可能会当场崩碎。柳清云曾经使用与断马长度相仿的五尺木刀来尝试此招,所有木刀无一例外,尽皆断裂。 摆在柳清云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换刀,换一柄相对较短却更为结实的刀,要么弃招,再去继续研究其他技法。 思前想后之下,权衡利弊的柳清云最终选择了弃招。 五尺长刀能够带来的攻击距离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在解决了拔刀速度的问题之后,这份攻击距离上的优势能够让柳清云在大部分战斗之中,做到绝对的碾压。 因此,即便已经看到了更远的路,柳清云也终究还是选择了,另觅他门。 而这次选择,某种意义上,也注定了柳清云在那场决斗中的败亡。 “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有些唏嘘。 在他看来,这柳清云能从一个身上只有一贯钱的贫穷刀客,一路闯下这偌大的名头,其能力和本事都是不缺的,可唯独这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毛病,却一直持续了下来。 的确,在寻常时候,这或许能够当作是谋定而后动,是老成持重的姿态,可是在生死相搏的刹那,如果没办法在转瞬之间做出判断,那结局也就只有血染黄土,泪洒长空。 而这也是柳清云与那剑客崔远之间,差距最大的地方。 剑客崔远虽然多少有点精神病,但却是以自己绝强的大毅力,压制住了手中那柄已经斩了两百余人的乘风剑,也就是在这需要生死决斗的时候,才会为了保持最佳状态,来到这边磨刀。 可柳清云却是不一样的。 习惯了瞻前顾后的柳清云,根本做不到压制这柄断马的煞气,因此他只能寻常刀客一样,频繁去花大价钱找研磨匠师来帮助自己磨刀。 而这,也是杜乘锋将这把刀拿出来的,另一个原因。 “有点意思……” 打量着手中已然被磨得崭新的断马长刀,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在白天磨刀的时候,在体悟这把长刀的过程中,他的确感受到了这把刀经历的一切,可那些杀戮的过程,那些夺去生命的画面,却总显得有些模糊——就像是水墨画中晕开的墨染,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或者说什么方式,将那些凶骇的一面都淡化掉了。 甚至,不止是凶骇的那一面。 按理来说,在感受这把刀的经历时,当时那磨刀的过程,他也应该感受得到才对,可唯独这份最令杜乘锋感兴趣的东西,却是一片空白,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总不能说这把刀,它失忆了吧?”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摇头失笑。 一把刀能失忆?这听起来多少有点不太可能,毕竟他白天睡前已经尝试过了,手中那些已经磨好的刀兵就算再次打磨,他也还是能看到那些附着在刀兵之上的记忆的。 换句话来说,起码他自己的磨刀,肯定不会让兵刃失忆。 “也就是说,不是磨刀本身的问题。” 杜乘锋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那么,既然磨刀这个过程本身没问题,那双方唯一的区分,也就是手法的不同了。 很明显,柳清云寻找的那个研磨匠师,所使用的手法与杜乘锋自己完全不同,这也直接导致了双方所打磨出来的兵刃,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杜乘锋愈发地不解了。 于是,他将这柄断马放在了月光之下。 的确,对于被研磨的那段记忆,这柄断马的确是失忆了,但每一次研磨,终究会在刀身上留下痕迹。 而现在,杜乘锋要做的,就是透过这柄长刀上所留下的研磨痕迹,去反向感受,当初那个研磨师所用的手法。 这份感受极其细微,甚至微不可查,也只有在这寂静的午夜时分,才能够琢磨得到。 而在手掌轻抚刀刃的过程中,杜乘锋的脑海中隐约出现了画面。 那是一碗墨汁,还有一方砚台。 第31章 另一种磨刀方式 墨汁和砚台,这也能拿来磨刀? 杜乘锋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这两样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跟刀沾边,可就在杜乘锋迷惑的时候,却有一只老迈的手掌,将这柄断马长刀拿了起来。 老迈的手掌抚过刀刃,一如杜乘锋刚刚做过的。 而在经过了这最初的感受之后,便有一支毛笔点在了刀身之上。 墨迹在刀身之上晕开,苍老的手掌笔走龙蛇,整把刀上很快便被写满了文字,竟是一本劝人向学的经典。 而在这之后,这柄断马长刀,便被放在了砚台之上。 而窗外,也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读书的有幼童,有少年,有青年,甚至老人都有,声音杂乱无章,却又整齐划一,而伴随着这份朗读,砚台上那柄正被不断打磨的断马长刀,也渐渐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多了几分书卷墨香。 这把刀,居然也在跟着读书。 这一刻,杜乘锋无比清晰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用力的一抓,那本就薄弱的感知也随之变得更为模糊了——好在画面彻底消散之前,杜乘锋终于还是看清了这次磨刀的最后工序。 那就是用书卷擦去刀身墨迹,再对这柄断马长刀深施一礼。 “……这也行?”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直响。 倒不是说刚才的感知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什么压力,只是因为刚刚感知到的东西实在是过于抽象。 虽然那些画面他大概都能看明白,可放到磨刀这方面,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也就是说,用墨汁代替了浸润磨刀石的水,然后用砚台代替了磨刀石?” 顺着自己磨刀的经验,杜乘锋尝试理解了一下。 不过杜乘锋的理解也只能到这里了,至于其他的,不管是写在刀身上的文字,还是窗外的读书声,亦或者最后那深施一礼,都属于他不太能理解的范畴。 杜乘锋大概能猜出,这或许是某种磨刀的工序,但是为什么要用这么行为艺术的方式来磨刀,他就猜不出来了。 所以,他决定亲自试试。 “我应该买了毛笔了吧……” 一通翻箱倒柜之后,杜乘锋终于从某个箱子的最底层,找出了平时根本用不着的笔墨纸砚。 研得了墨,掭饱了笔,杜乘锋就准备先进行第一道工序,也就是写字——至于要写什么字,他却是不记得了,主要是刚才他感知到的那篇劝学,和他印象里的劝学内容上差距挺大,更何况别说这篇被他草草略过去的劝学了,就算记忆中的劝学篇,他也是背不过的。 所以在片刻的思考之后,杜乘锋决定还是随便先写点什么。 然后他便拿起了手边那把,厚重大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他那狗爬的字体,真没办法在相对纤长的断马长刀上写多少字,而眼下在他手边,也就是这柄刀身相对宽大的双手战刀能让他多写上几笔了。 “所以说,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厚重的大刀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倒是看不出什么厌烦。 而杜乘锋,也开始了他的题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就先试试笔!着什么急!” 眼看着手中大刀就要砸在脚面上,杜乘锋连忙用抹布拭去了墨迹,随后又换了几句上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一次,手中的厚重大刀就没有砸在脚面上了,而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仿佛对这两句题字颇为满意。 第一个步骤凑活着完成了,杜乘锋也就开始准备起第二个步骤,读书声他是做不到的,主要也没那么多人,虽说他也不是不能把杨家人都叫过来念书,但是大半夜的多少还是有点太没公德了。 片刻的迟疑之后,杜乘锋决定还是自己先念两句试试。 反正只是尝试,步骤缩水一下可能也无所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一边念诵着这一首他为数不多还能算背得过的侠客行,杜乘锋一边打磨着手中的厚重大刀。 说起来,这把刀还真要磨一下了,虽说前不久他才刚磨了这把刀,可在那之后他又连着砍了两百多个胡人。就算那一式庖丁解猪能够让刀刃在骨缝间游走,从而最大化的保护刀刃,但连斩两百余人,刀身之上也难免会有些微不可查的暗伤。 而在这一番研磨的过程中,杜乘锋竟隐约感觉到,刀刃上那些微不可查的暗伤,正在被逐渐修复。 这不禁让杜乘锋一愣,眼下的情况多少有些超出他的常识了,毕竟众所周知,刀刃这玩意都是越磨越薄的,而所谓的打磨刃口,说白了就是将旧的那层刃口磨掉,露出新的刃口来。 正如人都会生老病死一样,刀这东西,也往往都有着自己的极限。当钢口被磨得差不多的时候,当整把刀已经不能再继续磨下去的时候,一把刀,也就该寿终正寝了。 当然,人遇到生老病死,还可以通过照方抓药,又或者温补调养,来让自己熬过这场死劫。可问题是,钢铁打造的刀,能这样做吗? “能!居然真的能!” 越是磨下去,杜乘锋越是心惊。 明明磨刀的过程是对于钢口的消耗,可眼下手中这柄厚重大刀却仿佛得到了某种温养,不止那些卷刃崩口都已经恢复了原样,就连刃口本身,似乎都变得更加锋利起来。 拿起大刀,杜乘锋轻轻试了下刃口。 他的手指甚至都还没蹭到刀刃上,就已经渗出了一道血痕。 “然后就是最后的步骤了吧……”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但杜乘锋还是开始回忆起刚刚那一套流程,准备收尾。 要用书卷擦刀的话……这个他却是没有的,乡间集市上又怎么可能买得到书本这种贵重物品。倒是后面那个行礼他能做到,可是看了看手中的大刀之后,杜乘锋却总感觉,这把跟自己之间已然知根知底的大刀,根本不需要他行什么礼。 与之相反,他总觉得,眼下这把大刀需要的,其实是酒。 第32章 酒不醉人 杜乘锋自己是极少喝酒的。 原因无他,喝酒头痛,并且醉了之后,也会误事。比起醉酒之后的放浪形骸,他还是更喜欢平和的放松。 比如看两本书,喝一杯茶,这种闲暇之间的消遣,才是他更习惯的事情。 所以在准备家当的时候,杜乘锋也没把酒这个东西算进去,如果一定要来点带酒精度的东西,那也就只有厨房里做菜用的料酒了。 很显然,手中的大刀需要的,可不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于是,哪怕眼下已经是三更半夜,杜乘锋也不得不出了门去,一路直奔李木匠家。 “老哥哥,开开门,兄弟这有事需要帮忙。” “是杜兄弟?这是怎么了?” 虽然还有些睡眼惺忪,但在听清了是杜乘锋的声音之后,李木匠还是火急火燎的跑出来开了门。 眼看着面前拉开大门的李木匠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杜乘锋心中就愈发地过意不去了,不过来都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把事办了。 而在听完了杜乘锋的需求之后,着急忙慌的李木匠这才放松下来。 “原来是借酒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杜兄弟真要用酒的话,跟那杨家人说一声不就好了?” 这倒不是李木匠有意推辞,而是酒之间确实也存在差距。就像李木匠这里,作为平头百姓,他那点收入也只能屯一些便宜酒,平日里没事来两盅解解馋。可换成蓟州杨氏的窖藏,就算到不了顶尖的那些宫廷玉液的程度,那也是远比百姓们喝得便宜酒要好了太多太多。 既然需要用酒,那肯定是要用好久才行,这种喝了都会头疼的便宜酒,还是太…… “不一样的,老哥哥,不一样。” 面对着李木匠的疑惑,杜乘锋却只是摇头。 找杨家要酒,他也曾想过,毕竟他如今想要让那杨氏做些什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他总感觉,别说是杨家的窖藏美酒了,就算换成真正的宫廷玉液,恐怕也抵不上眼下李木匠递过来的这几壶散白。 酒的好坏,杜乘锋品不出,但他却清楚,这几壶散白,是这位老哥哥大半夜觉都不睡,当场给自己翻出来的。 “多谢老哥哥!兄弟这就先去了!” 深吸一口气,无以言表的杜乘锋只得一个抱拳,拎着酒壶就要迈步往外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李木匠,却一路跟了出来。 “杜兄弟你这大半夜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要喝就喝热闹点!” 听到李木匠这么说,杜乘锋不禁哑然,合着他这边过来借酒的事,被这位老哥哥误以为自己是要借酒消愁了。 倒也难怪李木匠会这么想,主要也是杜乘锋这边确实是心里压着事情的,死亡的阴影还徘徊在他的头上,天知道那个叫纥奚青的怪物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天知道他能不能在那一场生死对决中活下来。 只是杜乘锋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份藏在心里的压力,甚至都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刻,杜乘锋莫名的想起了之前打磨那柄断马长刀时候的记忆,那个叫柳清云的刀客就是这样,虽然嘴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在与剑客崔远决斗之前,仍旧还是选择跑去将手中刀磨了一遍,来确保万无一失。 的确,这可以看成谋定而后动,是准备充足的象征,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柳清云心里没底的体现。 因为心底还存在压力,因为潜意识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寄希望于外物,才会想要通过各种方式,来抓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即便那份安全感,是如此的虚幻。 “看来现在的我,距离那种真正的天才,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想到这里,杜乘锋自己便忍不住先开了壶酒,灌了一口。 饮酒误事,喝酒伤身,但些许小酌,也确实能让他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片刻。 虽然只是便宜酒,但也让杜乘锋有了些精神,于是借着酒劲,杜乘锋干脆又去炒了两个下酒菜,和李木匠在小院中边喝边聊。 明月光之下,酒桌之前,一人,一刀,一知己。 杜乘锋突然觉得,自己眼下的生活,好像也还行。 “原来杜兄弟你要酒来,是用来磨刀啊。” 眼看得杜乘锋取了壶酒,却全都浇在了大刀上,李木匠便也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想岔了。 不过这一次,看着面前那柄凶煞的大刀,李木匠却莫名的没了什么畏惧。 虽说上一次面对这把大刀的时候,他也站出来过就是了,不过那时候的他更多是相信面前这位杜兄弟不是坏人,不会抡起大刀来砍杀自己——至于这把杀戮众多的大刀,他却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也正是因为对这把大刀的畏惧,他甚至一度不敢经常过来串门。 可现在,李木匠却总觉得,在浇了一壶酒上去之后,这把大刀,好像突然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就像是整把刀,都在这一刻睡了过去一样。 就连刀锋上的凛冽煞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但这份柔和却并非是煞气消散,李木匠总感觉,这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酝酿着某种更加危险的东西。 为了压下这份面对危险的紧张感,李木匠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然后他就趴在桌子上了。 李木匠本身就是二两的量,两杯对他来说已经算狂饮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因此也还强撑着没有就这么睡过去。 “那个……杜兄弟。” 酒过三巡,李木匠话语之间也放开了许多。 “你的担心,我也是知道的,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觉得胡人会打过来,但你如果真有这样的担忧,那为什么不找人帮忙呢?” “找谁?杨家人吗?” 杜乘锋不禁摇头失笑。 指望这蓟州杨氏,还不如指望他自己多提升一下力量,毕竟这种非人级别的战斗,普通人根本没资格介入。 甚至来说,这些普通人的介入,反倒是有可能让纥奚青变得更强。 毕竟那杀人就能变强的道理,本就是纥奚青发现的,那个恐怖的男人甚至已经开始将这种办法推广到麾下的士卒身上,到时候如果双方真的对上,这杨家堡的人不止帮不上什么,甚至会反过来成为纥奚青变强的食粮。 所以,能够迎接这场战斗的,只有他自己,也只能是他自己。 至于旁人的话,却是…… “杨家人不行的话,你去找刘都督啊。” 就在杜乘锋正准备继续喝酒的时候,李木匠却开口了。 “刘都督统领蓟州这么久,他肯定有办法对付那些胡人。” 第33章 刘都督 统领蓟州的刘都督,杜乘锋倒是知道这个人。 和之前那个作为知名刀客的柳清云一样,刘都督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充当人们聊天时候的背景板,只不过作为统领整个蓟州的大人物,刘都督的地位可是比柳清云高了太多。 这一点从柳清云的生活中也能看出来,他或许言谈之间会聊到刘都督,但却从未真正见到过刘都督本人。 说到底,再出名的刀客也只是刀客,想要进入都督府,那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但柳清云做不到,不代表杜乘锋做不到。 毕竟在磨刀的过程中,他已经了解到了,这次胡人南下,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劫掠,而是由草原深处的可汗所发起的,由青羊部作为先锋军的全面战争。这些在漠北苦寒中活下性命来的草原勇士,为了夺取南方的温暖土地,会不惜一切代价,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青羊部却偏偏出现了纥奚青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短板的恐怖将领。 毫无疑问,这是极为重要的军情,如果将这份情报交给那刘都督,说不定对方还真可以提前排兵布阵,设下埋伏,给那纥奚玄,乃至于其背后的青羊部,都来上一场迎头痛击。 然而这想法虽然好,但真正实践起来,杜乘锋却还是觉得,自己会遇到不少困难。 比如,像现在这样。 “什么?你说胡人要打过来了?” 就在第二天杜乘锋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路赶到蓟镇都督府之后,守在门口的兵丁却把他拦了下来。 “好了,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刘都督回头会派兵去救你们的。” 很显然,门口的守卫完全没把杜乘锋的话当一回事,至于原因,则是因为类似的情报实在是太多了——蓟州地处边境,北边就是草原,而像是草原人南下劫掠这种事,每年就算没有一千,也足有几百起。十几个胡人骑上马就敢跑过来抢东西,反正没什么家当的他们只剩烂命一条,面对这种层出不穷的袭扰,都督府这边就算再怎么派兵支援,也赶不上胡人抢掠的速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蓟州的一些村子里才会出现杨氏一族那样的强人,毕竟如果大伙不搞这种结寨自保的行为,光指着都督府这边派兵救命,那么等这些士卒到了,大伙也都已经死在地上了。 不过在下辖的各处村镇结寨自保之后,都督府这边反倒是闲了下来,除非有情报能够确认是胡人大军压境,不然都督府这边也乐于让杨家堡这样的村镇自行组织抵抗,也好为都督府这边减轻一些负担。 好在,杜乘锋这一次真的把确切的情报,带了过来。 “这是前不久袭击杨家堡的胡人将领,青羊部的纥奚玄所留下的斧头。”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将包在斧刃上的粗布解开。 “我是磨刀的,所以能在这把斧头上得到情报,把它拿去给你们的研磨匠师看,会有人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 仅仅只是看了那斧头一眼,守在都督府门前的两个兵丁就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而在杜乘风递过斧头之后,这两个守卫,更是连接都不敢接。 身为士卒的他们常年接触兵刃,又哪里看不出,这柄大斧到底意味着何等的危险。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这就进去禀报!” 两个兵丁逃也似的冲进了都督府,这不禁让杜乘锋一阵皱眉。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这刘都督既然统领着作为边境的蓟镇,必然是一个铁血悍将,这样的人物,其手下的士卒,自然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可起码就他眼下看到的情况,这两个守在都督府门前的兵丁,也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丁模样,甚至连区区一把大斧都能把他们吓得狼狈逃窜。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些,甚至都不如李木匠,要知道昨天晚上李木匠喝醉了酒之后都还问过他,能不能把这把斧头也浇一遍酒,好拿回去砍伐木头。 这么看来,都督府这边很可能是指望不上了。如果那刘都督麾下的士卒都是这个水平,那很难说这些人集结起来之后,到底是能算作战力,还是会被算作那纥奚青提升实力的资粮。 而两个兵丁带回来的消息,也让杜乘锋愈发地摇头。 刘都督不在府里,研磨匠师也一样,根据这两个兵丁的说法,他们一大早就骑马出去了。 很难说这到底是真事,还是两个兵丁故意拿来搪塞他的托辞,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见不到那刘都督,杜乘锋这边便也没了继续待在蓟镇的兴致。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像那柳清云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其他方面,最后殒命,还不如先用最近习得的那些办法打磨自己。 虽说不一定能赢就是了,但就算死,或许也能战死得壮烈一些。 于是,牵马出了蓟镇,杜乘锋便翻身上马,一路返回杨家堡。 可刚回到自己那处小院的时候,杜乘锋却突然看到,那杨家堡负责主事的老头杨玄,此刻却正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 “又有什么事?” 杜乘锋翻身下马,一脸疑惑。 “你这是又给我带新刀来了吗?” “不是新刀,是旧刀……哎也不对,壮士,还是先借一步说话。” 只见那杨玄支支吾吾了好一会,终究还是将杜乘锋拉到了一边。 而杜乘锋,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确实是旧刀的事情,就是昨天那一柄断马长刀的事情。之前那柳清云在决斗中被一剑杀死之后,杨玄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在那柳清云的家人手里购入了这柄断马长刀,拿到了杜乘锋这边。 杜乘锋收获了兵刃和磨刀的机会,蓟州杨氏也收获了杜乘锋的友谊,这本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我也是昨天夜里才知道,都督府的研磨匠师,居然也看上了那把断马长刀。” 说到这里,老迈的杨玄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那可是都督府的研磨匠师,这……”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给你出面对吧?” 杜乘锋马上便听出了杨玄话语之间的弦外之音,不过他倒是没什么厌烦的感觉。 反正他一直以来也是独自磨刀,正是想要和同行交流的时候,眼下因为这把断马长刀,他倒是正好有了这个机会。 “你约个时间吧,我去跟他聊聊。” “不用约时间了。” 杨玄尴尬的笑了笑,抬手一指身旁的小院。 “他们已经来了,现在就在院子里。” 第34章 招揽 在杨玄的引荐之下,回到院中的杜乘锋也见到了那个王姓的研磨匠师,和专程赶来的刘都督。 和杜乘锋想象的不同,不管是刘都督还是那个姓王的研磨匠师,身上都几乎看不出什么军旅气质。虽然两人都佩了剑,但只看他们宽袍大袖的样子,比起武将,他们明显更像是手捧书卷的文人。 白净的脸上挂着五绺清须,这明显是精心修饰过的,双方间隔三步之远,杜乘锋都能隐约闻到一股淡雅香气。 自己的院子自己知道,这香气显然不是他这边的。 如此破旧的小院,对于这两个风度翩翩如谪仙的人来说自然是格格不入的,不过二人倒也没有过多介意,只是往那里一坐,便让小半个屋子都显得蓬荜生辉。 这不禁让杜乘锋和杨玄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 和眼前这两位一眼就能看出显贵的人比起来,他们眼下的穿着打扮却是没法看了,杨玄还好,拄着拐杖的老迈样子,好歹也能算个乡间农户,而套了一身旧袍子的杜乘锋,干脆一眼就是个流民。 只看穿着打扮,他们两个与这两位贵人之间,便已经泾渭分明。 “你就是杜乘锋?我听过你。”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暗自皱眉的时候,那刘都督却开口了。 “你会磨刀?” “对。” 杜乘锋轻轻点头,不卑不亢。 刘都督会知道他的事情,杜乘锋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杨家人之前就在帮他收购兵器,宣扬名声,好让更多的蓟州刀客过来找他磨刀,那统领整个蓟州的刘都督,没理由会对他一无所知。 那么这刘都督亲自前来,难道是为了招揽? “你既然有研磨兵刃的本事,那要不要来我的帐下听令?” 就在杜乘锋想到这里的时候,面前的刘都督果然开口了。 但杜乘锋,却摇了摇头。 依托蓟州都督府,他的确能够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但这次的会面总让杜乘锋觉得隐隐有些不适。虽然那刘都督确实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说话做派也令人如沐春风,可杜乘锋还是隐隐察觉到了,那份微不可查的疏离感。 既然不是一家人,那就还是别进一家门了。 毕竟比起一个高明的对手来说,一个配合不好的队友,所造成的后果往往会更为严重。 “刘都督说笑了,军中不是已经有研磨匠师了吗?我这点微末手艺还差得远,就不去大营里添乱了。” 嘴上谦虚着,杜乘锋却已经将这件事推了出去,反正蓟镇兵丁的水平他也已经有所了解了,这场战争注定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而那刘都督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顺着杜乘锋的话头,接着说了下去。 “既然聊到研磨匠师了,那你应该也已经知道,我这次前来,一是为了让你去军中效力,二,则是为了那柄断马长刀。” 说到这里,刘都督抬手示意,那王姓研磨匠师便走上前来,开始述说缘由。 原来那柄五尺长刀,本为军器尺寸,民间私人不得持有,但原刀主柳清云清剿马贼有功,又爱刀心切,都督府这边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算是对柳清云清剿马贼的一份嘉奖——可现在柳清云既然死了,那这柄已经能被算作军器的断马长刀,自然也不能再继续流落民间。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个人私事。” 这样说着,那王姓研磨匠师便对着南方拱了拱手。 “那柳清云还在世的时候,曾专程前往兖州,请吾师阮山涛研磨过这柄长刀,由于涉及到师承秘辛,此刀不可外传,还请壮士割爱。” “嗯……” 杜乘锋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所谓的师承秘辛,他大概能猜到一些,或许是为了防止其他研磨匠师通过刀上的研磨痕迹,从而反向破译研磨手法? 那他只能说这个姓王的同行所担心的东西,确实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自己就已经把那一套念书磨刀的办法给抄了个明白——虽然受限于环境问题,他没能完全复刻就是了,不过整套流程他也是全都记住了的。 可即便这样,这把断马长刀,他依旧不能给出去。 纥奚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眼下每多一件兵刃,他就多一分战力。更何况那断马长刀和他惯用的杨氏祖传宝刀也有所不同,足有五尺的夸张长度能极大的弥补他在面对胡人骑兵纵马冲锋时的劣势。 毕竟这把刀就叫断马,这玩意针对的就是这个。 不过直接回绝的话,显然是有点不太合适的,对方都把师承抬出来了,他这边如果再说些什么回绝的话,难免有些贪图人家手艺的嫌疑。 所以在片刻的思索之后,杜乘锋干脆将那柄得自纥奚玄的大斧,拿了出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最近也遇上了一桩祸事……又或者说,整个蓟州很快都要面临一场祸事。”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斧头往前一推。 “你也是研磨匠师,看了这个,你也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这花纹……是草原王庭的风格。” 那王姓研磨匠师眼力倒也不差,竟一眼便看出了这柄大斧的来历。 可就在杜乘锋欣喜的以为,他们彼此之间能够互相理解的时候,那王姓研磨匠师,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这跟你说的祸事有什么关系?就凭这把胡人风格的斧头?” “啊?” 杜乘锋不禁一愣。 “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能看出什么来?” 听到杜乘锋居然这么说,姓王的研磨匠师脸色已然有些不快。 “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这边能够通过研磨兵刃,看到这柄兵刃曾经的那些经历,那么其他研磨匠师自然也是一样,大伙都没什么差别。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回事? “一派胡言!” 听到杜乘锋的自辩,姓王的研磨匠师登时连连摇头。 “我王某读圣贤书三十余载,手中经过的兵刃不知几万,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谁能只凭锋刃缺口,就能看出这兵刃的过往经历。” 这样说着,那姓王的研磨匠师干脆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扔在了杜乘锋的面前。 “你既然说你有这个本事,那你倒是看看这把剑都历经过什么事情啊?” “我……” 看着面前那柄长剑,杜乘锋不禁眉头紧皱。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用磨刀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说法,主要是因为面前这把剑上,压根就没有一丝煞气。 换句话来说,这把剑,压根就没杀过人。 没杀人见血,这把剑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打磨,这姓王的研磨匠师扔这么一把剑给他,才是在消遣他。 所以,要杀吗? 杜乘锋的手已然不知不觉的摸到了斧柄上。 双方之间的距离是不到三步,只需要一个龙形大劈就能把这姓王的研磨匠师豁开,至于那刘都督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逃离,也仍旧在他的虎跃范围之内。 更何况相比他眼下这一身劲装,这两人的宽袍大袖却是不利于打斗的,真动起手来,他一息之内就可以斩下两颗人头。 而这对于他来说,仅仅只需要一个抬手…… “王先生,我看你是多少有点难为这位壮士了。” 就在腥红的血丝已经逐渐攀上杜乘锋的双眼时,刚刚许久未曾开口的刘都督却站起身子,拿起那把剑,上下打量。 “你这剑都未曾见过血,根本不需要打磨,这位壮士又怎么能磨得了呢?” “都督,是他先大言不惭的。” 姓王的研磨匠师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据理力争。 “我只是……嗬,嗬嗬嗬。” 话还没说完,这姓王的研磨匠师却突然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大口的血沫从喉咙中涌出来,很快便将那一身宽袍大袖染得鲜红。 只因为他刚刚丢出来的那把剑,已然整个捅进了他的脖子里。 拔出长剑,刘都督任凭那研磨匠师的尸体如同垃圾一般倒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 随后倒转剑柄,将这把染血的长剑,向着杜乘锋递了过来。 “来,壮士,这把剑已然杀人见血,现在可以磨了。” 第35章 御赐班剑 杜乘锋接过染血长剑,面无表情。 当着自己的面,一剑把手下捅死了,这是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单纯的精神病犯了? 杜乘锋不太清楚,不过也不太关心,虽然身为一个爱好和平,只想要过安生日子的人,他不是很乐于见到这种杀生害命的场景,但相比起他砍杀那两百多个胡人的时候,这场面多少还是有些太小了点。 “找人过来清理一下,味太冲了。” 随口吩咐了杨玄一句,杜乘锋便将这柄剑放到磨石之上,研磨起来。 清水洒在刃口上,顺着剑锋流淌而下的不止是血,还有那些久远的过往。 虽然这把剑只杀过一个人,但杜乘锋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这把剑的经历。 和其他兵刃不同,这把剑的出身可谓之豪华,手艺高超的铁匠用了上好的百炼钢,才打造出了这看似纤细却强度极高的剑身,装饰了金银的剑柄更是由数个雕工匠人不眠不休篆刻而成,当黄铜吞口被收进鲨鱼皮鞘的时候,任谁都要说这是一把了不得的好剑。 而这样的好剑,却一次被打造了上百柄。 很难想象,如此精致的利剑居然会被当成量产货来制造,不过很快,杜乘锋便也知道了缘由——原来这批宝剑,是大陈朝廷用来赏赐新晋官员的,由于朝堂之上分列文武两班,因此又称之为班剑。 说白了,这就是一批仪仗剑,主要拿来用作装饰。 虽说大陈一朝以武立国,男子皆有佩剑传统,但大多数时候,这些佩戴班剑的贵人们却是没什么拔剑机会的。毕竟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也有手下兵丁上去作战,又怎么可能轮得到贵人拔剑动手——因此很多贵人干脆将剑刃换成了木片,这样更为轻便,却又不失佩剑在身的英武。 但这姓王的研磨匠师,却是其中的例外。 只因为,他已经接到了调令,要被派往蓟州。 姓王的研磨匠师名叫王高承,师从兖州大贤阮山涛,年纪轻轻,便被阮山涛一封书信举荐给了朝廷——大好年纪,又马上就要食得俸禄,这王高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是谁能想到,当朝廷一纸公文发下来的时候,派给他的居然是去蓟州边境随军。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高承才知道,他这位恩师之所以隐居兖州,原来是因为当年在朝堂上得罪人太多。 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军令如山,他敢抗命就是死路一条,所以王高承也只能回了趟兖州,看看这位把自己送进火坑的恩师能不能想想办法。 可迎接王高承的,却是那老头的一顿叱骂。 “作为读书人,你不想着发愤图强,以报国恩,还敢来我这里问?” 两巴掌抽在脸上,王高承这才明白,自己这位尊师怕不是读书读魔怔了,竟觉得读书不是为了高官得坐,风流倜傥,而是为了哪里有危险就去哪里为国效力——而蓟州边境无疑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合着这个见了鬼的调令还是他这位尊师亲自点出来的。 面对这样一位好老师,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王高承也只能收拾行李,奔赴北疆。 虽然身为读书人的王高承仍旧是宽袍大袖,一副名仕做派,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敢再把剑刃换成木头的了——毕竟除了作为研磨匠师之外,那份军令还给了他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作为监军,暗自盯着蓟北统领刘都督的一举一动。 对于边军这种事情,朝堂上也没什么办法,边军太弱的话,草原人就要过来了,朝堂上没人能睡得好觉。可如果边军太强的话……朝堂之上恐怕也没人能睡得好觉。所以一直以来,朝堂之上都有着将研磨匠师外派的传统,作为除粮草供应体系之外,对边军的第二重控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职位的重要性甚至堪比后勤总管,毕竟对于前线军士们来说,手中的兵刃和碗里的饭食一样重要。吃不了饭身上没力气,而握不了刀兵的话,就算有力气也没办法杀人。把心向朝廷的研磨匠师放在边疆,那就是给朝堂上的文武两班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王高承,就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了。 边境凶险,北地苦寒,王高承只觉得自己和那些被刺配的罪人也没什么区别,好在这刘都督还是个好说话的,甚至还读过几年圣贤书,平日里一副名仕做派,说不尽的潇洒风流——而这一套也是王高承喜欢的,双方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一时间同出同入,抵足而眠,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交好友。 当然,王高承心里还是记着自己那份任务的,可不管怎么看,这刘都督也跟他一样胸无大志。眼下他需要担心的却不是刘都督会对朝廷有什么威胁,而是这武备松弛的蓟州,到底还能不能顶住草原人的进攻。 好在,跟这位喜好空口谈玄刘都督一样,北面的草原人也都是些混子,平日里虽然有些冲突发生,但也只是马贼劫掠的程度,这种事简直再寻常不过了,甚至别说边疆了,就算在大陈腹地,那些山贼路匪,难道就不抢劫了吗? 所以只需要继续等下去就好,毕竟刘都督已经说了,只要他愿意在蓟北打熬一些时日,到时候一定会奏请朝廷,为他寻个可以专心研读圣贤书的清贵位子。 所谓投桃报李,刘都督如此待他,他自然也要给对方留下点东西才行。 比如,柳清云那一把断马长刀。 以王高承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柄仿照古时断马剑所锻的长刀,必然出自某个昔日的宫廷匠人之手,毕竟也只有那里的匠人,才能掌握这种真正的军器尺寸。再加上他也已经听说,这把刀曾经被自己那位见了鬼的尊师,兖州阮山涛所打磨过,那也就意味着这把刀是读过圣贤书的。 一把读过圣贤书的刀,正好配得上刘都督这样的谦谦君子。 所以这一次,王高承势在必得。 虽然这把刀据说是被一个民间的研磨匠师买了过去,但这对王高承来说却是无所谓的。整个蓟州的研磨匠师严格来说都归他管辖,他过来拿一把刀自然也不妨事。 只是那个叫杜乘锋的流民实在是有些恼人,明明他和刘都督都已经屈尊来到了杨家堡这种地方,却还不知道把刀送上来,甚至还说什么从磨刀里看到了胡人犯边……怎么可能?磨刀这种事难道不是用圣贤经典去镇压煞气吗?这个流民真的会磨刀? “你既然说你有这个本事,那你倒是看看这把剑都历经过什么事情啊?” 说着话,王高承便拔出腰间佩剑,直接扔给了对方。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高承才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钢剑太重,把剑刃换成什么木头的,不然还真让这流民有了推脱的理由。 他倒是要看看,这流民怎么敢当着他们两个清贵读书人的面,撒下这等弥天大谎。 “所以说,刘都督,我这明明是为了你好啊。” 看着钉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王高承满腔话语都被血沫憋回了喉咙里。 “我都这是为了你好啊,为什么要杀我呢?” …… 磨完了剑的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为什么要杀他,这姓王的难道还没回过味来?从这王高承刚一进蓟州,这刘都督怕不是就在演戏给他看,就算作为旁观者的杜乘锋也已经意识到了,这刘都督怕不是早就想弄死这个蠢货。 身为随军研磨匠师却整日空口谈玄,最后还觉得蓟州武备废弛是因为刘都督胸无大志,这王高承难道就不知道思考一下,自己来了蓟州之后到底有几天时间是在磨刀吗? 假意奉承想要不被掣肘,结果却迎来一个不干活的活爹,换位思考的话,杜乘锋怕是也想给这王承高来几刀。 不过这段磨剑的经历,也让杜乘锋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面前这位刘都督,倒是没他之前想的那么废物。 “只可惜了你这位朋友,他到死都还想着把刀送给你。” 调转剑柄,杜乘锋将磨好的利剑还了回去。 班剑虽好,但这种只是用来装饰勇武的东西,他却是用不上的。 “他死前想的居然是这个吗?那确实是可惜了。” 接过长剑,刘都督轻轻摇头。 “我本还以为他是朝堂上哪位贵人派来找我麻烦的,毕竟他们一向都觉得我们这些边疆武人粗野不堪,不懂得圣贤道理……算了,回头就说他与胡人力战而死吧,这样他家里人也能有份荣耀在。” 这样说着,刘都督转头看向杜乘锋。 “可问题是,这王承高虽然死了,军中器械却还得有人负责,你看……” “不去。” 杜乘锋登时便一口回绝。 如果说在打磨班剑之前,他还只是隐约觉得自己与这刘都督不是一路人,那么现在的话,他就更不想答应对方的招揽了——只因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刘都督身上,正带着某种他很熟悉的感觉。 是了,很熟悉,类似的感觉他在那剑客崔远身上感受到过,甚至在那杨三郎身上,也隐约感受到过。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对方帐下听令的。 哪怕要当场把这刘都督活劈了。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让你来军中大营,毕竟你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听到杜乘锋一口回绝,刘都督倒也不以为意,反而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说,你愿意以民间匠师的身份,协助都督府整备军械吗?” “这……” 这一次,杜乘锋倒是听明白了。 以私人身份协助都督府整备军械,换个说法,也可以叫外包。 这一次,杜乘锋再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刘都督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36章 精神病人的思维方式 统领蓟州的刘都督有点问题。 当然,杜乘锋指的不止是脑子,而是行为上。一剑杀了王高承的行为固然解恨,可这也就意味着蓟州都督府与大陈朝堂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裂痕。 “难道我这其实是待在一个反贼窝子里?” 杜乘锋一度有过这样的疑惑。 不过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杜乘锋便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位刘都督的想法,比他预计的可能还要更疯狂点。 “胡人能打到南边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打到北边去?” 这便是刘都督在那一次交谈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同样也是作为随军研磨匠师的王高承必须死的原因——原本这刘都督是想要将一切准备都私下进行,毕竟擅启边衅可是会让蓟州招来朝堂的针对,可如果真打下点什么来,把好处拿到手里,到时候战功报上去,那朝堂上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问题也卡在这里了,王高承落地之后真就一点活都不干,整日空口谈玄,不止拖住了蓟州都督府的准备进度,甚至还一度让这刘都督以为自己事发了,是朝堂上准备收拾自己。 不过现在的话,在知道王高承只是单纯的愚蠢之后,那刘都督倒是放心了不少。 但在那刘都督离开之前,杜乘锋还是问了另一个他颇为在意的问题。 “你居然相信我的话?你真的相信我能从磨刀的过程里看到记忆吗?” 是了,这个问题从打磨那把断马长刀的时候,就一直徘徊在杜乘锋心头了。而在打磨那柄御赐班剑,感受王高承的记忆时,这份疑惑就愈发地明显了。 就算再怎么迟钝,杜乘锋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磨刀方式,恐怕和眼下这大陈一朝所流行的主流磨刀方式,有着极其重大的差别,甚至双方的思路从一开始就完全是两码事。 在这个大家都在思考如何“镇压煞气”的环境里,他这种与煞气交融的方式,简直堪称邪门外道。 当然,他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来说,他反而感觉自己的办法更方便也更好用,可涉及到跟外人交流的话…… 他那些从兵刃上得到的记忆情报,真会有人信吗? “信与不信,这重要吗?” 面对着杜乘锋的疑问,那刘都督倒是反问了回来。 “反正胡人是一定会打过来的,王高承这种废物在战事里也一定没什么用处……的确,消息是你说的,但是做决定的,还是我。” 此言一出,杜乘锋便不由得高看了这刘都督一眼。 原本在他最初的判断中,这刘都督乃至于蓟州都督府,四舍五入加起来都算是个废物。而在看了王高承的部分经历,见识到了刘都督的演技之后,他也只是将其提到了有一定能力,但还是个精神病的级别。 可现在的话,只冲这份气势,杜乘锋就隐约能感觉到。 如果那纥奚青真的打过来,这刘都督,兴许还真能成为那场战斗中的一份助力。 不过助力归助力,真要动起手来,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好在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充足的货源。 “蓟州都督府的全部武备啊……这我真的磨得完吗?” 一想到那装满兵刃的武库,杜乘锋心中就有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些可都是曾经上阵杀过敌的老兵刃,天知道上面都带着怎样的杀伐技艺。 所以在练了几套龙虎二势,又扛着木梁跑了几圈之后,杜乘锋洗了个澡,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想要完整的感受兵刃的经历,那肯定要保持精力充沛才行,在开启蓟州武库之前,杜乘锋准备先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而这场睡前的锻炼,也能让他睡的更为踏实。 这一天,杜乘锋难得调整了作息,改成了晚上睡觉。 只是,杜乘锋这里是睡踏实了。 那坞堡中的杨家人,却都睡不着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当杨玄失魂落魄的回到坞堡时,那些杨氏族人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随着杨玄将事情说明,他们便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杜乘锋,居然与蓟州的刘都督搭上线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原本是想要先把那杜乘锋稳在杨家堡,随后将其研磨匠师的身份散播出去,这样各路刀客都会聚拢过来,杨家堡也很快就能兴盛起来——可是在有了刘都督这条过江强龙的参与之后,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杜乘锋既然答应了都督府的外包工作,自然就是要去蓟州武库磨刀了。都督府有需求,那杜乘锋也想要磨刀,两边简直是天作之合。 所以在这中间,还有他们杨家人什么事? “这……” 原本还准备捞一笔的杨氏子弟,此刻尽皆垂头丧气。 杜乘锋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活祖宗了,那刘都督更是杨家堡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眼下两边联合起来,他们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找什么办法呢?” 就在祠堂中的众人正唉声叹气的时候,却有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倚靠一个外人?” “……三郎又在说疯话了,快把他带回去。” 杨玄甚至都不用抬头,便已经知道来的人是杨三郎了。 几个杨氏子弟站起身子,就要把杨三郎带走,起码经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大伙倒是都已经习惯了杨三郎的疯病了。 只是这一次,那杨三郎却拼命挣扎着,死活没有挪动脚步。 “我没疯!我一直都很清醒!” 拼命扒着祠堂的门框,杨三郎放声大喊着。 “把整个杨家堡的安危和未来,放在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外人身上,你们才是真疯了吧!现在那个外人要走了,要带着我杨氏祖传的宝刀一块走了,你们要怎么办?你们能怎么办?” “我们……呃?” 直到这个时候,一众杨氏族人才意识到,如果真让那杜乘锋和刘都督搭上线,去了蓟州都督府,那杨氏一族的宝刀,必然也是会被带走的。 那么杨家堡又收获了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有,不止什么都没落到,甚至还把压箱底的祖传宝刀赔了出去。 这么想的话……这杨三郎说的话,好像还真是最清醒的? “那你能怎么办?” 杨玄不禁皱起了眉头,盯着杨三郎。 “刀在他手里,你能要回来吗?” “族叔,不是能不能要回来,是必须要回来。” 深吸一口气,杨三郎咬紧牙关。 “不管是用偷,用骗,用抢,还是要我低头认错,鞠躬谢罪,给他跪下磕头,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要了我这条命都无所谓。” “那是我蓟州杨氏祖传的宝刀,这把刀必须留在杨家堡。” 第37章 刀会选择自己的主人 子时三刻,月朗星稀。 看着高悬在天空中的明月,杜乘锋无语凝噎。 他发誓,自己这次真的调整了作息,甚至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他还特意白天多加了一些训练——而结果却是也如同他想的那样,一身疲惫的他洗了澡之后,简直沾枕头就着。 可即便他做好了再多的准备,也架不住有人敲门。 “谁啊!” 半夜被吵醒的杜乘锋登时就急眼了。 自己的院子自己清楚,真是李木匠这样的自己人来也用不着敲门,换句话来说,这一定是某个外人在打扰自己安静的睡眠。 只是杜乘锋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他门口的这个人,甚至连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都不一定有。 “你又来干什么?” 看着眼前的杨三郎,杜乘锋已经有点压不住火气了。 要不干脆还是一刀攮死算了,反正这精神病扰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虽说那把厚重的大刀不太方便拿来用,但他眼下身上可是还挂着十七把刀子呢。 那些劫匪混混们用的攮子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武器,不过拿来收拾这杨三郎,却也正合适。 不过就在杜乘锋这边正准备拔刀,给这杨三郎来一刀的时候,面前的杨三郎,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要杀要剐都随你便!” 一边这样说着,杨三郎一边推金山倒玉柱,对着杜乘锋就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蓟州杨氏没关系,所以哪怕要了我这条命,也求你把我蓟州杨氏的祖传宝刀留下来!” “啊这……” 杜乘锋说不出话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之前这杨三郎跟他撒泼打滚的时候,他还有弄死对方的心思,眼下搞得这么正式,甚至还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几个,他反倒是有点不好直接一刀捅下去了。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不是那种会被道德绑架的类型,只靠三两句话,就想要让他把手里最重要的战力舍出去,那多少有点把他也当成精神病了。 “刀肯定是不会给你的,自己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可要叫你家大人过来了。”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听到杜乘锋话语之间居然毫不遮掩的将他当作无知幼童,杨三郎的脸上终于带起了几分悲愤之色。 然而面对着满脸涨红的杨三郎,杜乘锋却只是点了点头。 “对,确实。” “你……” 饶是杨三郎早已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此刻也不禁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可没等杨三郎说出什么话来,两记耳光已然抽在了他的脸上。 “看不起你怎么了?你做的事有几件事能让人看得起的?”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直接一把揪起了杨三郎的领子。 “张嘴祖宗闭嘴祖宗,你要真这么在乎你那个祖宗,你怎么不学学你祖宗那样,自己拿把刀把威名杀出来?” “我,这,可是……” 被两巴掌抽晕的杨三郎半天说不出话来。 拿把刀?说得到轻巧,他杨氏一族的祖传宝刀都已经流落旁人,他又能去哪里拿刀? “还看!还看!” 眼见得杨三郎居然还探着头往屋里瞟,杜乘锋又是两巴掌抽在杨三郎脸上。 “那是我的刀!你看什么!再者说不过是一把杀猪刀而已,你自己是找不着吗?” 两巴掌抽完,杜乘锋便一个摔投,将杨三郎扔进了远处的黑暗里。 “好好学学你祖宗!没出息的东西!” 目送着那杨三郎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失魂落魄的离开,杜乘锋这才长出一口气。 还好,经过之前应对剑客崔远那次,他对付精神病的办法也愈发地熟练了。面对这种脑子不太正常的人,正面硬碰硬多少有点恶心自己——所以与其大半夜还要在门口收拾尸体洗地,还不如干脆顺着对方走,然后把问题抛回去,这样精神病就会自己跑到一边去精神内耗,不会再冒出来招人烦了。 “时候还早,再补个觉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关上院门,继续回屋睡觉去了。 杜乘锋这边是能睡着了,那杨三郎可睡不着了。 四个巴掌抽在脸上,两颊之上是火辣辣的疼。但比起脸上的疼痛,更令杨三郎痛苦的却是刚才的经历。 他明明已经尽力了,尽力去学着族叔杨玄的模样,去做一个成熟的人,所以他愿意去偷,去抢,去骗,甚至学着族叔的模样去鞠躬道歉,磕头谢罪,乃至于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给人杀。他本以为这样或许会有用,他本以为自己能为蓟州杨氏做点什么。 可事实却证明,他什么也做不到。 那个流民的话语还徘徊在耳边,或许他确实就是一个没出息的孬种。他不可能打的赢那个流民把刀抢回来,也不可能从那个流民手里把刀求回来,这不是跪地磕头能解决的事情,所谓的颜面毫无意义。 有水迹打湿了杨三郎的衣衫。 大雨倾盆,一如杨三郎泪流满面。 踉踉跄跄的在雨中走着,杨三郎已然认不清方向,他只知道此刻的他已然没有脸面再回去坞堡,只因为他的一个错误判断,杨氏一族已然因他丢尽了脸面,甚至连祖传宝刀都落到了外人手中,他又怎么能回得去呢? “要不干脆找个地方,死了算了。” 万念俱灰之下,杨三郎已然准备就这么一了百了。 也就是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路边有一颗,老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也就是树干长歪了,从主干上歪出一根横梁来,倒是正好能挂点绳子什么的——于是这杨三郎便解下腰带,当作上吊绳,直接给自己挂了上去。 可挂是挂上了,但人在濒死的时候却是会本能的挣扎,这甚至与勇气无关,纯粹是人体本能的生理反应。 于是只听“咔嚓”一声,这杨三郎便跟半截裂开的树干,一块砸在了地上。 躺在松软的泥泞里,杨三郎不禁愈发地悔恨了,之前他拿着投矛拼命那次也是,明明是该舍生取义的时候,明明是该像个男人一样坦然赴死的时候,他却是没办法战胜自己的本能反应,甚至连死都死不成! “我,啊,啊啊啊……” 杨三郎想要仰天长啸,干哑的喉咙却已然发不出什么声音。 想他杨三郎当年也能被算成一方豪杰,现在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难道真和那个流民说的一样,他就是这么没出息吗? “啊啊啊啊……” 跪在地上的杨三郎使劲抓着地上的泥土,仿佛这样就能抓到点什么希望。 可就是这绝望的一抓,还真给他抓到点什么。 “……嗯?” 感受着手中的触感,杨三郎下意识地站起身子。 有老旧的弯刀被他从泥泞中拔了出来。 “你怎么不学学你祖宗那样,自己拿把刀把威名杀出来?” 刚刚那个流民的话语,还徘徊在杨三郎的耳畔。 看着手中被雨水冲刷着的弯刀,杨三郎可以确信。 蓟州杨氏的先祖,还在庇佑着他的子孙。 第38章 蓟州武库 第二天早晨,杜乘锋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拉住从小院门口跑过去的李木匠,杜乘锋这才知道,那杨家坞堡昨天半夜里失火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打翻了灯笼,虽然人员没有什么伤亡就是了,但供奉祖宗的祠堂,却被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可是我记得,昨天晚上不是在下大雨吗?” 杜乘锋颇为不解,要知道他起夜小解的时候,也是看到了外面的大雨倾盆。 漫天大雨之下都能把祠堂给点了,天知道杨家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如何补救,那是杨家人的事情。而今天的话,他要先去蓟镇都督府,进行自己第一天的工作。 也就是以外包服务商的身份,过去把那些库存的兵刃都打磨一遍。 一想到那些库存的兵刃,杜乘锋就是一阵心潮澎湃,要知道这可是蓟州这个四战之地的全部库存,里面不知道保存着何等惊人的技术与经验,如果将这些一切的一切,全部归纳于己身的话…… “冷静,冷静。” 深呼吸数次,杜乘锋让自己镇定下来。 毕竟他的磨刀方式比较特殊,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行。那蓟州武库的库存虽好,可万一他这边定力不够,反过来被煞气侵染,那甚至都不用等纥奚玄打过来了,整个蓟州怕不是要先被他抄家伙杀上一遍。 “至于你的话,就先继续喝酒吧。” 看了眼手边的厚重大刀,杜乘锋干脆找了个大号的酒坛子,把刀给装了进去。 这倒不是为了防止什么盗窃,毕竟眼下放眼整个蓟州,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拿得起这把刀。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这把刀喝酒还没喝够。 还要再泡个两三天,杜乘锋摸起刀柄的时候便隐约有了这个判断,虽说他也不知道一把刀泡酒里能有什么用,但既然有了这个感受,他倒也愿意试试看。 反正这把大刀,他也带不出门。 出门的话自然是要轻便一点,至于防身问题,他身上这件袍子里还装了十七把刀子来着。再加上已经融入本能的摔跤功夫,和那一身刚学的龙虎二势,杜乘锋觉得自己出门应该是遇不到什么危险的。 可谁能想到,他这才刚离开杨家堡没多远,就遇上劫道的了。 “下马!快点!把东西都留下来!” 迎面而来的枪矛直接把本就胆小的挽马吓在了原地,止步不前。 就连马上的杜乘锋,也是一愣。 蓟北之地治安不好,他以前也只是在磨刀的过程里感受到过,四舍五入约等于听说过没见过,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上午,他却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真实的蓟州本地特色。 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杜乘锋却乐了。 只见面前这几个强盗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没吃过几顿饱饭的样子,为首的强盗直接光着腚,连裤子都没穿,而这几个人手中的枪矛,甚至连铁头都没有,纯粹就是一根削尖的木棍。 当然,杜乘锋之所以能乐出来,倒不是因为嘲笑这些强盗穿得少。 而是因为为首的那个强盗,他认识。 “你之前不是打猎的吗?” 眼看着挽马已经吓得开始哆嗦,杜乘锋干脆翻身下马。 “怎么干起这一行来了?” “你是……是你!” 为首的强盗愣了一会,紧接着便怒发冲冠。 “你还敢跟我照面!之前抢我裤子的帐还没跟你算!哥几个抄家伙!弄死他!” “嗯?你来真的啊?” 眼看着几个强盗居然真的端起枪矛冲着自己捅了过来,杜乘锋下意识地踏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拍。 几根木矛戳在他胸前,叮当一阵乱响,却全都被袍子里的刀刃给挡了下来。 反倒是那冲得最前的强盗,被这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整个头颅都已然被砸进了腔子里。 眼见得为首的同伴瞬间矮了一个头,其余强盗不禁都惊得愣在了原地,甚至就连亲手拍出这一巴掌的杜乘锋,也愣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刚才只是沿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运动习惯,本能的将那一式“龙形大劈”之中的束展身法用了一下,可谁能想到这脊柱束展之间,竟能带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或许那创出了龙虎二势的柳清云,真的错过了一次最为重要的抉择。 “如果要继续在这个方向上走下去的话……嗯?” 就在杜乘锋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抬起手来刚准备继续打,杜乘锋这才发现,是那些强盗们逃跑了——荒山野岭这能跑到哪去?更何况跑了也没饭吃,再加上里面还有曾经见过一面的熟人,杜乘锋就更不可能让他们走了。 说到底,作为一个太平人的杜乘锋还是心善,看不得这个。 所以几次虎跃之后,那几个强盗便都被绳子串了起来,拴在马屁股后面。 好在这样的队伍在蓟镇也不算扎眼,一路进了蓟镇之后,杜乘锋倒也看到不少跟自己一样牵了一队人在走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总会有人凑上来,问他牵着的那几个两脚牲口卖不卖,要多少钱。 这种买卖人口的事情,杜乘锋自然是不会干的,于是牵着这几个人,杜乘锋便一路来到了都督府。 “他们都已经改过自新了,想要为蓟州贡献一份力量。” 杜乘锋是这么对都督府的兵丁说的。 “我听说都督府这边最近也在招人吧?” “对!确实有这回事!兵刃作坊那边正缺劳力去挖矿呢!” 几个兵丁连忙将那些强盗接了过来,一路押解,不知到哪里去了。 随后便清点了五百个大钱,递给了杜乘锋。 “做善事还有钱拿?” 掂着手中的五百个大钱,杜乘锋突然感觉,这蓟州的风土人情好像也没那么差。 为这些强盗们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好去处之后,杜乘锋便牵马进了都督府,而那刘都督却也早已在正厅中等候多时,看起来却是比杜乘锋自己还要着急一些。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杜乘锋颇为不解,要说他自己这边着急也正常,毕竟早一点进入武库,他就能早一点提升实力,可这刘都督着急……他又不是不过来,这一天不见,至于急成这样吗? “我早点还没吃呢,要不我们还是先……” “来不及了,赶紧跟我去武库。” 杜乘锋的面前,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刘都督,此刻脸色已然漆黑如墨。 “都是因为王高承那狗畜尸位素餐,武库里现在出大问题了。” 第39章 武库的异变 蓟州武库坐落于都督府的地下。 为了安全起见,平日里只有随军的研磨匠师,也就是军械总管,才有出入武库的资格,至于其他人,甚至连刘都督本人,都必须在得到了军械总管的许可之后,才能进入。 至于其原因,则是因为,这种武库地窖之中,曾经发生过不忍言之事。 “那是很久以前,在幽州都督府那边发生的事情了,当时还没有这一条禁令,武库也是建在地面上的。虽然武库这种地方煞气极重容易出事,但只要军械总管日常做好兵器养护,倒也不妨碍兵丁们平日里过来拿取军械,操练阵势。” 当杜乘锋问起来的时候,刘都督便也将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下。 毕竟这也关系到,蓟州武库面临的问题。 和蓟州那个被一剑捅死的王高承不同,幽州的军械总管却是一个愿意干活的,因此平日里也一直都没什么事发生,各种兵刃都被磨得锃亮,兵丁们来拿取军械的时候,也从未有谁发生过煞气入体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军械总管一两天没来报到,也不太影响武库的正常使用。 一两天没什么事,三四天也还好,直到七八天的时候,这军械总管还没出现,幽州都督府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可就在那位统领幽州的都督打开武库,准备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一把兵刃却吸住了他的眼睛。 “然后幽州都督府就死了一半的人。” 行走在黑暗的甬道里,刘都督眉头紧皱。 “根据逃出来的人给出的说法,幽州都督已经彻底煞气入体变成了怪物,并且不止是都督府,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幽州都督甚至还一路杀了出来……那场灾难直接摧毁了整个幽州的防备,也就是因为幽州陷入大乱,那些草原人才有机会趁机出兵,把幽州划成了他们的领土。” “这……” 杜乘锋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他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这边在武库里煞气入体,把整个蓟镇都杀了呢,合着之前还真有人已经干过这种事了。那倒也难怪,进出武库需要有研磨匠师来确认一遍,毕竟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常年与煞气打交道的研磨匠师们,在面对煞气入体的时候,多少也能算更有抵抗力一点。 也就是多出了这点抵抗力,就让研磨匠师有了逃跑的机会,磨不了干脆就不磨了,大不了跑出来报个信,然后把地下武库整个封了。 毕竟这地下武库,又不止是一座。 在吸取了幽州的经验教训之后,各地的武库便都进行了改建,不止主体建筑都埋进了地下,更是分出了数十个隔间——就像杜乘锋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各地都督府也干脆把兵刃都分批存放,这样一间武库出了事之后,直接就地埋了就行,反正还有另外好几间武库可供取用。 只是这武库到底为什么会出问题,却是没人知道了。 “这不太对吧?” 杜乘锋敏锐地发现了这套说法中,一个明显的问题。 “武库里的兵刃都是打磨好的,平时封在库里,又没人拿它们出去杀人,那这刀兵煞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刘都督叹息一声。 “幽州失陷,军械总管也不知所踪,我们能拿到的情报,也只有从幽州出逃之人所录下的口供。谁也不知道这场祸事到底是怎么起来的,甚至有人说是幽州的军械总管故意为之……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朝廷便禁了各地自行对军械总管的征召,改成了由朝廷统一指派。” “嗯……” 杜乘锋点了点头。 这倒是能理解,无非就是之前王高承记忆里,朝堂对边军加强控制的一种手段。可一想到王高承那段经历,杜乘锋又觉得不对了。 那王高承自从来了蓟州之后,压根都没进过几次武库,那这蓟州的武库,又是怎么出的问题? “可能是跟幽州那次一样。” 刘都督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原本也以为,幽州失陷,是因为军械总管叛变,但是现在看来的话……可能还真冤枉他了,这件事不一定和军械总管有关,更可能是什么别的异变。” 说到这里,刘都督的脚步停了下来。 “好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不是研磨匠师,再往前走的话恐怕会出事情……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应该是前面的甲字七号库,磨不了就赶紧出来,我好叫人把这个武库封死。” “放心,我应该能搞定。”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杜乘锋的脸色,却也已经严肃了起来。 只因为就算隔着如此的距离,他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浓重的刀兵煞气。 凶煞的气息弥漫在甬道之中,就连呼吸之间都隐约带了点铁锈味。 但杜乘锋却知道,这并非是什么兵刃锈蚀的气味。 而是久违的,血腥气。 “看起来是个大活啊……” 背着装了磨刀石的包裹,杜乘锋打着火把迈步向前。 越是靠近,杜乘锋越是能感受到那份浓重的煞气,那是远比他那柄厚重大刀更为浓重的气息。 要知道,他那柄大刀自杨氏传承下来,又落入他的手中,这个过程里,加起来可是杀了足足四五百号人。 而里面那个比大刀都还要更为凶煞的兵刃,又是杀了多少人? 千人?还是万人? “了不得啊,这种东西。” 杜乘锋不禁深吸一口气。 明明前方极为危险,但他反而却更为兴奋。 越是危险的兵刃,能带给他的收获,也就越大。 也就是这个时候,找到了甲字第七号库房的杜乘锋,一把便拉开了仓库大门。 然而出乎杜乘锋预料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杆兵刃上,却没有任何血腥的气息,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刀兵煞气。 甚至,都不一定杀过人。 “这……”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杜乘锋还是循着心中的那份感受,从那些摆放刀枪剑戟的架子之上,取下了这一关兵刃。 这是一面老旧的将旗。 第40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找了块空地放下板凳,杜乘锋掂量着手中的将旗。 这杆将旗的旗杆约莫有八尺左右,通体由硬木制成,杆子头上镶着枪尖,老旧的旗面已经泛起了毛边,就连旗子上绣着的飞天火凤也已然褪去了颜色。 “还好,还好。” 杜乘锋暗自庆幸。 虽说作为纺织品的旗面,他还不知道该如何保养,但这玩意至少还有个枪尖。 有个枪尖就好办了,那这玩意就能拿来打磨。 于是在倒了点清水,润湿了磨刀石之后,杜乘锋便将整个大旗放倒下来,开始磨砺。 正所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等会,前朝? “呦!” 杜乘锋不禁心里一突。 怎么着蓟州武库里还能有前朝将旗,这刘都督不会是真要反吧? 不过在接下来继续打磨之后,杜乘锋才知道,此前朝,非彼前朝。 眼下应该是大陈一朝,这段记忆杜乘锋已经从杨胖子的经历里看到了,而大陈一朝之前则是叫大虞,也就是杨胖子曾经生活的年代——而这杆将旗,却是来自于更为久远的时候。 那是大虞之前的朝代,人称大楚。 和眼下流行的排兵布阵和城防工事不同,大楚一朝,勇字当先。比起好整以暇地去与敌人接战,大楚的士卒们更乐于主动进攻,以烈火燎原之势,摧垮敌人的一切反抗。 而那个时候,冲锋最前的勇将,手中所持的便是这一面凤凰旗。 在大楚的文化中,凤凰又被称作不死鸟,正所谓“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凤皇纷其承旃兮,高翱翔之翼翼”,每个楚国人都相信,在火凤的引导之下,自己不会就这么死去,不死的凤凰鸟会引导他们的灵魂,带着他们翱翔于九天之上。 每当凤凰旗作为先锋冲入敌阵的时候,所有楚人士卒都会奋勇争先,跟随在这只不死鸟的身后,斩杀面前的一切敌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能够持有凤凰旗的将领,无一不是一骑当千的猛将。 挥动着凤凰将旗的他们永远都会冲在阵型的最前方,用自己那堪称非人的勇力为身后的士卒开辟道路。而在这些猛将老去之后,这些象征着先锋猛将的凤凰战旗便会传给军中下一个最为强大的战士,而后这些新一代的先锋猛将便会接替曾经的老将,继续出现在战场上最为危险的地方,为大楚带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而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下,那些执掌将旗的楚人将领,心中也燃起了烈火一般的征服欲望。 那时的蓟州还不叫蓟州,在大楚一朝,这里还被称为渔阳,而当时的渔阳守备都尉龙燕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力冠三军——按理来说,这样的猛将,一定是能在乱世之中建功立业的,可这龙燕赶得不巧,偏偏赶上了一个太平时代。 那时的大楚已然从战乱之中安定下来,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各地领兵都尉也只作守备之用,不再对外征战。这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可像龙燕这样一心想要开疆拓土的猛将,却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 毕竟这天下已经没什么其他势力可以攻打了,总不能说调转兵锋,自己打自己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龙燕的视线,转到了草原上。 渔阳地处北方边境,往草原上打正是方便,虽说那些草原人一向都逐水草而居,没有什么固定的城镇来给他攻打,但只要一路打过去,不一样也是开疆拓土? 真要打破那草原王庭,活捉单于,说不定还能封候拜将,位极人臣! “杀!” 这样想着,这龙燕便已经决定放手干了。 征发民夫,整军备战,身为领兵都尉的龙燕几乎调动了渔阳郡所有能调动的力量。而那些草原人也确实敌不过烈火燎原一般的楚军士卒,一时间被打的抱头鼠窜,畏楚军如畏猛虎。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隐藏在草原深处的漠北王庭,动了起来。 那是龙燕打得最为艰苦的一战,明明他已经极为勇猛,冲锋陷阵的样子如同猛虎下山,可那些狡猾的草原精骑却根本不与他硬碰硬,而是直接远远地绕过他的刀锋,从侧翼突入,砍杀着他身后的每一个士卒。 伴随着战斗的持续,那些能够跟随在龙燕身后的士卒们,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最终只剩下龙燕一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龙燕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下了多么巨大的错误,他很想像旗子上的不死鸟一样,马上飞回去,飞回大楚郢都,告诉那些楚军将领们,眼下大楚所用的战法有着极大的缺陷——但一切终究已经晚了,五杆骑枪已经捅穿了他的身子,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而渔阳郡,也就此陷落。 作为战利品,这杆将旗便被留在了草原人的前军营帐中,直到后来大虞一朝收复渔阳失地,并将其改为蓟州,这杆将旗才被放入了蓟州武库之中,和其他老旧兵刃堆在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没有谁在意这一杆老旧的将旗,毕竟少了那个扛着大旗的先锋猛将,这一面旗子也不过是一块老旧的破布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杆老旧的将旗才会一直沉睡在武库之中,落满灰尘。 “嘶……” 结束了打磨的杜乘锋,微微皱眉。 不对,刚才的感受有点问题,这杆老旧的将旗可不是在一直沉睡,起码就他刚才进入武库之前的时候,这杆将旗上所附着的凶煞气势…… “等等?” 杜乘锋突然愣了愣。 打量了一眼身旁那些陈列着刀枪剑戟的兵器架,又看了眼手中的将旗,杜乘锋心中已经有所了然。 之前他感受到的那份煞气,并非来自于这杆将旗 而是这甲字七号库房中,所有刀枪剑戟之上,那一切刀兵煞气的统合。 换句话来说,即便曾经持有这杆将旗的龙燕已经战死,但这杆将旗本身,却从未就此认输。 它还想要点齐兵马,再战一场。 一如当年冲锋陷阵之时。 第41章 战胜怪物的办法 将旗虽然有所不甘,但在杜乘锋一番打磨之后,倒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是要经常保养库里的兵刃。” 出了甬道之后,杜乘锋便找到了刘都督,说了下注意事项。 “将旗本身没有煞气,但如果周围的兵刃多日不曾打磨……就好像你看到手下的士兵长时间不训练一样,你肯定也会想要让他们操练一下吧?” “原来如此……” 听杜乘锋说了事情原委之后,这刘都督倒也放下心来,不过马上,这刘都督却又对那一面将旗起了兴趣。 就像煞气兵刃能够让武者得到非人的力量,这杆将旗对于一个统兵将领来说,明显也是一件稀世珍宝。 如果能够用这一面旗子,来统合整支军队的煞气,那又会爆发出怎样恐怖的战力? 这样想着,这刘都督却已经走入了库房,将那一杆将旗抓了起来。 将旗入手,刘都督一双眼睛登时就变得腥红刺目。 “呦!” 吓了一跳的杜乘锋连忙将那一杆将旗抢了下来,随后抡起胳膊,对着刘都督就是两记耳光。 “还不醒来!” “汝等叛逆之贼,竟敢窃据……嗯?” 那刘都督嘴里刚准备嘟囔些什么,却被两巴掌糊在脸上,眼中腥红顿时褪去,整个人也恢复了清醒。 “我这是……抱歉。” 虽然刘都督还被那两巴掌打得有点晕头转向,但只看杜乘锋手中的那杆将旗,他也已然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经历了何等骇人的事件。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摸,那幽州都督府失陷的安检,却也算是有了答案。 合着那幽州军械总管确实是被冤枉的,那幽州都督在摸到将旗之后,便已经被将旗所影响,觉得自己乃是昔日楚军将领——一个楚军将领跑到大陈都督府里,那周围的确也都能算敌军,身为陷阵猛将,却身陷敌营,那自然是要出手讨逆,大杀四方。 不过,这也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蓟州武库中的凤凰将旗,是前朝收复渔阳郡的时候,顺手拿回来的。 可那幽州武库中的凤凰将旗,又是从哪里来的? “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刘都督皱了皱眉头,却也知道眼下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抱拳拱手,刘都督对着杜乘锋深施一礼。 “多谢杜先生相救,不然我蓟州今日恐怕就要像那幽州一样,生灵涂炭了。” “不至于不至于,你别怪我抽你两个嘴巴就行。” 杜乘锋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反正刚才他一直都在全程盯着,就算这刘都督真被凤凰将旗给弄疯了,这个距离之下,也足够他把身上的十七把刀子全都攮在对方身上。 不过这刘都督倒也是个敞亮人,他这边揣了一身刀子进都督府,居然也没被搜过身。 “那是因为我也是习武有成。” 听到杜乘锋的疑问,刘都督便干脆抬手一划。 只见那青石堆砌的甬道墙壁上,竟硬是被刘都督以指力划出一道深痕。 “在我大陈一朝,能够作为都督统领一方,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要能够以大毅力驾驭凶煞兵刃。想我刘燕然习武二十余载……” “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杜乘锋一阵挠头。 “没事,如果是走了什么门路的话,不用说,我能理解。” “……刚才是意外。” 刘都督不禁老脸一红。 “那杆将旗的刀兵煞气,与我心中所想正好契合,所以心念相符之下,也难免给那将旗钻了空子……至于你说的那种走了门路的都督,往南走或许会有一些,但是这种边疆重地,必然不会有那种鱼目混珠之徒。” “……你刚才说什么?” 杜乘锋仍旧在挠着头。 “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边疆重地……” “不是这句,之前的。” “前面?想我刘燕然习武二十余载……” “对,就是这句。” 杜乘锋点点头,暗自记下了刘都督的名字。 刘燕然,这“燕然”二字,分明就是那草原深处,漠北王庭的所在之地。 生于蓟北,却以燕然为名,这刘都督的胸中志向,由此可见一斑。 “原来你是要问我的名字。”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这刘都督倒也反应过来。 “我名刘燕然,勒石燕然的那个燕然……当然,平日里的话,还是唤我官称,叫我刘都督就好。” “了解。” 记住了名字,杜乘锋便拿出了那一面将旗。 “至于这个的话……” “这东西……罢了。” 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将旗一眼,刘都督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宝物虽好,但却不是他能用得动的东西。 “再者说,你刚才也说了,那楚人的统兵之法虽然势如燎原,但实际操作起来,也还是有些问题。这将旗终究还是有些落后于时代了,干脆还是封回库里……不行。” 话刚出口,刘都督自己却摇了摇头。 那确实是不能现在就封回库里,毕竟这武库之所以会煞气弥漫,杜乘锋刚才也说了原因,如果真就这么把将旗封回去,那这将旗闲的没事,再在武库里练几次兵,都督府还要不要了? 于是在当晚回杨家堡的时候,杜乘锋便多了一匹战马,还有一面被厚布裹起来的战旗。 战马是刘都督送的,严格来说还算都督府的财产,只是方便杜乘锋这边来回通勤,毕竟李木匠家里借来的挽马确实也跑不快。至于那杆战旗……只能说是工作需要,真不是杜乘锋有意想要把这玩意弄回去。 毕竟比起战旗本身,杜乘锋已经拿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之前打磨战旗时所感受到的,战场经历。 “原来猛将也不是真就完全的无敌……” 骑在马上,杜乘锋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某种办法。 那个叫纥奚青的天生怪物,或许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即便对方有着非人的力量,手中还掌握着一批如狼似虎的草原精骑,并且在这个有着刀兵煞气的世界里,这份优势还会被成倍的放大。 但说到底,这也不过只是大楚悍将龙燕的程度。 勇冠三军都会战死沙场,那纥奚青,一样也能。 第42章 纥奚青 是夜,草原深处,青羊部。 一顶朴素的大帐之外,有年轻人正借着月光打磨着佩刀。 在好汉如云的青羊部中,年轻人的身形算是相对瘦弱的,不仅没有那些摔跤手们的膀大腰圆,就连个头也显得比大多数勇士们矮了一点。此刻蹲在地上磨刀的样子,与其说是勇士,倒不如说像一只猴子。 可就是这样一只蹲在地上的猴子,却让身高足有九尺的壮汉都唯唯诺诺,不敢上前。 “过来吧,木尔术。” 似是察觉到了背后壮汉的拘谨,年轻人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回头来。 “你跟我也快十年了吧?没必要这么拘谨。” “是十一年,大兄。” 明明年轻人只是平静的看了过来,这个名为木尔术的壮汉却深深的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哪怕一眼。 更不敢看那一抹映着月光的刀锋。 漠北草原的勇士们但凡需要打磨兵刃,往往都会去寻找巫师们,虽然这些巫师嘴里往往会说些疯癫的怪话,但也只有这些疯癫的巫师们,才能做到将兵刃上因杀戮而沾染的血气消磨干净。 唯独面前这个男人,会自己磨刀。 只因为他叫纥奚青。 青色是天空的颜色,而这个叫纥奚青的男人也像天空一样无所不能。看似瘦弱的他,却是青羊部最为强壮的勇士,那看似矮小的身姿,却是青羊部最为勇猛的战士。 不是没有勇者想要挑战他,想要战胜这个据说无所不能的男人,就连木尔术也曾尝试过数次,不管是摔跤还是兵刃。 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木尔术看到了天。 所以,作为曾经青羊部最为强壮的勇士,木尔术选择了追随这个男人,就像离群的野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头狼,就像苍鹰终究会翱翔在天空之中。 可是现在,这片天空,却摇摇欲坠。 “大兄,不能再等下去了。” 咬了咬牙,木尔术终究还是开口。 “巫师已经得到了启示,阿玄已经回不来了,他的灵魂已经回归了大地,和他率领的勇士们一起……大兄,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为阿玄报仇才行。” “哦,只是这个啊,那我知道。” 名为纥奚青的男人听到这里,却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磨刀去了。 看着面前浑不在意的男人,木尔术不禁急的攥起了拳头。 要知道这次死的可不是什么外人,而是纥奚青的亲弟弟。兄弟被杀,身为兄长的却迟迟不去复仇,这在草原勇士们看来,无疑是怯懦的表现。 狼群只会服从强壮的头狼,苍鹰只会徘徊在天空之上,当头狼开始变得软弱,当天空失去了那份广阔,又有谁还会愿意继续待在队伍里?谁还会愿意继续跟随这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 已经有勇士在暗自议论,说这个漠北人和南人生出的杂种根本不配身居高位,说他的血液中流淌着漠北的愚蠢和南人的怯懦。 木尔术自然是不信那套说辞的,但在此刻,看着纥奚青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有所动摇。 连亲弟弟被杀都视若无物,不敢出兵。这个被他们以“大兄”相称的男人,真的还值得他们去尊敬,去追随吗? “所以这就是你们希望的?我现在就点兵去报仇?” 似乎是察觉到了木尔术的迷惘,名为纥奚青的男人一边磨刀,一边轻声说着。 “这种事很容易,非常容易。毕竟点齐兵马,然后打出去,这种事情我们干过太多次……所以你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在这之后?” 木尔术被问得一愣。 满心都是复仇的他,从没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不出的话,那我来告诉你。” 纥奚青打磨着手中的佩刀。 “我们会用一夜的时间屠了那个坞堡,然后就会发现我们已经进了蓟州都督府的口袋阵,蓟州都督刘燕然的兵马会封死我们北归的道路,让那个坞堡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坟地。” “这……” 木尔术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这……好像的确是那些南人会干出来的事情,那些南人虽然不敢与草原勇士正面交锋,但论起这些阴谋诡计,又或者设伏袭击,却是从未落过下风。 就像纥奚青所说的那样,直接打过去,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一场必死的结局。 “可是,可是那毕竟是阿玄啊!” 双拳紧握,身高九尺的木尔术一时间虎目含泪,顿足捶胸。 “大兄,阿玄是你的弟弟没错,但他也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大帐里睡觉,一块上战场一块杀人,他甚至还给我挡过箭……大兄,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等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给阿玄报仇!” “我也知道,阿玄是我的亲弟弟。” 一边这样说着,纥奚青一边将磨好的刀放到手边,用拇指试着锋刃。 锋利的刀刃只是轻轻擦过,便已经在手指上开了一道口子。 留下了刺目的红。 “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啊,是我当年从雪山里拼上性命才一路带出来的亲生兄弟……那些杀了他的南人,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把他们大卸八块。我要把他们的妻儿都吊在树上,我要把他们的皮全都剥光,我要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说到这里,纥奚青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我更知道,想要做到这一切,还需要等一等,再等一等。” “大兄,你到底在等什么?” 眼见得纥奚青明明已经跟他们一样恨得发狂,却还是坚持要等,木尔术不禁咬紧牙关。 “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风吹过来。” 随手拭掉指尖的血迹,纥奚青继续磨刀。 “现在还不是时……” “大兄!大兄!”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草原勇士纵马闯入了大营,高声呼喊着。 “漠北王庭的命令已经到了!我青羊部整军备战,三日之内准备出征!” “什……” 木尔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面前的纥奚青已经倏地站起身子。 “漠北的风终于吹过来了。” 收刀还鞘,纥奚青对着骑马奔来的草原勇士摆了摆手。 “回去告诉头人,这场集结不用等我了。木尔术,过来给我披甲。” 这样说着,纥奚青露出了笑容。 如同猛兽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不用三天,今晚我们就去杀光那些南人。” 第43章 没准备的仗 是夜,蓟州都督府。 其余的地方都已经熄灭了灯光,唯独刘都督的房间还亮着灯火,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路过,也不禁感叹起刘都督的勤勉与辛劳。 但只有这个名为刘燕然的男人自己知道,但凡有选择,鬼才会想要在这个点还在忙工作。尤其是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良好的作息才能保证充足的战力,通宵熬夜简直是在自废武功。 可即便这样,刘燕然也不得不通宵劳作。 只因为那见了鬼的王高承,留下的烂摊子实在是太过麻烦。 由于这王高承不喜欢蓟北的杀伐兵刃,平日里只好空口谈玄,抚琴讲经,眼下蓟州驻军的兵刃汰换已然出现了严重阻塞。而刘燕然自己由于经常被王高承拉去学什么风流名仕,也耽误了不少本该处理的军务——好在这王高承终究还是死了,但这些积压的事情,却终究还是得做。 “好在,蓟北已经有了新的研磨匠师。” 笔锋一顿,刘燕然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明月。 明月升空,艳色如血。 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可惜……” 叹息一声,刘燕然终究还是转回了视线。 如果没有王高承的耽搁,如果手下士卒兵甲完备,那么像这样的时节,正是点齐兵马,挥师北上的好时候。 纵马草原,剑指漠北,说不定还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勒石燕然。 可现在的话…… 还是要先处理好这些前期准备才行。 要等一等,要再等一等。 蓟州都督府,还没准备好。 …… …… 与此同时,远方的杨家堡。 坞堡之中,那些老弱妇孺们都已经睡了过去,但杨氏一族的青壮们还在努力地重建着烧毁的祠堂,可哪怕有着李木匠在一旁指点,工程进度仍旧极为缓慢。 只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各种事故。 在最开始的时候,杨氏族人还以为只是运气不好,但随着事故的越来越多,很多人便都以为这是惹怒了祖宗,被降下了惩罚。 所以即便明知彻夜劳作不一定有用,这杨氏族人也依旧在加班加点,只求让祖宗的在天之灵能看到自己的努力,从而宽恕这份祠堂被烧的罪过。 “所以三郎呢?” 抬头看着已经初具雏形的宗祠,老迈的杨玄想起了一个人。 “他又没来?” “三郎啊,他说他要练刀,要像祖宗一样凭借手中刀来杀出自己的威名。” 有杨氏族人随口应答着,话语间带着几分嘲笑。 倒不是这个人有意为之,而是那杨三郎眼下确实已经成了整个杨家堡的笑柄。不知从哪里拣了把弯刀回来,就说自己要像祖宗一样杀出威名,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们杨氏一族的先祖,可是跟随着大陈一朝的太祖高皇帝东征西讨,这才闯下了偌大的威名。即便今日蓟州杨氏已然式微,甚至连族中青壮都凑不够一百个,但每当说起祖先,他们还是会为之自豪。 这杨三郎又是什么东西,眼光不行招惹了过江强龙,甚至还弄丢了祖传宝刀,这样的货色,也配说效法祖宗? “好了好了,三郎再怎么说也是杨家人,他既然有这个心,那就随他去吧。” 叹息一声,杨玄终究还是不再去在意这些了。 哪怕那杨三郎曾经是族中最为优秀的子弟,可对于眼下的杨氏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族里的祠堂是要重新盖好的,地里那些收上来的庄稼也要处理一下,还有刘都督那边的粮草需求……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每一件都需要杨家堡全力以赴。 可这些事情,却偏偏都堆在了一起。 “风是从北边吹过来的啊……” 仰望着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杨玄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他只希望,那些胡人不要赶在这个时候过来。 要等一等,再等一等。 毕竟杨家堡,还没准备好。 …… …… …… 午夜时分,小院中的杜乘锋还在进行着睡前的锻炼。 扛原木,靠大树,庖丁解猪,龙虎二势,每次睡前,杜乘锋都会将自己所掌握的作战技术都习练一遍。至于刺红术和博客摔跤,更是已经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中,成为了他的日常本能。 走在路上,有行人经过,他第一眼就会瞄准对方要害,紧接着就会判断出对方的体态和重心,虽然李木匠在被这种眼神盯着的时候,一直说自己不舒服,但对于杜乘锋来说,这种训练却是卓有成效的。 但是,还不够。 想要战胜那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只靠现在的积累还是不够。 他还需要再强,还需要更强,还需要更强才行。 好在刘都督那边的路线已经走通了,整个蓟州的全部武库已然随便他打磨,刘都督能够得到兵刃,他这边能够得到煞气中附着的记忆,这无疑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更何况,在那一杆将旗之上,他也已经领悟到了,对抗纥奚青的办法。 “马上就要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准备好了。” 一想到这里,杜乘锋便攥紧了拳头。 杜乘锋不是没想过逃跑,不是没想过躲得远远的,毕竟李木匠也曾说过,只要他往南逃,一直逃到大陈腹地,那纥奚青就算再怎么勇猛,难道能追到那边去吗? 能。 只有杜乘锋自己知道,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真的能。 那是一个已经理解了刀兵煞气的怪物,那是一个只要杀人就能升级的对手,的确,他可以选择逃跑,可他逃跑的速度,真的能比得上纥奚青的杀人速度吗? 后退才是真正的死亡,只有鼓起勇气,勇敢向前,才能抓住那唯一的生机。 只有现在,只有在纥奚青还没开始真正通过杀人来变强的时候,他才能有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生死大敌。 “总之,先睡觉!” 习练完毕之后的杜乘锋洗了个澡,便回到了被窝里。 养精蓄锐是必须的,他白天还要再去蓟州武库打磨那些兵刃才行,他还要更强,还要变得更强,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还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说到底,对于直面纥奚青这件事,他还没准备好。 …… …… …… 第二天早晨,睡醒一觉的杜乘锋刚准备骑马赶去蓟镇,却听到了惊惶的杨家人报来的讯息。 昨夜,蓟镇城破。 青羊部前军大将纥奚青,阵斩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 第44章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 根据从蓟镇逃出来的幸存者所说,那是一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突袭战。 夜半三更,所有人都在酣睡的时候,雷震一般的马蹄声便响起了,紧接着便是大批甲士冲入了镇子中,这些抡着弯刀和骨朵的甲士们双目猩红,见人就杀,只是片刻的时间,整个蓟镇外围便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和以往的战争完全不同,这一次,这些草原胡人,没想过留任何活口。 部分从睡梦中惊醒的蓟镇居民侥幸逃进了城里,毕竟一直以来只要遇到战争,他们都是这么做的。有高大的城墙在,有蓟州都督府的守军在,那些胡人一时半会打不进来的。 等到狼烟升起,援军到来,这些胡人畏惧援军兵锋,也就该四散而去了。 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那些打进蓟镇的胡人们,哪怕看到狼烟升起,也没有任何散去的意思,反倒是一名披甲的胡将骑着马,越过一众双目猩红的甲士,走了出来。 “只有这样吗?” 那个身形明显比其他草原甲士更为瘦削的胡将,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坚城,还有那厚重的,早已被彻底封死的城门。 “你们南人,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根据当时城头上的守军所说,他们看到了血光。 明明那个披甲胡人只是对着城门挥动佩刀,腥红的血光便撕碎了城门。 面对着已经成为非人的怪物,所谓城防毫无意义。 战争刚开始,便已经进入了惨烈的城中巷战,即便守城的兵丁已经拼死抵抗,可这仓促之下组织起来的防御,却根本挡不住那些双目腥红的草原甲士。 昏暗的城中,这些草原甲士的双眼如同一团团鬼火一般,所过之处,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而在这片血雨即将成为惊涛骇浪之前,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终于率领其亲卫列阵而出。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杨家堡的坞堡之中,那个从蓟镇侥幸逃出来的幸存者,此刻已然四肢颤抖,口吐白沫。 整个人,却是就这么被脑海中的恐怖场面,给当场吓死过去。 合上这个幸存者的双眼,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虽然这幸存者最终还是没能生还,但至少在最后的关头,还是将最重要的那份情报说了出来。 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只和刘都督拼了一刀。 一刀之下,剑断人亡。 “还真是……” 杜乘锋暗自攥紧了拳头。 什么计划,什么办法,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所有的计划都是狗屁,对手根本不会蠢到按着他的想法来,他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就在他这边还以为,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寻仇的时候,对方却选择在这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间点,率兵突袭蓟州都督府。 城池之外的那一场杀戮,已然让那纥奚青完成了煞气入体的初步过程……不,甚至早在还未出兵之前,那纥奚青很可能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而在出兵之后,纥奚青也没有选择袭击杨家堡这种会打草惊蛇的地方,来报复亲弟弟被杀的血仇,而是理智的选择了对蓟州都督府全力以赴,力求一锤定音。 杨家堡出事,蓟州都督府还能派兵支援,可蓟州都督府连同整个蓟镇一起陷落……这杨家堡,又能干得了什么?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杜乘锋的身侧,老迈的杨玄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 蓟镇失陷,杨家堡向南的路线便已经被整个切断,此刻的杨氏族人就算想逃,也是逃不掉了。 不出手则以,出手则动如雷霆。 这一刻,杜乘锋和杨家堡的众人,终于都意识到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杀局。 那是令人绝望的强横。 “壮士,你……” 老迈的杨玄才抬起头,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卡住了。 原本他还想要把这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杨家堡最强的战力之上,可马上他却又想起,他们眼下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虽然很强,但是他真的能在那种级别的怪物之下,保住杨家堡吗? “壮士,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咬了咬牙,杨玄挣扎着站起了身子。 “我们现在就装好大车,把所有人都叫上,去西边,我们绕过蓟镇,只要逃得够快,我们总是能活下去的……壮士,壮士?壮士你这是去哪?” “回去休息。” 向着小院的方向走去,杜乘锋头也不回。 “我就不走了,你们帮我把我那老哥哥一家带上就好……多照顾他点,别让他们死了。” “那你呢?” 杨玄一时间有些呆愣,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名为杜乘锋的男人。 明明在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虽说掌握着强大的力量,但不管是平日里说话的和善样子,还是那无欲无求的温吞性子,都只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普通人——要知道前去挑战的杨三郎甚至都没被杀死,足以见得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杀伐果断的草莽英雄。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选择了留下来。 选择去做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保重。”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杨玄终究还是深鞠一躬。 既然对方已经做出了如此的选择,那他也没必要再强留对方,作为杨氏一族西行路上的保护者。 毕竟对于这位壮士,蓟州杨氏已经亏欠了太多太多。 “一定要活下来!” 抬起头的杨玄放声大喊着。 “你一定要活下来!” “会的。” 有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有缘分的话,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罢,杜乘锋便推开了自家小院的大门。 断马长刀,古旧大斧,凤凰将旗,一件又一件兵刃被他收进了马鞍袋里。装了十七把尖刀的袍子套在了身上,甚至就连之前剑客崔远遗留的断裂剑尖也被他翻了出来,用布绑了个刀柄,纳在袖中。 怕吗?或许还是怕的。畏惧吗?或许心中还是有着畏惧的。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么多兵刃都装起来了,毕竟多一件兵刃,就能多一份安全感。 面对着这种级别的对手,说不怕,说一点畏惧都没有,那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但就算再怎么怕,再怎么畏惧,也是要战斗的。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不必再退了。 “我不会死在这里,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轻轻抚摸着身边的酒缸。 “更何况,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不是吗?” 嘭—— 束展之间,偌大的酒缸瞬间破碎。 而在这扑鼻的酒香当中,一柄厚重的双手战刀,也落入了杜乘锋的掌中。 “我相信你。” 杜乘锋的掌中,那厚重的刀刃上,倏地燃起三尺烈焰。 跃动的火光,似乎在回应着杜乘锋的话语。 它,也想杀人了。 第45章 杀人夜 蓟镇城破,三日不封刀。 说是三日,实际上仅仅一日不到,整个蓟镇便已经化为了人间地狱。兵刃劈入血肉的声音,夹杂着濒死的惨叫声,双目腥红的草原甲士穿梭在街道之中,搜寻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活人。 鲜血淌满了地面,汇成小溪。 不是没人质疑过纥奚青的命令,跟随在纥奚青身边的木尔术就曾经对此事进言,毕竟战争这种事,打的终究是钱粮,留下那些活口作为奴隶,也比就这么全都杀了要强。 “更何况,青羊部的头人们也会有意见。” 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青羊部此次参与南征,可不是为了白白让勇士们消耗性命。金银珠宝,良田美地,乃至于这些南人奴隶,这才是青羊部愿意出兵的最大原因。 没有谁愿意打亏本的仗,谁都不愿意越打越穷。 可纥奚青一声令下,这些原本要被当作战利品的南人却都要被杀光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双目赤红的纥奚青脸色平静。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杀光了这些人之后,那青羊部,还敢来跟我们讨要好处?” 木尔术说不出话了。 看着那双腥红鬼火一般的眼睛,木尔术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青空一般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服从于青羊部。 青羊部只是一个跳板,这个叫纥奚青的男人从不会屈居人下。 曾经有勇士在暗自议论,说这个漠北人和南人生出的杂种根本不配身居高位,说他的血液中流淌着漠北的愚蠢和南人的怯懦。 但这一刻,木尔术却清晰地察觉到了,这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身上所流淌着的,分明是来自漠北的凶狠,和来自南人的狡猾。 凶猛如虎,狡猾如狐,这便是纥奚青的用兵之道。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机,这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仅仅只是亲率本部,便击破了几乎与青羊部同等体量的蓟州都督府。 那么,在麾下的战士们再一次经过了血气的洗礼,愈发地非人之后,区区青羊部,真的能抵挡得了吗? “不好说,别太得意。” 就在木尔术为自己所跟随的大将而骄傲自豪的时候,那个名为纥奚青的男人,却摇了摇头。 “这次突袭之所以能成功,说白了还是因为敌明我暗,在整个蓟州都没有防备的时候,甚至在青羊部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带队过来了,然后一击破城……但凡蓟州都督府有防备,甚至来说,但凡那个刘燕然当时没有莫名其妙的状态下滑,这次战斗都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这正说明大兄有着昭昭天命。” 这并非是什么玩笑话,木尔术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毕竟能被南陈朝廷安插在边境之地,来抗衡北方的青羊部,那个叫刘燕然的南人,必然也是有着相当实力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统兵大将,却被纥奚青一刀杀了。 的确,这可以说是刘燕然因为睡眠不足状态下滑,但杀了就是杀了。 这不是天命,还有什么是天命? “不要去相信什么天命之类的东西,那些都是巫师编造出来诓骗世人的谎言。” 这样说着,纥奚青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我们是战士,木尔术,我们不需要相信什么天命,我们只需要相信自己,手里的刀。” “……大兄!” 木尔术激动地单膝跪地,任凭纥奚青将出鞘的佩刀架在他的肩上。 这便是最为诚挚的效忠了,佩刀架在肩上,只需要轻轻一挥就可以割掉木尔术的头颅——但木尔术却毫不在意,此刻就算纥奚青想要让他去死,木尔术也会毫不犹豫。 然而这神圣的效忠仪式才刚刚开始,就被突然闯入的士兵打断。 “大兄!出事了!” 有双目猩红的草原勇士仓皇地冲进了营帐。 “有南人在杀我们的勇士!已经有十五个人被杀死了!” “……所以你就这么跑过来?” 纥奚青的眉头皱了皱。 “不就是蓟州的一些武人侠客之类的吗?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是啊,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木尔术也站起了身子,面色严肃。 蓟州民间武德充沛,这一点即便是草原上也是知道的。不过在他们这些草原部将看来,这些民间武人更像是蓟州都督府刻意留出的第二道防线。 平日里,这些民间武人可以对抗劫掠,保境安民,而遇到关键时候,像是现在这种蓟镇城破,这些民间武人又会变成暗地里流窜的武装力量,抓到机会就会对他们这些草原勇士痛下杀手。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如果只是青羊部的人,那遇到反抗就跑回来报信,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作为纥奚青麾下的士卒,作为用血气浇灌出来的漠北雄鹰,这些人怎么敢就这么跑回来的? “你怯战了吗?” 说着话,木尔术的大手已然掐向这个草原勇士的脖子。 “你当了逃兵?” “不是,我,不是……” 被拎在半空的草原勇士艰难的喘息着。 “我没当逃兵,是那个人,那个人,他拿着阿玄的斧头……” “嗯?” 手中的草原勇士跌落在地上,木尔术直接愣住了。 “你说……阿玄?” 木尔术不禁转头看向纥奚青。 那个杀了纥奚玄的人,居然还敢过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纥奚青却笑了起来。 “如果是阿玄的斧头,那你们打不过也很正常。毕竟那把斧头已经杀过太多的人,你们面对的东西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计算。” 虽然嘴上平静的说着,但纥奚青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血红。 “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正确的,这件事确实只有我能做。” 收刀还鞘,纥奚青大步走出营帐。 那一身煞气的姿态,简直如同九幽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厉鬼。 “木尔术,给我备马……那个谁,那个拿了阿玄斧头的人,现在在哪里?” “镇子北边!营地外围!” 草原勇士抬手一指。 “那个怪物刚打进来!” 话音刚落,纥奚青却也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还有那冲天的火光。 第46章 非人之间,亦有差距 事情比那个草原勇士所汇报的,还要更加麻烦一些。 别人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纥奚青却清楚,自己亲弟弟所持的那柄家传大斧,上面起码沾染了百来条人命。 如此丰沛的鲜血煞气,除了像他弟弟那样的,跟他一同在漠北寒风之中磨砺出来的好汉,任谁握住这柄兵刃,都会要失去理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疯癫魔头。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已经血煞入脑,成为疯癫的魔头,自然不可能因为血煞的积累再疯一次。 换句话来说,那个魔头此刻杀的人越多,就会变得越强。 而现在,那个魔头却已经连杀十五人。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纥奚青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那个怪物才行。” 而在纥奚青纵马而出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惨状,果然远超那个草原勇士所汇报上去的数量。 尸体,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原本在街上肆虐的草原甲士们此刻都已经碎了一地,和那些被残杀的镇民们混在一起。 “……等等?这不是斧头的痕迹!” 只是抬眼瞟了一下远处的尸首,纥奚青便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草原骑手的尸体,只看那倒下的姿态,其生前应该是想要使用骑枪冲锋——但却有某种长兵刃,以一个相当远的距离格开了枪尖。 紧接着,身形交错之际,战马的头颅,连同骑手的上半身,便被利刃一同斜斜的切了下来。 对于那柄家传大斧,纥奚青再为了解不过。 斧头根本无法造成这样的切口。 “不止是斧头吗……” 纥奚青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觉,愈发地强烈了。 越是纵马向前,纥奚青越是皱眉,只因为地上那些草原甲士的尸身上,又出现了其他不一样的伤口。 有的像是被利刃切开,豁口光滑平整,有的又像是被乱刀捅刺,整个撕成了一团碎肉。有人像是整个被掼在了地上,脏腑整个被震得粉碎,还有人干脆就整个头颅连带着头盔,都被砸进了胸腔里。 但是最令纥奚青注意的,还是那些尸体之上的,灼烧痕迹。 这不像是普通的火,他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这让纥奚青暗自握住了腰间的佩刀刀柄。 “难道说,那个怪物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纥奚青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 众所周知,手持刀兵杀戮过多,必然会血煞入体,逐渐疯癫,走向非人——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非人之间,亦有高下之分。 在有意识的杀戮之下,累积了大量血煞的纥奚青,已然跨入了那个层次。 所以眼下他才会更为头痛。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才能与那种级别的怪物一较高下,至于那些同样被血煞入体的士兵……在那种已经跨入下一个阶段的怪物面前,只是普通血煞入体的程度,根本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了。 就像那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面对他那一刀的时候一样。 这是质的差距,是绝对的差距。 可现在,那个怪物却也掌握了类似的力量,跨入了与他相近的层次。 “杀起来或许会有点麻烦……” 纥奚青继续纵马向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柄熟悉的,家传大斧。 古旧的大斧带着凄厉的呼啸,将一名草原甲士的头颅整个劈开,连同头盔一起,紧接着便有一柄五尺长刀斜里撩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距离切开了另一个草原甲士的身子。 更多的草原甲士围了上去,血煞入体的他们早已双目猩红,成为只知道杀人夺命的嗜血魔头,但一抹炽烈的火光却拦住了他们的道路。就在这些甲士们犹豫的那一刹那,却有人影从火光中疾冲出来,转瞬间便将为首的甲士捅成了筛子。 直到现在,甚至都没人看清,那人影是怎么出的刀。 除了远远赶来的纥奚青。 “都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一眼,纥奚青便已经确认。 就是这个人,也只会是这个人。 那个杀了他弟弟的凶手,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都退下!我要亲手杀了他!” 听到纥奚青的命令,那些草原甲士们即便已经杀得双目赤红,此刻也仍旧咬牙退到了一旁。 作为纥奚青的直属部下,纥奚青就是他们的天。 “原来就是你杀了我的……嗯?” 翻身下马的纥奚青刚刚拔刀出鞘,眉头却突然一皱。 只见眼前退下的,不止是那些草原甲士们。 就连那个拎着大斧的人影,也将兵刃归鞘,向着远方一路退去。 “什……” 纥奚青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那杀死他弟弟的凶手,却已然翻身上马,一路奔向远方。 “大兄好威风!” “了不起啊!不愧是大兄!” “只是一个眼神就吓退了怪物!果然是大兄才能做到!” 眼见得刚刚还杀戮众多的凶徒,此刻却只知道仓皇逃窜,一众草原甲士们即便已经杀红了眼,此刻也不由得纷纷夸赞起纥奚青的勇武来。 只是一个眼神就能退敌,除了强大的纥奚青,还有谁能做到? “不对……不对!” 回过神来的纥奚青瞬间翻身上马。 “追!快追!一定不能让他逃了!他是正常人!他根本没疯!” “这……” 虽然没太明白这位大兄为什么突然焦急起来,但一众草原勇士们仍旧听从纥奚青的命令,找到自己的马匹,一路追赶过去。 可耽搁了这许久的时间,他们又哪里还能追得上远处那纵马奔驰的身影。 “大兄,怎么了?” 身高九尺,如同铁塔一般的木尔术也纵马赶了过来,伴在纥奚青身边。 “如果今天追不上的话,要不就算了,毕竟甲士们杀了一天,也都有些劳累了……反正那凶手的跟脚在杨家堡,他就算再怎么跑也逃不出我们的追杀……” “你说反了,木尔术。” 纥奚青脸色铁青。 “现在不是我们追杀他,是他在追杀你们。” 望着远处那一骑相隔甚远,却久久不肯离去的腥红身影,纥奚青攥紧了刀柄。 “敌暗我明……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攻破蓟州都督府的吗?” “他在用我的打法,他准备先吃了你们。” 第47章 为何而活,为何而杀 骑在马上,杜乘锋与纥奚青遥遥相望。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位生死仇敌。 虽然在打磨那些草原胡人的兵刃时,杜乘锋已经看到纥奚青不知多少次,但直到这次亲自见面,他才意识到,那些记忆中的纥奚青,也不过只是对于这个男人的片面观察。 只有像现在这样,只有双方对上视线的时候,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这份强大。 “真强啊……” 杜乘锋不禁感叹出声。 所以当看到纥奚青又一次纵马追过来的时候,杜乘锋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拍马就跑。 虽然直接上去大战一场能显得比较勇猛,但他吃饱了撑得才会去打一个完全打不过的敌人。对强敌挥刀的确是勇气的体现,但是明知打不过还去挥刀,那只能说脑袋多少沾点问题。 于是,纥奚青追,杜乘锋就跑。 纥奚青不追了,杜乘锋这边就调转马头,又回去了。 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毕竟他也放不下纥奚青。 当然,他现在肯定打不过纥奚青本人。不过除了纥奚青之外,那些普通的草原甲士,哪怕是煞气入体的草原甲士,他难道就杀不了了吗? 事实证明,还是杀得了的。 并且,已经越杀越顺手了。 还能杀更多。 他还能,杀死更多。 “还要再多,还要更多……” 马背上的杜乘锋喃喃自语着,双眼也开始逐渐泛起血红。 好在杜乘锋这边已经按捺不住,几乎就要催马上前的时候,远方的纥奚青,却已经带着手下人马撤回了蓟镇之中。 杜乘锋甚至依稀能看到,远处的纥奚青,那压抑着恨意的凶残目光。 这也让杜乘锋自己松了口气。 喜欢瞪眼那就瞪吧,反正人过不来就行——甚至来说,他还要感谢纥奚青将那些草原甲士收拢到城中的举动。 毕竟这直接让他那越来越刺骨的杀意,失去了目标。 “真是……危险。” 死死地攥紧手中的缰绳,杜乘锋长出一口气。 差一点,刚刚就只差一点,他就要压抑不住这份杀戮的欲望,直接纵马飞奔而出。 杀死那些草原甲士之后,他和手中的一众兵刃的确变得更强了,但那些煞气入体的草原甲士在被杀死之后,所反馈过来的煞气却远比普通的杀戮来得更为精纯——哪怕杜乘锋早已能做到,在磨刀时候完全不被煞气所影响,但此刻面对那些更为精纯的煞气时,也只能说勉强保持住最基本的理智,防止自己突然发疯上去送死。 那的确是送死没错,虽然他眼下确实变得更为强大,但是这份失去理智的强大,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那个怪物一样的纥奚青。 嘈杂的声音在杜乘锋的脑海中回响着,几乎一度让他发疯。 “杀上去!杀上去!你已经很强了不是吗?为什么不杀上去!” 脑海中的声音在催促着他,甚至就连杜乘锋自己都开始觉得,直接杀上去才是最为壮烈的行为。 “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吗?还是说你是那种见了谁都不会杀的圣母白莲花?” 不是,不是这样的。 马背上的杜乘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颅,努力抗衡着脑海中那些声音的影响——但这个举动终究是徒劳无功,只因为这声音转而从他的心底发出。 “杨家人想要害死你,你没有杀他们不是吗?杨三郎想要刺杀你,你也没有杀他不是吗?还有集市里欺骗你的卖刀人,磨完了剑就偷袭你的剑客崔远……你谁都没杀过,你连血都不想沾,是因为什么?因为你的怯懦吗?因为你的软弱吗?” 嘶…… 头痛欲裂的杜乘锋已然翻身滚下马背,连带着马鞍袋中那一大堆兵器都散落在地上。 要杀,一定要杀,他要证明自己,要证明自己不软弱,也不怯懦,只有鲜血才能洗刷耻辱,只有杀戮才能铸就钢铁一般的意志。只有杀,杀光所有人,杀光眼前的一切,杀光所有还活着的东西,把所到之处全部都撕成碎片!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边发出某种含混不清的,就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声音,双目腥红如两点鬼火的杜乘锋一边向着那些可以杀人的兵刃,摸了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攥住了一支熟悉的刀柄。 是那把厚重的大刀。 摩挲着掌中那份熟悉的触感,双目猩红的杜乘锋突然一愣。 “我这是……在干什么?” 杜乘锋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厚重大刀。 “你这是想要跟我,说什么吗?” 只听得当啷一声,厚重的大刀砸在了他的脚面上。 沉重的铁块砸在脚上,几乎砸裂了杜乘锋的骨头。 但也就是这份刺骨的剧痛,却让杜乘锋心中那些嘈杂的声音瞬间一滞。 虽然只是瞬间的安宁,但杜乘锋仍旧在这一刻,恢复了些许的意识。 “是煞气入体!极其严重的煞气入体!” 只是转瞬之间,杜乘锋便已经对自己眼下的情况做出了判断。 但杜乘锋得到的也仅仅只是这片刻的喘息之机而已,就在他做出这一判断的刹那,那些嘈杂的声音却再一次涌了上来,它们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他羞辱,催促着他赶快去杀戮,仿佛只有鲜血和死亡,才是这世间的一切。 在那些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之下,杜乘锋的意识,已然摇摇欲坠。 但第二次的剧痛,却从他的脚下传来。 那是刀身上燃起的烈焰,炽烈的火焰中带着浓郁的酒香,烈焰炙烤之下,杜乘锋本就受伤的脚此刻更是锥心剧痛。 这让杜乘锋下意识地捡起了大刀。 沉甸甸的大刀拎在手中,杜乘锋莫名的想起了那个混乱的夜晚,当时的他也是这样,血腥的凶煞气息充斥着脑海,他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杀戮殆尽。 可他却没有做。 杜乘锋很想说,是因为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想要的是安居乐业,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但甚至不用那些嘈杂的声音提醒,他自己就已经清楚,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如果只是想要安静的生活,想要安居乐业,那他逃走就好了,逃到南方去,逃到大陈腹地去,远离边疆的战火,他才能真正过上安静的日子。 可现在,他的选择却是留下来,留下来与那些草原甲士厮杀。 “你乐在其中,不是吗?” 心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那为什么不证明你自己?为什么不用血来洗刷你的耻辱!为什么不把杨家人都杀光!为什么不把杨家堡都杀光!为什么不把你见到的一切都杀光!” “因为,因为……”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低头看向手中的大刀。 而大刀上跃动的火光,仿佛也在回应着他。 “他们没有让我们出刀的资格。” 这一刻,杜乘锋似乎感觉到了,这柄大刀想要表达的东西。 没必要去争辩,也没必要去否认,说不屑也好,说傲慢也罢,这就是他们的做过的事情,是他们的一部分。 就像这柄大刀的上一任持有者,那个以虎痴作为大名的杨胖子。 行走山林的老虎,又怎么会在意些许蚊虫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杜乘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大刀。 指尖穿过火光,如同抚摸着某种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 曾经在杨胖子手中尝过了血腥滋味,又如此热衷于杀戮的大刀,这种如同猛虎一般的嗜血之物,为什么会甘心被供奉在一个边疆村子的小小祠堂里? “因为我们最终想要的,都只不过是摆烂罢了。” 这一刻,杜乘锋与手中的大刀心意相通。 他们想要的东西真的不复杂,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可以种上枣树,或者石榴树,白天的时候,可以在树荫下看看书,又或者做一些自己喜欢的活计,晚上的话,可以借着月光打磨一下刀刃,或者睡前打上两套拳。或许可以养两只猫,还可以养一只狗,如果有这样的地方,他们或许能在里面过一辈子。 “所以说,所以说啊……” 这样说着,杜乘锋挥起刀刃。 “妨碍不到我们的,那些伤不到我们的,管他们去死。” 厚重的刀刃之上,炽烈的火光猛然爆发。 “但是那些挡了我们路的,都必须死!” 嗡—— 刀刃挥洒之下,炽烈的火光烧遍三丈之内的一切。 那是刀兵煞气的力量。 同样,也是他的力量。 “我的马鞍包!”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大吼一声,连忙开始救火。 好在他刚刚那一挥的角度相对较高,他那落在地上的马鞍包很幸运的只是被火燎到,当然最幸运的还是那匹战马,居然侥幸避过了刀锋,没有被那丈许长的炽烈火刃给削掉脑袋。 “所以我这是……咦?” 将马鞍包重新挂回马背上,杜乘锋这才发现,刚刚那些催促他赶快去杀人的嘈杂声响,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 就连他那因煞气入体而变得腥红的双眼,都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这是……”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大刀,杜乘锋突然有所明悟。 “原来这就是驾驭煞气的办法吗……” 紧握刀锋,杜乘锋看着面前燃起的炽焰刀刃。 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活,就算这份意志再怎么坚硬如铁,也只能是能暂时保持清明,不受煞气的影响而已。 但想要真正驾驭煞气,收束那些杀戮的念头,让这份庞大的凶煞为己所用,那就必须要拥有,另一份更为重要的坚定。 那就是,为什么而杀。 “我们,已经彻底明白了。” 翻身上马,杜乘锋将大刀扛在肩上,遥望着远方的蓟镇城池。 “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杀?” 第48章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蓟镇城楼之上,名为纥奚青的男人遥望远方。 如果换成常人过来,或许什么也看不到,但纥奚青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此刻却能清晰地看到远方那一点亮起的火光。 “果然。” 一拳打在身边的墙上,纥奚青转头看向身后的草原甲士。 “传令下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出城。” “这……” 草原甲士有些犹豫,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将这份命令传下去。 毕竟不许出城这个命令,在大家看来,明显是怯战的行为。 身为漠北寒风中磨砺出来的勇士,身为翱翔在天空之中的高傲雄鹰,他们又怎么能怯战呢? “这是命令!是为了让你们活命!” 两脚踹在草原甲士身上,纥奚青直接将这个传令兵赶下城头。 但很快,身高九尺的木尔术便攀上了城楼。 “大兄,兄弟们都有些意见。” 凑到纥奚青身边,木尔术压低了声音。 “之前说好三日不封刀,现在只是一天,就让兄弟们缩进城池里,这是不是有点……” 接下来的话,木尔术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明是大胜之势,却突然一句话就要转为固守,这算什么? 难道要说,他们这整整一支前军,被区区一个人给围在城里了? “不然呢?让你们出去送死吗?” 纥奚青闭上双眼,但眉头依旧紧皱。 在看到那一点火光的时候,他便已经确认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远处那个杀了他亲弟弟的怪物,确实已经踏入了他眼下的层次——不,这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怪物,只因为他已经清楚的明白了,对方并未因为血煞之气而失去理智。 失去理智的怪物只知道无差别的杀戮眼前的一切,只会死战到底,这反而是好处理的。 可是人的话…… 人会避战,也会逃跑。 这才是最为麻烦的地方。 虽说南陈有句老话,叫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但实际上的话,在草原上,一头猛兽在遇到另一头猛兽的时候,反而会刻意避开——只因为就算野兽都清楚,他们都拥有真正能够杀死彼此的能力,这样的战斗毫无意义,还不如不打。 而现在,纥奚青遇到的便是这令人尴尬的局面。 那个杀死他弟弟的凶手,的确已经踏入了他眼下的层次,同时明显也是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死仇——这一点从对方一路从杨家堡赶来蓟镇就能看出,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可就是这个与他有着生死大仇的仇敌,却完全没有和他性命相搏的意思。 对方通过突袭的方式,杀死了众多甲士,并且肉眼可见的,那个仇敌还准备杀死更多的甲士。 换做别人,或许还只是觉得这是在厮杀,在找机会与他拼命。 但对于早已踏入了这个层次的纥奚青来说,这却有着另一重意味。 “他是在捕猎,准备通过杀了你们来变得更强。” 深吸一口气,纥奚青攥住了拳头。 就像是他们对蓟州都督府做的那样。 以蓟镇居民的性命为代价,为甲士们和他自己凝聚起足够的血煞之气,然后再以绝强的姿态一击破城,阵斩蓟镇统兵都督刘燕然……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时机绝妙的袭杀,但只有纥奚青自己知道,这套战法的核心,却在于血煞之气本身。 就如同在冰天雪地之中滚起雪球,雪球便会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可现在这套战法,眼下却被别人用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杀死他亲弟弟的凶徒,也在通过杀戮他麾下的甲士来变强。并且和他原本的打法不同,对方只有孤身一人——的确,孤身一人的话,一次也杀不了多少人,可对方如果铁了心要逃跑,这些草原甲士们却也追不上。 就像是一只吸血的蚊虫,又像是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苍蝇。 但纥奚青更倾向于,将这个仇敌看作荒郊野外的狼。 野狼是一种很有耐心的动物,它会一路追踪在猎物身后,哪怕跟随几个山头,也要等到猎物失去力气,被放干最后一滴血。 “所以我让你们都回到城里来,因为眼下能对抗他的,只有我。” 说到这里,纥奚青睁开了眼睛。 “有城墙的掩护,他不知道我在哪里,就会犹豫不决,又或者用南人的话来说,叫投鼠忌器……他不想现在就正面和我对上,所以不会主动攻城,只要有城墙的掩护,你们就是安全的。” “大兄,你……” 铁塔一般的木尔术,一时间羞愤难当。 作为一个战士的他从不会怯战,木尔术此刻是如此的想要杀出去,亲手杀死那个生死仇敌——但他却没办法做到这件事。要知道连无所不能的纥奚青,此刻都如此看重那个怪物,他如果出去的话,真的能打得过吗? 打不过的话,就要被杀死,就会让那个怪物的血煞之力愈发地旺盛。可不去打的话,身为战士的他,又怎能退缩? 在登上城楼之前,木尔术一度因此事而头痛欲裂。 可现在,纥奚青却给了他,第三个答案。 纥奚青选择了保护他们,保护他们这些无法与那怪物交战的弱者。 “大兄,大兄啊……” 木尔术不禁痛哭流涕。 明明是来自于这位大兄的爱护,但对于此刻的木尔术而言,却比杀了他都还要令他难过。 毕竟接受了保护,也就意味着承认了,自己的弱。 让一个战士承认自己的弱,还不如把他千刀万剐! “没事,这很正常。” 纥奚青轻轻拍着木尔术的肩膀。 “我当年刚被部族赶出来的时候,不是更弱,只是那时候没人能护着我,我还带着弟弟,所以只能自己去拼命……承认自己的弱,有些时候其实不是坏事,毕竟知道了自己的弱,才能走向真正的强。” “是,大兄。” 擦干眼泪,木尔术咬紧牙关。 是了,就像大兄说的那样,现在的他虽然明白了,在面对真正的强者时,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孱弱。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心中那变强的欲望,此刻才会无比的强烈。 一定要变强,一定要变得更强,只有变强,才能护在这位大兄的身侧。 “还好了,不算大事。” 看到木尔术恢复了坚定,纥奚青便也笑了笑。 “只要你们都守在城里,那个怪物杀不到人,他也就没有继续变强的机会。到时候我抓个时机,去一刀把那怪物杀了,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放心,大兄,我们都不会出……等等?” 想起了什么的木尔术突然一愣。 “大兄,你还记不记得,青羊部什么时候出兵?” “青羊部当时说三天后,现在已经过了一天……该死!” 看着远处草原的方向,纥奚青脸色铁青。 的确,他率领麾下甲士固守城中,那个怪物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强攻杀人。 但是那青羊部的士兵,就不能杀了吗? 第49章 青羊部 相比起蓟州都督府在出兵前的严密准备,草原人想要出征却是方便得多。 不过与其说是方便,倒不如说是散乱。毕竟和南陈不同,草原上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体系,几个大小头人聚到一起,这就是一个部族了。真到了要出征的时候,也就只是头人们派人骑着马,挨个去各家各户喊一嗓子而已。 而在这一声令下之后,那些骑着马挎着刀的草原勇士们就会赶往大营,聚在这些头人们的麾下,一起南下发财。 是了,发财,这才是草原勇士们愿意聚集起来的原因。 头人们可以抢到人口和地盘,草原勇士们能够抢到钱粮和奴隶,只要纵马南下,刀锋一挥,大伙就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当然,战斗就会有危险,甚至会丢掉性命,可是对于这些在漠北寒风中活下来的汉子们来说,这却是最为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烂命一条的他们,早已没有任何好失去的。此刻哪怕多抢到一点,都是赚的。 就像是被头狼所率领着的饥饿狼群一样,以刀锋作为獠牙的他们会拼命死咬面前的一切。 不过,就像漠北寒风中的狼群一样,青羊部中,也会出现几头不合群的狼。 “纥奚青已经擅自出动,把蓟镇打下来了吗?” 听着手下们传来的汇报,骑在马上的青羊部头人微微皱眉。 头人的名字叫贺赖角弧,是眼下青羊部中势力最大的头人,同样也是青羊部的实际控制者。如果说青羊部各个头人都是各自势力中的头狼,那么贺赖角弧无疑就是这群头狼中的头狼。 而眼下,身为头狼中的头狼,贺赖角弧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有年轻的狼崽子在尝试挑战他的权威。 不过这种事倒也正常,既然身为头狼,那就必然会经常遇到类似的挑战。更何况这些敢于挑战头狼的年轻狼崽子,往往都是身强力壮,且富有攻击欲望的,能出现这种敢打敢拼的狼崽子,无疑是一个部族变得强盛的体现。 可唯一的问题在于,那个叫纥奚青的狼崽子,攻击欲望有些太过强盛了。 “年轻人有些太着急了啊……那蓟州的刘燕然现在怎么样了?给他跑了吗?” “头人,根据前线的回报,刘燕然被纥奚青杀了。” 传令兵恭敬地汇报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一个照面就杀了,刘燕然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那倒是还好。” 贺赖角弧的脸色明显放松了一些。 和那些莽撞的年轻人不同,身为草原老狼的贺赖角弧却是知道某些厉害之处的——就比如这么多年下来,漠北草原都没有往南打过去,难道只是因为那南陈城防坚固,所以不想与之硬碰吗?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打烂城防虽然困难,但对于漠北勇士们来说却并非是做不到的,实在不行,用人命去堆,也总能将那些孱弱的南人打得大败而归——但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草原老狼,贺赖角弧却知道,攻破城防,可不意味着战争就此结束。 与之相反,战争到现在才刚刚开始。 安插在边疆都督府的统兵都督,每一个都是被南陈朝廷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在担任都督之前,就必须要有能够掌握血煞兵刃的坚定意志——而在这之后,只要给他们一个充足的杀人理由,他们就可以将那份凶戾的血煞之气化为己用,踏入到下一个层次当中。 如果说掌握血煞兵刃,能够带来非人的勇力,那么在进入下一个层次之后,他们甚至会得到某些,非人的能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已经逐渐踏入非人的怪物,只需要杀人,就能变得更强。 面对一座坚固的城池,大军或许还能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面对一个只靠杀人就能变强的孤魂野鬼,偌大的军势反而变成了一个庞大的靶子,而那些悍勇的士卒们,也会变成滋润那个怪物的养料,让它在杀戮之中变得更凶,变得更强。 所以如果蓟镇城破,但是刘燕然却逃跑无踪,那就是最坏的局面,甚至是比不出兵都更坏的局面,只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个只用杀戮就能变强的怪物,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那对整个青羊部来说都会是一场噩梦。 好在,那刘燕然终究还是死了,死的干脆。 这样,青羊部原本预备出来,用来针对这位刘都督的手段,也就可以继续藏一藏了。 或者干脆用在那个叫纥奚青的毛头小子身上。 “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种水平,那个叫纥奚青的杂种小子,倒也能算是天生英才了。” 战马上的贺赖角弧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对身侧几位头人说着。 “只是还需要敲打一下,让他明白明白,这世上的道理。” “确实。” “得敲打一下。” “年轻人还是不能太气盛。” 其他几位青羊部的头人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很明显,对于纥奚青这个自比天空的狂妄小子,这些青羊部的老人们,也早就积累了许多不满。 青羊部需要的是看家的狗,不需要白眼的狼。 “那就这样定了。那小子不是喜欢南人的文化吗?那就用南人那套不听将令的规矩,收拾一下吧。” 于是,几个头人三言两语之下,纥奚青的命运就已经被确定了。 既然蓟镇城破,那大军也就不用非得等待三天的筹备再出发了。眼下青羊部真正需要做的,反而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趁着蓟镇兵力空虚的机会,吞下整个蓟州。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原本计划不同,仅仅只是第一天的夜里,青羊部便点齐兵马,开赴蓟州。 怎么可能再等三天的时间,三天下来,足够那个叫纥奚青的小子在蓟州吃肥了。要知道作为四战之地的蓟州人口虽说不能算多,但也不能算少。真给纥奚青杀上三天……那青羊部再想要敲打这小子,未免也要多费一番功夫。 可就在青羊部这边连夜开拔,准备给纥奚青来点“来自长辈的小小教训”时,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你是说,我们的士兵被杀了?” 中军之中,骑在战马上的贺赖角弧听到游骑传回的汇报,惊得差点揪掉胡子。 “怎么回事?难道说刘燕然其实没死?那个叫纥奚青的小子在谎报军情?” “不,不是刘燕然……起码看起来不像。” 狼狈逃回来的草原游骑努力回忆着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 回忆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骑满身是血的人影。 还有那一道,炽烈如火的刀光。 第50章 强大的对手是最好的老师 半个时辰前,杜乘锋正在骑马赶回杨家堡的路上。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也想蹲在蓟镇,跟那纥奚青斗智斗勇,大战个三天三夜,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就算他意志上还想要继续打下去,但他的身体,也还是会饿的。 刀兵煞气终究不是什么万能的神奇内功,没办法凭空满足身体活动所需的消耗。甚至因为刚刚那一场掌控刀兵煞气的经历,他腹中的饥饿感反而更明显了。 所以说,饿了就要好好吃饭。 他和手中的大刀都是这么想的。 刚才他光顾着砍杀那些草原甲士了,他倒是忘了从这些甲士尸体身上搜点行军干粮出来。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就是了,尸体上拿到的军粮终究不怎么好吃,还不如回去小院里炒两个菜,好好地吃上一顿,这也能更好的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与消耗。 吃饱喝足,再踏实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就能够以更饱满的姿态,来继续他的砍杀了。 “这么想的话,如果纥奚青真派人跟过来骚扰的话,或许还真能算是个麻烦。” 想到这里,杜乘锋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眼下这套战法,也不是没有局限性的。 就像他这边可以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方式来砍杀纥奚青麾下的甲士一样,如果纥奚青真的放开手脚,一路死盯着他,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那么就算他再能打,在这无止境的骚扰战术下,恐怕也撑不了多少天。 吃不好睡不着,就算再强的人,也会逐渐变得虚弱,甚至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 “……纥奚青应该不会这么干吧?” 马背上的杜乘锋不禁回头看了眼,确认了背后确实没有那些,会让他吃不好睡不好的追兵之后,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大刀。 “所以说,正经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这一刻,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与手中的厚重大刀,心意相通。 很显然,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真正能够维持战斗力的事情,反而在战斗之外。 在衣食住行,在每日的锻炼,在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生活里。 “那就回去好好吃一顿,等明天我们再……嗯?” 战马才走出没多远,杜乘锋却突然一愣。 虽然刚才他已经确认了,背后没有那些来自草原的追兵,但此刻,在通往杨家堡的路上,他却看到了数名来自草原的游骑。 揉了揉眼睛,杜乘锋可以确认自己没看错。 就像他在打磨的那些弯刀骨朵时,所感受到的记忆里那样,这些只是套着简单皮甲的胡人轻骑腰挎弯刀,三五成群组成简易的阵型,人马合一的样子迅捷如风。 “果然!就知道那纥奚青还有后手!” 杜乘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确实,他都能想到应对自己的办法,那个比他还要更强的纥奚青,难道就想不到吗? 一定能想到的,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一定能想到的,毕竟根据之前从蓟镇逃到杨家堡的那个幸存者所说,纥奚青是通过隔空挥刀的方式劈碎了蓟镇城门——而这也就意味着,早在他这边领悟到如何驾驭刀兵煞气之前,纥奚青就早已抵达了这个层次。 而这也就意味着,纥奚青一定也曾感受到,他刚刚想到的那些东西。 “是简单的游骑骚扰?还是说用士卒濒死的喊声来定位,然后亲自进行追杀?” 只是转瞬间,杜乘锋起码已经想到了八种不同,能够拖死自己的办法。 这不禁让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够驾驭刀兵煞气之后,就已经有了和那纥奚青一战的资格,可现在看来,这个被一众草原勇士视为青空的男人,真不愧是天生的怪物。 不声不响,就让麾下的草原游骑堵在了他的前面,纥奚青果然还是那个纥奚青。 反倒是他这边,在突破之后,对于这位生死大敌,多少还是有些傲慢了。 就在刚刚,他甚至还一度觉得,纥奚青不会这么干。 “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对手想不到,真的是……” 马背上,杜乘锋摇头失笑。 果然,和真正身经百战的勇猛悍将比起来,他这种胸无大志的普通人,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倒是还好。 毕竟很多时候,一个强大的敌人,反而会是最好的老师。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纥奚青那战神一般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之中。 而杜乘锋,也已经纵马上前。 怎么做?这压根就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那些想要他死的人不会给他机会,漠北的凛冽寒风更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在漠北的深山老林里,在刺骨的冰天雪地中,在敌人的扬起的刀锋之下,在被死亡扼住咽喉的时候,难道还要思考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顾虑,只需要拿出勇气,只需要向前。 只需要,将一切都寄托在,手中的刀锋之中。 “杀!” 炽烈的刀光瞬间扬起。 身形交错之际,马背上那五名草原轻骑,尽皆被拦腰斩断。 半截尸身倒在地上,断口处还残留着焦热的余温。 一刀斩杀五人,杜乘锋去势不停,又是一刀,却是连远处正准备拨转马头的三名逃窜游骑,也一并斩落在地。 “既然已经对上了,那就打吧。” 翻身下马,从几个游骑身上搜了些干粮出来,杜乘锋一边嚼着这些带血的干硬饼子,一边继续纵马追杀过去。 敌人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这无疑是最坏的局面,但在杜乘锋看来,如果反过来看的话,这也是他必须经历的一重考验。 毕竟,这可是生死决战,双方必然无所不用其极。 不管是纥奚青。 还是他自己。 “可以的,你这么打是吧?” 又是一刀斩落四名草原游骑,纵马疾奔的杜乘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远处那声势浩大的,草原大军。 “不愧是你啊,纥奚青。” 这一刻,杜乘锋不由得开始赞叹起那纥奚青的智慧来。 就连他都没有想到,那纥奚青不声不响之间,居然已经暗自在后面埋伏了如此大军! “但是,你也别太小瞧我啊。” 这样说着,杜乘锋已然打开了手边的马鞍袋。 杀死那些直属纥奚青的甲士,能够让刀兵煞气愈发充盈。那么杀死这些埋伏在后面的伏兵,难道不是也一样吗? “或许我还应该谢谢你。” 铭刻着古老花纹的大斧从马鞍袋中被拎了出来,斧刃上雕刻着的那些古朴花纹已经隐隐泛起了凉意。 如同刺骨的漠北寒风。 “你也饿了吗?” 长柄大斧交于左手,杜乘锋看着远方的大军。 “知道我们饿了,还专门送这么一盘大菜来给我们……还真是客气啊。” 如同某些准备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一般,夜幕之下的杜乘锋杜乘锋借着昏暗天色的掩护,开始绕着越来越近的大军,谨慎的兜起了圈子。 “别急,别急。” 这样说着,锐利的斧刃已然掠过两名草原游骑的脖颈。 斗大的头颅跌落在地,断颈之处隐约结出些许霜花。 “对,就是这样,细嚼慢咽才好消化。” 一边将嘴里嚼了半天的干硬饼子吞进肚子,杜乘锋一边安抚着左手的大斧。 “我们慢慢吃。” 第51章 昔日的大恐怖 是夜,青羊部中军大帐。 随着运回来的尸体越来越多,原本准备急行军赶往蓟镇的青羊部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好在就地驻扎这种行为终究是有效的,那个袭杀青羊部的凶徒终究不敢直闯大军行营。 可那凶徒虽说没有闯进来的意思,但也明显没什么离开的意思。 眼下这才刚到午夜时分,大营边缘便已经遭到了十二次袭击。那个凶徒每次都是拍马进来一通乱杀,再在大军围过去之前纵马离开,只留下那些燃烧的帐篷,还有遍地的尸骸。 那个凶徒好像没有任何其他目的,既没有想过破坏什么粮草补给,也没想过刺杀什么高级将领。 只是杀人,那个凶徒好像只是单纯为了过来杀人。 “疯了吧这是?” 如此行为,很多草原勇士都难以理解,要知道杀人太多就会被血煞之气入脑,甚至会变成除了杀戮什么都不想的疯子,所以大家平时就算有什么必须要杀生害命的时候,事后也会去找巫师来为自己恢复安宁。 毕竟他们可不是那些拥有大勇力的天生英才,谁就真敢保证自己就真的能从疯癫之中恢复过来? 可是面对眼下这种情况,这些草原勇士们也不得不承认,有些癫子,或许真的很能打。 “不!他是清醒的!” 中军大帐中,青羊部主事人贺赖角弧一拳打在几案上。 “那些伤口根本不是普通疯子能砍出来的!灼伤,冻伤……这已经非人力所能及!那是个已经能够驾驭煞气的高手!” “并且这恐怕还是个能够驾驭两柄血煞兵刃的,高手中的高手。” 另一个头人开口了,是同样作为青羊部一众头人之一的步鹿孤牛。 “你们谁还记得,上一次出现这种高手,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 大帐中的一众头人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虽然那段时间有些久远,但是这些头人们也都从家族的记载中看到过,那还是南方虞朝正处于末年的时候,也就是大陈一朝刚刚兴起的时候。 那个时候,漠北王庭中的首领还应该被称为单于,每一代单于都是从一众兄弟之中杀出来的,因此每一代单于都像狼一样充满了攻击性——而在发现那些南人居然打起来之后,当时那个被称为鬼头的单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鬼头单于果断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点齐兵马,率军南下。 战争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顺利的,两线作战的大虞一朝在苦苦支撑之后,终究还是被打的溃不成军。可就当鬼头单于以为,这大虞覆灭之后,他可以像征服大虞一样,轻松打垮那所谓的大陈时,却发生了意外。 面对着鬼头单于号称十五万的草原大军,那新兴的所谓大陈一朝,只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一丈的恐怖大汉,背上背着十三把兵刃。 那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不过这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号称十五万的草原大军,仅有千余人逃了回去,其余人尽皆死在了那十三把兵刃的屠戮之下。 而鬼头单于本人,则是在逃亡了三天两夜之后,被斩杀于幽州襄平山下,就连脑袋都被制成了酒器,保存在南陈太庙之中。 而在后来,草原诸部也都渐渐从南人那边的传闻中知道了,当初做下这等事迹的恐怖巨汉,正是大陈一朝的太祖高皇帝本人。 不过草原诸部都不觉得,那个身高超过一丈的恐怖巨汉真的还能算人,他们宁可相信那是魔鬼,是漠北寒风的化身,是长生天用来惩罚草原人的使者。 而现在,原本只应该存在于传说中的故事,却摆在了大家的眼前。 “……不,不对,不对。” 贺赖角弧率先摇了摇头。 “大伙也都知道,能够驾驭一柄血煞兵刃,已经殊为不易,同时驾驭多柄血煞兵刃,血煞之气互相侵扰,即便是高手也会陷入疯癫……的确,我承认,当年南陈的太祖高皇帝是能做到,可是那种连人都不能算的怪物,多少年能出一次?” “这……” 一众头人们陷入了迟疑。 好像也确实是这回事,别的不说,光那超过一丈的恐怖身形,就已经是千年一遇了,再加上那一身本事,说是万年一遇恐怕都不过分。 而眼下距离那大陈立国,才过去多久,有两百年吗? “也就是说……” “其实作案的是两个人,又或者说,一定是两个人。” 这一刻,贺赖角弧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问题的真相。 “你们看这些尸体,灼伤的话我不认识,但是这尸体上的冻伤……你们要不要仔细看看?” “有点像是漠北的寒风,狠辣,果决,刀子一样锋利。” 有头人翻检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但是这个伤口本身……这是斧头劈出来的?” “是啊,所以你数一数,真正用斧头的,有多少?” 贺赖角弧的眼睛眯了起来。 “草原勇士们一般都是快马轻刀,买不起刀的就用骨朵,一般是没人会用斧头这种重兵刃的。至于南人……南人不是用刀剑,就是用枪矛,斧头对于他们来说更多是劈砍木头的工具,也没人会用这东西当作兵刃。” 于是这么计算的话,使用斧头作为兵刃的人,好像加起来也就一个。 那就是纥奚青的亲弟弟,手握家传大斧“霜落”的纥奚玄。 “纥奚青那小子骗了我们,他弟弟根本就没死。” 贺赖角弧的脸色阴沉下来。 “果然,这个白眼狼早就有了叛出青羊部的心思。不止之前擅自出兵,独吞蓟镇,甚至还早就用假死的办法,把他弟弟安插在了蓟州……是了,就是这样,等他攻破蓟镇,把刘燕然这条疯狗放出来之后,他就再让他弟弟和刘燕然一明一暗,双管齐下,灭我青羊部!” “这……” 一众头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头人们还觉得这贺赖角弧是不是反应有些太过了,但在贺赖角弧说下去之后,他们竟也隐约听出了其中的几分道理。 的确,这好像确实是那个纥奚青能干出来的事,毕竟那纥奚青平日里就自比天空,行事做派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眼下用这种办法来对付青羊部……好像确实也说得过去? 可这天马行空的布局想法,那个叫纥奚青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难道说这个叫纥奚青的男人,真的有着天空一般的广阔智慧? “听说南人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 贺赖角弧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众头人们。 “既然这条白眼狼早就有了对青羊部下手的心思,那么在南下之前,我们就先除掉这个叛徒!” “可是……” 一众头人们面面相觑。 想法是好的,可眼下大军行军都还成问题。那两个隐藏在暗处的高手虽然从不正面突袭大军本身,但那跗骨之蛆一般的袭扰,也足以将大军拖得动弹不得。 “把巫师们叫过来吧,该他们动手了。” 贺赖角弧攥紧了拳头。 “这本就是为了南陈高手才准备的阵仗,眼下也是时候动用了他们。” 第52章 斩巫 夜幕的掩护之下,杜乘锋还在继续着他的猎杀。 断马长刀被留在了马鞍包里,这柄五尺长的直刃长刀更适合步战。至于另外两柄兵刃……虽然双手战刀和古旧大斧,看起来也不像是适合步战的东西,但当这两柄兵刃被杜乘锋握在手中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来!” 伴随着杜乘锋一声怒喝,厚重大刀上倏地爆出炽烈火光,足有三丈的烈焰刀刃只需要横扫而过,那些披坚执锐的草原骑兵们便纷纷落马。 炽热的刀光切入躯体,如同融化油脂一般轻松,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令人恶心的烤肉焦香。 当然,这些草原骑兵之中也不是没有身形矫健之辈,即便烈火刀刃有着横扫一片的恐怖威力,但仍旧会有漏网之鱼能够冲到杜乘锋的近前。 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险。看到这些草原勇士们只是瞬息之间就决定兵行险着,与自己拼死一搏,就算身为敌人的杜乘锋,也不由得为这些漠北寒风中所磨砺而出的硬汉赞叹出声。 然而,赞叹归赞叹。 这种行为,仍旧毫无意义。 只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来自漠北的寒风本身。 “走好。” 杜乘锋抡起了左手的大斧。 古旧的大斧挥砍在甲胄之上,那些原本坚硬的铁甲此刻却如同脆弱的冰凌一般破裂粉碎,而在这之后,刺骨的寒风便随着斧刃一起钻入了伤口,一路穿过躯体,再从这血肉之躯的背后带出大片鲜红的雪花。 并非是血花,而是雪花。 只因那些鲜血在喷涌而出之前,便已经凝结在冷风中。 “原来这就是漠北的风啊……” 随手劈死那些冲到自己近前的草原甲士们,杜乘锋看着手中的古旧大斧,怔怔出神。 难怪这柄大斧杀起那些草原人来如此轻松,原来这柄大斧本就像漠北的寒风一样凛冽——只不过之前这柄大斧实在是太过饥饿,以至于一身本事连百分之一都发挥不出。 如果说满足右手的大刀,需要的是朋友的酒,那么想要满足这柄大斧,需要的,却是那些草原人的血。 毕竟漠北的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不吹死几十个草原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从漠北刮过来的? “哦,几十个太少了是吧?” 隐约感受着手中大斧上那份微妙的不满,杜乘锋不禁有些尴尬。 这确实是有点尴尬,倒不是说他杀的少了,而是大部分草原甲士全都是右手大刀杀的,毕竟那可是三丈长的炽烈刀光,也就是十米还多一点,这一扫一大片,击杀数刷得确实多。 反倒是左手中尚且饥饿的大斧,哪怕打了这大半夜,加起来也才只收到几十条人命。 不饿的越吃越多,饿着的反而嚼不到几口,倒是显得杜乘锋这边有些厚此薄彼了。 “下次,下次一定。”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将大刀和大斧一同放回了马鞍包中。 确实是要下次一定,只因为这次他已经该跑路了。 借着厚重大刀那横扫一大片的炽烈刀光,这一次他也成功收掉了七八十个草原勇士的性命,这在杜乘锋看来是一个合适的数字,是一个既能保证收益最大化,又不至于把大军打得太疼,从而引发剧烈反击的数目。 虽说以杜乘锋如今的武力,他也不是没有杀进敌阵里开无双的自信,但他还是谨慎的选择了慢点来,一点一点撕咬着面前这支被称为“草原大军”的,行动缓慢的庞然大物。 毕竟,安全第一。 他可是还记得,这支大军很有可能是纥奚青留在后面的伏兵,而这也就意味着,大军之中未必就没有针对他的手段——虽然他自己都不太能确认这不知名的手段到底存不存在,但涉及生命安危之下,他宁可信其有。 “所以,我们一会再来。” 这样说着,杜乘锋拨转马头,便准备继续拉回远处,啃几口干硬饼子补充一下体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却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呜——” 悠扬的号角声苍凉而古朴,好似从远古时传来的久远咆哮,沉闷的低吼声呼唤着潜藏在心底的战意,就连满腔热血也一起跟着沸腾。 “还是出动主力来对付我了吗?” 杜乘锋不禁眯起了眼睛。 来的会是什么?是重甲武士,还是铁铠重骑?亦或者是手持凶煞兵刃的疯狂怪物? 杜乘锋不知道,他也猜不到。 他只知道,自己突然不想逃了。 没必要逃走,又或者说为什么要逃走,他现在才是最强的,才是最为凶猛的。只看眼下整个蓟北,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杀得比他更多。 而在这个世界中,杀得多,便意味着强大。 杀得最多,更是意味着,极致的强大。 “你很强,你已经很强了……”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从马鞍包中取出了重刀大斧。 炽烈的刀光交于右手,而凛冽的寒风则护在了左边。 他都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不把眼前的一切都杀个干净? 也就是这个时候,除了那苍凉的号角之外,又有战鼓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厚重的战鼓声沉闷而有力,每一拍鼓点都仿佛锤在了杜乘锋的心房。 这让他血脉贲张。 是了,就是这个,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血在烧,整个世界都要跟着一起燃烧。 血在流,面前的所有活物一个不留! “……等等?” 即将纵马而出的杜乘锋突然一愣。 血在流? 抬手蹭过脸上的湿润,杜乘锋这时候才意识到,喷涌而出的鼻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盖了他的小半张脸。 “什么时候?” 杜乘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在那边,有冲天而起的篝火,点亮了夜空。 十二名老迈的男人围着篝火舞蹈着,身上套的那些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胡乱堆在一起的布条,可就是这些看起来肮脏而疯癫的人,跳起舞蹈来却带着一股庄严的神圣。明明手脚干瘦,动作却苍劲有力,仿佛从远古绘卷中走出来的古老战士。 有大鼓和号角被这些人拿在手中,他们使用着这些老旧的乐器,苍凉的号角声与沉重的鼓点交织在一起,混杂着繁复冗长的呪文,让这片血腥杀场一时间都变得肃穆起来。 “战!战!战!” 伴随着号角声与鼓点,那些呪文,仿佛要往杜乘锋的脑子里钻。 “战!战!战!” 原本在杜乘锋看来已经被驯服的那些刀兵煞气,再一次升腾而起。 这让他的双眼愈发地腥红。 “杀!杀!杀!” 口中的呢喃逐渐开始与呪文配合,杜乘锋几乎要纵马而出。 可是他骑着的那匹战马,却没有任何动作。 不止是战马,就连杜乘锋自己也没有任何动作。 动不了,完全动不了,此刻他的躯体已经完全被那些沉重的鼓点所控制。而在急促的鼓点声中,他甚至忍不住要翻身下马。 “不能下马!绝对不能下马!” 杜乘锋咬紧牙关。 无论如何都不能下马,眼下必须赶快离开,毕竟就算他再怎么迟钝,此刻也不可能意识不到,造成这一切变故的,是远处篝火边那些跳舞的男人。 这不知名的秘法实在是太过骇人,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身体就都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甚至不止是身体。 就连他的意识,也已经摇摇欲坠。 刀兵煞气再一次翻涌上来,耳边再一次传来了嘈杂的话语,混杂这远远传来的呪文,催促着他赶快上前杀敌——如果只是这样,他或许还能稍微抵抗一下,可最关键的是,此刻这些刀兵煞气所带来的杀意,却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是啊,只要杀了远处那十二个跳舞的男人就可以了。 只要砍掉他们的头就能解决一切,这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只要走过去就可以了,只要掐住他们的喉咙…… “不对!不对!” 即便理智也已经对刀兵煞气做出了认同,但杜乘锋仅存的意识仍旧在疯狂报警。 连整个大脑都处于一片混乱中的他,都能想到的事情,那些控制住他的草原舞者,难道想不到吗? “这是圈套!是陷阱!下马上前,一定会死!” 这一刻,杜乘锋死命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但是,这份抵抗却没什么意义。 伴随着鼓点愈发地急促,他的身体终究还是跟随鼓点的韵律做出了动作。 哪怕杜乘锋再怎么咬牙切齿的抵抗,此刻也仍旧不受控制的开始翻身下马。 “不行……不行!快!做点什么!” 用尽最后的力气,即将翻身下马的杜乘锋,打翻了马背上的马鞍包。 就像手中的刀相信他一样。 他也完全相信这些兵刃。 “当啷——” 兵刃落地,带起一阵金铁交鸣。 而杜乘锋即将落地的身子,也随着这剧烈的动作,直接砸在了地上。 身躯吃痛之际,杜乘锋反而恢复了些许的意识。 这让他本能地抓向身边散落的兵刃。 不管是古旧大斧也好,还是厚重大刀也好,此刻手里哪怕多出任何一柄兵刃,都能为他的生命多一重保障。 可就在杜乘锋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兵刃抓起来时,整个人却是一愣。 并非是来自漠北寒风中的古旧大斧,也不是他最为惯用的厚重大刀。 而是某个,更长的东西。 那是足有五尺长的,断马长刀。 “这是抽到了最下签啊……” 杜乘锋心中不禁一凉。 厚重大刀是他惯用的兵刃,古旧大斧也已然被他喂饱了不少,可这一支断马长刀,自从到手之后,虽然他也曾将其研磨过,但却从未真正将其拿出来使用过。 换句话来说,他和这把刀,还不是很熟。 “我真的能信任你吗?” 杜乘锋的心底不禁泛起疑惑。 但马上,这份疑惑便被他抛诸脑后。 既然都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无须再有任何的后悔。 “我的命,交给你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握紧了刀柄。 长刀出鞘。 “嗡——” 明明只是刀刃摩擦鞘口的声响,此刻却显得分外刺耳。 短短一声铮鸣,却盖过了号角,盖过了鼓点,盖过了呪文,甚至盖过了杜乘锋耳边的一切! 留在杜乘锋耳畔的,只剩下缥缈若烟的,朗朗读书声。 “什……” 在读书声盖过鼓点的那一刻,杜乘锋瞬间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甚至不止是身体,就连他的意识,也在那缥缈的读书声响起时,再一次恢复了清明! “你……” 杜乘锋不禁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断马长刀。 利刃在掌中嗡鸣着,似是刚才的余韵未消。 又像是,在传递着什么。 “剩下的,你也没背过吗?” 杜乘锋不禁哑然。 “这你问我也没用啊,我也没念过这里的书。”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杜乘锋的左手,已然从怀中摸出一支短匕。 粗布扎的粗糙刀柄,只是能防止刃口割到手的程度,这分明就是之前剑客崔远遗留下来的断裂剑尖。 “虽然我没念过这里的书,但是我可以背点别的给你。” 一边说着,杜乘锋一边用断裂剑尖敲击着长刀刀刃。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伴随着金铁交击之声,杜乘锋大声吟唱着,吟唱着这首少数他还能算背得过的诗句。 远方那十二个围着火堆跳舞的男人们,似乎也已经发现杜乘锋脱离了他们的掌控,那号角声与鼓点声愈发沉闷起来,就连那直入人心的呪文声也愈发地悠扬。 可是这一次,杜乘锋却再一次敲击了手中的长刀。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与其说是吟唱,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呐喊,本就没学过什么音乐的杜乘锋,唱起诗句来更是毫无韵律可言。 然而就是在这噪音污染一般的吟唱之下,杜乘锋却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同划破天空的流星一般,飞射而出。 远处那十二个跳舞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但他们却没有任何逃窜的意思,这些老迈的男人纷纷割开手臂,将自己的鲜血洒在手中的大鼓和号角上。 沾染了鲜血的鼓声和号角声,变得愈发妖异起来,杜乘锋那份被郎朗读书声带回清明的意识,在这鼓声和号角声之下,也再一次沉沦下去,即将陷入癫狂。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又一次敲击了手中的长刀。 蓟北一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不需要什么优美的韵律,也不需要什么漂亮的曲调,甚至连乐器都不需要。 古之豪侠,舒展胸臆,只需击剑而歌。 而现在,杜乘锋距离那十二个草原舞者,仅剩三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只是两个虎跃,杜乘锋的身形已然落入了那十二个草原舞者中间。 五尺长刀,在月下带起一道圆弧。 龙虎二势,飞龙刀变式,满月。 有草原舞者已然逃离了这五尺长刀的范畴,但轻薄的刀光还是掠过了他们的颈间。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伴随着杜乘锋收刀还鞘的声响,十二颗斗大的头颅滚落一地。 都说了要深藏功与名,杜乘锋自然不会傻到继续停在这里。一刀杀了十二人之后,杜乘锋草草的从地上摸了点东西当作战利品,便马上拎着五尺长刀扭头跑路。 “什么?你还想要听后面的?” 翻身上马的杜乘锋才要将兵刃都装回马鞍袋里,却突然感觉手中的断马长刀一阵轻颤。 “这……别问,有空再告诉你。”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断马长刀一把塞回马鞍袋内。 倒不是他有意卖关子什么的。 主要是,那首诗,他自己也没全背过。 第53章 蓟北幼虎 中军大帐之中,贺赖角弧等一众头人还在焦急地等着消息。 当号角声响起来的时候,这些头人们便连忙用软布塞住耳朵,至于之后的鼓声,他们更是半点都不敢听。 巫师的厉害,他们都是知道的,虽然平日里,这些疯癫的巫师们更多是在消弭血煞之力带来的躁动,但就像现在这样,如果这些巫师真的选择了动手,那么这份对于血煞之力的理解,却会成为最为凶悍的武器。 甚至做到杀人于无形之间。 越是杀人众多的强者,越是没办法对抗这些巫师们,只因为被这些强者们视为力量的血煞之力,反而是巫师们最为强大的武器。 “开始念呪文了!居然开始念呪文了!” 即便双耳已经被堵住,但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时,贺赖角弧还是判断出了巫师们动手的进度。 要知道那可是十二个经验老道的巫师,他们想要让谁去死,只需要敲敲鼓,或者吹吹号角就是了。眼下既然连呪文都用上了,这些巫师明显没有半点留手! 正所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十二个巫师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意思,一上来就要将那个潜藏在暗处的怪物置于死地。 “所以说,这次来的是纥奚玄,还是刘燕然?” 贺赖角弧不禁思索起来。 如果是刘燕然的话,当场杀了也就算了,如果是纥奚玄的话,最好还是捉活的。毕竟纥奚青倒是挺看重这个弟弟,拿在手里当人质也是件好事。 只是有些辛苦这些巫师们了,处理掉一个怪物之后,还要再处理第二个怪物。 而这些账,却都要算到青羊部,又或者说他贺赖角弧的头上。 “都是纥奚青的错!” 贺赖角弧忍不住攥紧拳头。 “都是纥奚青的阴谋!不然我青羊部何至于此……咦?” 感觉到身上一轻,贺赖角弧不禁大喜。 身上既然轻松了,也就说明巫师们的仪式结束了。 十二个巫师一同出手,又怎么可能拿不下那个怪物! “走!出去看看!我们的猎物到底是谁!” 这样说着,贺赖角弧便招呼一众头人们摘下耳朵里的软布,随后率先迈步走出大帐。 这一刻,贺赖角弧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毕竟任凭那纥奚青机关算尽,终究也没能敌过他的老成持重。 这一场战斗便是证明,证明他宝刀未老,证明他才是青羊部的真正主事人。 直到他看到那滚落一地的,十二颗人头。 “这……” 贺赖角弧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在作为青羊部主事人的他还有点定力,至少没有在众人面前,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更何况其他的头人们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就是了,在看到那十二具无头尸身的时候,所有头人都大惊失色,不少胆小的头人甚至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毕竟他们都清楚,十二个巫师同时出手,会是怎样的无解场面。 而现在,十二个巫师却都死了。 “一刀,这十二个巫师是被同一刀杀死的。” 有经验老道的头人根据尸身倒下的方向,和伤口的痕迹,很快便推测出了当时战斗的场面。 “大概是这样……” 这个头人站到了一圈尸身的中央,像是手中虚握着什么东西一样,原地旋身转圈。 但在转圈结束之后,这个头人却先愣住了。 “不对啊,这是用的什么兵刃?怎么能切到一丈之外的地方?” “是血煞兵刃,这是第三把血煞兵刃。” 青羊部的头人之一,曾经聊过这个的步鹿孤牛走上前去,蹲下查看了一下其他那些草原甲士们的尸体。 在翻检了尸身上那些冻伤和灼伤之后,步鹿孤牛的眉头皱了起来。 “……贺赖老兄,你之前的猜测不一定准,纥奚青那小子还做不到这种手笔,做好最坏打算吧。” “最坏打算?你是说……” 贺赖角弧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是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纥奚青叛变这种事,虽然说起来严重,但实际上仍旧在青羊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也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至于最坏的情况…… 那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难道长生天真的就如此眷顾那些南人吗?” 想到这里,贺赖角弧心底不禁一片冰凉。 两百年不到啊,这才两百年不到,那些南人之中,居然又要出现一个,只会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恐怖怪物吗? 难道这真的是长生天的旨意,是天要灭亡他们漠北诸部? “还没到那种程度,我们还有机会。” 蹲在地上的步鹿孤牛翻检着那些巫师们留下的遗物,看着那些号角和战鼓上的血迹。 “如果真的是那种等级的怪物,他的意志会比金刚石还要坚硬,只是十二个巫师根本不可能控制住他,这些巫师连敲鼓的机会都没有。” 一边这样说着,步鹿孤牛一边指着战鼓上那些干涸的血迹。 “可是巫师们还是有了敲鼓的机会,甚至在最后也有拼死反击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那个怪物,实际上还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强。” “这……” 贺赖角弧瞬间清醒过来。 好像确实是这回事,毕竟刚才巫师们动手的时候,他也是感觉到了的,并且从地上的痕迹来看,巫师们甚至一度成功了。 当然,巫师们最后还是死了,但是能够接近成功,本身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是大虎,是幼虎吗?” 贺赖角弧眯起了眼睛。 在渡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他终于又恢复了身为青羊部真正主事人的冷静和睿智。 “安营扎寨吧,我们走到这里就可以了。就算没有拿下蓟镇,但只要把附近拿下,也算是拓土有功……另外,马上把这里的事情回报草原王庭,同时安排第二批人把尸体用最快的速度运回去,注意不要破坏那蓟北幼虎留下的痕迹,一定要让王庭那边对于眼下的事态,有一个最准确的判断。” “可是……贺赖老兄,纥奚青那边呢?” 有头人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那个叛徒……” “我们保护好自己就行,那个叛徒管他去死。” 贺赖角弧扯出一个笑容。 既然那个叫纥奚青的小子这么想要自由,那么给他自由也就是了。 反正在面对猛虎的时候,弱小的那个总是会先被吃掉。 第54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 就像杜乘锋这边还不知道,青羊部那边已经给他按了一个“蓟北幼虎”的名号一样,青羊部的头人们大概也没想到,杜乘锋这边压根就没想过要换地方。 事实上直到现在,杜乘锋都还以为这青羊部大军,是纥奚青安排好的伏兵。 出现伏兵,那是纥奚青厉害,伏兵里出现了十二个诡异的,只用号角和战鼓就能操控敌人的诡异舞者,那更说明纥奚青这个人了不得,手段高超。 就刚才那会,但凡他判断错一点,兴许就已经被扔进篝火里烧成熟人了。 “这就是纥奚青可怕的地方了啊……” 一想到脑海中那个战神一般的身影,杜乘锋的心中就愈发地沉重起来。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这种强到无懈可击之人。 所以他吃饱了撑得才会去蓟镇找纥奚青的麻烦,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杨家堡炒两个硬菜,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毕竟这打了大半夜,他也是有点累了。 “劳逸结合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忍不住四下扫视了几眼。 很好,没有看到游骑追兵。 确认了自身的安全之后,杜乘锋也没有大意,而是先骑着马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子,直到确认脚下的路面相对坚硬时,才下了马,把马蹄子用软皮包了,就这么一路牵着马走回了杨家堡。 这还是他从身上那些得自强盗的匕首攮子上,学到的躲避官兵追踪的土办法,虽然杜乘锋不觉得这玩意能骗得了草原人的探马游骑,但就算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事。 只要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他就能睡好觉了,到时候就要换成他来追着那些草原人杀了。 “不过这杨家人居然跑得这么快啊……” 回到杨家堡的杜乘锋看着冷清的村子,一时间竟有些略微不适应。 以往的杨家堡虽说也不能算丁口众多,但至少也还是有些人烟的,大人们会去地里做活,路上还能看到一些孩子来回乱跑——可随着杨家人以及其他流民的离去,整个杨家堡终究还是回归了死寂。 在失去了住户之后,所有房子都已经显露出一股破败和冷清。 “李木匠也跟着走了啊……看来这杨家人还算有点信用。” 在确认了一遍,自己熟悉的那栋房子也早已人去屋空之后,杜乘锋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回来的第一件事,先放行李,栓好了战马,杜乘锋便也将挂在马背上的号角和战鼓都取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想要有套自己的房子,毕竟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总得有地方安置。 号角和战鼓,他路上已经研究过了。简单来说,没研究明白。虽然在那些诡异舞者的手中,这些号角和单面鼓都发挥出了不可思议的威能,但在杜乘锋尝试的时候,这两支号角和三个单面战鼓,终究还是连个屁都没憋出来。 不过或许也不能这么说,起码他吹起号角时发出的声音很像放屁。 “应该是有特殊的用法吧,回头看看能不能在磨刀的时候蹭到这方面的知识。” 虽说这号角和单面鼓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用,但拿来当战利品留份回忆也是好事。更何况号角虽然吹着像放屁,但鼓至少还能敲响,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练练,也能算是一门拿得出手的乐器。 放下东西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吃饭。忙碌了一夜的杜乘锋终于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几个硬菜——一道大煮干丝,一份平桥豆腐羹,还有他最为期待的红烧狮子头。虽说以他现在对于刀刃的理解,在切配这方面几乎堪称神速,但几个菜忙活下来,太阳也已经升起来了。 “那我这算早餐还是晚餐?” 挠了挠头,杜乘锋决定不去思考这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给马喂了草料,又拿了些便宜酒把马鞍袋中的兵刃都刷洗干净,杜乘锋这才坐下来,开始享受美食。 灶中的余火尚未熄透,朝阳之下的杨家堡只剩下这一缕炊烟。 可即便只是一缕炊烟,也让这破败的村子多了几分鲜活。 吃饱喝足之后,睡意上涌的杜乘锋倒也没有急着睡觉,而是将那些兵刃又拿了起来,凌空演练了几下——都说实战是最好的老师,虽说杜乘锋这边已然在那些兵刃的记忆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在真正开始杀人之后,他又多了不少新的感悟。 刻板的动作逐渐变得顺畅,僵硬的劈砍也变得灵活起来,刺红术中那些对于人体结构的描述,也逐渐生出了更为深刻的理解,就连重心移动和脚下步法都开始变得更为扎实,且更为迅捷。 如果当年的杨胖子站在这里的话,或许能从杜乘锋的面前,看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形轮廓。 可面对这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形轮廓,杜乘锋却每一次都能做到,让刀刃在骨缝筋膜之间游走,不砍不割。 “能解猪,就能解人。” 这一刻,将身上所有技术都梳理了一遍的杜乘锋,颇有一股念头通达之感。 “难怪杨胖子只是一个杀猪的,却能杀光整个刺史府……原来这其中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愈发地佩服起,这个未曾谋面的杨胖子来。 不管是运刀技术,生意思路,事业规模,还是惹是生非。 起码一般杀猪的,可做不到能让一州刺史对其下手的地步,就算蓟州是个出了名的边地穷州,也是一样。 想到杨胖子,自然也会想起杨胖子那些子孙。不过一想到杨家人都已经往西边走了,杜乘锋便也不再在意了——反正有他在这边拉住草原胡人的火力,杨家人应该能把他那位好心眼的老哥哥送到安全的地方。 至于以后会不会再相见,杜乘锋没有考虑这些。 毕竟他能不能从这场生死战之中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还是先睡觉吧,睡醒了就出去杀……嗯?” 就在杜乘锋这边准备躺进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的时候,原本死寂的杨家堡,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人声喧闹。 “谁?” 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杜乘锋一把攥住了厚重大刀。 是追兵吗?还是说他早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果然那些山贼强盗掩盖踪迹的办法没那么好用,早知道就应该换个思路,直接顺着记忆中那些山贼强盗的窝点随便抢一个就好,反正也只是临时拿来歇一会。 至于现在的话…… “刚吃饱,正好消消食。” 说着话,杜乘锋拎着大刀出了门,就准备动手杀人。 可就在他推门而出之后,看到的却并非是什么草原胡人。 而是那些,原本应该离开杨家堡的人。 只见面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杨家人,还是那些村里的住户,此刻竟人人见伤,个个带血,原本足有几百人的队伍,此刻也已然少了大半,就连那些家当都已经丢了不少,这明显是仓惶逃回来的。 “怎么回事?怎么就这样了?” 杜乘锋连忙在众人之中寻找起李木匠,好在他这位老哥哥倒也还活着,一家四口安然无恙,只是腿断了一条,打上了夹板。 起码比一旁的老头杨玄稍微好点,原本还能拄拐的杨玄此刻已然双腿尽断,躺在大车上下不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往西边走了吗?” 杜乘锋不禁眉头紧皱。 “这怎么还能回来的?” “都是我的功劳啊!” 就在杜乘锋想要问问李木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有熟悉的身影挥舞着弯刀,冲到了杜乘锋的面前。 “都是我杨三郎的……呜!” 吓了一跳的杜乘锋还以为面前的是胡人,抬手一拳便将杨三郎打得仰天倒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发现,杨三郎手中那把弯刀,有点眼熟。 “这……” 看着那把染血的弯刀,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他好像知道,杨家人为什么会出事了。 安抚了一下还有些虚弱的李木匠,杜乘锋也不准备继续在这位老哥哥这里问了。反正他已经察觉到了,那把弯刀上沾了点血腥煞气,那他正好可以用更方便的办法来看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总不能真就这么倒霉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开始打磨起手中这柄,失而复得的晦气弯刀。 第55章 幸运之刃 刀柄的脏污中埋藏着过往的痕迹,刀刃的血垢中残留着过去的影子。 伴随着打磨与刷洗,杜乘锋也逐渐感受到了,这柄晦气弯刀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这把刀在被他埋到歪脖子树下面后,曾经有人找过来挖过一次,不过那时候的杜乘锋埋得挺深,这晦气弯刀倒也没被刨出来,那人也就只能把土都盖回去,骂骂咧咧的走了。 杜乘锋能感觉到,这是曾经卖了十七把刀子给他,还白送他一件旧袍子的卖刀人,不过令杜乘锋疑惑的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树底下埋了刀的? 不是很能理解,这把晦气弯刀也没给他带来什么答案。 不过那卖刀人这一刨,埋弯刀的土倒是都松软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杨三郎找到歪脖子树,想要上吊却没死成时,才能轻易从土里把这把刀给摸出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能算是杨三郎和这把刀的缘分。 杨三郎拿了弯刀的当天夜里,杨氏祠堂就着火了,天知道这火到底是怎么燃起来的,硬是顶着倾盆大雨,都能把杨家祠堂烧了个干净。而在几天之后,草原胡人更是大举南下,整个杨家堡都要抛弃祖业,一路逃亡出去避难了。 如果换成杜乘锋这种知情人,就要当场把这弯刀给扔了。不管是埋起来也好,送仇人也好,甚至丢到荒郊野外也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玩意留在自己手里。 可这杨三郎,却将这把弯刀,当成了祖宗保佑。 树下摸到弯刀,在杨三郎看来是祖宗的庇佑,祠堂着火,在杨三郎的眼里就变成了祖宗的启示——在杨三郎看来,那不只是一场简单的火灾,而是杨氏先祖,名将杨虎痴在冥冥之中提醒着他,不要再继续依赖于祖辈的骄傲,而是要用手里的弯刀,为杨氏开辟前路。 由于某种意义上来说,杜乘锋与这杨氏先祖也算认识,所以他可以确定,杨胖子绝对说不出这种狗屁倒灶的启示来。那个杀猪的胖子只会溺爱自己的子孙,从来都不会让后辈去硬打硬拼。 杜乘锋甚至一度怀疑,他之前没有一刀把这杨三郎给宰了,也是受到了杨胖子,又或者说那把厚重大刀的影响。 不过很显然,不管他这边怎么质疑,这杨三郎,却已经完成了逻辑自洽。 尤其是在草原胡人过来以后。 “这是祖宗给我的考验!” 杨三郎这样坚信着。 至于为什么是给他的考验,当然是因为杜乘锋这边没跟着车队走。 在失去了杜乘锋这个最强战力之后,杨家堡众人也总需要有人来统领青壮,看护老幼,遇到点什么危险,也总要有人能上前应对,毕竟杨玄那套跟人讲道理的办法,放到南陈或许还行,可面对语言不通的北方胡人,想要上去讲道理,却只会被一刀砍死。 说到底,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手中的刀枪才是最为质朴的语言。 所以,一群人干脆矮子里拔将军,尝试找一个最能打的出来。 结果被挑选出来的人,居然还是杨三郎。 虽然大伙心情都比较微妙,但眼下确实也只有杨三郎才是最能打的。别的不提,单说杀人这方面,还真是只有杨三郎是敢下狠手的。 于是,在简单的整队之后,杨三郎又一次成为了统领五十多个青壮的领头人。 “就是这个!早该这样了!” 这一刻,杨三郎无比的舒畅,他感觉祖宗还是眷顾他的,他的机会终于来了——虽然杨氏一族失去了祖地就是了,但压在他头上的杜乘锋也没了。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什么只知道坏事的疯癫废物,他再一次成为了杨氏一族的中流砥柱。 也就是这个时候,刚出发没多久的车队,遇到了一队草原胡骑。 那些套着皮袄的草原胡人大多都是轻骑兵,明显是大军放在外面的探马,如果被这些骑兵回去报信,那车队就真要死在路上了。 “必须马上动手!” 这一刻,杨三郎相信了自己的判断,直接招呼了七八个会骑马的青壮,几个人策马扬鞭就冲了过去。 说是迟,那是快,杨三郎一众人马,只是瞬息之间,便与那些草原胡人交错而过。 胡人轻骑没有一个人落马,倒是杨三郎这边,却已经全部都被砍翻在地。 几个青壮汉子已经重伤倒地,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就连杨三郎自己也跌断了一条胳膊——不过他却是唯一一个能算有正面战绩的人,只因为在他跌下战马之前,那慌乱之中挥舞的弯刀,正好割到了一个胡人轻骑的脖子。 虽然只是蹭了一下,但那胡人的脖子却被豁开大半,足以见得这把弯刀的锋利。 自己人死了一个,自然让草原胡人大为震惊,但更令这些草原胡人震惊的,却是杨三郎一行人的弱小。 “就这水平,也敢对着我们冲过来?” 这些草原轻骑不太能理解,面前这些南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不过在想了想之后,这些草原轻骑也懒得去理解什么了。 反正只是一支逃亡的车队而已,正好杀了。 于是,就在杨三郎一路逃回车队范围的时候,二十几个草原轻骑便骑着马围了上来,一个个双目腥红的草原轻骑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杨家堡众人又哪里见过这个架势。 “跑!快跑!” 最终,还是老迈的杨玄拍板拿了主意,可也就是这一嗓子喊叫,一柄飞掷而来的骨朵直接砸碎了他的膝盖。 杨玄重伤倒在车上,指引队伍的重任便又落到了杨三郎的身上。于是在仓促辨认了一个方向之后,杨三郎便招呼车队赶紧跑路。 拉着大车的挽马怎么跑得过草原人的战马,车队很快便被追上,只是片刻的时间,就有不少人被弯刀劈中,落下大车。 也就是这个时候,昏迷过去的杨玄勉强醒了过来。 “东西都不要了!人命要紧!” 老迈的杨玄再一次做出了判断,这直接导致另一柄飞掷而来的骨朵,砸断了他仅剩的那条好腿。 但这条腿的代价终究是有意义的,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粮食物资被不断扔下,越来越多的金银财宝被抛到路边,那些双目猩红的草原轻骑也确实迟疑了片刻——虽然只是片刻的犹豫,但终究也给了车队逃脱追击的机会。 “可是,我们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 悠悠醒转的杨玄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有些迷茫。 “三郎,你带的是什么方向?” “西边啊!” 杨三郎信誓旦旦。 “我没认错,这真的是西……” 话还没说完,车队残存的众人就都看到了远方,那一轮初升的朝阳。 很显然,一般情况下,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 他们走的,居然是一条回去的路。 “这……” 车队中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路是走错了,可眼下要顶着追兵回去也不太可能,在回忆了一下那二十几个草原轻骑的凶狠之后,他们最终也只能原路返回杨家堡。 至于路途之中,像是车跌在沟里,又或者说马崴到腿之类的奇怪祸事,就更不必多说了,反正在这一番艰难险阻之后,原本应该逃离杨家堡的众人,终于还是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 …… …… “嗯……”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这事情,委实有些过于超出他的预料。 “都是这杨三郎贪功冒进……” 这一次,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李木匠也忍不住骂街了。 “如果不是他,乡亲们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不好说。” 杜乘锋的脸色有些微妙。 那确实是不太好说,毕竟这些双眼赤红的草原轻骑,明显是纥奚青的手下,按照他在之前那些胡人兵刃中所了解到的,也只有纥奚青会放纵手下的草原勇士,让他们用刀兵煞气来壮大自身。 换句话来说,这让这些轻骑兵回去报信,那车队才会迎来必死的结局。 而现在,因为杨三郎表现得过于愚蠢和弱小,那些原本只是用作探马的草原轻骑却放弃了报信,反而选择直接弄死他们——毕竟这二十几个草原轻骑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们杀死杨三郎一行人简直就像杀兔子一样轻松。 但杨三郎却好死不死的,选了一条错的路。 这与其说是错的路,倒不如说是对的路,毕竟车队真的一路往西,那些草原轻骑说不定真就会一路衔尾追杀过去,反倒是杨家堡这边,因为杜乘锋自己就在这附近活动,那些草原轻骑却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这不禁让杜乘锋想起了,打造出这把晦气弯刀的铁匠。 原本在他的印象里,那铁匠接连九次因为杀人而不得不提桶跑路,已然是晦气到了极点。 可眼下反过来想想的话,连着逃跑九次却都没被捉住,这是不是也说明了某些问题? “这……” 再次看向手中的弯刀,杜乘锋却已经感受到了,这把晦气弯刀,和地上那昏迷不醒的杨三郎之间,那份若有若无的联系。 很显然,就像他驾驭住了自己那几件兵刃一样,杨三郎也已经驾驭住了这把晦气弯刀。 以那份精神病一样的逻辑自洽,还有和这把弯刀几乎相差无几的晦气。 第56章 狡兔三窟 于是,在杨三郎醒来之前,杜乘锋再一次骑了马,准备将这柄晦气弯刀扔了出去。 严格来说,这把弯刀其实能算是好东西,作为一件兵刃能够影响运气,杜乘锋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是这种好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自己手里的,毕竟它的功效实在是过于诡异。 虽说这把晦气弯刀的确能让人变得幸运,甚至死里逃生,但这一切不是没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弯刀的持有者,会先被往死里整。 都说了死里逃生,那不死又怎么逃生呢? 根据杜乘锋对这把弯刀两任主人经历的复盘,他已然明白了这把弯刀的运作机理——说白了就是先让人极度的倒霉,甚至被一路折磨至濒死,这个时候再留一条活路出来,让人生出一种幸运的感觉。 与其说这是一把幸运弯刀,倒不如说这是一把折磨之刃。 杜乘锋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够折磨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添堵了。 毕竟他原本的计划,已经彻底被打乱了。 “真的是……” 看着杨家堡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杜乘锋一时无言。 原本破败的村子,眼下确实恢复了活力,但这袅袅炊烟,也成为了最为明显的打击目标。 南边有纥奚青蹲在蓟州,北边有纥奚青的伏兵还在推进,杜乘锋实在想不出,如果自己不在的话,这杨家堡的众人要怎么活命。 可是眼下他又必须要出门一趟,不然真把这弯刀留在村里,祸事可能会变得更大。 “所以,这把斧头先放你这里。” 想了想之后,杜乘锋找到了自己最能信得过的李木匠,将那柄古旧战斧拿了出来。 面对着战斧上那隐隐浮现的凶煞寒意,李木匠自然是不敢去摸的,这个晕血的木匠连鸡都没杀过,又怎么敢接下这一杆明显是用来杀人的兵刃。 “它,它好像在看我。” 李木匠的手都在哆嗦。 “它让我去,去杀人……” “那就先别搭理它。”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战斧放到了李木匠家的库房里,和其他木工用具堆在一块,看起来就如同一柄普通的伐木斧一般。 “但是,但是,如果说杨家堡这边真出了事的话……” 安置好了战斧,杜乘锋一把揽住了李木匠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如果杨家堡这边真有变故,你就听它的。” “这……” 李木匠还有些犹豫,但杜乘锋这边却已经出门上马了。 他今天日程很满,没多少时间能浪费。 第一件事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弯刀处理掉,这个杜乘锋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一路来到了蓟镇,他很快便在城池周围发现了纥奚青放出来的探马游骑。 想来也是,都憋了一夜了,那纥奚青就算再怎么神机妙算,也需要先收集一下外界的信息才能判断情况。 于是,面对着不远处的草原游骑,杜乘锋拍马上前,抬手一掷,这晦气弯刀就将对方捅了个透心凉。 眼见得昨天来过的杀神居然又来一次,甚至动手就是一条人命,这些探马游骑连忙疯了一样往城里跑,生怕落在外面被砍死。 而这些探马游骑跑了之后,杜乘锋便也扭头跑了。 他这次只是来处理弯刀的,没工夫在纥奚青这里硬耗。 比起杀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路纵马奔腾,绕过几个缓坡和山坳,杜乘锋很快在荒原上找到了一个隐蔽的窝点——这个半地下的入口原本是一些蓟北强盗们的落脚地,眼下草原人南下,这些强盗们却早已逃了个干净。 在查看了一下内部构造的稳定性,还有那些强盗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粮食储存之后,杜乘锋便拍马赶去下一个窝点。 一路搜索过去,杜乘锋一共找了十来个这样大大小小的窝点,这些原本都是马贼强盗们的落脚处,眼下却都已经成为了大自然的宝贵馈赠。 当然,其中还有两窝马贼没来得及搬走,并且也不太想馈赠,面对这种不懂得友好相处的犯罪分子,杜乘锋当场就抄起了大刀,送他们回归了大自然。 是了,这就是他今天的第二项工作了。 兔子也知道多打几个窝,谁都知道住在一个地方肯定是不安全的,更何况就算他自己是安全的,那赶回来的杨家堡众人也是不安全的——看在街里街坊的份上,这些强盗窝点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到时候让整个杨家堡化整为零,分散投资一下,藏在这些隐蔽的窝点里,杨家堡的众人也就相对安全多了。 当然,这对杜乘锋自己也是有好处的,杨家堡的小院虽好,但终究还是太扎眼了,他需要更多的补给点,更多的落脚处,才能更好的进行这场运动战。 的确,那纥奚青一身勇力,有着惊世智慧,手下也兵多将广,强横无匹,但杜乘锋这边却也有着充足的地利优势。在磨过了强盗们留下的攮子之后,杜乘锋已然对整个蓟州的地形都有了了解,更何况他之前还打磨过那些草原人的兵刃,他甚至可以说,他比大部分草原胡人本身,都更了解草原人。 知己知彼,这便是杜乘锋敢于与纥奚青交战的,最大原因。 “先准备十五个窝点,后面再慢慢找新的。” 杜乘锋想的很完美。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份抢夺强盗窝点的主意,居然也有别人在做。 “……你是?” 第十五个,也是最后一个窝点中,杜乘锋看着面前那个腰佩长剑,宽袍大袖的男人,一时有些迷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个熟人对吧? “是你!” 佩剑男人的眼睛登时便亮了起来。 “你上次跟在下说的没错!那果然是修行的一部分!” “……啊?” 杜乘锋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只因为这份如同精神病一般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眼熟。 “打扰了,我走错路了。” 曾经的回忆涌上心头,杜乘锋扭头就走。 他今天的事情还有不少,没工夫在这里跟精神病较劲。 可就算他这边想走,那精神病,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多谢先生教诲,在下已经战胜了曾经的宿敌……但是这还不够。” 说这话,名为崔远的剑士已然拔出断剑,走了过来。 “本来在下以为,只要战胜那柳清云,剑术就可以达成,但每当午夜梦回,剑练到深处,在下还是会忍不住,会忍不住想起先生的影子……” “……” 虽然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怪,但杜乘锋还是凑活理解了崔远的意思。 这不禁让他将手伸向了马鞍包。 “今日能与先生相遇,也是在下的福分……是了,正是因为先生的教诲,在下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 这样说着,名为崔远的剑客突然垫步拧腰,疾速冲来!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请先生赐教!” “就知道你小子放不出好屁来!” 没等崔远冲到近前,足有五尺的连鞘长刀已经凶狠地杵在崔远胸口。 第57章 强者恒强 平心而论,崔远的剑术,确实有了极大的进步。 断剑失去了长度的优势,但此刻崔远的身形却已经变得如同鬼魅——在胸口遭遇重击之后,这崔远非但没有什么受伤的意思,反而借势飞身退开,随后整个人贴着地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再次冲来。 一寸短,一寸险。 很明显,即便没有修行过刺红术,但崔远也已经以另一种方式领悟到了其中真谛。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这一说?” 杜乘锋不禁想到了纥奚青,那个战神一般的男人也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被命运所眷顾着的,他们只需要轻松尝试,就远胜他人数年苦工。 可现在的他,也已经不是昔日的杜乘锋了。 在第一次见到崔远的时候,他在武艺方面的造诣只能用悲剧来形容。刺红术和摔跤严格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武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居然还是来自厚重大刀的杀猪刀法——这些东西欺负欺负杨三郎那样的普通人还行,可拿来与习剑十五年的剑客崔远对战,却多少有些不够。 而在第二次与崔远交手的时候,他已然磨过了崔远的剑,虽然只是短短一会的功夫,但对于杜乘锋来说却像是过了一生——以剑的身份,他完全体悟了崔远所习练的一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以刀出剑招,一刀断掉崔远的佩剑。 而现在,也就是第三次交手,崔远所领悟的招式,却是连他也未曾见过的。 但这一次,双方之间,已然是天渊之别。 以龙虎二势为基底,来操作全身筋骨,辅刺红术为输出思路,招招不离要害,远则飞龙剑变式,近则贴身摔投,灵敏的虎跃身法进可攻退可守,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大量的杀戮经验,终究已经被庖丁解猪之术融会贯通,达到了百炼自得。 严格来说,杜乘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到底如何,毕竟他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能让自己全力尽出的人。 面前的崔远,也不行。 “一寸长,一寸强。” 长刀断马甚至都未曾出鞘,杜乘锋直接以刀为棍,横扫崔远下盘。 他不是曾经的快刀柳清云,他对于拔刀没有那么执着。 “喝!” 就在刀鞘即将扫中面门之际,原本贴地飞窜的崔远竟凌空跃起,手中断剑猛地刺向杜乘锋面门! 哪怕在研磨这把断马长刀时,杜乘锋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招式。 曾几何时,杜乘锋一度以为,战斗就是要知己知彼。当他知晓了对手全部招式的时候,他就能稳操胜券——但在这一刻,他却突然明白了,对手就是对手,敌人就是敌人,能与他为敌的人,又怎么会跟着他的思路来走呢? 那多少有些太过看轻敌人。 也有些,太过看轻自己。 “来!” 脊柱束展之际,杜乘锋猛地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咚—— 硬木刀鞘自刀上飞射而出,凶狠的挑在崔远的胸腹之间,将其整个人都顶飞在半空! “什……” 胸腹隔膜位置遭受重击,饶是崔远习剑十五年,此刻呼吸也不禁一滞。 而在崔远跌在地上的时候,这柄断马长刀,也已经横在了他的颈间。 “真了不起。” 杜乘锋轻拭着脸上擦出的伤口。 “难怪你能把柳清云一剑封喉,确实很有隐蔽性……你刚才刺出来的剑芒,应该是有五尺吧?五尺二分?” “这……” 崔远还想举起断剑,却被杜乘锋抬脚勾起的刀鞘砸在腕子上。 断剑跌落在地上,崔远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是在下输了。” “嗯,这次确实是你输了。” 这一次,杜乘锋却没有推脱,也没有否认,而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只因为,这一次,确实是他的胜利。 不是依赖磨刀所掌握的敌人信息,也不是光指着近身跟人搏命,这一次,他仅仅只依靠自身的武艺,便对习剑十五年的崔远完成了全面压制。 哪怕对方已经藏了招式,哪怕对方那柄看似残破的断剑能够刺出长达五尺的无形剑芒,也是一样。 “是在下输了,要杀就杀吧。” 崔远脖子一横,已然彻底放弃了抵抗。 “习剑一道,有先生这座高山拦在前面,在下一辈子都再难精进。与其终日止步不前,还不如死于先生之手,也算是一桩美谈。” “嗯……” 杜乘锋皱了皱眉。 就这么杀了崔远,实际上是有些可惜的,毕竟崔远就算死了,也只能给他补上一口刀兵煞气而已。至于崔远的断剑……虽说那五尺剑芒看起来确实好用,但他的断马长刀在杀死那些巫师的时候,也已经掌握了类似的,增加攻击距离的手段。 更何况他那柄厚重大刀的炽烈火刃,火力全开时可是足以覆盖三丈之远,跟这个比起来,五尺二分的长度终究还是有点太不够看了。 反倒是不杀的话,这崔远,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助力。 能够以断剑刺出剑芒,这崔远很明显也已经到了能够驾驭煞气刀兵的程度——不过以崔远的精神状态来看,这个剑客怕不是早就已经想通了自己该为何而活,又为何而杀。 虽然杜乘锋总觉得这个事有点微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精神病人的思路总是比他这种爱好和平的正常人要更直接一点,驾驭起煞气刀兵来也更为轻松。 不过崔远既然已经达到了这个程度,那也确实有了成为助力的资格。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如果带上崔远,一同去袭杀那些草原胡人,其效果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更何况,既然崔远还活着,那也就意味着,原本活跃在蓟州的那些游侠和刀客们,很可能也没死绝,如果将这些人组织起来的话…… “不对!” 脑海中灵光一闪,杜乘锋猛然惊醒。 确实是不对,这套思路虽然看起来没问题,但却是按照他一贯的想法来的——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这是他在小学时候就学到过的东西。 可问题在于,在眼下这个存在着刀兵煞气的世界里。 人多,力量就真的一定大吗? “不对不对不对。” 杜乘锋连连摇头,他突然注意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视野盲区。 在这个有着刀兵煞气的世界里,人多可不一定力量大,尤其是在面对像他或者纥奚青这种,已经彻底明白了杀人就能变强的人时,力量不足的普通人越多,反而越是给了对方以战养战的机会。 而最好的例子,那莫过于他自己了,他这才杀了一天而已,进步又是何等的神速? 至于那纥奚青…… “他又杀过多少呢?” 一想到那个战神一样的身影,杜乘锋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 而他原本的计划,也因为这份所思所想,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我不会杀你,但是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捡起落在地上的刀鞘,杜乘锋收刀还鞘。 “我知道,现在可能有一些游侠又或者刀客,还藏在蓟州野外,或许还在寻找着反击草原人的机会……的确,当初刘都督也跟我聊过,蓟州民间武德充沛,是他有意为之,只求在蓟州失陷之后,还能有第二重战力,以袭扰的方式来拖住那些草原人。” 说到这里,杜乘锋却摇了摇头。 “但是,我不需要他们,我不需要他们来拖我的后腿。他们的所谓袭扰只会让草原人积累更多的刀兵煞气,我不需要他们用这种方式来给我添乱。” “也就是说,先生想让在下当杀手了。” 倒在地上的崔远正坐起来,眉头微皱。 “如果要在下把他们都杀了的话,恕在下……” “倒也不至于都杀了。” 听到崔远张嘴就是杀人,杜乘锋不禁连连摆手。 那确实是没到需要杀人的地步,毕竟这些游侠或者刀客也是一片好心,又或者说,这种明知会有性命危险,却还想要拼死守护蓟州的想法,其实还是很值得钦佩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份好心用错了地方,这些游侠只会白白送掉性命,甚至让纥奚青变得更为强大。 杜乘锋当然不可能坐视纥奚青四处杀人变强。 他要撅了这蓟州的根,让纥奚青断炊。 “你要去找到他们,但也不用杀了他们……的确,他们肯定不会听你的,所以你要把他们打服,打跑,让他们都滚出蓟州,别在这里添乱。” 说到这里,杜乘锋看到崔远脸上还有些疑惑,干脆又补了一句。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崔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住了。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这也能算是修行吗?” 这就涉及到崔远的知识盲区了,对于他来说,又或者说对于蓟州这个武德充沛之地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修行要么就是生死相搏,要么就是勤学苦练——换句话来说,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可是不杀人…… 这难道不是没有血性的表现吗? “这……不太能算这回事。” 杜乘锋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明明是他这边准备欺骗精神病的,眼下反倒是他自己有点被崔远问住了。 起码看起来确实像是这样,毕竟把对方杀死才算真正的胜利,至于不杀,好像也确实像崔远说的这样,少了几分勇猛刚进。 但就在这个时候,杜乘锋却想起了,纥奚青。 明明双方之间有着生死大仇,纥奚青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过来杀他,而是冷静的冲向了蓟镇,完成了一夜破城的壮举——整个过程中,杜乘锋都被晾在一边,没有谁在意过他,也没有谁关心过他。 的确,杜乘锋甚至一度因此而庆幸,庆幸自己又多了一点缓冲时间,又多了一点变强的时间。 但这真的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纥奚青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那个战神一样的男人有着更为远大的目标,的确,他们之间或许有着生死大仇,但那纥奚青却从未将他当成一回事。 “可能这就是强者的心态吧……” 长叹一声,杜乘锋下意识地攥紧了刀柄。 “杀人很容易,就像现在,割开你的喉咙对我来说再轻易不过,但是我可以不杀你,因为我觉得你威胁不到我。” “你!” 饶是崔远刚刚再怎么认输投降,此刻也不禁被这话激起了火气。 “如若在下继续练剑呢?总有一天……” “没有那一天的,因为我会一直强下去。” 杜乘锋抬起刀鞘,拍了拍崔远的肩膀。 “你或许会变强,但我永远都会比你更强,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追的上我。” “……” 崔远呆愣半晌,说不出话。 最终,这名剑客,还是垂下了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果然是这样,这果然是修行的一部分,这确实是修行的一部分!” “……你等一会?” 眼见得崔远突然发病,杜乘锋这边反倒懵了。 “不是,你先说你这是懂了什么?” “我已经理解了一切!先生果然大才!” 听到杜乘锋这么问,正坐在地上的崔远当场深施一礼。 “杀了他们,只能说明在下怕了他们,怕他们成长起来,怕他们杀了在下……反倒是放了他们,他们才会在这份羞辱之下奋发向上,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来挑战在下,在下才会永远都不缺磨炼剑术的对手!” 这样说着,崔远拾起地上的断剑,几个起落便离开了马贼窝点。 “在下去修行了!期待下次再与先生相会!” “……下次我可能就真要砍死你了。” 遥望着崔远飞身远去的背影,杜乘锋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弄死这个精神病的冲动。 一个有着莫名其妙的悟性,并且行动力强的离谱的精神病,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跟这种东西见第二面。 “不过……这是畏惧吗?” 杜乘锋突然心有所感。 是了,畏惧,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跟精神病打交道,所以刚刚心中才会升起杀意。 而之前在蓟镇的时候,那纥奚青,也曾数次,尝试对他纵马追杀。 “也就是说……” 隐隐想到了什么的杜乘锋,眼睛已然越来越亮。 “那时候的他很想杀了我!也就是说他在怕我!” 这一刻,杜乘锋脑海中那个战神一般的无敌形象,轰然崩塌。 原来那个号称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坚不可摧,他也会恐惧,也会愤怒,也会为敌人的成长而担忧。 也会,把他这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当成一回事。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循着这一丝曾经展露过的杀意,顺着这一丝微不可查的惧意,杜乘锋终于感受到了,纥奚青真实的一面。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开始了解了自己的敌人。 “这才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心情大好的杜乘锋收了刀,翻身上马。 虽然这场与崔远的战斗完全是一个意外,但却让他彻底扫除了心中那份对于纥奚青的敬畏。 同时,也顺手撅了纥奚青的杀人渠道。 “我能去杀你的兵,你又能去杀谁?” 这一次,杜乘锋终于确信,自己一定能赢。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希望别耽搁太久……” 离开马贼窝点的杜乘锋马不停蹄,一路赶回杨家堡。 这是整个谋划中的最后一环,只要将杨家堡的人也都分散转移,那么在蓟州这片土地上,除了那些草原人,也就只剩下他自己。 以一己之力对抗全部草原大军,如果被别人听到或许只会觉得他疯了。 但杜乘锋却清楚,他可以做到。 因为这些草原胡人,碍了他的事。 “只要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就可以好好睡一……” 就在即将回到杨家堡的时候,马背上的杜乘锋却突然紧皱眉头。 只因为远方村子的上空,已然冒起了滚滚浓烟。 第58章 李木匠 就在杜乘锋骑马离开的不久之后,李木匠还在对着库房里的斧头瑟瑟发抖。 并非只是因为恐惧,而是物理意义上的瑟瑟发抖,他总觉得这把斧头像是冬天冻上的冰块一样,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冰凉。 不敢碰,是真的不敢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碰这把斧头哪怕一下。 一咬牙一跺脚,李木匠干脆把库房的门关了起来,反正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做不了什么木匠活了,还不如把那斧头关里面,至少能让他心里踏实一点。 可就在李木匠这边准备回到堂屋,给老婆孩子做点吃食的时候,他的院门却被推开了。 “你看到我的弯刀了吗?” 这推门进来的却是杨三郎,眼下正挨家挨户问他那把刀在哪。 “我明明记得带回来了……” “没看到。” 李木匠一阵挠头。 看肯定是看到了,毕竟杜乘锋来他这里的时候还带着那把弯刀,不过说肯定是不会说的,这位杜兄弟既然把刀拿走,那想必是有大用的。 “你要不再找找?” “不找了,或许这也是祖宗对我的考验之一。” 杨三郎想了想,倒也没有继续找下去的意思了。 那确实是不用找下去了,整个村子都已经被他问了一遍了,村口的李木匠这边是他问的最后一家,再找不到的话,那也确实是不用找了。 “或许这就是祖宗想要告诉我的东西,刀其实没那么重要,用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说着,跑了一圈的杨三郎干脆坐了下来,找李木匠讨碗水喝。 都是乡里乡亲的,李木匠倒是也没拒绝,更何况这杨三郎也算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前几年也能算是一表人才——但也仅仅只是前几年了。自从他那位杜乘锋杜兄弟来了之后,这杨三郎便开始了他的魔怔之路,直到现在都没停下来。 想到这里,李木匠不禁有些惋惜,不过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他那位杜兄弟,实在是太强了。 两只公猫凑一块还会打起来,更何况两只老虎,年轻人大多气盛,肯定是要分个高低的——不过和他那杜兄弟比起来,这原本还像是幼虎的杨三郎也只能算个公猫了。 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这杨三郎显然就是被气死的那种。 那一夜,杨三郎去挑战杜乘锋的事情,村里人后来也都知道了。他那位杜兄弟虽然放了杨三郎一条性命,但那近乎无视的态度却几乎等于一脚踩断了杨三郎的脊梁。 李木匠倒是知道这件事,不过决斗的两方毕竟有过仇怨,更何况杨三郎做的事也确实不地道,他一个外人也不想多说什么。 “哎……” 想到这里,李木匠干脆找了糖罐子出来,往杨三郎的水碗里加了点甜味。 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一下自己的怜悯了。 “谢了,李叔。” 片刻的沉默之后,杨三郎接过水碗。 也就是在这时候,有战马疾驰声,远远传来。 “是……啊,是他回来了啊。” 李木匠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却有意识的没有提杜乘锋的名字。 “他早晨出去的,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李叔,其实不用这样。” 杨三郎勉强笑了笑。 “我……已经认输了。我能活到现在,说白了这条命也算他赊给我的。我也承认,说服气的话肯定有点假,但是我也知道,就算我不服也没什么用,人家不会放在眼里。” “都一样。” 李木匠又倒了一碗糖水过去。 “男人嘛,都这样,谁都是看着另一个男人,这么一路学着长起来的。你爹走得早,杨老丈又是那个温吞性子,他能教你识文断字,但是也没办法教你怎么当个男人……” “算了,李叔,咱还是不聊这个。” 摇了摇头,杨三郎便准备再喝一碗。 可就在杨三郎要从桌上拿起水碗的时候,却发现碗中的糖水,正在微微震荡着。 “嗯?” 杨三郎下意识地抬起头,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那并是一骑战马能发出来的声响,那分明是几十匹战马在一路奔驰! 蹄声如雷震! “是骑兵队!” 杨三郎猛地站起身子。 “快!李叔!找东西顶上门!他们马上就要……” 嘭—— 没等杨三郎说完,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却已经被整个撞开。 套着皮袄的胡人轻骑纷纷下了马,双眼猩红的样子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赤手空拳的杨三郎刚想要冲上去,却被李木匠一把拉住。 “这边!” 咬紧牙关,李木匠将杨三郎拽到了库房边上。 背后的胡人已经冲了过来,李木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干脆一把拉开库房的门,将杨三郎推了进去。 “拿斧头!快!” “什……” 杨三郎也已经看到了那把大斧,他认得这把斧头,想当初攻破杨家堡的那个披甲胡将,手中端着的就是这柄大斧。 他真的能拿得起这把斧头吗? 他真的,能用这把斧头杀敌吗? “我……啊!!!” 才把手伸向斧头,杨三郎整个人却如同触电一般痛呼一声。 而他的双臂之上,也已经泛起了一层霜寒。 很显然,这把斧头拒绝了他,甚至连碰都不想让他碰。 “怎么了!” 瘸了一条腿的李木匠还在拼命逃窜着,背上甚至都已经挨了两刀,可当他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杨三郎,没能拿起那把斧头。 “啊……” 心如死灰之际,又是两把弯刀劈在了李木匠的肩头。 弯刀入肉,血流如注,李木匠整个人直接被砍翻在地,眼看爬不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那些双眼猩红的胡人,从屋里拖出了他的老婆孩子。 孩子们还在哭闹着,他的妻子整个人更是已经吓得呆若木鸡——是啊,面对着这些双目猩红的胡人,面对着那些满是煞气的刀兵,又有谁会不怕呢?又有谁会不惧呢? 李木匠也是怕的,他比任何人更怕,他胆小,他晕血,他怕死,他甚至连鸡都不敢杀。至于那些凶煞兵刃,更是他心头的噩梦,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那个血腥的日子,想起那遍地的尸体。 还有那个胆小的自己。 只要当个好人就能活下去吧,他一直这样想着,只要与人为善就能把日子过下去吧,他一直这样以为。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多,他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和家人一起活下去而已。 但是,这不够的。 远远不够。 “啊……” 眼看着那些胡人的弯刀,即将劈在自己的老婆孩子身上,李木匠终于彻底放弃了思考。 “我把我的命给你。” 这样说着,李木匠握住了某个冰凉的斧柄。 即便双臂已经泛起冰霜,李木匠也死死地握着斧柄,未曾动摇。 “我把我的命给你,你要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老婆孩子活下来!” 嗡—— 北风呼啸,血花飘起。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头已然滚落一地。 而李木匠的双眼,也已经彻底腥红。 第59章 彻底疯狂 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曾几何时,李木匠对于杀人是畏惧的,这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杀生害命,那可是要亲手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血会流一地,刀会卡在骨头里,而那些濒死的人,则会在他的梦中,一次又一次叫唤着,要他把命还回来。 他晕血,他怕死,他从未想过任何与杀人有关的事情。 但现在,李木匠却知道了。 杀人,和他平日里劈开木头,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是劈开木头反而更难一些,毕竟总有些木头没那么规整,里面有瘤有疤,这些都会把斧头卡住——但是血肉之躯不一样。锋利的斧刃穿过血肉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至于血肉之下的骨头,对于这柄锋利的大斧来说,也不过是稍微有点硬度的,细小树枝。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双目猩红的李木匠看着手中的斧头,癫狂的笑着。 “原来只是在做木工啊,这个我熟啊。” 一边这样说着,李木匠一边抬起头,打量着眼前残存的草原胡人们。 “嗯……不行,不行,朽木不可雕也。” “小心!他手里的是阿玄的斧子!” 有双眼猩红的草原胡人已然认出了李木匠手中的大斧。 “他已经疯了!快杀了他!快……” 脱口而出的大吼被封在了喉咙里。 刚刚还在呼唤着同伴的那个草原胡人,此刻整个脑袋却已经被削了下来,四肢也被斧柄打出几道诡异的弯折,整个无头尸身就这么仰面朝天,四脚反向撑地,竟如同一张长凳一般。 而在片刻之间便完成这一切的李木匠,甚至还专门过去坐了坐。 “可以,就是还不太结实。” 这样说着,李木匠挥动斧柄,砸在了无头尸身的尾椎骨上。 碎裂的骨头搭在一起,此刻竟真的结实了不少。 而在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作品之后,李木匠终于抬起了头。 “木不琢,不成器。” 扫视着面前仅剩的几个草原胡人,坐在人尸板凳上的李木匠站起了身子。 “你们,也要修理一下才行。” “……” 几个双目猩红的草原胡人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夺路而逃。 的确,身为纥奚青麾下的战士,身为苍空之下的雄鹰,他们不应该怯战,也不应该逃跑——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这起码要是一场战斗。 眼前他们所面对的,真的是战斗吗? 不,这不是战斗,甚至都不能算是屠杀,站在他们面前,是某种更加诡异难明的东西。 就像现在这样,那个东西明明瘸了一条腿,却如同风一般追到了他们的背后,大斧几次起落,便将一个落在后面的草原胡人的脑袋割下来,雕成了灯笼。 从背后刮来的凛冽寒风是那样的熟悉,来自漠北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这种感觉,要知道他们可是都自称是被漠北寒风磨砺而出的勇士,是霜雪严寒都杀不死的好汉子。 可现在,这道来自家乡的风,却已经和那怪物站在一边。 在寒风的推动之下,那怪物即便瘸了腿也依旧健步如飞,仅仅只是一个起落,通往外面的大门便已经被战斧彻底封死。 李木匠从未做过如此轻松的活。 板凳,桌椅,灯笼,油灯,甚至大车的车轮,李木匠认真雕琢着一件又一件作品。原本需要费点功夫才能削动的木头,此刻切起来却意外的轻松——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这些新鲜木头的汁液实在是太多了些,不止流的满地都是,甚至还喷了他满头满脸。 不过这些木头也不是没有优点,而其中最大的优点就是懂他心意了。就在他这边已经将几样木器都打造完毕之后,却有更多的木头自己从门口冲了进来——李木匠曾经无数次想过,以后让两个孩子来给自己打下手,毕竟请帮工还是太贵了点,他的收入也没多高。 现在好了,都不用等孩子长起来了,这些锯好的木头,自己就排着队进来了。 “这锯得有点短,但也不是不能用。” 李木匠只是想了想,脑海中便有了大致的轮廓。 虽然木头本身不够长,但是可以用榫卯的办法把木料接起来,也能出几根用得了的料子——正好他也想起来了,他那位杜兄弟眼下虽说有了匹好马,但院子里却还缺个马棚,眼下把这些料子收拾一下,倒也正合适。 于是李木匠挥动大斧,几下便将那些冲进来的木料都给处理干净。 有一说一,这些木料确实好用,虽说长得有些松散,汁液也有点多,但那些剥下来的树皮却足够结实,正好能够拿来铺在马棚上当顶子。 李木匠甚至一度想要用这些树皮做双靴子,毕竟听说再往北边走的话,在冰天雪地里,那里的人就有用树皮做鞋的传统。不过李木匠也只是听说过,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眼下这些树皮也不太够,木头里抽出来的绳子应该也不够用。 还得再多找些料子,才能帮他那个杜兄弟把马棚搭起来。 “还有吗……” 这样想着,李木匠下意识看向库房的方向。 只见库房之中,一根木料猛地蹿了出来,随后一个飞身便蹿上了院墙,拔腿就跑。 可没等那根木料翻墙而过,李木匠这边却已经有一截树枝脱手而出,正中木料的头颅。 “杨木的话,也能凑活着用吧,反正是盖马棚。” 这样想着,李木匠继续扫视着。 没有更多的木料跑过来了,这让原本准备以逸待劳的李木匠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木料自己长腿跑过来,哪来的这么好的事情——好在刚才还打下来一根要逃跑的杨木,院子里也还有点剩下的材料。 两小一大,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料子,但眼下凑上这些边角料,那马棚就也能搭起来了。 “只要稍微修上一修……” 这样说着,李木匠提着斧头走了过去。 “先把分岔削掉……” “爹!” 就在大斧即将落下的时候,李木匠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喊。 这让他的动作突然一滞。 “谁喊我?” 李木匠不禁有些迷茫。 应该是孩子在喊他,他想起来了,是两个孩子在喊他,这两个小崽子吵得很……哦对,还有他老婆,他老婆也在喊他,可是他老婆这是在哪里?他那两个孩子又在哪里? “爹!你松手啊!快把这东西放下!” “当家的!你醒醒!你醒醒啊!” 熟悉的声音徘徊在耳边,似乎很近,但李木匠却根本看不见那自己的老婆孩子到底在哪——他只能看到眼前的边角料围在自己身边,像是要把自己整个捆死。 李木匠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和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又怎么可能被区区木头给索了命呢? 李木匠扬起了大斧。 却有水迹滴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是树木的黏液,李木匠这样想着,没有晾晒过的木头是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相比起黏液来,这些水迹却显得更清澈一些——如果一定要拿什么来比较的话,那就更像是人的泪水。 木头也会流泪?草木也会有情? 李木匠从不相信这些,毕竟他自己就是做木器的,胡乱信一些有的没的纯属折磨自己。 不过,他却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他那两个小崽子,也已经差不多有这两块边角料高了。只要再过几年,绝对会成为他的好帮手,到时候这两个崽子能有点活干,也能让他老婆多省点心——为了家里这几口人能好好过日子,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哪怕拼上性命也…… “……等等?” 李木匠突然一阵恍惚。 “拼上……性命?我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誓?” 李木匠隐约想起了什么。 是了,拼上性命,他确实这么干了,那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在最恐怖的时候,为了能够保住家人和孩子,他对着某个绝对不能碰的东西伸出了手……等等,那个绝对不能碰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当啷——” 古旧的战斧跌落在地上,李木匠眼中的腥红也渐渐褪去。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妻儿。 还有院子里那些,他刚刚完成的“作品”。 …… …… …… “所以说,这就是你在院里点火的理由?” 翻身下马的杜乘锋,看着面前正在把人尸板凳往火里扔的李木匠,一阵挠头。 那二十几个探马游骑居然能一路摸到杨家堡,他是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却是,这些纥奚青手下的精锐游骑仅仅只是祸害了几户人家,便全都被李木匠给杀了个干净,甚至做成了某种……作品。 虽然他不是很能欣赏得了这些大作,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木匠用草原人尸体做出来的这些玩意,都挺行为艺术的。 “另外你不是晕血吗?” “已经不晕了。” 满身是伤的李木匠摇头苦笑。 “毕竟都已经……嗨。倒是这些东西都不好拿出去,所以只能在院里烧了,过来帮把手。” “你直接剁碎了烧不就行了?” 眼见得李木匠那瘸腿的艰难样子,杜乘锋干脆一刀过去,将那板凳切了。 “再者说这些东西怎么能在院里烧,我还是去把杨家人叫过来……” “算了算了。” 李木匠连连摆手。 倒不是不需要,而是已经叫过了,至于结果的话,很明显,全村青壮都不是太想来帮忙搬运这些“基础建材”——其实如果只是尸体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不帮忙,奈何李木匠把这些建筑材料处理得太好了。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让李木匠放弃了这种缓慢的焚烧方式。 跟李木匠打了个招呼,让他一家子人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杜乘锋便点了把火,把这院子连同里面的尸体一块烧了。 “至于新地方,住我隔壁吧,以后当个邻居,正好也有个照应。” 这确实能算是有了照应,只因为杜乘锋在刚刚摸过那柄战斧的时候,已经能够隐隐有所察觉。 出乎他的意料,这柄他原本留给李木匠用来拼命的古旧战斧,居然真的对胆小甚至还晕血的李木匠,表示了承认。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之外,整个杨家堡现在已经拥有了第二个,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人。 虽然这让杜乘锋很是意外,但也确实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李木匠虽说不曾习武,也没打过架,可那份为了家人而战的拼死决心,却是远比任何好勇斗狠都更为坚定的意志。 或许这也是古旧大斧为什么会承认李木匠的原因。 因为这一次驾驭它的并非只是一个战士,而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当然,让李木匠跟纥奚青去打,估计还是够呛,但对付普通的草原胡人,这柄大斧却也已经绰绰有余。有李木匠这个知根知底的邻居在旁边住着,他白天睡觉都能更踏实一点。 更何况,这李木匠还给他带来了,重要的东西。 “是纥奚青手下那些探马游骑的弯刀啊……” 从摸到这二十几柄弯刀开始,杜乘锋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弯刀,和他库存里那些弯刀骨朵,完全不同。 虽然刀确实是一样的刀没错,但相比那些凡铁而言,这新获得的弯刀,却可以称得上是经年老兵。 当然,更重要的事,这些弯刀的主人,应该都是从蓟镇被放出来的。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不止李木匠这边安然无恙,成为了一员助力,他这边在拿到这些兵刃之后,甚至有了进一步了解自己敌人的机会。 “纥奚青是吧?” 睡醒一觉起来,杜乘锋借着月色,拿起了一柄弯刀。 “让我看看,你最近在干什么?” 这样说着,这柄草原弯刀,便被放到了湿润的磨刀石上。 第60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 久经风霜的战士比新手更懂得保养刀刃,毕竟手里的刀剑甚至比战场上的伙伴都要更加可靠。 和大部分草原勇士手中的弯刀一样,这些刀也都是那些草原铁匠们随手打造出来的,粗糙,简陋,然而哪怕这些弯刀再怎么粗制滥造,那些已经跟随了纥奚青数年,甚至以雄鹰自居的草原勇士们,也很注重保养这些兵刃。 这也是他们和新兵之间,最大的不同。 在没有跟随纥奚青之前,这些草原雄鹰就都已经在各自的小部族里,有了不小的名头。比起普通人来说,他们更加好勇斗狠,更乐于争强好胜——当然,这一类人在草原上还是很多的,毕竟漠北汉子们大多都是这样的性子。 但只有少数聪明人才会注意,要定期去找那些巫师们打磨刀刃。 在跟随纥奚青之前,这些聪明的草原雄鹰们,每当杀了八个人,或者十个人之后,就会专门跑去那些大部族,寻找那些疯癫的巫师们。老迈的巫师会吹起号角,这能平静他们的心灵,癫狂的巫师会敲打战鼓,用节奏的律动来平息他们躁动的热血。沉稳的巫师会一边打磨刀刃,一边念诵着古老的呪文,这能让刀刃上的血煞之气回归天地,也会让老旧刀刃变得更加锋利。 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磨刀之后,这些草原雄鹰们,也就越战越勇。 “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看到这里的杜乘锋不禁感叹。 果然,就像他这边能想到,劳逸结合才能打持久战一样,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草原老兵也是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不过更令杜乘锋在意的,却是那些巫师们打磨刀刃时候,对于号角和战鼓的使用办法。虽然那些草原巫师们念诵呪文的方式有些过于拗口,他不太能背得过,但在感受了这么多次号角与战鼓之后,他终究还是抄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说,战鼓的节奏带动身体,号角的声音引导意识。”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玩意的具体原理,不过就算只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想,杜乘锋都已经琢磨出了好几套狠活,绝对能给纥奚青来点意外惊喜。 想到这里,杜乘锋都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仅仅只是出去一趟,李木匠这边就已经掌握了那把古旧战斧,成为了能够独挡一面的战力,而在这之后,在磨刀的过程中,他更是拿到了使用号角和战鼓的办法,有了针对纥奚青的能力——就像他之前感叹过的那样,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再加上继续磨刀的话,他还能窥探到纥奚青眼下的行动,这运气甚至已经好过头了,好到让杜乘锋都有点不适应。 但很快,杜乘锋便知道,他这份好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继续打磨刀刃,杜乘锋这边也感受到了弯刀们接下来的经历——在纥奚青来到青羊部之后,这些弯刀的持有者,那些草原老兵们,便都被纥奚青挨个打服,心甘情愿地成为了纥奚青的兵卒。毕竟在草原上,能够跟随强者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更何况他们跟随的是一个天空一般的男人。 伴随着那个男人越来越强,这些草原老兵们也都觉得自己如同雄鹰一般,越飞越高。 雄鹰自然是要吃肉的,纥奚青会经常带他们出去捕猎,猎食那些不听话的小部族,或者干脆南下来抢掠蓟州。每次动手,他们都打扮成马贼的样子来掩人耳目,但和大部分马贼不同,他们不求财,只杀人。 这便是纥奚青练兵的那一套了,说是真正的勇士要连血煞之气都能驾驭,那些打不死他们的东西终究会化成他们的力量,是男人就别找巫师。 身为强者的纥奚青既然这么说了,那自比雄鹰的草原老兵们当然选择认同。于是,在纥奚青的率领之下,他们如虎狼一般撕裂着眼前的一切敌人,吞噬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所有生命,血煞之气果然让他们越战越勇,而他们的眼睛也逐渐红得像血。 只要跟随在纥奚青的身后,他们一定能百战百胜。 所有草原雄鹰都是这样认为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面对着连夜突袭蓟镇,这种近乎疯狂的命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毕竟他们完全信任纥奚青,信任他们的大兄,信任他们的将军。 攻破蓟镇果然是轻而易举的,在城池之外的街市中进行了大量的杀戮之后,血煞之气充盈的他们毫不意外的攻破了城池本身。曾经令草原勇士们颇为畏惧的,坐镇蓟北的刘燕然,也被纥奚青一刀斩杀。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好了。 那些草原雄鹰们这样想着。 然后杜乘锋就在这段尘封的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的那张大脸。 “行吧,又是我吗?” 杜乘锋叹息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原本对于这些草原雄鹰们来说,这应该是一场大胜才对,可因为杜乘锋那几次骑马冲杀,这原本大胜的势头却当场被掐断——这些草原雄鹰们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为了方便进入街市杀戮,他们却全都下马变成了步兵。而当他们准备骑马追上去的时候,杜乘锋这边却早已经拍马跑了。 哪怕纥奚青出面追杀,也是一样。 几次来回拉扯,纥奚青都没能杀掉杜乘锋,这不禁让原本气势如虹的草原雄鹰们垂头丧气。 自己人被杀了,顶头老大却没能帮他们出头,这对于一支部队的士气无疑是重大打击——并且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已经认出来了,那个杀了不少草原兄弟的凶徒,很可能就是杀了纥奚青亲弟弟的凶手。 连杀了亲弟弟的凶手都处理不了,他们这位大兄,这位将军,真的有看起来那么刚强吗? 不少草原勇士心中都有了疑问。 但接下来的命令,却让他们更为伤心。 所有草原勇士一律不许出城。 在杜乘锋这边看来,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很明显,纥奚青看穿了他的想法,并通过收缩防御的方式来防止他捞取刀兵煞气变强。 可大部分草原勇士却没办法理解这个决定,他们只觉得纥奚青过于懦弱。 于是就算是为了手下们的安定,纥奚青也只能在天亮之前就以侦查的名义派出探马游骑。 这在杜乘锋看来也是个正确的决定,一方面可以用“情报还没到”来安抚手下的草原雄鹰们,从而多拖些时间出来,另一方面也确实能多带一点外界信息,从而更好的进行战略决策。 只是接下来的画面,却把杜乘锋给逗乐了。 几个双眼猩红的草原游骑回城里了,带着他们一个同伴的尸体,尸体上顶着一把弯刀,却是谁都不敢拔。 直到纥奚青出现在尸体身前。 “这也是一把血煞兵刃……那个人到底能同时操控多少刀兵?” 一边这样说着,纥奚青一边将弯刀拔了下来。 但在想了想之后,纥奚青却没有把这柄弯刀给扔了。 而是随便找了个鞘过来把刀装了,和他的随身佩刀一起挂在了腰间。 “……这你都敢拿的?” 杜乘锋看得眼都直了。 不过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好运了。 那把晦气弯刀,终于被他送给了对的人。 这么想的话,一天的好运气就都能理解了。他的好运,全都来自于纥奚青的倒霉,他这边运气越好,对于作为敌人的纥奚青来说自然就是运气越差。 “这是机会!” 放下最后一柄老旧弯刀,杜乘锋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之前,他已经窥探到了纥奚青的畏惧,刚才打磨这些弯刀的时候他也确认了这一点。很明显,在纥奚青眼中,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能与之同台较量的对手。 而现在,他又抓到了,动手的时机。 “你死定了。” 将这些弯刀也都扔进库房之后,杜乘锋翻身上马。 事情的顺利远超他的想象,距离这场大战的终结,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他,一定会是活下来的那个。 杜乘锋有着这样的决心。 第61章 一个人的围城 蓟州都督府中,纥奚青坐在原本属于刘燕然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他已经十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身为一个成熟的战士,他很清楚休息的重要性,如果做不到吃饱睡好,就算再怎么强横也一定会战力大减——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那个杀了他弟弟的凶徒实在是过于可恶。 将士们吃饭的时候,那个凶徒会过来偷袭,将士们喝水的时候,那个凶徒会过来突袭,将士们睡觉的时候,甚至拉屎撒尿的时候,那个凶徒还是会过来偷袭。 虽然每次纥奚青都反应极快,那凶徒杀不了几个人就会被逼退,但就算那凶徒跑了,死掉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他在削弱我的体力,他在折磨我的精神。” 纥奚青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像是狡猾的郊狼一样,它们从不会和其他野兽正面战斗,而是会一路跟在猎物后面,时不时蹿上去来上一口,直到猎物失血过多,精疲力尽,才会冲上去大快朵颐。 作为一个草原人,纥奚青随手打死过的郊狼早已不下百只,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这样对待的一天。 困兽犹斗,他甚至想过拼命,他记得那个凶徒是哪里来的,他一定要宰了这个畜生。 可当他终于提起精神,带队突袭杨家堡的时候,那个围绕坞堡而建的村子,却早已空无一人。 敌人早已预判了他的行动,根本没有给他留下瓮中捉鳖的机会。 “狡猾的南人啊……” 叹息一声之后,纥奚青只能带队返回蓟镇。 他甚至都没能搜刮到什么有用的物资,他的敌人什么东西也没给他留下。 坚壁清野,南人常用的战术。对于以战养战的草原人来说,这确实是非常有用的办法——不过敌人能用,他这边自然也能用。于是顺着敌人的思路,纥奚青干脆准备也来一场坚壁清野,杀掉蓟州境内的所有南人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然而那些被他派出去搜寻的探马游骑们,却没能带回任何有效的信息。 他们带回来的只有同伴的尸体,尸体上带着烈焰灼烧的痕迹。 很显然,这才是真正的坚壁清野,在双方都清楚彼此能够通过杀人来变强之后,提前清场就变成了必要的手段——而现在,他这边一个南人都杀不到,但对面却可以通过猎杀游骑探马来不断地增长实力。 甚至来说,可供那个敌人猎杀的,还有青羊部大军。 青羊部会添乱,纥奚青曾经想过,不过青羊部的那些老东西们手里一定也还藏着硬货,纥奚青也能猜出来——眼下他这边按兵不动,蹲在蓟镇固守,多少也存了点想要让那个敌人去硬碰青羊部的意思。 青羊部赢了,他自然少了一个心腹大患,青羊部输了,他这边也能知道那些头人们的虚实。 谁知道,那些头人们居然虚得离谱。 十天之前,青羊部就已经被连杀十二个巫师,而在这之后,青羊部大军遭受的袭扰更是不计其数——整支军队被区区一个人摁在地上打,纥奚青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居然持续了整整十天。 可就是这虚弱不堪的青羊部,这在他眼里已经如同土鸡瓦狗的青羊部,居然还敢对他颐气指使。 “大兄,我觉得确实是撤回去好一点。” 纥奚青的身边,身高九尺的木尔术开口了。 “现在仗打成这个样子,我们留在蓟镇反而被动,反倒是撤回青羊部,与大军合流之后,我们才更……” “不一样。” 纥奚青只是摇头。 的确,理论上来说,眼下撤回大军之中才是更好的选择,他这边与青羊部大军,双方劲往一处使,在应对那个敌人的时候才能更得心应手一些。 但有些事不是只看理论的。 青羊部的头人们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这一点纥奚青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而眼下这种情况,只要他敢撤回去,那些老东西必定会把他拿下,夺了他的兵权。 的确,临阵换将,这同样不能算理智的决定,可他难道要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能不能保持理智吗? 他信不过贺赖角弧,信不过步鹿孤牛,信不过青羊部的那些头人们。 就像那些头人们信不过他一样。 “更何况,那十二个巫师,本身就是给我准备的吧……” 纥奚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只是对付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十二个巫师有些太多了。至于剩下那几个,明显是给他准备的——至于是要敲打敲打,还是要下死手,这只看那些头人们当时的心情。 或许只要他服软,只要他求饶,那些头人就会留他一命,留下他当青羊部的看家狗。 但是,他不想当狗。 青色是天空的颜色,这是父亲生前告诉他的。 “天空啊……” 纥奚青睁开双眼,仰头望着天花板,视线仿佛穿过了屋顶,看到了那片青色的天空。 悠扬的天空之下,号角声阵阵,他和他的兄弟在草原上纵马奔腾着,远方是等待着他们回家的双亲。 “……号角声?” 纥奚青猛地回过神来。 “哪来的号角声?谁吹的?” “大兄,我们不用那种东西……等等,我也听到了!” 一旁的木尔术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也传来了那份遥远的号角声响。 悠扬的号角声,带来了草原上的风,激昂而欢快的鼓点,那是家的旋律。 所以为了回家,必须要杀。 “大兄……有古怪……” 身高九尺的木尔术攥紧拳头,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血煞之力压不住了!我现在想杀人!那是巫师的号角和鼓点!” “……难道说青羊部真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一圈打晕木尔术,纥奚青咬了咬牙,直接站起身子,推门而出上了城楼。 城楼之上,纥奚青终于看到了那个敲打战鼓的身影。 四目相对。 即使相隔如此之远,纥奚青也已经看到了,那份刻骨的杀意。 “他怎么会操纵巫师的战鼓!” 看着远处那一袭再眼熟不过的身影,看着杀死他亲弟弟的大胆狂徒,看着那个让他沦落至此的生死大敌,纥奚青双目瞬间腥红。 “谁!是谁泄露的!是青羊部吗!是贺赖角弧吗!” 但此刻,不管纥奚青再怎么猜测,也都已经晚了。 那个敲打着战鼓的身影,已经扛起了大刀,骑马冲来。 第62章 杀人是准备完毕之后的水到渠成 杜乘锋曾经想过,自己会用怎样的方式与纥奚青决战。 那或许会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交战的双方都拼尽了全力,他们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刀……当然,最终还是某一方会技高一筹,一刀将对手砍翻在地。 或许是他,或许是纥奚青,总有一个人会活下来,然后将这一场战斗传播出去。 然而想象终究只是想象。 真正实际操作的时候,杜乘锋才发现,那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面对这位生死大敌,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像话本故事里一样冲上去,傻愣愣地去和敌人提刀对砍。 他会先削弱对手,先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他们,扰乱他们的日常生活,让他们夜不能寐。他会打击他的对手,一次又一次的削弱他们的士气,让他们食不知味——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却从不会逼迫自己去做那些完成不了的事情,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时间将杨家堡的人手都转移到各个强盗窝点,为自己扫除最后的顾虑。 而在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随便选了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也就骑着马来到了蓟镇。 大张旗鼓的杀人,那未必就真能做到,隐藏在浩大声势之下的,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真正的杀人,是一切准备完毕之后的水到渠成。 “再给你们来点家乡的音乐。” 一边纵马奔向蓟镇,杜乘锋一边继续敲打着手中的战鼓。 仅仅只是胡乱的敲打,甚至称不上什么节奏,但眼下杜乘锋需要的也不是节奏,而是战鼓本身的效果——而在这带着暗红血垢的战鼓又一次被敲响之后,城墙之中果然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 纥奚青麾下的士兵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他们不会去找巫师来平息身上的血煞之气,而是会将其不断累积,并视其为力量的一部分,将其视为手中的刀。 然而,刀会卷刃,也会折断。 这血煞之气,同样也有不可靠的时候。 “还不够,还不够,还要再给你们助助兴啊!” 战鼓放回马背上,杜乘锋又拿起了老旧的号角。 沉闷的号角声,苍凉而悠远,仅仅只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就不禁让人想起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而在这来自草原的乡音之下,城内传出的喊杀声也变得更起劲了。 说到底,纥奚青手下的士兵们也仅仅只是在用理智维持着意识,压制着血煞之气所带来的疯癫——就像杜乘锋一样,他平日里的确实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但不代表刀兵煞气真就完全不存在。比如之前面对那些巫师的时候,身上的刀兵煞气被挑动,他也一样还是着了道。 当然,现在的话,就轮到他用同样的手段,来教育别人了。 “纥奚青?你来的正好!” 眼看着城头上那个腰佩双刀的身影纵身跃下,杜乘锋当场吹起了号角。 只见那明显还想对峙一下的纥奚青,瞬间便身形不受控制,双目猩红地对着杜乘锋的方向冲来。 而杜乘锋右手的大刀,也早已准备多时了。 所谓杀人,是一切准备完毕之后的水到渠成。 “铮——” 就在这个时候,杜乘锋却突然听到一阵金铁交鸣。 只见马下的纥奚青,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清明,手中一双弯刀更是已经死死地架住了厚重火刃的劈砍。 “想用巫师的办法来弄死我,你还不配。” “嗯?” 杜乘锋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将这炽烈火刃硬生生挡下。 纥奚青那一双弯刀上带着腥红的血光,杜乘锋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是了,他这边都能做到为刀兵煞气找到合适的出口,纥奚青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喝!” 伴随着一声爆喝,双刀划出的十字血光竟硬生生将炽烈火刃推了回去。 然而就在纥奚青双刀高举如雄鹰展翅,准备趁机反击的时候,却有另一点寒芒突向他的面门。 龙虎二势,飞龙刀变式,颜面刺。 虽然杜乘锋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柄断马长刀这么喜欢弄一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名字,但是它既然喜欢,那也就随它了。 毕竟他们之间,早已能够完全信任彼此。 “嗡——” 虽然断马长刀连柄也仅长五尺出头,但此刻隔空一刀刺出,哪怕距离相隔丈许之长,纥奚青的脸上也依旧被割出了一道口子。 这不禁让杜乘锋暗道一声可惜,没认真练过长枪就是这么尴尬,经典捅不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原本即将动起来的纥奚青,终究还是被他的备用武器打断了动作。 所以一切都该结束了。 “总之,初次见面。” 左手断马长刀收回之际,杜乘锋右手的炽烈火刃也已然扬了起来。 “不用再见了。” 火刃挥下,杜乘锋面无表情。 所谓杀人,是一切准备完毕之后的水到渠成。 浑身焦黑的纥奚青被劈飞出去,这个原本如同战神一般的男人此刻却承受不了他的一刀——而这也是杜乘锋预料之中的结果,毕竟这就是纥奚青对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做过的事情。趁其虚弱,攻其不备,这或许说起来会显得卑鄙,但也确实很有用。 当然,纥奚青不会就这么死掉,那个浑身焦黑的身影原地爬了起来,飞也似的逃回城离去——这同样也是杜乘锋预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是纥奚青,必然也会为自己留下一些保命的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还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双腿一夹马腹,杜乘锋一刀劈开本就没怎么修好的城门,就这么直接冲进了城里。 蓟镇城中,那些原本收缩在这里的草原甲士们已经彻底癫狂,原本双目腥红的他们在血煞之气上,就已经到达了即将压不住的临界点,而在经过了号角和战鼓的挑动之后,那本就微弱的平衡便再也维持不住。 而现在,城中剩下的就只有双目猩红的人形怪物,嗜血的他们搜寻着任何活着的生灵,无差别的杀戮着眼前的一切。 但这对杜乘锋来说,却是没什么意义的。 翻身下马,杜乘锋杜乘锋把战马留在了城门口,毕竟就算是战马,恐怕也会被城中那浓郁的刀兵煞气吓得胆战心惊——于是,仅仅只是提了两把刀,杜乘锋便进入了城中。 双目猩红的怪物们对着杜乘锋围了过来,但还没能靠近杜乘锋的身边,便已经被无形的利刃切成了碎块。 长刀断马在掌中嗡鸣着,锋芒吞吐之间,看起来像是很开心。 “还会有更开心的事情。” 大刀扛在肩上,杜乘锋向着城池中心的方向走去。 那是纥奚青逃窜的方向,看来晦气弯刀上仅有的那一点好运开始生效了,起码在他一路过来的时候,确实也被那些变成怪物的草原甲士拖了一会,这给了纥奚青逃离的机会。 但这无所谓,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毕竟他可是还记得,曾经打造出这柄晦气弯刀的铁匠,那个连续九次死里逃生的铁匠,最终还是被他一刀劈了。 这是意志的较量,是信念的比拼。 当他这边已经准备好一切,但却发现纥奚青还没有丝毫准备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那个战神一样的纥奚青,与一个普通的草原铁匠,彼此之间本质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没有对抗死亡的能力,都没有直面死亡的坦荡,也都没有坦然赴死的勇气。 这不禁让杜乘锋有些唏嘘。 “仔细想想,虽然是作为敌人,但我其实也一直都很敬仰你,毕竟你确实很厉害。” 一边走向都督府的方向,杜乘锋一边喃喃自语着。 像是在说给纥奚青,又像是单纯的在说给自己听。 “只可惜现在的话,我也终于明白了,你不过也是凡人,你会饿,你会渴,你会也会恐惧,你也会愤怒……你跟我没有任何区别,我也没必要把你看得那么高不可攀。” 说到这里,杜乘锋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蓟州都督府。 “所以,一切该结束……嗯?” 杜乘锋的眉头突然皱了皱。 他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如铁锈般刺鼻的血腥味。 第63章 翱翔于青空之上 冲入都督府的纥奚青,一路跌跌撞撞。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他的士兵在自相残杀,他自己也大败而归,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却已经让他失去了一切。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一夜破城的他才算是刚刚崭露头角,他的事业明明才刚起步,他会走下去,继续走下去,一直走下去,直到征服所有目光所及之处,成为真正的天!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浑身焦黑的纥奚青喃喃自语着。 不应该出现问题才对,他明明如此的勇猛刚进,为了能够继续前进,为了能够继续往上爬,他明明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为了得到兵权,他愿意屈居于青羊部,为了得到力量,他愿意打破禁忌拥抱疯狂,为了能够抓住真正的战机,他绝不会感情用事,甚至连亲弟弟被杀死都能做到按兵不动,只为了等待那个一击破城,能够让他名扬天下的机会。 所以说,他明明都已经付出这么多了,为什么还会出问题呢? 那个杀死他弟弟的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样的丧门星?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怨,才会让那个怪物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他麻烦? 开什么玩笑,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怪物到底叫什么名字。 “难道说,真的是天要我死?” 纥奚青愣了愣。 随后,却是摇了摇头。 不存在这种事情,天不会让他死的。 青是苍空的颜色,这是父亲生前告诉他的。 天就是他,他就是天。 为了完成父亲的这份遗愿,为了自己胸中这份燃烧的野心,为了让那些草原牲口们不再称呼他为杂种,为了让所有人都跪在他的面前。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大兄!你没事吧!” 身高九尺的木尔术冲了出来,看来刚刚那一拳也没能让这铁塔一般的汉子晕多久。而在木尔术的身后,是十二名纥奚青的亲卫,这些强悍的战士们哪怕面对着号角和战鼓,也坚定住了自己的意志,没有沦落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毕竟这些亲卫本就是纥奚青预留的后手,为了对付青羊部可能对他进行的特殊打击。 原本这些人之中,还应该有他的弟弟纥奚玄在。 可是…… “没什么可是。” 纥奚青咬紧了牙关。 “那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大兄,你在说什么?” 纥奚青的嘟囔声,木尔术没有听清,他只知道面前这位大兄这满身焦黑的样子,看起来很不乐观。 “大兄,你没事吧?我们要不还是先走……” “只剩你们几个了吗?” 纥奚青抬起了头,扫视着眼前这些忠于他的战士们。 “只剩下你们这几个了吗?” “……是,大兄。” 木尔术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点头承认。 “号角和战鼓对弟兄们的针对性实在是太强了,毕竟大家的精神一直都压在一根紧绷的弦上……不过大兄你放心,我们会护送你离开,只要再来一次,只要我们再来一次,一定能东山再起,我们一定能……” “嘘……先别吵。” 纥奚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木尔术。 还有那十二个坚持至此的亲卫们。 “木尔术,还有你们,你们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一年,大兄。” “八年。” “大兄,我跟了你九年半了。” “大兄,虽然我只跟了你六年,但是我绝对是最忠诚的!” 亲卫们纷纷开口,报上了自己跟随纥奚青的年份。 虽然大势已去,但这一刻,他们仍旧无比自豪。 他们是青羊部中的最强的,是青空上的雄鹰,是男人中的男人,是纥奚青的弟兄! “那,你们愿意为了我战死吗?” 这一刻,纥奚青的双手都在颤抖着。 而这些战士们,也尽皆陷入了沉默。 是啊,战死,他们什么时候想过这种问题。在纥奚青的带领下,他们一直都是百战百胜的,是从未失败过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总是能带领他们打出匪夷所思的战绩,他们从未考虑过自己会战死。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在选择跟随纥奚青,选择跟随这位大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决定过了不是吗? “大兄。” 深吸一口气,身高九尺的木尔术单膝跪地,对着面前的焦黑人影低下了头颅。 哪怕对方已经落魄至此。 “我们愿意为你而死,不管什么时候。” “那好。” 噗哧—— 就在木尔术即将站起身子的时候,一柄残破的利刃却将他钉在了地上。 “什……” 木尔术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头,想要护在自己的大兄身前——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攻击是从哪里出来的,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能用自己这没什么用处的庞大身躯,来为大兄挡下…… “咦?” 用尽最后的力气,濒死的木尔术终于看到了刀光的来源。 那是曾经搭在他肩上的,曾经被他那位大兄一直携带着的,随身佩刀。 “怎么会……” 意识的最后,木尔术都无法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手持两柄弯刀的纥奚青,正在疯狂劈砍着那些半跪在地上的战士们。 战士们想要逃跑,想要格挡,但纥奚青实在是太强了,也太快了。 仅仅只是须臾之间,这些熬过了号角和战鼓的强悍战士们,便已经碎成了一地的尸块。 但是,不够。 “不够,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还不够!还差太远!” 纥奚青死命劈砍着地上的那些尸体,可无论他怎么劈砍,已经死掉的尸体也没办法带来更多的刀兵煞气。 “我都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为什么还是不够!” 纥奚青凄厉的咆哮着,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 可即便他再怎么呐喊,也看不到任何能够供他杀戮的活物了。 “不,不对。” 像是想起了什么,纥奚青再一次拎起了两柄弯刀。 “还有活物,还有一个……” 这样说着,纥奚青调转双刀,对准了自己的肋下。 “还有最后一个活物,还有最后一个!” 噗哧—— 双臂一紧,名为纥奚青的男人,竟硬生生刺穿了自己的胸腹。 双刀一划,疯癫的纥奚青便已经将自己开肠破肚,大量的内脏混合着腥臭的血液,从伤口中滚落出来,淌得满地都是——但只是这样,纥奚青甚至还嫌不够,干脆一刀划过颈子,割开了半个脖子。 按理来说,受到这样的重伤,纥奚青本应该很快就死的不能再死。 但他却依旧还活着。 找不到出口的血煞之气在他的躯体里疯狂游走着,最终化为十三只残肢断臂拼凑而成的畸形羽翼,在纥奚青的左肩爆炸而出。而纥奚青的右臂却生出了似狼似狗的血盆大口,凶狠地撕咬着周围的一切。 就连那断裂的颈子中,也钻出了另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用生满牙齿的眼睛,与纥奚青四目相对。 这不禁让纥奚青笑了起来。 “阿玄,你没死啊!” 血肉模糊的头颅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能用鸟喙一样的嘴巴鸣叫两声,当作回应。 “好!飞!” 听到了鸟喙的鸣叫声后,纥奚青不禁连连点头。 “那就让我们飞!飞到天上去!” 咚—— 新鲜内脏与血肉碎块拼凑出来的翅膀砸在地上,足有三丈之高的血肉大鸟拔地而起,竟就这么硬生生的撞碎了都督府的房顶,飞到了半空之中! 而刚准备进去的杜乘锋,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怪物……” 看着半空中那头飞得歪歪扭扭的血肉大鸟,杜乘锋不禁咬紧牙关。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之前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在跟他聊武库的时候,会说那是一场席卷整个幽州的灾祸了。 只因为,眼下他已经亲眼见识到了。 见识到了,这一场即将席卷整个蓟州的灾祸。 那种东西的存在,就已经能称得上灾祸本身。 “喳!” 就在杜乘锋抬起头的时候,那半空中的血肉大鸟,也已经发现了他。 四目相对。 “噫嘻嘻嘻嘻嘻——” 十三条干枯如鸟爪的巨大手臂,挥舞着同样巨大的十三柄弯刀,对着杜乘锋当头劈下。 第64章 蓟北之灾 杜乘锋一度以为,他对这个世界已经足够了解。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要荒野求生,能活下来就算胜利。而在来到杨家堡之后,他以为自己是要白手起家,挣出一份家业来才好说衣食无忧。而在杨家堡被胡人围攻之后,杜乘锋才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人命不如草的乱世,只有力量够强才能活下去——好在这个世界也确实有一些可以让人变强的渠道,比如杀人。 通过杀人就能变强,这多少有些过于疯狂和血腥,在杜乘锋看来,这或许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极限了。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这只能算是他想象力的极限。 而这个世界本身,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看着飞在半空中的血肉大鸟,哪怕杜乘锋心理能力再怎么强,也不禁有些迷茫。 “这不是只有左半边有翅膀吗?怎么飞起来的?” “噫嘻嘻嘻嘻嘻——” 十三面残肢断臂拼凑而成的羽翼之中,有十三柄干枯如鸟爪一般的手臂探了出来,挥舞着十三柄巨大的弯刀,对着杜乘锋迎头劈下。 明明是从同一方向袭来的十三把刀,却精准的锁死了杜乘锋所有可能进行闪避的方位。 “是高手!” 只是瞬间,杜乘锋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血肉大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疯癫。 又或者说,这血肉大鸟就算已经癫狂,但是这份杀人的手艺,却还是极为扎实的。 “来!” 足有三丈的炽烈火刃腾空而起,左手断马长刀更是吐露锋芒! “铮——” 刀刃相交,带起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仅仅只是瞬间,杜乘锋起码接了那怪鸟三十五刀,整个人都几乎被这份沉重的劲道给夯进地里。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面对的东西,这足有数层楼高的血肉怪鸟,其存在就已经是灾祸本身。 而在怪鸟的身上,杜乘锋看到了纥奚青的头颅。 那应该是纥奚青没错,起码眉眼之间还有着纥奚青的神韵,脸上也还带着之前被长刀断马隔空刺出的伤口——但除了眉眼之外,杜乘锋实在是没办法在那张如同鹰隼一般,生着鸟喙的脸上,找到什么人类的痕迹了。 “这东西居然是纥奚青变的?” 只是这片刻的失神,那十三柄巨大的弯刀却再一次对着杜乘锋劈了下来。 这是没有任何容错率的战斗。 仅仅只是挥动火刃格挡,便已经耗尽了杜乘锋的全部精力,但那血肉大鸟的攻势却依旧无穷无尽——杜乘锋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这依旧不是那血肉大鸟的极限。 但这同样也不是他的极限。 “你给我下来!” 断马长刀悄无声息的刺出,正是杜乘锋眼下攻击距离最远的招式! 龙虎二势,极意飞龙刀! “噗哧——” 明明相隔数丈之远,那双头怪鸟的其中一个头颅却仿佛迎上了无形的利刃,瞬间被豁成两半! “噫嘻嘻嘻嘻——” 原本飞在半空中的血肉巨鸟登时坠落在地,砸碎大片地面。 但在一击建功之后,杜乘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意。 只因为,被他豁开的那个头颅上,明明应该是纥奚青的脸才对。 可眼下,那个被豁开的头颅,不知何时却换了一副血肉模糊的面孔上去。 而纥奚青的脸,却换到了另一个头颅上。 “阿玄!你死的好惨啊!阿玄!” 一边发出嘶哑的吼叫声,庞大的血肉怪鸟一边探出了生着兽头的右臂。 “阿玄!大口的吃!吃了你就能活过来了!” “妈的!” 眼见得那堪比泥头车的巨大兽头对着自己当头咬来,杜乘锋连忙闪身躲避。 眼下的情况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面前这个灾祸一般的怪物根本就不是人能面对的东西——可眼下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怪物才不会因为他打不过就对他心慈手软。 障碍物,没用。墙壁,没用。那张血盆大口轻松撕裂着所有阻挡,并将它们吞入腹中。 而留给杜乘锋的腾挪空间,也越来越少了。 “结果最后,居然还要拼命吗……” 几个闪身之后,被逼到了角落的杜乘锋,终究还是不得不抡起了那柄厚重大刀。 他完全信任这把大刀,就如同这把大刀信任他一般。 “那好。” 长刀断马插在身侧,杜乘锋双手握住了大刀刀柄。 的确,刚刚的他已经招式尽出,但还有这最强的一式,他一直都未曾用过。 “来!” 脊柱束展之际,足有五丈之长的炽烈火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迎面而来的兽口当头劈下!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龙虎二势,龙形大劈! “轰——” 硕大的兽口被迎面整个劈开,连带着将血肉巨鸟的这条右臂都削去一半! “好!” 终于打出了有效输出的杜乘锋再次抡起大刀。 “再来……哎?” 感受到手中突然轻下去的那份重量,杜乘锋却愣住了。 高举的手收了回来,杜乘锋呆呆地看着手中仅剩的半截刀刃。 当初柳清云创出龙虎二势之时,便因为龙形大劈劲力过大,长刀断马无法承受,所以弃招不用——但在杜乘锋看来,断马刀刃过于纤长锋利,用不了这招也是理所当然,可换成他那柄厚重大刀,却应该是能够使用的。 可他却忘了,这柄厚重大刀,不过也是凡铁。 当年杨胖子打造这把刀,也不过是为了给杀猪的生意营造一个噱头罢了。 它本身并非战刀,只是一把用粗糙铁料打造的,价值两百个钱的样子货。 这把大刀,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的极限。 “但是这还不是我的极限。” 收敛情绪,杜乘锋将半截大刀挂回腰间,随后抓起了身侧的长刀断马。 这还不是他的极限,他还能再继续打,只要趁着那怪物虚弱,他一定可以…… “嗯?” 刚准备冲上前动手的杜乘锋,眼睛却直了。 只见那血肉怪鸟明明身受重创,此刻却仍旧在活蹦乱跳,左半边那十三只翅膀里伸出来的手臂,正不断抓起附近那些双目腥红的草原甲士,塞入纥奚青的口中。 而纥奚青那条被豁开一半的断臂,也已然重新长好,甚至隐隐生出了另一只畸形羽翼。 很显然,刚刚对杜乘锋来说的生死对拼,也远不是这怪物的极限。 “……你狠。” 趁着血肉怪鸟正沉迷进食,杜乘锋捡起地上的断裂刀头,一路冲到城门口,拍马就跑。 的确,这怪物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得了的,但不代表将来的他对付不了。 他要去看看,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第65章 青羊之祸 青羊部行军大帐之中,贺赖角弧和一众头人们还在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个游荡在暗处的蓟北幼虎,并非是刘燕然本人,那么之前对纥奚青的指控也就基本都是误会了——而面对眼下这种轮番袭扰,最理智的决定当然是先把纥奚青调回来,和大军汇合,这样大家劲往一处使,也能更好的挡下那些层出不穷的袭杀。 当然,对于不少头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接受的决定。不过在贺赖角弧和步鹿孤牛的劝说之下,大伙不管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前辈,都勉强接受了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年轻人嘛,气盛一点也很正常。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在看到众多头人们都被说服,贺赖角弧也便捋起了胡子。 “年轻人喜欢折腾,是好事,我们做长辈的确实也要多包容一些,给年轻人一点空间……” “……”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一众头人们也被贺赖角弧这一番言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好家伙,当初串联大伙要弄死纥奚青的是你,现在张嘴让大伙包容一下年轻人的又是你,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就冲这不要脸的劲头,难怪能混成青羊部的主事人。 而这些或是疑惑,或是鄙夷的目光,贺赖角弧自然也都看到了。 可他却是不怎么在意的。 好勇斗狠,那是战士该做的事情。而作为一个头人,作为一个部族的主事人,他真正要考虑的,反而是那些战斗之外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不要荣誉,不要面子,甚至不要形象,不要口碑。但作为一个头人,他至少还要维持最基本的理智。 甚至来说,哪怕他明知道纥奚青是白眼狼,也是无所谓的。只要青羊部需要,他一样敢用这个人。 这就是为什么,青羊部的主事人是他,而不是更为强壮凶狠的纥奚青。 贺赖角弧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一点。 他只希望纥奚青能明白。 草原诸部,彼此攻杀确实是常态,就算部族之内,新生的头狼取代老狼也是屡见不鲜——但眼下却不是能继续内斗下去的时候。面对着恐怖的敌人,面对着新生的怪物,他们只有团结一致,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希望那小子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倔吧……” 想到这里,贺赖角弧转过头,看向远方蓟镇的方向。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 “哦?是纥奚青回来了吗?” 贺赖角弧不禁大喜。 “快为勇士们准备酒宴……” “是怪物!是那个怪物打进来了!” 传令兵脸上满是惊恐。 “是那个怪物打进来了!他见人就杀!” “……啊?” 贺赖角弧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打过来的话,他倒是能理解,毕竟那个驾驭着三把煞气兵刃的蓟北幼虎,最近也没少袭扰青羊部大军——不过每次袭扰,也只是在外围捞一些人命就退去了。 而现在,传令兵却说,是打进来了? “杀杀杀杀杀!!!” 就在贺赖角弧这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在远处响了起来。 无形的锋芒撕开了大帐,顺便撕开了数个头人的躯体,而当大帐倒塌之际,仓惶逃出来的贺赖角弧与一众头人们也才看到,帐外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一片尸山血海。 而在这一片残肢断臂之中,有满是血腥的战马踩着满地的内脏与碎肉,飞驰而来。 鲜血的红色是死亡的颜色。 腥红的骑将是散布死亡的杀神。 “跑!” 贺赖角弧扭头就跑,顺便对着身侧的步鹿孤牛踹了一脚——指望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这肯定不现实,但只要能跑过身边的同伴,他就还有逃生的机会。 可谁能想到,这阴险的一脚,却踹了个空。 “就知道你这老不死会来这一手!” 步鹿孤牛冷笑一声,趁着贺赖角弧崴脚的功夫,发足狂奔。 两条腿的确实跑不过四条腿的,但四条腿的就能跑得过四条腿了。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抢到远处马棚里的战马,那他就还有逃走的机会! 但就在步鹿孤牛以为自己已经跑得够快的时候,他的右半边身子,却比他跑得还快。 “……咦?” 也就是这个时候,步鹿孤牛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从中间剖开。 半边身躯倒在地上,鲜血与内脏顿时便淌了一地。 而战马的铁蹄则踏过了这些血腥的泥泞,继续冲杀。 “啊!!!” 一旁的贺赖角弧大叫一声,整个人被这残忍的场面吓得几乎当场晕死过去。 但就在贺赖角弧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要身首异处的时候,那腥红的战马,却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不够。” 贺赖角弧隐约听到了一个南人的词汇。 本就是聪明人的贺赖角弧,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不是不想杀,而是没必要,那个血腥的杀神在意的并非是他这个青羊部主事人,而是杀人的数量——区区一人,自然无法与营中的大军相比,他甚至不值得对方为他停下战马。 如此的无视,贺赖角弧很难不生气,但比起这些许的恼怒,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只要能活下去就好。毕竟只要活下来就还有希望,毕竟只要活下来就还有机会——的确,这蓟北幼虎确实凶猛,就连他都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单骑冲阵的恐怖实力。但说到底,只是单骑冲阵而已,又有谁没有呢? 的确,他没有,但是草原王庭那边是有的,只要等到王庭的支援过来,他一定能……好吧,漠北王庭确实有些遥远,等到支援赶来他怕不是早已变成碎骨头了。不过他之前不是也给那纥奚青发消息了吗?如果纥奚青过来的话,一定能与这怪物匹敌的! 不管那纥奚青想要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那纥奚青愿意过来,一切就都还会好起来的! “噫嘻嘻嘻嘻——” 就在贺赖角弧刚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去一个僻静地方的时候,却有恐怖的血肉巨影从天而降。 “阿玄!好多肉啊!” 没等贺赖角弧抬起头来,却有鹰爪一般的干枯臂膀将他抓了起来。 一把塞进了纥奚青的鸟喙里。 第66章 二虎相争 这一日,青羊部的大军遭到了灭顶之灾。 杜乘锋在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杀他们,就连手中的断马长刀也已然放弃了对于那些招式的执着,逐渐显露出本就存在的凶恶一面。锋芒吞吐之间,大片的青羊部兵卒尽皆被无形的锋芒撕开,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在地上。 而那些汹涌的刀兵煞气,则会化为杜乘锋的武器,让那无形的锋芒愈发锐利,让手中的刀刃愈发疯狂。 但真要说疯狂,还是要看一旁的血肉巨鸟。 杜乘锋这边只是杀戮,但那血肉巨鸟却是在整个生吃。原本被杜乘锋一刀劈去一半的右臂早已长了回来,变得更加粗壮,生出了熊罴一样的厚实毛发,而左臂那十三面羽翼之中探出来的干枯手臂,更是不断地捞取着地上的兵卒们,往纥奚青那张鸟脸的嘴里塞。 甚至不止是那些草原兵卒们,就连地上那些残肢断臂和破碎血肉,也被那些干枯手臂一并抓起,塞进纥奚青的鸟嘴里,塞进右臂上的血盆大口里,甚至塞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上,塞进那一双升满牙齿的眼睛里。 “吃啊!阿玄!吃啊!吃多了就能长得更壮!” 一边这样说着,纥奚青一边死命往嘴里填着那些散碎血肉,如同填鸭一般。 而它那畸形的身躯,也不断增长着,不断膨胀着。 这不禁让杜乘锋一阵皱眉。 “不够。” 越是杀戮下去,杜乘锋越是攥紧手中的刀柄。 不够,只是这点数量还不够,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能通过杀戮来变强,从而得到足以与这血肉怪鸟战斗的实力,可谁能想到这怪物居然也能通过杀戮来变强,甚至只是吃尸体都能变得更强。 那个战神一样无所不能的身影再一次浮上心头,只是这一次,那个身影却变成了怪物的模样。 他真的能战胜这种恐怖的怪物吗? “能,必须能。” 刀刃横扫之下,又是十余名草原骑手被拦腰切断。 不是没有草原骑手选择反抗,甚至有身手高强的草原骑手已经镫里藏身,避过了断马长刀的锋芒,冲到了杜乘锋的近前——但马上,一柄古旧大斧便已经劈在了这个草原骑手的面门上,将其半边头颅都整个撕开。 为了能够保持完全的状态,杜乘锋中途专门回了一趟强盗窝点,从李木匠手里把这柄大斧又拿了回来。 人既然有两只手,那自然要拿两柄兵刃才行。 那么,有十三只手的呢? “噫嘻嘻嘻嘻嘻嘻——” 十三柄巨大的弯刀在烈日之下熠熠生辉,那纥奚青化成的怪物猖狂的大笑着,一时间简直如同传说中的金翅鸟王! 抬头望着远处的血肉大鸟,杜乘锋咬紧牙关。 刀斧并举,杜乘锋仰头看着半空中的血肉大鸟。 四目相对。“” 血肉大鸟,竟当场飞了起来。 “是南人怪物!快退呀!” 一边摇摇晃晃地飞着,纥奚青的鸟嘴里一边吐出嘶哑的叫声。 “阿玄,别怕,大哥会给你报仇的,等我们吃饱了之后,等我们吃壮了之后,大哥一定,一定会给你报仇……” “别跑!” 意识到不对的杜乘锋怒目圆睁,连忙骑着马冲了过去。 但奔跑在地上的战马,在速度上,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飞起来的血肉巨鸟。 哪怕那飞行的姿态是如此的滑稽可笑。 但这一刻的杜乘锋,却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别跑!你给我回来!” 杜乘锋纵马狂奔着,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也绝对不能,让那血肉大鸟有时间去继续吞吃。 可不管他怎么追逐,那血肉大鸟,却始终翱翔于青色的苍空之上。 就像纥奚青一直以来所说过的那样,青是天空的颜色,他们属于天空。 “给我下来!” 纵马提刀,杜乘锋手中长刀断马猛地刺向天空! 刻骨杀意的催动之下,无形的锋芒一路暴涨,仿佛要就这么一路刺破苍穹! “噫!好凶呀!好可怕呀!” 半空中的血肉怪鸟嘶嚎一声,竟是将手中这十三柄巨型弯刀全部丢了出来! 巨大的弯刀打着旋飞了出来,饱含血煞之气的沉重劲道砸在无形锋芒上,竟是将那直刺苍穹的无形锋芒拦腰砸碎! “你!” 杜乘锋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刀斧,脊柱束展如龙虎。 龙虎二势,龙形大劈变式,双龙坠。 “嗡——” 无形的锋芒裹挟着凛冽的寒风一路向上,只是片刻之间便将十三柄巨型弯刀全部撕碎在半空之中。 就连那血肉巨鸟的半边羽翼上,也绽出一道满是冰碴的巨大缺口。 “咚!” 刚刚还翱翔在天上的血肉巨鸟轰然坠地,偌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带起大片血腥。 而那纥奚青的面孔,也开始嘶嚎起来。 “是父亲的斧头!快逃呀!阿玄!快逃呀!” 一边这样大喊着,那血肉巨鸟如同兽头一般的右臂,竟就这么拄在地上,让血肉巨鸟重新站了起来。 紧接着,血肉巨鸟健步如飞。 “父亲呀!你死得好惨呀!我这就给你报仇!这就给你复仇!等我跟阿玄吃得更多,长得更壮……” “现在开始号丧?晚了!” 眼见得血肉巨鸟已然落地,杜乘锋马上纵马追去。 可战马没走两步,杜乘锋却突然眉头紧皱。 只因为,他已然清楚了,那血肉巨鸟突然号丧的原因。 他手中的长刀与大斧,不知何时已经断裂了。 事实证明,这柄断马长刀确实没办法承受龙形大劈的沉重劲道。 连那柄古旧大斧,同样也不行。 “还有,我还有机会……” 长袍敞开,十七柄短刃已然全部亮出。 可就在杜乘锋即将拼上性命的这一刻,那血肉大鸟,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玄,你已经跑不动了吗?” 一边这样说着,纥奚青那张鹰隼般的鸟嘴,竟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硬生生将一旁那血肉模糊的头颅,整个吞下! “那就让我吃了你吧!你愿意为了我付出一切不是吗?那就让我吃了你吧!吃了你我们就能活下来!吃了你我们就能报仇了!” 血肉模糊的头颅被整个吞下,纥奚青的右半边躯体竟硬是扯出一片满是绒毛的膜翼! 双翅一振,名为纥奚青的怪物飞向半空之中。 “我会回来的!我会吃了你!” “……” 停住已经几乎快要累死的战马,杜乘锋抬起头,遥望着纥奚青飞走的背影。 随后,驳马调头,继续去追杀那些狼狈逃窜的青羊部残兵。 就算大斧和断马长刀已经到了极限,这也还不能算是他的极限。 “下次,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腥红的血光在杜乘锋的双目中汇聚,让他的双眼变得如同大型猛兽一般。 而他的皮肤之上,也已经隐隐浮现出细小的鳞片。 第67章 顶级掠食者的战争 当两个顶级掠食者彻底开战的时候,他们两个谁会先死?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毕竟这问题实在是过于模糊,说是两个顶级掠食者,但他们的吨位,实力,战斗方式,乃至于战斗思路,都一概不知。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判断出,这两个顶级掠食者的胜负欲否呢? 可不管谁胜谁负,总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他们周围的其他生物,一定会死光。 “噫嘻嘻嘻嘻嘻——” “杀杀杀杀杀——” 又是一轮拼死搏杀,这已经是双方不知道第多少次交手了,或是或者是五十次,或者是一百次,反正这种数目没有谁会记住,就连交战双方彼此都不会在意这个。 毕竟生死搏杀,容不得半点分心。 “铮——” 十三柄骨制弯刀的刀刃与六柄带着血垢的短刃交错而过,双方一时间竟都毫发无伤。 但在一记拼杀之后,双方却都没有回头再战的意思。 而是抓紧时间,杀戮着面前那些草原溃兵们。 十三柄骨质弯刀横扫而过,十几个刚刚聚起来抱团的草原溃兵便已经被血肉怪鸟撕成碎片,而杜乘锋这边更如同虎入羊群,短刃夹在指间如同利爪,只是一次扑杀,便割下二十多个人头。 不够,还不够。 想要杀死对方,只靠这点积累,还是不够。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吃了你呀!” “应该是我吃了你。” 怪鸟起飞之后,杜乘锋也转过身子,双方各自离开。 如同一直以来那样。 血肉怪鸟杀不死满身煞气的杜乘锋,杜乘锋也够不着飞到半空的血肉怪鸟,这直接导致双方都开始不断地觅食,不断地寻找任何能够用来杀戮的目标。 只要杀更多,就能变得更强,就能杀死那个生死大敌。 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作为他们的猎物,那些青羊部的草原溃兵,终究有限。 “早知道就不清场了啊……” 一处隐藏于山体之中的强盗据点里,回来休整的杜乘锋正唉声叹气。 确实是可惜了,毕竟眼下整个蓟州境内加起来也没多少活人了——蓟镇早就在被纥奚青破城的时候就被草原甲士们杀光了,下面的村镇们也早就在大战刚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纷纷南逃,至于刘都督之前留下的,那些作为民间抵抗力量的刀客和游侠之类的……这却是被杜乘锋自己叫人给赶跑的。 事实证明,那个叫崔远的剑客虽然思路比较精神病,但执行能力却是拔群的,说让他清场,他真就把所有刀客游侠之类的都打跑了,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这也直接导致,杜乘锋现在就算想要以比武的名义去杀几个人,都找不到对手。 “杜兄弟,怎么了?” 过来送饭的李木匠也听到了杜乘锋的叹息声,不禁出演安慰。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赶紧跑,往南边去,去兖州,实在不行就去建康,去到京师那边……总会有人能对付那个怪物的,总会有……” “想多了。” 杜乘锋连连摇头。 逃走这个事情,他不是没想过,但眼下这南边所谓大陈可是连边军都被那怪物一勺烩了——众所周知,守卫边境的边军往往是最能打的队伍。连边军都拦不住那个怪物,还能指望更南边能挡得下这玩意? 更何况这个怪物还能越战越勇,越吃越强。 眼下已然是最好的机会,他与那怪物都已经杀不到人,换句话来说,那个怪物起码暂时已经没办法继续成长下去。 而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速度,和对周围环境的熟悉程度。 谁先做到让身上的刀兵煞气压过对面,谁就会是最后的胜者。 “我出去看看,我记得还有几个强盗窝来着……” 这样说着,杜乘锋接过饭食,草草的扒了几口。 而李木匠,也看到了杜乘锋袖口之间,隐约露出的鳞片。 “杜兄弟,你这是……” 李木匠一把抓住了杜乘锋的腕子,他不敢相信自己这是看到了什么。 “你这手上……怎么胳膊上也有?” “啊,这无所谓的。” 杜乘锋拉下袖子,却没有多在意。 “想要战胜怪物,那变成怪物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是了,不过还好,感觉挺不错的。” 一边说着,杜乘锋一边聚起煞气,这让他的双眼在昏暗的洞穴里如同两点鬼火一般腥红。 “怎么样,很帅吧?” “……” 李木匠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帅气,这简直像是在面对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恐怖。 “哦对了,这个给你。” 不再去看那双眼睛,李木匠从背后取了一支削制精良的握柄出来。 拿到握柄,杜乘锋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紧接着便从马鞍包中摸出那片断下来的斧头,敲出里面的木屑,安在了柄上。 是了,斧头这玩意就这点方便,就算斧柄断了,换一支斧柄上去也一样接着用。 但也仅仅只是接着用而已。 用来砍个木头,这或许还能算是一把好工具,可是那些来自漠北的冰冷寒气,杜乘锋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就像那两把战刀一样。 “还是放在你这里吧。” 叹息一声,杜乘锋还是将这柄斧头递给了李木匠。 随后,从身旁拾起那两柄战刀。 修复这两把战刀的工作,杜乘锋从袭杀青羊部回来的时候就在做了。杨氏族人出了工具,在强盗的窝点里凑活着弄了个锻打作坊——靠着来自某个草原铁匠的半桶水锻冶手艺,他也算是将那两片断裂的刀刃又接了回去。 可不知是因为工艺过于简陋,还是因为他的手艺太差,那两把长刀明明已经接上了刀刃,却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哪怕杜乘锋拿它们出去杀人,也是一样。 甚至更糟。 明明像以往一样沾到了血腥,但这两把战刀反而愈发地沉闷了。如果不是手里的分量还提醒着他,这两把战刀没什么变化,杜乘锋甚至还会以为,自己拎着的是两把粗制滥造的铁片。 而在砍到那些草原溃兵身上时,这两柄原本能够轻松切断骨肉的利刃,却铿的一声,当场断裂。 就好像这两把刀已经死了。 虽然杜乘锋也觉得,对于刀来说,用“死”来形容有点不太合适,但这两把刀带给他的感觉,也确实是一份死气沉沉的样子。 以往的时候,厚重大刀总会想要砍点什么,也想要便宜酒,断马长刀则总是在纠结那些拗口的招式名字,又或者让杜乘锋把剩下那几句诗给念了——杜乘锋一度觉得这是颇为麻烦的事情,刀就是刀,只需要砍过去就好。 可现在,当他手握两柄战刀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谁会麻烦他了。 “我……出去一下。” 放下两柄战刀,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好在适应了煞气入体之后,他使用其他兵刃也没什么关系了,就像是身上那十七把短刀,虽然都是未曾杀过多少人的普通货色,但被他运用起来的时候,一套贴身短打,也一样犀利至极。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他杀的实在太多了。 身体上的异变,就算不用李木匠提醒,他自己也早就看到了。很显然,过度使用煞气入体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大量的煞气涌入身体之中,不仅让他的精神变成了紧绷的弦,就连躯体本身也越来越向着非人的方向发展着。 “所以,这所谓的刀兵煞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乘锋现在都不太能理解,这份古怪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玩意好像能增强战斗力,能让人砍出巨大的刀光,能让兵刃挥出各种诡异的能力,甚至还能让躯体本身产生畸变——听起来就像传说中什么都能做到的神奇内力一样万能。 但比起所谓的神奇内力来说,这份古怪的力量,更凶狠,也更血腥。 甚至能让人变成非人。 至少纥奚青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终于知道了,毕竟他眼下也在向着某种未知的方向变化着。 “那个时候,我也会像纥奚青一样疯癫吗?”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他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眼下来说,这也不是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噫嘻嘻嘻嘻——” 刺耳的嘶嚎声响彻云霄,十三柄巨大的骨制弯刀瞬间便将山体刨出一个大洞。 而杜乘锋和李木匠,还有那些躲藏在此地的杨家堡村民,也都暴露出来。 “咦嘻嘻嘻嘻!被我发现啦!” 半空中,名为纥奚青的怪物拍打着翅膀。 “你存了好多好吃的呀!” “老子先吃了你。” 双手探入外袍之中,再出来的时候已然多了六柄锋锐尖刀。 将尖刀如同利爪一般夹在指间,杜乘锋压低了身子,露出了愈发尖锐的犬齿。 紧接着,便如同饿虎一般,飞扑而出。 第68章 三郎之死 狂鸟振翅,饿虎争锋。 名为纥奚青的癫狂巨鸟拍打着双翼,十三柄弯刀舞成一团狂风。身为杜乘锋的野兽也毫不相让,十七把尖刀交替之下,竟硬生生打得癫狂巨鸟连落地都做不到。 “分我一口!你分我一口呀!” 纥奚青拍打着翅膀双目猩红。 “为什么不分我一口!你明明自己都不吃!那为什么不分我一口呢!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为什么!” “……” 杜乘锋只是沉默。 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又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是为了保护这些人?是身为太平人的道德观念在作祟?又或者说这样顶在前面奋力作战的样子,显得更像是英雄? 不知道,他从没想过这些东西。 刀兵煞气在他的身体中奔涌着,脑海中那些嘈杂的喊叫声逐渐汇聚成最为原始而质朴的杀意。 他只想要将半空中的大鸟扑下来,将其当场生吃。 就像所有猫科动物都会做的那样。 “嗬嗬嗬……” 伴随着犬齿的愈发伸长,名为杜乘锋的猛兽就连声音都发出了改变,喉咙中吐出的与其说是厮杀的吼声,倒不如说是某种凶兽的低吼。 身体中的刀兵煞气早已满溢,甚至从周身毛孔中渗了出来,化为一根又一根的纤细毛发,随风飘动。 云从龙,风从虎。 而在这份巨大的压力之下,半空中的纥奚青,也变得愈发凶煞。 十三支手臂被纥奚青吃进了嘴里,这让纥奚青的身形愈发接近某种巨大的鸟类。原本人腿模样的下肢结构,也逐渐变成了两柄锐利的弧形刀刃。腥红的血光在刀刃之上闪动着,在大地之上犁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 在生死搏杀之下,两头怪物都在不自觉的变化着,向着某种未知的方向变化着。 他们势均力敌。 他们不死不休。 “……谁能打赢啊?” 地面之上,早已吓得瘫在地上的李木匠喃喃自语着。 很显然,这种级别的战斗,早已跟他这种普通人没关系了,又或者说跟在场的所有普通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谁赢谁输,决定了他们是生是死。 如果杜乘锋能打赢的话,他们或许还能活下来。 如果让那恐怖的大鸟赢了的话…… “能赢的吧?” 李木匠喃喃自语着。 “一定能赢的吧?” “不一定,李叔。” 有熟悉的声音在李木匠身后响起了。 “现在他们的确势均力敌,但是杜乘锋……他不会飞。真这么打下去的话,那个怪鸟可以飞走,可以飞到远处,可以去兖州,可以去幽州。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 “三郎?” 李木匠惊愕的回过头,却发现原本应该躲在山里的杨三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来干什么?你……等等,谁让你拿的这个?” 回过神来的李木匠这才看到,在他的背后,在杨三郎的手中,正拎着那把杨氏祖传的,厚重大刀。 “你要干什么!” 李木匠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杨三郎一直都想要将这把刀拿回去,他是知道的,毕竟杨三郎跑去偷刀这种事,他甚至也亲眼见过几次——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反正杨三郎每次都承受不住刀兵煞气的恐怖,连刀柄都碰不得。 可现在,这把大刀,终究还是回到了杨三郎的手中。 回到了真正杨氏传人的手里。 “杨三郎!你要跑了吗!你要在这种时候跑吗!” 李木匠不禁攥紧了拳头。 虽然他也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甚至是最为正确的选择,毕竟眼下那怪鸟正和杜乘锋打得不可开交,眼下正是他们杨氏一族逃走的机会——只要趁着这个时机赶快逃跑,逃到兖州,甚至逃到更南边的建康京师,总会能安全的,那怪物总会有追不上的时候。 但是,真的能这样做吗? 这样做真的好吗?李木匠不知道。这或许是最好的决定,身为普通人的他或许也应该逃跑才对,毕竟他还有老婆孩子,他还有自己的家庭——可唯独他自己,却莫名其妙的不想走,他不想离开这里。 哪怕再怎么害怕都不想走,哪怕站不起来都不想走。 毕竟他那个杜兄弟,也没走,不是吗? 那个明明从一开始就能远走他乡的人,那个一直都有能力抛弃他们逃出生天的人,也没走,不是吗? “所以你一定要走的话……把我老婆孩子带走。” 拄着手中已经变得平凡的古旧战斧,李木匠强撑着身子,硬生生站了起来。 “三郎,我是看着你长起来的,你为了杨家,我也明白……那我的老婆孩子就交给你了。” 越是站起身子,李木匠的身形却越是放松,直到站直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腿甚至都不再发抖。 转过头去,李木匠轻轻拍了拍杨三郎的肩膀。 “等孩子长大了,就把我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告诉他们,他们的爹,起码死的像个男……嗯?” 搭在杨三郎肩上的手被拍开了。 “李叔,你也这么看不起我吗?” 明明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杨三郎却已经涕泪横流。 “我知道,我贪生,我怕死,我没有那么狠,也没那么狂……我比不上杜乘锋,我这条命甚至都算是他赊给我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没有谁会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与不堪,更何况他这种杨氏一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有着显赫的祖辈,有着优渥的生活,即便杨氏如今已经算得上没落,但起码在杨家堡这边,他依旧是能够说一不二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为了杨氏一族,不惜一切代价。 只要杨氏一族能够延续下去就好,这或许是每一代杨家人的宿命。或许正是因为族谱里的那位祖宗曾经无亲无故,所以每一代杨家人都把家族视为第一要位——起码在杨三郎看来,不管是像杨玄那样拉下老脸,还是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去杀生害命,这都是无所谓的。 “所以说,只要杀人就可以变强对吧……” 这样说着,杨三郎举起了大刀。 眼见得寒光赫赫的大刀举了起来,李木匠不禁下意识地提起了战斧。 可就在李木匠以为,这疯癫的杨三郎要将大刀对着自己砍下来的时候。 那杨三郎,却将大刀横在了自己的颈间。 “为了杨家能延续下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涕泪横流,双腿颤抖的杨三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都是乡里乡亲,族叔又断了双腿,以后的杨家就要拜托李叔多照顾了……” “你!” 察觉到不对的李木匠连忙想要放下斧头,拦住杨三郎。 但那柄厚重的大刀,却已经切开了杨三郎的脖子。 “杜!乘!锋!” 用尽最后一点力道,厚重的大刀自杨三郎的无头尸身上脱手而出。 一如当初那支月下的投矛。 “谁?” 眼看得一柄大刀突然从远处飞来,钉在自己脚边,那正在生死搏杀着的,名为杜乘锋的猛兽,不禁被吓了一跳。 好在这柄大刀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这让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 “你现在,能看得起我了吗?” 就在他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却有似曾相识的声音,压住了脑海中那数不清的嘈杂喊杀。 “什……” 杜乘锋不禁呆立当场。 身上那些猛虎一般的爪牙和毛发顷刻间便消散褪去,就连皮肤上那龙形鳞片也渐渐隐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刀刃之上重新绽放的,炽烈火光。 火光笼罩身周,此刻的杜乘锋竟如同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烈焰甲胄。 “——嘎?” 半空中的纥奚青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 “你不是不吃吗?怎么就……” “畜生才会吃人。” 大刀一摆,足有五丈之长的炽烈火刃横扫而过。 感受手中重新恢复过来,甚至已经变得更为强悍的大刀,杜乘锋仰头看着天上的血肉怪鸟。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69章 落鹰 曾经的时候,杜乘锋握住大刀的时候,心中所想只有杀戮。 手中大刀是想要砍些什么的,是想要杀人见血的,他能理解,这毕竟是一把刀。所以在不需要用刀的时候,在日常的生活里,如果这把大刀还想要影响他的话,他会坚定自己的意志,他会深刻的记住自己为什么而活,从而指挥这柄大刀,从而让其成为自身战力的一部分。 当然,有些时候,像是刀兵煞气累积过多的时候,他就需要明确自己为什么而杀,为什么去杀,为那些刀兵煞气,也为这把大刀的杀意,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这会让他战力暴增,这会让他杀意汹涌,原本他以为,这已经是力量的极限。 可现在,他却触摸到了,另一种东西。 手中的大刀没有像以往一样喊打喊杀,胸中也没有什么沸腾的杀意,一刀在手,他非但没有什么杀人见血的欲望,反而变得愈发地平静。 而这柄大刀,也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等待着他的号令。 等待着,与他一同奋勇冲杀。 “那,我们上。” 拎起大刀,杜乘锋对着半空的大鸟迎了上去。 刺目的血光迎面劈来,那是足以斩碎城门的恐怖力量,但马上,炽烈的刀光便将其整个撕成碎片。 少数破碎的血光落在杜乘锋的身上,却尽皆被那一层包裹周身的烈焰挡了下来,伤不到他分毫。 环绕周身的火光在保护着他,就像并肩作战的战友那样。 “嘎啊啊啊啊啊——” 半空中的血肉大鸟嘶哑的喊叫着,挥洒的翅膀之间赫然又探出了十三柄巨大的骨制弯刀。 翅膀扇动,偌大的骨制弯刀当头落下,如天降神罚。 可杜乘锋,却仍旧不闪不避。 “是你说的可以啊……” 双手高举大刀,杜乘锋仰望苍穹。 脊柱束展之间,力贯千钧! “那就来!” 嗡—— 炽烈的火光直冲云霄,势如腾龙。 十三柄巨大的骨制弯刀登时便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杜乘锋手中的大刀,也断下了半截刀刃。 “不是,你玩我呢?” 杜乘锋登时便噎得说不出话来。 合着这恢复过来的大刀,也还承受不住龙形大劈这样的凶猛招式,那他挥出这一刀又图个什么? “……不对。” 杜乘锋突然愣了愣。 只因为手中的半截断刀之上,炽烈的火光依旧。 刀柄的脉搏还传递在掌心之间,这把刀还未曾死去。 甚至就连地上那断裂的刀头,也未曾死去。 “咦嘻嘻嘻嘻嘻——” 就在杜乘锋这边有着片刻迟疑的时候,半空中的血肉大鸟却已经展翅高飞。 “跑呀!快跑呀!等我们吃的更多,等我们吃的更壮……” “跑?你想去哪里?” 杜乘锋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血肉大鸟。 手中半截刀柄更是转了半个圈,变成了反手倒持。 正持刀柄,那是更利于砍劈的姿态,而反手持刀的话…… “嗡——” 足有五丈之长的炽烈火刃从刀身断口处猛地探出,如同一杆巨大的投枪。 怎么进行精准的投掷,杜乘锋没有学过,但在这一刻,他却已经无师自通——那笼罩周身的火光修正着他的动作,调整着他的姿态,同时将每一点细小的要领都传入他的心底,让他这个初学者的身姿,也变得如同千锤百炼一般。 这一刻,杜乘锋甚至在自己的身上,隐约感受到了杨三郎的影子。 “来,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像是有谁在杜乘锋耳边轻声说着。 “来,我们上。” “我们上。” 像是在对着手中的刀在说,又像是对着某种虚幻的东西在说。 三步助跑,杜乘锋纵臂一挥。 炽烈的火光划破苍穹。 两道刺目的血光交错劈来,却没能让那道火光迟滞一丝一毫,十三柄巨大的骨质弯刀迎面飞来,却被那道炽烈的火光整个贯穿。 “嘎啊啊啊啊啊——” 名为纥奚青的怪鸟拼命地振动着翅膀,用尽最后的力气。 “不会死在这里!我不会死在这里!我还要飞!我还要飞得更高!青色是天空的颜色!我还要……” 噗哧—— 炽烈的火刃穿过血肉巨鸟的胸腹,将其整个钉在天空之上。 青色的天空之下,身躯被钉穿的血肉大鸟,轰然坠落。 胸中的烈焰在灼烧着自己的躯体,纥奚青感觉得到,梦想中的那片青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纥奚青也看得到——他不明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明明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明明已经付出了他所拥有的一切,明明他已经变得这么强,他甚至获得了实现梦想的翅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咚——” 偌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带起大片鲜血。 内脏已经被钉在身上的炽烈火焰焚毁了一半,纥奚青感觉得到,但他至少还是活了下来,至少还没就这么死掉——只要马上逃离,他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只要吃更多,只要杀更多的,在这个只要杀人就能变强的疯狂世界里,他一定能…… “我说了,你走不了。” 就在名为纥奚青的怪物即将逃窜的时候,却有个渺小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纥奚青死死地瞪着一双鸟眼,他不知道这怪物到底是怎么赶到自己身前的,但他至少清楚,这是该拼命的时候了。 可当那十三柄弯刀再一次被拔出来的时候,纥奚青像是看到了什么,却突然笑了出来。 “噫嘻嘻嘻嘻嘻!你刀没了!你没刀了啊!” 低头看了眼钉在胸膛处的炽烈火刃,纥奚青心中满是快意。 是了,就算他重伤又如何? 眼下这怪物已经没了战刀,而他手中的战刀却足有十三柄! 胜利的一定会是…… “你再想想?” 就在纥奚青扬起十三柄弯刀的时候,却有炽烈的火光,再一次出现在那渺小身影的手中。 纥奚青看得清楚。 那是断裂的,半截刀刃。 “有一说一,杀猪确实用不着大刀。” 这样说着,半截刀刃挥了下来。 纥奚青的大半身躯顷刻间便被焚成灰烬,连带着他的头颅一起。 而杜乘锋,也从尸身上拔下了那被他丢出去的半截断刀。 两柄断刃相接,严丝合缝。 炽烈的火光之中,这柄双手大刀竟已经完好如初。 第70章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杨家堡的村民们终于不用再躲藏了,他们从强盗窝中爬了出来,一边庆幸着劫后余生,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那血肉怪鸟的残破身躯。 几个小孩子似是被这惨烈的景象吓到了,当场哇哇大哭起来,便被其父母抱走了。而那些年纪大一些的甚至敢凑上去,捡了些木棍过去,戳着那庞大的残尸,看看这玩意会不会被戳得动弹起来。 只剩下半截身子,连脑袋都没了的残尸,自然是不可能再动起来的。 “所以,确实是结束了啊……” 老迈的杨玄也出来了,这个双腿尽断的老头被族人用轮椅推着,他是出来收敛尸体的。 而在这一次的战斗之中,死者,只有一个。 “想哭就哭吧。” 叹息一声,杜乘锋走到老头的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可这双腿尽断的老头,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杨家堡的事情还需要处理……眼下整個蓟州已然被打成一片白地,乡亲们也就没有回杨家堡的必要了。要组织起人手,往南边去,不知壮士你的意思是……” “我?” 杜乘锋不禁开始挠头了。 虽然他也一度升起过想要回去杨家堡小院的想法,但就像杨玄说的那样,就算“打成白地”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眼下这蓟州境内也确实没多少活人了——这时候如果他还要住回去的话,那多少就显得有点蠢了。 别说什么正常生活了,退一万步说,就连出门买菜他都找不到摊子。 这是能住人的地方? “想要好好过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杜乘锋不禁有些头疼了。 原本他还以为,只要战胜了草原人,打死纥奚青,他就能得偿所愿,过上他想要的正常日子,为此他拼尽全力,与草原人战斗,甚至力战纥奚青——而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纥奚青终于死了,但他想要的正常日子呢? “哎……” 杜乘锋不禁摇头叹息。 生活,看似是一个人的事情,但实际上来说,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这一刻,杜乘锋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我也……走吧。” 想了想之后,杜乘锋还是做出了决定。 那确实是该走了,毕竟按照他得到的情报,不管是纥奚青,还是被他杀光了的青羊部,都只能算是先头前锋,真正决定南侵的草原王庭还在后面——也就是说,蓟北之地很快就要变成漠北与大陈之间的战场,他吃饱了撑得才会继续待在这里。 毕竟他既不是漠北人,也不算大陈人,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说等着偷吃两边的军粮? 但如果要往南去的话…… 杜乘锋一时间却又有些迷茫。 虽然已经确定了方向,可这天下之大,他又能落在何处呢? “我们,又该去哪里呢?” 杜乘锋不禁看向了手中的大刀。 也就是这个时候,轮椅上的杨玄却对着杜乘锋拱了拱手。 “虽说战事已了,但是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如若壮士方便的话,可否一路同行,护送杨家堡的乡亲们同去兖州?” “……兖州吗?” 杜乘锋思索了片刻。 兖州的话,他倒是有点印象的,不管是从磨刀时候获得的记忆里,还是从蓟北人们的口中,他都曾听说过兖州这个地方——在人们的口中,兖州和作为边境的蓟北之地差别不小。相比起武德充沛的蓟北来说,兖州要显得更为和平,也更有秩序,良田众多,物产丰富,却是个比蓟州更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有不少名人雅士都会选择在兖州隐居,甚其中甚至还有大陈名宿阮山涛。 而关于这个阮山涛的部分,就要涉及到磨刀时得到的那些信息了。在杜乘锋得到的信息里,这个阮山涛可不止是众人口中那个声名远播的知名学者,同样也是一个手艺高超的研磨匠师——杜乘锋还记得,自己手里的长刀断马,可就是被对方研磨过的。 而对方所使用的研磨办法,那种使用读书声和笔墨纸砚来研磨的方式,甚至一度在他面对那些诡异的草原舞者时,救过他一次。 这种研磨方式,他简直闻所未闻。 “那确实是要去看看。”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看了眼马鞍袋之中的那柄长刀断马。 如果那阮山涛真的对刀兵煞气有着更多的了解,那么这柄长刀断马,是不是也能再次焕发生机? 毕竟那柄厚重大刀都已经…… “对了。”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厚重大刀,向着杨玄递了过去。 “虽然事情有些曲折,但不论如何,这把大刀终究是你们杨家的……之前我也是差点被坑害了性命,火气有点大,但眼下杨三郎都已经把命赔上,那这把刀,还是物归原主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大刀放在了杨玄的手边。 但杨玄,却没有接过这把刀的意思。 反而抬起头,看向了杜乘锋。 “壮士。” 轮椅上的杨玄双手颤抖着。 “我那侄儿,可当得起一个勇字?” “……当得起。” 面对着杨玄的视线,看着杨玄的双眼,杜乘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过往的事情暂且不论,单就这一次,这杨三郎,确实当得起一个勇字。” “那就好,那就好……” 老迈的杨玄,涕泪纵横。 “能有壮士这一句夸赞,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也能安息了……” 这样说着,杨玄却将膝上的大刀,又推给了杜乘锋。 “刀的话,你带走吧。我杨氏已经没有人能用这把刀了,想来也是和这把刀的缘分尽了……你既然能用得了它,那也是你跟它的缘分,就让它跟你走吧。” “这……” 杜乘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大刀拿了回来。 毕竟就像这杨老头说的那样,这柄大刀,确实是不愿与他分别的。 毕竟,他们曾并肩作战,亲密无间。 “那好。”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将大刀挂回了马鞍包里。 “既然伱已经同意,那我就把三郎带走了。” “好……等等?” 杨玄突然一愣。 “壮士,你刚说什么?” “三郎。” 杜乘锋拍了拍马鞍包。 “它既是你杨氏的宝刀,那以后就叫它三郎吧。” 马鞍包中,厚重的大刀轻轻晃动着,像是很满意杜乘锋给它的新名字。 和杜乘锋一样,他们都很期待接下来的旅途。 第71章 人在旅途 南下的旅途出乎意料的轻松。 杨家堡的乡亲们都没什么行李可言,毕竟两次逃难的他们已经把能丢的都丢掉了。眼下大伙一块南下,倒也能算得上是轻装上阵——只是这装实在是有些太轻了些。一段时日的躲藏,再加上这一路上的风尘,这些原本在杨家堡安居乐业的人们,此刻变得与那些流民无异。 这不禁让杜乘锋有些唏嘘。 想当初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什么跟脚的他就是个流民的身份,而现在,他却又一次变成了流民。 好在这一次,当流民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人,整個杨家堡的人都已经背井离乡,干起了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好?这种事真的算好吗?” 杜乘锋的身边,赶着大车的李木匠有些牙疼。 这几天都在赶路,没怎么做活,这让习惯了雕点什么的李木匠浑身不自在。 “就算去了兖州,我们这些流民也……” “起码对现在来说是好事。” 杜乘锋两手一摊。 “你也看到了,我们从蓟州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有谁过来抢过我们吗?” 是了,这兖州虽说和平,但也只是相对蓟州而言,真要说完全没有剪径强盗,拦路恶匪,却是不可能的——可这一路之上,杨家堡一行人却没有被抢过哪怕一次,甚至前来勒索的人都看不到。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杨家堡众人眼下这一副流民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穷了。 就连路边的野狗看了都摇头。 “至于前途的话,也不用太担心……再苦再难的日子都经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话是这个理,毕竟杨家堡众人眼下确实也算是跌在谷底了,只要能活下来,那怎么走都能算是向上。 不过杜乘锋算是走过这一遭的,所以才能显得云淡风轻,而杨家堡众人中,出了那些本就是外来户的流民之外,大部分本地人却是头一次变得一穷二白,难免心有戚戚。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老迈的杨玄,却被几个族人抬了出来。 连带着几口装满大钱的箱子。 “在这兖州,我们这些蓟北之人本就是外人,更是需要些钱粮来作为立身之本。” 这样说着,杨玄对着乡亲们拱拱手。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就不要见外了,都是一块从蓟北走出来的,大伙之间正是要互相扶持,共渡难关。” 眼见得这老头竟然如此行事,杜乘锋不禁为之侧目。 虽然杨玄这老头性格偏软,甚至有些迂腐,在蓟北那个武德充沛的地方显得很不入流,甚至连蓟州杨氏这个有着显赫历史的家族,都被其经营得只剩下一个村子,可眼下出了蓟北之后,这老头却表现出一股出人意料的韧性。 而那份和善的性子,此刻却也变成了将杨家堡乡亲们团结在一起的,粘合剂。 这一点从这段时间的旅程里也能看出来,离开蓟北已经有几天了,但杨家堡的乡亲们却没有一个掉队的——即便他们早已可以各自投奔亲朋,各奔东西,可他们还是愿意留在队伍里,继续向着未知的兖州走去。 当然,这其中也确实有怕被抢劫的原因,不过更多的,却是对于身边的乡亲们,乃至于杨玄杨老头的信任。 他们都相信,身边的乡亲们是绝对不会坑害自己的。 就像他们相信杜乘锋的刀一样。 有杜乘锋在前面开路,他们连睡觉都能踏实几分。 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共同的秘密。 “先说好啊,蓟北的事情,你们要帮我瞒一下。” 这是杜乘锋在出发之前,对杨家堡的乡亲们说的话。 至于原因,自然是怕麻烦。毕竟他跟纥奚青一场大战,整个蓟北都被打的几乎没了活人——虽然严格来说大部分人都是逃跑的,但起码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就是蓟北被打成了荒无人烟的白地。 换句话来说,如果有心人想要甩锅,反正纥奚青已经死了,那么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他,要不要背这个责任? 虽然杜乘锋不觉得,这大陈的朝堂会离谱到这种程度,不过想了想之前那个被朝廷派到蓟镇的蠢货王高承,他又不太敢确认。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除了杨家堡的乡亲之外,也没有谁知道那场战争的真相了。唯一认识他的刘都督已经被纥奚青砍了,至于其他人,却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些逃离蓟北的人,最多只能知道杨家堡出了个叫杜乘锋的研磨匠师,至于这个研磨匠师干过什么,具体长什么样子,他们却是一概不知的。 “所以就算是为了大伙能过上安生日子,也请大家别提我,就当我不存在。” 面对着杜乘锋的请求,杨家堡的乡亲们自然是满口答应。毕竟这位壮士已经数次救下他们的身家性命,就算是给他立生祠都已经绰绰有余。只是帮忙保守秘密,这简直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一块经历过危险,又有着共同的秘密,眼下大伙手里都还拿了钱,杨家堡乡亲们的士气顿时空前的高涨。就连那些因为赶路而变得半死不活的青壮们,此刻也纷纷拿起了木矛,主动开始护卫起队伍来。 虽然杜乘锋也不觉得会有谁过来抢他们就是了,可眼下这些青壮们愿意主动做些活计,总是好事。 但谁能想到,还真给这些青壮们捉到了强盗。 “跪下!都跪下!” 青壮们抡起棍棒,打在那些强盗们的膝盖窝上,这五六个强盗登时便跪了一地。 可当看到这些强盗的时候,杜乘锋却乐了。 一个自然是因为这些强盗太穷了,原本杜乘锋以为,杨家堡乡亲们这边一堆破衣烂衫,就已经算是穷酸了,可眼前这几个强盗却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是在腰间扎了些茅草用来遮羞。 至于第二个原因的话…… 那自然是因为,他在这些强盗里面,又看到了熟人。 “怎么又是你?” 眼看着那个抢过自己两次的猎户,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杜乘锋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小。 “我不是把你送去都督府吃官饭了吗?怎么又跑出来抢劫了?” “是你?” 那猎户也认出了杜乘锋,整个人登时便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 原来这猎户在蓟州都督府被兵丁拉走之后,便被送到了矿上,虽说每天的饭食是有了,但做起工来却是日夜不停——虽说是有着备战这么个理由在,但这猎户本就瘦弱,又哪里顶得住这种被当成大牲口用的工作。 于是蓟镇城破之后,整个蓟州一片混乱之际,这猎户便也和其他几个矿工逃了出来,一路来到了兖州。 继续干起了拦路抢劫这种无本买卖。 “哎……伱这样抢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好歹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熟人了,他心善,看不得这个。 于是在来到兖州城外的时候,杜乘锋便将这捆扎结实的强盗,都交给了城门口的守门兵丁。 “虽然他们看起来是强盗,但他们已经改过自新了,愿意为兖州的未来出一份力。”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绳子交给了披坚执锐的兵丁。 “给他们一口吃的就好,距离成为一个好人,他们差的只是一个工作。” “咦?正好书院工地上缺人手,那就多谢壮士了。” 其中一个兵丁对着杜乘锋拱了拱手,便带着这些强盗离开了。 可就在杜乘锋想要跟进去的时候,另外几个兵丁,却将他拦了下来。 “进城先登记,从哪里来的,过来干什么……还有你那个包,马鞍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我看到那些兵刃了,也都要登记。” “……啊?”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抵达兖州城的第一天,杜乘锋便已经感受到了,这里和蓟州不同的地方。 首先,就是这里有安检。 其次就是,在这里做好人好事,居然是不给钱的。 第72章 树欲静,风不止 兖州城是一个拥有十余万人口的大城。 当然,这里的十余万只是明面上的数目,也就是算上城内,还有整个兖州境内的所有人口,再减去一些没上过户籍的,隐居的,又或者干脆就没记录在册的……总之一番计算下来,便得到了这么一个大伙都能认可的数字。 在杜乘锋这個太平人看来,这个城或许有点小了,但对于队伍中的蓟北众人来说,这兖州城却是比蓟镇大得多的地方了。 “毕竟这里有城墙。” 抬头看着兖州城这高耸的城墙,杜乘锋不禁感叹。 和蓟镇那撑死只能算个大号坞堡的城池不同,这兖州城却是有着城墙环绕的。两丈不到的高度虽然算不上太高,但墙体却是颇为厚实的。 杜乘锋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纥奚青不变怪物的话,只靠那煞气入体之后拉出来的血色刀光,破蓟镇或许可以,但想要破这兖州,却是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行。 而这也就意味着,墙内,就是安全的代名词。 所以这么安全的地方,有安检,倒也还算是正常。 “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过一遍!尤其是那些带尖的带刃的……都注意点,这里是兖州!不是你们蓟北!” 几个兵丁一边维持队伍的秩序,一边对着杨家堡众人大喊着。 “我知道你们蓟北那边不在意这个!但是在兖州这边,杀过人的怨兵一律不许入城!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违禁品都拿出来!” “呃,查这么严的吗……等会?” 杜乘锋突然皱了皱眉头。 “这位老兄,你刚说什么杀过人的什么兵?” “怨兵啊。” 被杜乘锋拉住的兵丁愣了愣,随后皱起眉头看着杜乘锋。 “你们蓟北那边天天打架闹死人,你不知道这个?” “……伱等一会?” 杜乘锋直接被问迷糊了、 打架死人这个他知道,可那玩意弄出来的是凶煞兵刃,这怨兵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这被他拉住的兵丁倒也是个健谈的,三言两语之间,倒也给杜乘锋解了惑。 原来这怨兵,和凶煞兵刃,倒是个差不多的概念,换句话来说,就是同一个玩意的不同叫法——当然,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山里的书院最近研究出了新说法,说这些兵刃上的煞气,本应被理解为死者的怨气,所以才会让人性情大变,甚至成为杀生害命的魔头。 由于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因此兖州这边也就用“怨兵”这个称呼了,一方面自然是在跟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明确这些凶煞兵刃的危险性。 毕竟凶煞兵刃听起来或许还有点力量感,但怨兵听起来就比较招人烦了,这样也能防止很多人因为好奇接触了这玩意,结果陷入疯癫,开始到处制造血案。 “大概就是这样了。” 顶盔掼甲的兵丁大概解释了一边,话语间倒也够客气。 但作为听者的杜乘锋,却只觉得恍如隔世。 摸到凶煞兵刃就陷入疯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毕竟他接触的这个层面,大伙都已经开始煞气入体起步了,手里没几百条人命的话,恐怕连刀光都挥不出来——就算是最弱的李木匠,也已经亲手砍了二十多个人头了,这在杜乘锋看来已经是很少很少了。 可现在看来的话,这里的人居然连普通的煞气都顶不住…… “哎,不是。”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一拍脑门。 顶不住就对了,他就不该拿自己去跟这些人对比,人家这才是正常生活,没有什么把人豁成两半,也没有什么满地的下水和脑浆,更不会动辄先宰上几百个人热热身,这才是正经过日子。 反观他自己这边……他在蓟北的时候,到底杀了多少人来着? 有点记不清了,毕竟当时他是抱着吃经验的方式去动的手。 难道有谁会去计算,自己一顿饭吃了多少粒大米吗? “这个计算方式好像有点问题……” 杜乘锋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的思维稍微正常一点。 而杨家堡的那些乡亲们,却已经被这些兵丁检查完了。 大伙身上都没什么违禁物品,大车上也没有,那杨玄似乎早就对这种检查有所预料,杨家堡的乡亲们却是连半把兵刃都没带过来——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就是李木匠手里那把古旧战斧了,但是一个木匠,随身带一把斧头,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把斧头断过一次,眼下却是死了一般,上面没有半点刀兵煞气。 这不禁让杜乘锋松了口气。 李木匠能过安检,那他这边就也能过了。毕竟他手里的兵刃也断过,上面自然也是没有煞气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在兵丁们即将检查马鞍包的时候,他还是提前用力,把那厚重大刀又给撅折了。 “断刀啊。” 对于这柄断成两截的厚重大刀,那些兵丁们只是微微皱眉。 “你这东西……” “当柴刀用的。” 说这话,杜乘锋拿起带着刀柄的半截断刃,比划了两下。 别说,这长柄短刃的断刀,看起来也确实是一把劈柴好手。 “刀头我留着没扔,毕竟祖传的,留个念想。” “啊,工具的话可以带进去。” 兵丁们点点头,但紧接着却是眉头紧皱。 “你这把长的……军器?你这断马剑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瞬间,这些兵丁们顿时便将杜乘锋这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端起长枪指着杜乘锋,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快说!私藏军器乃是重罪!你若说出你的上家,还能从轻发落!如果不说的话……” “不是,不是军器,仿的,这是仿的。” 断马长刀丢在地上,杜乘锋将刀鞘拔开,这才把整个刀身都安全的展露出来。 “纪念品,纯粹的纪念品,你们看,这刀干净的,都没杀过人。” “这……确实。” 一众守城兵丁打量了几眼,便纷纷收起了兵刃。 刀身上看不出什么煞气,刀上隐约能看出断裂续接的痕迹,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刀不是剑,只要不是断马剑这种军中器械,那也就没犯忌讳。 “带着可以,但是要收进包里,进城之后,不许带出门,如果被查到,就是当场没收,听明白了吗?” 一边这样说着,为首的兵丁一边抬手拍了拍杜乘锋的胸口。 “我知道你们蓟北那边民风彪悍,都喜欢收藏这种玩意,但是这里是兖州,你至少……嗯?你怀里藏的什么?” “我……” 杜乘锋登时便一阵牙疼。 他怀里还揣着十七把刀子呢,这可个个都是见过血的兵刃,他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这里还有军械!” 就在杜乘锋这边还在想着理由的时候,那边正在检查马鞍包的兵丁却喊了起来。 “快!快把包打开!” “这……” 杜乘锋这边转头一看,却只见那些兵丁们从马鞍包里,抄了一杆凤凰战旗出来。 好家伙,他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玩意了,居然被这些兵丁们给翻出来了。 眼下再怎么样的理由也站不住脚了,就算断马长刀能混过去,这战旗却是正经的军械,再加上身上那十七把刀子,他这次算是给人来了个人赃并获。 “那个,你们听我解释,我其实是一个研磨匠师,我叫杜乘锋……” 一边努力尝试着说服这些兵丁,杜乘锋一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距离他最近的兵丁只有三步半,正好在虎跃的覆盖范围之内,就算他此刻赤手空拳,脊柱束展之间也足以将这个人的脑袋拍进腔子里——而后这个缩头尸身就可以作为盾牌,挡下可能会刺来的枪矛,他就可以趁这个机会抽出尸体的腰刀,一个飞龙刀划开三个人的脖子,这个时候再抢一杆枪矛下来…… “杜乘锋……等等,你说你是杜乘锋?” 就在杜乘锋这边脊柱束展,身子都几乎要扑出去的时候,为首的兵丁却突然转过头来。 “你从哪里来?蓟北什么地方?” “杨家堡啊,怎么了?” 即将启动的动作被问话打断,这让杜乘锋有些迷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名字最多只在蓟州被杨家人传过一阵,怎么兖州这边,看起来好像也听说过他? “杨家堡的杜乘锋,那就没错了。” 为首的兵丁招呼着同伴们放下武器。 “都不用紧张了,他有军械很正常,毕竟这是蓟镇都督府军械总管,是自己人啊!” “……你等一会?” 杜乘锋愈发地迷茫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只是以外包商的身份,接了点蓟州都督府的活,怎么突然就成了什么军械总管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想起了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那张大脸。 “不会是那个精神病给我整了什么大活出来吧……” 杜乘锋总感觉,这事情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而当他在兵丁们的带领之下,一路进城之后,他才知道那见了鬼的刘燕然,到底给他留下了一个怎样的巨坑。 第73章 妖影兖州城 杜乘锋记得清清楚楚,他和那蓟州统兵都督刘燕然之间,只能算是合作关系。 刘燕然将蓟州武库开放给他,让他可以磨刀增长实力,而他这边也算是暂时补上蓟州军械总管王高承的空缺,来为蓟州的备战工作提供一份助力——而这个补上,只能算是暂时的,他没有答应刘燕然的招揽,这个活计充其量只能算是外包。 可他这边是这么想的,那刘燕然,却是另一番想法。 “也就是说,刘都督用他的名义,向朝廷举荐了我?” 来到官署之后的杜乘锋,在得知了事情的一切缘由之后,不禁哑然。 合着这刘都督压根就没放弃过招揽他的想法,而是打着先上车后补票的主意。 先让他这边把活干起来,同时往朝廷发举荐信,按照他对刘燕然的了解,等不到举荐信回复,刘燕然这边怕不是就要开始跟北边打起来了——到时候来个边疆危急,事急从权,大陈朝堂上也就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举荐信给认了。 而杜乘锋自己这边,到时候真战事起来,临危受命,自然也找不到什么推脱的理由,只能跟着刘都督一条道走到黑。 嗯,想法很丰满,起码在杜乘锋看来,这個操作还真有可能把他给套住。 唯一的问题就是,刘燕然死的太早了。 按照时间来算,怕不是举荐信刚发出去没多久,这刘燕然就因为天天熬夜实力下降,被那纥奚青给一刀砍死了。 而这招揽计划,自然也折戟沉沙。 又或者说,只完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你们要不还是另请高明吧。” 杜乘锋登时就想跑路,他可不愿意承下刘燕然这个人情——先不说他本就不想跟精神病有多少联系,单说蓟州军械总管这个职位,他就不太想接。 就,虽然他不了解什么权谋之术,也不懂什么纵横卑阖,但就算只看蓟州那边的两个货,他也能品出点东西来。 一个刘燕然,精神多少沾点问题。一个王高承,直接就是个混子。能想出把这么两个玩意安在边疆,这大陈朝堂还好得了吗? “我还有事,先不聊了,家里灶上还烧着水呢。” “哎哎哎!大人您先别忙着走啊!再者说您这初来乍到,哪来的家?” 眼见得杜乘锋这边要走,一群小吏连忙拉住他,一通好说歹说,硬是不让他走。 “没必要挂印辞官啊!这军械总管待遇多好!不止每个月都有俸禄可以拿,就连这兖州城内也有您专门的住处……” “嗯?还分房?” 杜乘锋登时就不困了。 而在这些小吏们解释之后,杜乘锋便也知道了,兖州这边的军械总管待遇着实不错,不止每个月都有俸禄拿,更是能在城里白得一套两进的院子——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的便是这两进的院落。别说住他一个人了,就算住进去一大家子也是绰绰有余。 有工资,也有了个不错的住处,这么看这个工作好像也还行?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还能磨刀。 蓟北的经历已经让杜乘锋明白了,比起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反过来的话,就会像那杨家人一样,空有万贯家财,最后还是不得不背井离乡,甚至差点死在战乱里。 而对于杜乘锋来说,提升实力的最快方式,自然就是磨刀了。 虽然杀人也算是另一种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但那条路线终究不算稳妥。如果杀戮过多,他自身的状态也会受到影响,逐渐失去理智,化为纥奚青那样的非人怪物。更何况真就这么杀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引出更麻烦的东西来。 毕竟他可是还记得,这个世界上可是有身高三米,甚至能空手接住煞气兵刃的恐怖怪物。 “更何况,在纥奚青之前,就没人发现过,杀人就能变强这个办法吗?” 杜乘锋暗自摇头,这种只要杀几个人,然后在煞气侵扰之下坚定意志,就能被体会到的事情,没理由会成为纥奚青的专属秘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很多人都知道杀人就能变强,那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条路子,他却没听说过有多少人去做呢? 难道只是因为不喜欢吗? “嗯……” 由于信息太少,杜乘锋猜不出结果,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方向。 相比之下,通过磨刀来提升实力,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所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在确定了这个活计挺适合自己之后,杜乘锋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疑惑。 “我一个蓟州军械总管,为什么兖州这边会给我分房?” “这……” 几个小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无言。 直到杜乘锋攥起拳头,准备打过去的时候,这些小吏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他来之前,兖州这边也有一个军械总管,可就在前不久,蓟镇城破的消息传过来了,这军械总管便很干脆的挂印辞官,直接跑路不干了。 “本来捕掠人那边也有研磨匠师,准备让他来顶一下,但是他跑得更快……” “啊?”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好家伙,两个能干活的都跑了可还行,难怪给他的待遇这么好,合着是准备拿他来顶缸的?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换成别人,这两份工作可能就意味着天大的压力,但对于他来说,这却是让磨刀的机会从一份变成两份。 能够增长自己的实力,他为什么要拒绝? “那太好了!” 小吏们不禁对着杜乘锋连连拱手。 “那就先从武库军械破损的事情开始查起吧!” “……你先等会?” 杜乘锋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也是我的工作范畴?” 在问了这些小吏之后,杜乘锋才知道,这还真是他这个军械总管的工作范畴。又或者说,是他的前任留下的,最为麻烦的烂摊子——简单来说,因为兖州军械总管跑路太早,这兖州武库之中也开始出现了些许异变,只不过和蓟州那边不同,兖州武库这边却并非是因为什么战旗作祟。 在兖州的武库之中,时不时就会有整间库房的兵刃都变成破烂的废铁,而那些兵刃上的煞气,也会随之消失。 根据小吏们的描述,那些破烂兵刃上残留的痕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了一样。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难怪蓟州那边都快打出脑浆了,隔壁兖州却一点动静没有,合着不一定是不想出兵,而是武库直接烂了。 并且这兖州城里的事情,还不不止这些。 “大人您要在城里住的话,晚上最好还是别出门。” 有小吏凑了过来,压低声音。 “城里最近闹妖怪,已经有十几个人被吃了,那妖怪吃肉都不吐骨头的,那么大一个活人,啃得只剩一个脑袋……” “……还有妖怪?” 杜乘锋莫名的想起了纥奚青,以及对方那血肉怪鸟的姿态。 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蓟州那边脑浆都已经打出来,兖州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只因为这兖州城能活到现在,恐怕都已经能算个奇迹。 第74章 杀人夜 出了官署,杜乘锋却没有着急去分给自己的那一处两进院落,而是准备先回去和杨家堡的乡亲们碰个头。 事情已经变得微妙起来,这兖州城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如果说兖州武库出事还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城里闹妖怪这件事,就真正触动了杜乘锋那敏感的神经。 能被称为妖怪,那必然是非人的存在,而说到非人,他第一个想起的自然是那血肉怪鸟——而在蓟州一战之后,他却也已经明白,这非人的异变,正是煞气过度入体之后的副产物, 成为怪物之后,会丧失理智,甚至会逐渐忘记身为人类的身份,这一点杜乘锋已经亲身体会过了,这不算什么好事情。 但与之相对的则是,成为怪物之后,便可以彻底放开界限,只靠杀人吃人就能迅速变强。 “反正已经疯了,所以再多疯点也无所谓是吧……” 杜乘锋大概推测出了这种怪物的运作逻辑,很显然,变成怪物,对当事人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可言,但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却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灭顶之灾。 不管是蓟州,兖州。 还是他曾经了解到的幽州。 幽州武库的事情,他还是听刘燕然说的,当时他也曾好奇过,只是武库爆发的刀兵煞气,只是一个煞气入体的幽州都督,是怎么能做到杀掉整個幽州一半人口——但在亲身与化为怪物的纥奚青战斗之后,杜乘锋才知道,只是杀掉一半幽州人口,可能还是那幽州都督尽全力保持克制的结果。 与纥奚青战斗过的杜乘锋很清楚,这种怪物到底有着何等的威力,说句难听的,如果没人管的话,陷入灾难的就不仅仅只是一州之地了,甚至连周围几个州都会大祸临头。 好在,这种怪物,终究还是有人能管的。 幽州的怪物被草原王庭打败了,虽然不知道漠北的草原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幽州却早已被纳入草原人的掌控。蓟州的怪物是杜乘锋亲手杀的,在他们的争斗之下,整个蓟州都几乎被打成了白地。 而兖州这边…… “总之,千万别住城里,该跑就跑。” 将李木匠,杨老头,还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各家代表聚在一块,杜乘锋大概讲出了自己的判断。 “兖州不太安全,我总觉得武库的事情和这所谓的妖怪有关联……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兖州恐怕比蓟州更危险。” “这……” 杨家堡的一众乡亲们面面相觑。 原本在他们看来,这兖州明显比蓟州要太平了许多,众人一路跋涉至此,或许可以干脆就这么安居乐业——可谁能想到杜乘锋带回来的却是个坏消息,并且坏到这种地步。 他们都是从蓟北一路出来的,谁对那血肉怪鸟没点心理阴影? “那……要不我们再往南走走?” “也好。” 杜乘锋点点头。 “安全总是第一位的,大伙还是再往南去一段比较好。老哥哥,你那斧头暂时用不起来,我再分两把刀子给你,这一路上的安全就靠你……” “你呢?”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李木匠登时便皱起了眉头。 “杜兄弟,你不走吗?” “暂时不走。” 杜乘锋摇了摇头。 “我还要处理兖州武库的事情。” 此言一出,杨家堡的乡亲们神色各异。 杨玄和李木匠这边是知情的,因此只是听到兖州武库便已经知道,杜乘锋这是要开饭了——毕竟之前离开蓟州时候走得匆忙,那蓟州武库杜乘锋却是几乎没怎么碰,眼下有了开启兖州武库的机会,对于杜乘锋这种手艺特殊的研磨匠师来说,又怎么能拒绝得了。 而在那些不知情的乡亲们眼里,杜乘锋这主动留下来的行为,却成为了高风亮节的表现。 有一个杜乘锋这样的自己人留在官面上,他们才能更好的离开兖州,一路不会遇到刁难,甚至去到新的地方,也能方便落脚,甚至受到些许照拂。 唯一委屈的,大概也就是杜乘锋自己了。 “壮士,你这真是……” 几个乡亲们没念过什么书,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谢词来,只得长叹一声,对着杜乘锋拱手拜下。 杜乘锋自然是不会受这个礼的,主要也是太平人出身的他不太适应这么郑重的礼节,便将众人都扶了起来,甚至还了个抱拳过去——如此谦虚的行径,自然让乡亲们更为侧目,就连杜乘锋的身形,在他们的眼中,变得愈发高大了几分。 “杜兄弟,伱等一会?” 就在杜乘锋即将离开的时候,李木匠却疑惑的叫住了他。 “你这身子……你最近是不是长个子了?” “啊?我?” 杜乘锋被问得有些发懵。 长个子这种事,他又不是什么正在发育的青少年,眼下的他虽说也还算年轻,但应该也已经过了能继续长高的年纪了。 可当他站在李木匠身前,与对方比划身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个头居然真的长了一点。 不算多高,一寸左右,但放到他身上,却多少显得有些怪异了。 “嗨,二十三还蹿一蹿呢,我或许真还有点成长空间吧。” 拜别了杨家堡众人,将乡亲们一路送到城外,杜乘锋便也牵马回去了。 为了安全起见,杨家堡的乡亲们是要在城外歇歇脚,然后准备继续跑路,但他这边却是要回城里住的——归根结底,无非是因为他不怕这个。蓟州的那场战斗已然让杜乘锋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充足的自信,眼下的兖州却是没什么东西能伤到他的。 包括那个潜藏的所谓妖怪,只要那妖怪敢露头,他就敢当场把这妖怪打死。 所以这一次,杜乘锋走的是夜路。 夜晚的兖州城便已经整个安静下来,很难想象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居然能在夜幕来临之后变得一片死寂,牵马走在星罗棋布的巷子之间,杜乘锋一度只能听到身边的马蹄声。 还有什么东西跌落的声音。 那是杜乘锋背后的一家杂货铺子,铺子门口用来招揽客人的幌子落在了地上。 作为一个好心人,杜乘锋当然会选择调头退回几步,帮人把幌子捡起来。 但就在杜乘锋低下头的时候,他却在支撑幌子的竹竿上,看到了整齐的断口。 新鲜的断口表面,平滑如镜。 “嗯?” 杜乘锋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却发现路边那房檐上的野猫,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了头颅。 “嗯??” 杜乘锋猛地回过头来,却只见面前有青布蒙脸的大汉,手持一双剔骨尖刀,凶狠地扎在他的心口! “嗯?” 听着耳边的金铁交鸣之声,看着衣衫之下露出的斑驳铁色,蒙脸大汉原本腥红的双眼却也是一愣。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的右手,却已经按在了这蒙脸大汉的脑袋上。 第75章 人厨子 有些时候,招式威力太大了也不是好事。 就像现在这样,为了看清这袭击者到底长成什么样,杜乘锋还得拽着这蒙脸大汉的头发,想办法把对方的脑袋从胸腔里拔出来——但令杜乘锋尴尬的是,这蒙脸大汉脑袋上还没几根毛,这便让本就艰巨的工作再一次增加了难度。 于是杜乘锋干脆俯下身子,将地上那两柄剔骨尖刀捡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不是赶路就是打架,倒是有日子没磨刀了,眼下重操旧业,杜乘锋心中居然一度升起些许怀念之感。 磨刀石拿在手里,杜乘锋久违的放松了下来,四下扫了两眼,便干脆找了个台阶,一边磨刀,一边哼起歌来。 “月深了,啊月牙出来了。” 刀刃搭在磨刀石上,杜乘锋一边感受着刀刃上凹凸不平的缺口。 刃口上的缺陷也是手艺上的缺陷,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错误的存在,才能知道什么是对。 “人都说月牙,像月老噢噢噢。” 一边打磨着刃口,杜乘锋一边轻声哼唱着。 “月老他教给我哎,提着刀就把人杀……等会?” 察觉到唱错了的杜乘锋登时一拍脑袋。 不过这严格来说也不能算唱错,甚至应该算是唱对了。 毕竟这唱词虽然没跟原本的调子对上,但却跟这两柄剔骨尖刀上的记忆,给对上了。 这两柄剔骨尖刀,原本属于一个厨子,也就是地下躺着的这位。这蒙脸大汉本是这兖州城中,一个名为庆阳楼的馆子里的掌勺大厨,由于有着手艺在身,再加上勤快肯干,这蒙脸大汉便也积攒下不少资财。 都说饱暖思那個啥,这大汉吃喝不愁了,便也有了讨个老婆成家的心思。而在对象选择方面,这大汉也早已心有所属,却是这兖州城里一位小吏的女儿。 原来那女子是庆阳楼的常客,平日里经常过来吃饭,也曾数次夸赞过这大汉的厨艺,更是觉得这大汉踏实肯干,是个好人——这大汉在后厨苦干了二十余年,又何曾听过这等夸赞,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子,一来二去之下,倒也难免让这大汉想入非非,甚至立下了“非她不娶”这样的志向。 然而志向这玩意之所以是志向,就是因为它很难实现。 就算他们双方彼此都有些好感,但也仅仅只能止步于此了,小吏再小那也是个吏,厨子干得再好也只是个厨子。双方身份却是云泥之别,是怎么都处不到一块的。 但这大汉却不想放弃这段姻缘。 厨子的身份配不上小吏家的女儿,但庆阳楼老板的身份就能凑活着算门当户对了。再加上女方的父亲其实也不算什么过于迂腐之辈,这件事或许还真的能成。 只要能开起一间自己的酒楼,他或许还真能有机会。 虽然对于一个厨子来说,想要成为酒楼老板着实有点困难,但压力多了也会变成动力,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这希望颇为渺茫,但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为了能够得偿夙愿,能够抱得美人归,他愿意用任何办法。 “任何办法?” 杜乘锋的心底不禁一沉。 而事情,果然也在这个时候出了变化。 故事的前半段还算好的,大汉在辛苦挣钱,想要努力挣出一栋自己的酒楼来,如果按照正常发展,照着这大汉的勤恳程度,辛苦干个几年,怕是真能将那小吏的女儿取回来。 但这大汉,有些太着急了。 只因为,已经开始有人为那小吏的女儿说媒。 前去提亲的,乃是那庆阳楼老板的儿子,大汉是知道这小子的,平日里欺男霸女,不学无术。可那小吏一家却不知道这个,只觉得这庆阳楼老板一家也算是有些资财,称得上门当户对,再加上这庆阳楼老板的儿子又做出一副迷途知返,好学上进的姿态,更是让小吏一家连连点头。 但落到这大汉眼里,分明就是那小子见色起意,想要去骗了他的心上之人! 可大汉不管再怎么着急,却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他终归只是区区一个厨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也就是这大汉万般无奈之际,却有个藏头露尾的神秘人影找到了他。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藏头露尾的人影叫住了大汉。 “我可以帮你,至少可以给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解决问题的办法?这还能怎么解决? 大汉犹豫之际,却发现那藏头露尾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他身上的钱袋一起。 而他的手中,则是多了一对剔骨尖刀。 “什么时候买的?” 大汉只觉得一阵迷糊,但眼下买都买了,又找不到人退货,那也只能当成吃亏长教训了。 虽说他出门时候没带多少钱,可亏钱这种事终究还是让人上火,也就是这怒火上头的时候,大汉却看到那庆阳楼老板的儿子从街角过来。 一对剔骨尖刀在手,正在气头上的大汉突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冲上去就是哐哐两刀,竟当场把这庆阳楼老板的儿子给杀了。 “这……” 看着地上的尸体,大汉心中非但没有什么后怕,反倒是一阵轻松。 “居然真就这么解决了?” 没等捕掠人赶来,这大汉却已然翻身蹿上了房顶,身形敏捷如狸猫一般,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大汉突然意识到,他或许没必要向以往一样循规蹈矩,既然杀人就能让自己变得更厉害,那他只要继续杀人就好——与这真正的力量相比,所谓什么酒楼老板都只能算过眼云烟,等到他这边有了一身勇力,如同那些传说中名满天下的侠客一般,难道还会为姻缘发愁吗? 于是,这样想着,大汉便开始了自己的猎杀行动。 白日里,他还是那个憨厚的酒楼大厨,但到了夜晚,他就成了暗夜中的夺命死神。他只会挑落单的人下手,下刀狠辣果决,飞身扑下的姿态,简直如同捕猎食物的凶恶狸猫。 而在这不断的猎杀之中,他的身手也越来越凌厉,刀法也越来越犀利。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干些什么,也忘记了自己要迎娶的是哪家的女儿,他只知道自己要变强,要继续变强,不断地变强,享受这生杀予夺的快乐。 而在这场杀戮的最后,杜乘锋也又一次看到了自己那张大脸。 “嗯……” 结束了研磨的杜乘锋不禁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袍服。 倒不是因为这件旧袍子上,刚刚被扎出了两个破洞。 而是因为,这蒙脸大汉的记忆中,那个卖刀的神秘人影,身上穿着跟他同样的衣服。 但和杜乘锋这身挂满刀子的袍子不同,对方身上的袍子却明显轻了很多。 很显然,那袍子里面的刀子,都已经被卖了出去。 第76章 另一个卖刀人 在刚来到兖州城的时候,杜乘锋一度以为这是个安全的城市。 毕竟进个门都需要登记,还有严密的安检措施,长刀长剑都不许带上街,见到就会被没收——和动辄就当街砍人,甚至连村头争水都能打出好几条人命的蓟北来比,这兖州城显然是一个和平且安全的地方了。 可直到现在,杜乘锋才意识到,这個说法应该是哪里有点问题。 比如,如果兖州城真有那么太平的话,大伙进门的时候,又怎么会需要过安检呢? “就算把长刀长剑禁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看着地上刚刚被打死的尸体,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和白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完全不同,夜晚的兖州城可真是热闹。光是从城门口走回宅邸这段路上,杜乘锋就打死了得有九个人。 两个泼皮破落户,一个杂货铺的伙计,两个行脚的轿夫,两个摸黑偷东西的窃贼,一个要饭的乞丐,甚至还有个青楼里的妓子。 再加上之前那个庆阳楼的厨子,这些人留下的短刀和攮子,倒是正好给他凑了一套十连出来。 不过这十连倒是没摸出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厨子拿手的是做席面的手艺,两个泼皮只会勒索碰瓷,杂货铺的伙计擅长的是吆喝,要饭的乞丐会唱个数来宝,轿夫和小偷留下的东西倒是有用,两边一个熟悉白天的兖州城,一个熟悉夜晚的兖州城,倒是让杜乘锋对这兖州的地形熟悉了不少,至于那个青楼里的妓子……杜乘锋实在想不出,自己学妆容修饰能有什么用处。 是了,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这些人明明敢半夜袭杀落单路人,可他们中间却连一个会武艺的都没有。 他们都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甚至连打架斗殴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别人。 但现在,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他们却都成了杀人害命的凶残杀手。 “都是因为这个吗……” 拉开身上的袍服,杜乘锋看了眼袍子里那些,越来越多的短刃和攮子。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也就是从某个藏头露尾的人手里,买到了这些据说“能够解决问题”的刀子,并且也确实用手中的刀子,物理意义上解决了他们面对的问题——而在尝到了杀戮带来的好处,也就是杜乘锋眼里的煞气入体之后,这些人便也就都停不下来了。 就像纥奚青手下那些草原甲士一样,杀人带来的煞气逐渐增幅着这些普通人的力量,让他们的开始超越普通人,逐渐向着非人的方向迈进。 哪怕这些人都没有习练过武艺,等闲十来个兵丁也不一定能将其拿下,更何况那些走夜路的普通路人了,怕不是一个照面就会被当场杀死。 只可惜,杜乘锋不能算普通路人。 “你真的还算是人?” 就在杜乘锋准备先打开院门,进自己的新宅邸看看的时候,却有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了。 “这可都是我养了半年多的刀,你收走一把两把我也就认了,看在大家都是同行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你招呼都不打一声,一口气收了十个人头的份量,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当我是死的?” “……你是?” 杜乘锋诧异地回过头,却发现一个套着宽大袍服的人影正蹲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虽然对方藏头露尾,甚至还把整个脸都包了,但只看这熟悉的气息,分明就是之前那些刀子的记忆中出现过的,那个贩卖杀人短刃的人! “我是兖州方面的情报负责人,花名雀鹰。” 藏头露尾的身影从房檐上跃下,打量了一下杜乘锋身上的袍服。 “你这衣服……伱这不是才混到麻雀吗?这也敢捞过界?” “啊?” 杜乘锋不禁被问得一愣。 身上这身袍子,还是当时在蓟北赶大集的时候弄的,当时正好碰到个卖刀的,他便将对方那一身十七把刀子全买了,而这件袍子自然也当作包装一块送了——一直以来,他只是觉得这旧袍子穿在身上还可以,挂在里面的那些刀子,也正好可以当一层内甲,拿来护身倒也是好事。 可现在看来,这一身旧袍子,居然还有别的说法? “我,那个,嗯……雀鹰是吧?” 杜乘锋沉默了片刻。 原本他还以为,这卖刀的是个不法分子,他还准备循着那些刀子中的记忆找上门去,把这卖刀的给打死来着——可现在的话,听这个卖刀的说法,对方好像还是个有组织的?兖州方面的情报负责人? 听起来很像是什么官方的正式组织,这不会是自己在兖州的同事吧? 虽然杜乘锋总觉得对方的行迹不像好人,但一想到这刀兵煞气的诡异之处,还有这南陈一朝的离谱程度,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出现什么都不算奇怪。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进来坐坐吧。” 想了想,杜乘锋还是先推开了府邸的大门,准备先跟这陌生的同事聊两句,也算是多收集一点兖州这边的信息。 可谁能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推门动作,却让那自称雀鹰的卖刀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不是兖州军械总管的宅子吗?你怎么,等等?” 自称雀鹰的卖刀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瞪大了双眼。 “听说白天的时候,兖州这边新来了一个研磨匠师,难不成……” “没错,就是在下。” 杜乘锋拱了拱手,算是承认了。 毕竟他也没说谎,他确实算是新来的研磨匠师,至于是蓟州的还是兖州的……反正这个雀鹰也没问。 “太好了!” 雀鹰兴奋地一拍手。 “没想到还有同行能混到这种位置!这样一来,我们的大业就更有希望了!” “我们的大业?” 杜乘锋听得一愣。 虽然这个用词他不是不能理解,“大业”这个词用在这里……听着是不是有点怪? “对!我们的大业!” 这样说着,那雀鹰便对着北边的方向拱了拱手。 “等到可汗天兵一至,这区区南陈小儿,不过土鸡瓦狗!” 第77章 酒要少吃,事要多知 于是,在新发下来的这套两进宅子里,杜乘锋款待了来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大门一关,这个雀鹰可就走不了了。不过考虑到这雀鹰的身份特殊,杜乘锋倒也没有着急将对方捆起来拷打,而是好酒好菜摆上桌子,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情报来。 好酒的话,库房里存着倒是还有,也不用出去买了。好菜的话,厨房里还有些材料,杜乘锋自己也有手艺,做点下酒菜倒是不成问题——于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雀鹰也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你这会的可真多……” 醉眼朦胧的雀鹰端着杯子,一脸羡慕的看着杜乘锋。 “做得一手好菜,还酿得一手好酒,甚至年纪轻轻就能混到这个位置……当个麻雀实在是委屈你了,以你的本事,升個苍鹰都绰绰有余啊!” “哪里哪里,都是瞎学的。” 杜乘锋连连摆手,作出一副谦虚姿态。 那确实是要谦虚一下,毕竟他做菜的手艺是磨刀蹭来的,军械总管的身份是刘燕然强塞给他的,至于那些自酿好酒,也是这栋宅子的前任主人留下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也多亏着这些留在宅子里的自酿好酒够劲,饶是雀鹰这种小心谨慎的情报人员,在嗅到酒香之后,也终究还是没忍住,浅尝了一杯。 尝了一杯之后,再尝一杯,尝了一杯之后,又尝一杯,那一坛子酒少说也得有个三四斤,竟都给这雀鹰喝进了肚子。 这倒也方便杜乘锋问话了。 “来,老兄,我再敬你一杯!”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又拍开一个酒坛,给彼此斟满了美酒。 “之前是我不对,初来乍到,多有得罪,只能说我还是一个小麻雀,咱们这规矩实在是不懂……来来来,这都是雀鹰老兄你的刀,我都还给你。” 这样说着,杜乘锋干脆便将之前缴获的那十来把刀子都拿了出来,推给了雀鹰。 反正这些东西已经磨完了,留手里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拿出来送给雀鹰,做个顺水人情。 更何况只要这雀鹰还没出院门,这些东西,也就还没算丢。 那雀鹰倒是没看出杜乘锋这些计较,只是大大方方的将这些刀子收了。而在将这些刀子插回身上之后,这雀鹰看向杜乘锋的眼光,也变得愈发顺眼起来。 雀鹰舒服了,杜乘锋心里可就打鼓了。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居然这么容易就取信于人,这雀鹰的脑子真没问题吗? “那个,雀鹰老兄。” 迟疑了片刻,杜乘锋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伱能这么信我,是兄弟我的荣幸,但是倘若换个人来,穿了我这身衣服来诓骗老兄,那我们的大业……” “那不能,你也太小看哥哥我的眼力了。” 雀鹰登时便笑了出来。 “老弟,你不会觉得我连点最基本的识人能力都没有吧?之所以素昧平生,我还会觉得你是自己人,当然是因为哥哥我有独门的手段。” 说着话,雀鹰便对着杜乘锋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嗅着什么。 “啊,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没有那种恶心的脂粉香,只有豪迈的男子气……对,就是这个,你也和我一样,对这南陈朝廷早已有了诸多不满!” “……啊?” 杜乘锋杯子里的酒都差点洒出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辨认方式。 怎么他的身上就能闻出反贼味来了?他明明连南陈人都不是……好吧,现在好像应该算了,毕竟身为蓟州军械总管的他也算是在大陈有了官身。 至于对这南陈有诸多不满…… 就他在蓟州和兖州体会到的这些糟心事,那也确实很难对这南陈有什么敬意。 这么想的话,这雀鹰倒还真是闻对了? “老弟,不是哥哥说你,就你这一身本事,留在南陈当谍子实在是屈了才了。” 又是两杯酒下了肚子,雀鹰的话也越来越多。 “你路上打出来的那些尸首,我也都看了,那都是血煞入体的疯子,等闲三五个人拿不下来的,老弟你这倒好,一巴掌就把人脑袋拍进腔子里了……有这份力气,直接去可汗帐下听令不是更好?等到大军南下,老弟你一路杀过来,多少也能混个千户起步……” “这……都是为了大业。”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也学着雀鹰刚才的样子,对着北边拱了拱手。 “为了我们的大业,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好!” 雀鹰登时便一拍桌子,端起酒杯。 “为了大业!干了!” “为了大业,为了大业。” 杜乘锋也喝了杯水,以示敬意。 双方有了共同的语言,那气氛自然边更是热络起来,杜乘锋这边以水待酒,杯杯相敬,那雀鹰喝得醉眼朦胧,也是妙语连珠,一时间双方宾主尽欢,竟真如无话不谈的亲兄弟一般。 “所以说……老哥哥。” 半杯美酒洒在身上的,满身酒气的杜乘锋一把揽住了雀鹰的肩膀。 “咱们来到南陈这边的志士都像你这么幽默吗?大伙平时会有碰头的时候吗?都在哪里聊天啊?” “碰什么头,安全第一。” 醉眼惺忪的雀鹰不禁连连摇头。 “南陈这边毕竟还有些麻烦,尤其是那些捕掠人尤其恶心,所以为了防止被抓,平日里大伙都是单独跟自己的上线联系。就连哥哥我,要不是看你大半夜捞过界,也不会主动……等等,老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单线联系?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城里还有多少自己人?” 杜乘锋挠了挠头。 “那兄弟我就得罪了啊。” 说罢,挠头的右手顺势一拍,便将雀鹰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既然已经引起这雀鹰的警觉了,那也没有什么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关于谍子的信息他已经知道了,这雀鹰也就没什么用了,正好拿去送到捕掠人那边,也算是做点好人好事。 “不对,这老哥哥还是有点用的。” 想了想之后,杜乘锋干脆趁着这雀鹰晕过去的空档,将对方那一身袍子给扒了下来,换在自己身上。 看了看换下来的那件,被扎了两个洞的老旧袍子,又看了看身上这件虽然略显老旧,但依旧裁剪得体,里面甚至还挂了三十多把刀子的新袍子,杜乘锋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78章 雀鹰 当雀鹰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关进了牢里。 那个他原本颇为看好的麻雀老弟还没走远,但此刻那人身上穿的却是他的衣服,他能看得见,那麻雀老弟正在跟牢头说些什么,甚至还从牢头的手里拿了一袋铜钱。 此情此景,就算雀鹰再怎么迟钝,也已经能意识到,他这是被出卖了。 “狡猾!狡猾的南人!” 雀鹰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咒骂着。 “该死!南人真是该死!” 好恨,好恨,此刻的雀鹰心中只剩下满腔愤恨。 就是因为看不惯南人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身为南人的他才会如此的向往草原——草原上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也不存在什么尔虞我诈,漠北的寒风会磨砺出真正的男人,那勇猛无畏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强大。 所以,强大征服弱小,也是理所当然。 懦弱的南人,狡猾的南人,这些愚蠢的废物,他耻于与之为伍——与其像那些废物南人一样往脸上涂脂抹粉,将自己打扮得如同优伶一样,他宁可去到北边去,到草原去,哪怕做一个卑微的牧人。 就算只是一个卑微的牧人,但他至少也还能算是個男人,他能抡得动刀子,能挥得动鞭子,结实的鞭子会抽在那些南人身上,如同凛冽的北风一样拷打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所以他才会到兖州来,到最危险的前线来,为了那个大鹏一样扶摇直上的可汗,他宁愿成为其麾下的鹰犬。 可现在,原本应该翱翔于天际的高傲雄鹰,却被区区一只麻雀出卖。 “好恨……好恨!” 雀鹰咬牙切齿。 憎恨会让他失去理智,憎恨会干扰他的判断,对于一个谍报人员来说,这是极大的忌讳。 但雀鹰很清楚,他现在最需要的反而就是这个。 激烈的憎恨,本就是最强烈的情绪,在这份坚定不移的憎恨之下,他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南人都该死……南人都该死!” 指甲抠入小臂,雀鹰竟硬生生的在小臂的皮肤之下,抠出一片寸许长的刀片来! 虽然仅仅只有一寸的长度,但这刀片之上的凶恶煞气,却几乎都已经要满溢出来! “南人,都该死啊!” 眼见得出卖他的麻雀,和远处的牢头,都已经消失在牢房的拐角,雀鹰便在这寂静的监牢之中,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最先喷出的是大量的鲜血,腥红的血液洒满了墙壁,紧接着喷出的竟是骨头与碎肉,而雀鹰的身形也急剧缩小着——这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刀片之上的煞气游走周身,扭曲着他的筋骨,撕裂着他的血肉。 但他却感觉无比畅快。 是了,都是因为这些可恨的南人,他才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这些可恶的南人,他才必须要这样做——而现在,他终于有了能力,有了力量,他要向这些南人复仇,他要让这些南人全都死光! 但只靠自己,肯定还是不够的。 所以,在这份坚定的杀意之下,只有尺许长的人面雀鹰穿过了监牢的栅栏。 没有谁会注意到这只小心翼翼的鸟,毕竟这玩意就算站起来恐怕也不一定有一只鸡高——而人面雀鹰也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哪怕他现在只想杀光眼前的一切。 但只靠自己,肯定还是不够的。 所以在避过众人的视线之后,来到了院子中的人面雀鹰,展翅高飞。 双翅舒展之间,人面雀鹰已然越过了牢房,越过了官署,越过了大片的民居,甚至越过了高耸的城墙——他看得到那些正在奔走的南人,看得到那些盈盈苟且之辈,这一刻,这些愚蠢的南人们依旧为了一口饭食而东奔西跑着,庸碌的样子看得他只想发笑。 但眼下的他,就连嘴巴也已经变成了鸟喙,就算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尽快。 飞在空中的人面雀鹰越过了城外的居民区,越过了丘陵和山林,直到日上三竿之时,他眼前的一切终于开始变得粗犷而蛮荒——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终于离开了兖州的地界,来到了作为边境的蓟州。 可要飞越整个蓟州,一路抵达草原,却终究还有些距离。 “我的意志真的还能撑到那里吗?” 遥望着北方的草原方向,雀鹰的双眼愈发地腥红。 “我的意志真的还足够吗?我的意识真的还能撑住吗?” 能,必须能。 他是可汗的鹰犬,是大鹏麾下的燕雀,不管往南飞出多远,他都终究会回到遥远的漠北。 回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又一次,雀鹰振翅高飞起来。 和兖州比起来,这蓟州却是满目荒凉,被打烂的蓟镇,被砸烂的杨家堡……随处可见散落的刀枪剑戟,还有已经开始腐烂的残肢断臂,足以见得当初发生在蓟州这这一场战争,到底惨烈到何种程度。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处山体边上,那足有数丈之高的残破尸骸。 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怪物,才会留下这样恐怖的尸骸,那扭曲的骨骼,那蔓延的筋肉,还有插在地上的那些巨大的骨制弯刀……这可怖的场景,仅仅只是看一眼就会令人心生恐惧,甚至当场发狂。 可就在这小山一般的尸骸旁,却有人影正站在那里。 那人影看起来并非是草原人的打扮,那宽袍大袖的姿态反而更像是南边的陈人——但和南边陈人那种故作潇洒的风流倜傥不同,这男人身上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明显是更胜一筹的。 哪怕面对如同小山一般的恐怖尸骸,男人却依旧面如常色。 甚至还轻轻摇头。 “真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让他走了弯路。” 这样说着,男人却抬起了左手。 有人面雀鹰落在了他的左手上,叽叽喳喳。 “哦?暴露了吗……无所谓了,反正时候已经到了。” 抬手摸了摸人面雀鹰的脑袋,男人笑了笑。 “你也不用回王庭了,大军都已经开始动了……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吧,正好我也要回南边一趟,找些老朋友聊一聊,顺便拿点东西。” “噫嘻嘻嘻嘻嘻——” 人面雀鹰不禁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如同夜枭。 “国师威武呀!国师雄壮呀!国师定能将那些南人都杀个……” “闭上你的嘴。” 人面雀鹰还没说两句,就挨了男人一巴掌。 “好的不学学坏的。” 教训了人面雀鹰之后,男人想了想,便干脆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对着那小山一般的尸骸,还有那些巨大的骨制弯刀,男人只是轻轻挥动手中发簪。 只是瞬间,那那些恐怖的巨物便已经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走了。” 对着那遍地的尸骸残片微微拱手,男人便架起人面雀鹰,一路向南。 那是去往兖州的方向。 第79章 滋阳书院 掂着袋子里那约摸一百个大钱,杜乘锋对于兖州的意见愈发地多了起来。 想当初他在蓟州做好人好事的时候,都督府好歹会给他五百个钱,眼下他在蓟州都捉到了草原间谍,结果才拿了一百个钱——他不是没想过找那些捕掠人理论,可这些捕掠人在把那雀鹰押进牢里之后,却死活不肯再多掏出哪怕一個铜板。 “间谍身上又没挂悬赏!这钱都是我们自己出的!” 在面对杜乘锋的质疑时,那些负责治安的捕掠人是这么回答的。 也行吧,都算是同事,杜乘锋也没有太过难为他们,反正一百个大钱也不算少了,起码够他吃阵饭了。 不过这些捕掠人嘴里的悬赏,倒是引起了杜乘锋的兴趣。 被悬赏的目标都是兖州附近的山贼路匪,只看那一长串名单,出了兖州之后怕是也不太平——想到这里,杜乘锋便准备一会出城一趟,让准备跑路的乡亲们先等一等,不然以杨家堡众人的那点战斗力,下次再相见的时候,恐怕就是在哪个不知名的山寨里,又或者路边的乱葬岗上了。 可就在杜乘锋顺着名单往上看,准备看看这兖州被悬赏的强盗都有谁时,他却突然在榜单上看到一个熟人。 “疯剑客崔远,赏金十斤,死活不论?” 杜乘锋的眼都看直了,饶是他眼下已经不差钱了,如此之大的数目,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干什么了?怎么身价这么贵?全兖州的强盗加起来都没他贵吧?这是惹到谁了?” “这就是个叛徒!” 被杜乘锋问到的捕掠人一脸恨意。 “你是蓟北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 杜乘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在捕掠人讲述之后,他也大概清楚了,这崔远身价高涨的原因。 事情还得从纥奚青打入蓟镇算起,当时刘都督因为状态不好,被纥奚青当场斩了,蓟镇也破了,这蓟州的抵抗力量便成了一盘散沙——但散沙归散沙,终究也是有些抵抗的,像是刘都督之前刻意利用这蓟州的彪悍民风,养出来的那些游侠和刀客,就是刘都督死后,抵抗草原胡人的中流砥柱。 可就在这些英勇的侠客们好不容易彼此串联起来,准备给那些草原胡人迎头痛击的时候,崔远却出现了。 腰间剑刃都未曾出鞘,那崔远就这么拎着连鞘长剑,挨个找上门去,以一己之力打翻了他们所有人,并扬言让他们滚出蓟州,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这些游侠和刀客们哪里忍得了这个,可奈何那崔远的身手实在是厉害,他们也只能咬牙南下,来到兖州,随时准备反打回去,让那些草原人知道知道,他们蓟北男儿也不是好惹的。 而崔远这个名字,也随着这些游侠和刀客们的南下,逐渐流传开来。 “大伙都忙着打草原人,这崔远却反过来打自己人,他不是叛徒,谁是叛徒?” 越是说下去,这捕掠人越是咬牙切齿。 “这崔远怕不是早就已经当了那草原人的狗!啃上骨头了!” “啊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的问题,是他这边为了防止纥奚青在蓟州能杀人变强,才让崔远去帮忙清的场——当然,由于崔远的清场过于有效,就连杜乘锋自己也一度找不到什么人来比武刷煞气,但总的来说,事情本身,杜乘锋还是颇为赞赏的。 可谁能想到,这崔远不止帮他把场清了,甚至还主动帮他把锅接过去了。 难怪眼下兖州城这边都没几个人在讨论蓟北的那场大战,一个是清场过于彻底,杜乘锋消息根本没传出来,另一个则是眼下兖州的人们都在义愤填膺的声讨叛徒。 就像这十斤金,就是整个兖州各大商号,连同众多百姓联合出资的悬赏,当然还有那些游侠和刀客们。 对于崔远这个投靠了草原人的叛徒,他们巴不得他早点死。 “嗯……” 杜乘锋将名单还了回去。 找机会还是给那崔远说两句话吧,毕竟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剑客好歹也是因为帮他干活,才落到如此下场。 当然,现在肯定是不行的。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不止没办法帮拿崔远洗脱罪名,甚至还会适得其反,把自己也连带着给栽进去。 毕竟蓟州都已经打成了一片白地,里面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 “还是得稍微动动脑子啊。” 杜乘锋想了想,一时间却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这不禁让他感叹自己的智力不足。 而智力不足,自然是要去好好念书。 当然,念书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手里的那柄断马长刀——他还记得,这把长刀被一个叫阮山涛的老头,用一种完全不像是磨刀的研磨方式给打磨过,而在兖州这几天,他也已经知道了,那阮山涛眼下就隐居在山里,自己办了个书院,担任山长。 那么作为一个外来的研磨匠师,既然来到了兖州,自然要和兖州本地的研磨匠师,好好的进行一番学术交流才行。 可当杜乘锋嘱咐完了杨家堡的乡亲们,一路骑马来到城外的滋阳山时,却被守在山门的两个仆从拦了下来。 “想进山可以,先给钱。” “给钱?” 杜乘锋直接被问愣了。 指了指身边的战马,又指了指腰间的印绶,杜乘锋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仆从。 “你们要不再想想?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你是有钱人。” 两个仆从抱拳拱手,对着杜乘锋微微鞠躬。 “既然壮士有钱,不妨捐点,山里学生清苦,正是什么都缺的时候。” “我……” 杜乘锋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从腰里摸出刚拿的那一百个大钱,整袋丢了过去。 也罢,这还是把那雀鹰交上去得的报酬,眼下捐给这书院,也算是好人好事了。 可那两个仆从在点了点钱袋子里的数目之后,却摇了摇头。 这点钱,不够。 “壮士,你这高官得坐,骏马得骑,意气风发,也算是风光无限的人物。” 一番恭维之后,两个仆从便图穷匕见。 “您这样的人物,就捐这点?” “合着伱们是故意消遣我是吧?” 三番两次被拦,杜乘锋火气也有点上来了,视线登时就开始瞄向着两个仆从的脖子,随时准备将这两人的脑袋拍进腔子里。 也就是在杜乘锋即将动手的时候,却有一只手越过了他,丢了袋钱币过去。 “好了,也别刁难这位壮士了,他的钱我替他给了。” “刘先生!” 这一次,两个仆从却是不敢再拿那钱袋了,而是深鞠一躬,头都不敢抬起来。 而杜乘锋,也好奇的回过头。 原来这来的乃是一个身高六尺的丑汉,虽然穿得宽袍大袖,就像是那打扮成名士的王高承一般,但只看这满身酒气,还有那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却更像是哪里来行乞的叫花子。 但最令杜乘锋在意的,却还是对方身上那浓郁的酒气。 这酒气,他总感觉自己应该是闻过的。 并且印象深刻。 “总之,这次的事还是谢过先生了。” 杜乘锋先是对着那刘姓丑汉一抱拳,紧接着便微微皱眉。 “只是不知先生这酒是从哪里……” “咦?那酒你已经尝过了吗?” 刘姓丑汉愣了愣,紧接着便一把揽住了杜乘锋的肩膀。 “尝过就好,尝过就好,毕竟这个事与其说是你谢谢我,倒不如说是我要谢你来着……” “你谢我?” 想到某个猜测,杜乘风的脸色不禁黑了下来。 “你不会就是那……” “你都进山里来堵我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刘姓丑汉摇头苦笑。 “兖州前任军械总管刘博伦,见过同僚。” 第80章 刘博伦 平心而论,杜乘锋对这刘博伦的印象并不算好。 作为兖州军械总管,这刘博伦却在前方蓟州打生打死的时候挂印辞官,就算杜乘锋不是南陈人,可从蓟州一路打出来的他,也很难对这种临阵脱逃的人有什么好感。 “就冲着临阵脱逃这一点,就已经连杨三郎都不如了。” 这便是杜乘锋对刘博伦的评价。 哪怕对方再怎么套近乎,也是一样。 可这刘博伦却还绕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一副好言劝慰的样子。 而这个职场前辈说了半天,说白了也只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劝杜乘锋也跟他一块辞官。 “大陈已经烂完了!” 摸出葫芦灌了两口酒,刘博伦继续劝着。 “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意义了!军械总管,管得了兵刃,难道还管得了拿兵刃的人吗?难道还管得了管这些人的人吗?”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当初是支持支援蓟北的?” 杜乘锋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这刘博伦分明话里有话。 如果这刘博伦当初是支持出兵蓟北的一派,但是这个意见被兖州都督给一句话否了,那这挂印辞官的行为,倒也像是有些道理了——无非是心有抱负却郁郁不得志那一套,虽然有点不负责任,但也至少在杜乘锋的理解范畴里。 可就在杜乘锋以为,这刘博伦会点头承认的时候,这六尺丑汉却灌了两口酒。 “错了,我是不支持出兵的那一派。” “……嗯?” 杜乘锋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而在那酒劲之下,这刘博伦却继续说了下去。 “出兵两個字,说的轻松,兵从哪来?将从哪来?来到兖州,你也看到了,这里虽说靠近蓟北,民风却不相同。从这里征兵,拉去打仗,会送掉多少人命?会养出多少怪物?” 怪物。 杜乘锋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从事态本身上来看,刘博伦的行为近乎临阵脱逃,但作为从蓟北亲身打过来的人,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刘博伦的判断居然是对的。 之所以在蓟北的时候,他能打赢纥奚青,其中自然有他这方面拼上性命的因素在,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那纥奚青打下蓟镇之后,却再也没见到过任何敌人。 南陈援军?没有。民间义军?也没有。自始至终,纥奚青面对的只有杜乘锋这一个对手。 这直接让原本还能靠杀戮变强,还准备携大胜之势滚起雪球的纥奚青,当场断炊。 如果这兖州出兵,那就又是不一样的结果了。 要知道兖州的风土人情,杜乘锋这几天也体验到了。虽然靠近蓟州的这里也能称得上颇有武德,就算有着捕掠人在强力维持着治安,也还是经常发生命案,但这种夜间凶杀,和蓟州那种一言不合就当街对砍相比,终究还是有点小打小闹——从这里征兵拉去蓟北,纥奚青怕不是一个照面就能把他们冲垮,然后兴冲冲的吃一波肥的。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状况,面对着迅速发育成完全体的纥奚青,面对着携大胜之势碾压整个蓟州的纥奚青,就算杜乘锋这边再怎么拼上性命,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换句话来说,这刘博伦挂印辞官,反倒是无意间帮了他一把? “当然,我不支持征兵的另一个原因,自然也是因为本就征不来兵。” 刘博伦咧开嘴笑了。 “你不会以为这兖州的人,真的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帮蓟州人打仗吧?” 说罢,刘博伦便将腰间的酒葫芦塞给了杜乘锋。 “所以不用想这么多,累了就早点走。你既然也是研磨匠师,那你应该也能察觉到一些东西……我们这个世界已经疯了!全天下的人都已疯了!与其每天与疯子为伍,还不如多喝点酒,它至少能让伱轻松点,能让你乐呵一些。” “我更倾向于,大伙可能都有点……自己的坚持?”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杜乘锋还是接过了刘博伦递出来的酒葫芦,挂在腰间。 很显然,这刘博伦是比较悲观主义的那一派,杜乘锋能理解,但是他的性子却不太能对此表示认同——比起悲观的喝酒等死,他更乐于用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挣出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 当然,有些时候只靠双手可能不够,但是他还有刀。 他和他的兵刃,早已心意相通。 “也罢,既然你还有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不劝你了,反正这兖州也确实需要人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这样说着,那刘博伦却凑了上来,揽住了杜乘锋的肩膀。 “教你个偷懒的办法,别傻呵呵的用诗书正气去镇压兵刃上的凶杀怨气,这种事做多了,你自己也会遭不住……还记得我宅子里存着的那些自酿的酒吗?你可以把兵刃直接拉回去,扔进酒坛子里,那些怨兵喝饱了酒,怨气消弭,也就不会再闹什么动静了。” “哦?还有这种办法的?” 杜乘锋不禁来了兴趣。 用酒来磨刀,他倒也是干过一次,也就是那次磨刀之后,他手中那柄厚重大刀便有了挥出火刃的能力——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刘博伦居然也是用的同样的方法,甚至用得比他还更早一些。 但马上他又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刀兵煞气,他是知道的,可这凶杀怨气又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什么用诗书正气去镇压……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杜乘锋却没有当面问出来。 很显然,和这个世界原本的磨刀方式相比,他的野路子磨刀技术有些过于不同。如果这时候傻到来上一句“我就直接磨的”,怕不是很快就会这个山里的所有学生当成金丝猴,来上一场集体参观。 与其展现自己,不如先偷点别人的活,看看这所谓诗书正气和凶杀怨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于是,他干脆打开了马鞍包,拿出了自己那把断马长刀。 “其实这次来滋阳山,倒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而是为了这个。” 这样说着,杜乘锋拔刀出鞘。 “这把刀之前断过一次,虽然之后也曾修复过……但是你也看到了,它就像死了一样,根本没修好。” “你这把刀……杀过的人不少啊。” 刘博伦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用它杀那么多人?” “当时蓟北不是打起来了吗?胡人南下……也是没什么办法。” 杜乘锋含混了两句,便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 “怎么,不好修?” “不是不好修,是没得修。” 打量了一下这把断马长刀,刘博伦长叹一声。 “凶杀怨气承受太多,这把刀已经寿终正寝了。” 第81章 阮山涛 像人一样,刀剑也都有着自己的寿命。 就像人会有生老病死一般,刀剑兵刃往往也都有着自己的极限,只是大部分时候,这些刚强的金属不会将其表现出来,而是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奋勇杀敌,痛饮鲜血。 “直到它们支撑不住的时候。” 刘博伦仔细检查着断马长刀,查看着刀刃上每一道细小的痕迹。 “虽然这么类比不算太贴切……但是就像人一样,你喜欢昼夜赶工吗?” 杜乘锋当然是摇头。 昼夜赶工,也就是加班了,他当然不喜欢加班,又或者说就没人会喜欢加班,毕竟那意味着超出负荷的工作量,意味着要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甚至会让作息混乱,让身体变得衰弱。 而刀剑兵刃,也有些类似。 就如同人类只要不去加班工作,平日里注意养生,就能活得很久一样,刀剑兵刃注意保养,往往也是能保存很久的——可反过来的话,就像人类天天加班,昼夜颠倒,身体就会变差那样,这些刀剑兵刃,经常被超负荷使用,那也是极为容易崩口卷刃的。 而当体质差到一定地步之后,还继续超负荷劳作,人就会猝死。 换成刀剑兵刃的话,就是当场断折。 “并且还有一点,就是我刚才说的不太贴切的地方……那就是工种性质的不同,刀剑兵刃的工作,跟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刘博伦不禁叹息一声。 人的工作,即便是五花八门,其面对的压力,说到底也是有限度的。而刀剑兵刃的话……刀剑兵刃的工作只有一项,那就是杀人。 既然到了杀生害命的程度,那死者又怎么可能不心怀怨恨? 面对这把夺走他们性命的刀兵,他们都巴不得这把刀,还有持着这把刀的人,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那是最刻骨的憎恨,那是最深厚的怨气,就算一把刀再怎么刚强,能够承受几个乃至几十个人的怨恨,但在斩杀了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的人之后,,那份滔天的怨憎与恨意,又怎么是区区一把刀能承受得了的呢? “这也是为什么,刀剑兵刃往往都需要打磨保养,一方面是为了化解煞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消弭怨气,让它们能脱离这些怨憎的困扰……毕竟就像人有撑不住的时候一样,刀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说这话,刘博伦点了点手中刀刃。 “撑不住的时候,刀也就死了。” 摇了摇头,刘博伦便将刀递了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刀剑兵刃也是一样,既然它曾经为你杀了那么多人,那就找个好地方,把它好生安葬了罢。” “嗯……” 杜乘锋的眉头略微皱了皱。 人死确实是不能复生的,这個他知道。 可是刀死了,真的没办法复生吗? “请再看一看罢。”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再次打开马鞍袋。 将自己那柄被撅断的厚重大刀,取了出来。 “又一把断刀吗……看来你从蓟北这一路出来,也是不太平啊。” 眼见得又是一柄断刃被拿了出来,刘博伦不禁叹息一声。 而在杜乘锋取出另外半截断刃的时候,刘博伦干脆又摸出一个酒葫芦,灌了两口下去——很明显,作为一个研磨匠师,作为一个与兵刃常年相伴的人,他多少有点看不得这种场面。 但马上,杜乘锋却将两截断刃一拼,合成了一柄完整的大刀。 刘博伦的眼睛登时就直了。 “我是不是还没醒酒?” 两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刘博伦瞪大了眼睛。 脸上的刺痛感还在,他可以确认自己应该是清醒的没错,可出现在他眼前的这把刀……这种东西是认真的? 众所周知,人死不能复生。 可这刀死了,怎么还能再活过来的? “让我看看……” 一脸疑惑的刘博伦登时就要接过大刀,仔细观察。 可这一次,杜乘锋却不给了。 “下次,下次一定。” 眼见得刘博伦这表现,杜乘锋也已经知道,自己这把厚重大刀,恐怕是出了些古怪的——涉及到自己最熟悉的兵刃,再站在路边跟一个醉鬼讨论,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所以你们山长到底在不在?我记得上次那把长刀还是在他那里磨的,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找到点解决的办法……” “山长出门了,不过这就快回来了……哎哎哎,你别着急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好歹先在书院转一圈啊。” 眼见得杜乘锋就要转头离开,刘博伦连忙拉住了杜乘锋的衣袖,好说歹说才算是给劝了下来。 不过这山里的书院实在是没什么好转的,一间食堂,一栋宿舍,山长的起居室是不让进的,能够参观的也就是边上的教室了。 然而教室那边也正在上课,刘博伦这边也是不好将杜乘锋带进去的,不过在听到教室里拿郎朗的读书声时,杜乘锋心中却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是了,他还记得,在研究长刀断马的打磨方法时,他所感受到的那份读书声,就是这个。 只不过当时的他还没听清,那读书声念的都是些什么。 这一次,在教室窗边,他却是听了个清楚。 “这就是你们书院里教的东西吗?教人仁善?” “是啊,如果要教人的话,这套东西却是最合适的了。” 透过窗子,看着里面那些脸上还带着些许懵懂的学生们,刘博伦怔怔出神。 “虽然我也不知道在如今这世道,这玩意能有什么用就是了……不过总不能教他们喝酒吧?” “这就是为什么老夫宁可让学生带读,也不让伱进去教学生的原因,喝酒逃避能解一时之忧,但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在杜乘锋和刘博伦这边正聊天的时候,却有牵驴的老者缓步走来。 这不禁让杜乘锋微微侧目。 这段时间里,能够让杜乘锋印象深刻的老头,除了杨玄,也就是眼前这老者了。只不过和杨玄那野草一般坚韧不拔的气质不同,这须发皆白的老者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笔挺的青松一般,自有一股岿然不动的气势在。 “高手!” 几乎是本能的,杜乘锋脊柱束展如大猫,身形已然进入了战备状态。 脑海中的直觉在疯狂报警,眼前这老者虽然须发皆白,看起来老态龙钟,但如果真动起手来,恐怕不输纥奚青! 这还仅仅只是,气势带来的判断,还没算上这老者可能隐藏着的诸多手段。 就像纥奚青在化为怪物之后,还能有个几段变身一样,这老头如果全力尽出的话…… 难怪纥奚青就算变成怪鸟之后,也没有越过蓟州,飞到南边的兖州来觅食。 合着这兖州之中,居然还藏了这等高手! “壮士且慢动手,老夫没有恶意。” 眼见得杜乘锋这边动静如此之大,那牵驴老者颇有些哭笑不得。 “壮士的来意,老夫已经听山下的门童说过了。壮士不是要找人磨刀吗?” 牵驴老者对着杜乘锋伸出了手。 “把刀拿过来吧,老夫便是你要找的阮山涛。” 第82章 神兵有灵 滋阳山内,山长的精舍之中。 几案之上,摆着那柄长刀断马,和刘博伦一样,在看到这柄长刀之后,名为阮山涛的老者先是怀念了一下,曾经打磨这把长刀的经历,随后便对这把刀下了死亡通知书。 “若是那柳清云拿这把刀来,他是为了自己才磨刀,那老夫少说也要先收他几百贯的钱财来贴补学生。” 说到这里,阮山涛便对着杜乘锋拱了拱手。 “但壮士却是从蓟北一路杀出来的,这刀上恐怕也染了不少胡虏鲜血,如此悍勇之举,老夫也就不收你钱财了……请回吧,壮士,这把刀已经寿终正寝了,真没办法修复了。” “这……” 听到这老头如此说法,杜乘锋倒也知道自己在山门口,为什么会被人拦住收钱了,合着根子原来在这里。 不过在想了想之后,杜乘锋还是拿出了自己的那把,厚重大刀。 “人死或许不能复生,但是刀可以。”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厚重大刀推了过去。 有着厚重大刀这个例子摆在前面,他不相信这柄长刀断马,就真没办法修复。 可是,和那醉眼惺忪的刘博伦不同,这名为阮山涛的老者,面对这柄厚重大刀,却是连碰都没碰。 “你也别碰。” 眼见得刘博伦就要探手摸刀,老者直接一挥戒尺,便将刘博伦的手给拍了回去。 “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我也是研磨匠师,怎么就碰不得了?” 刘博伦颇为不解,就连杜乘锋也是一脸疑惑——要知道这刘博伦好歹也是兖州之前的军械总管,平日里自然也是经常接触凶煞刀兵的,武库里那么多家伙式都摸过了,怎么这厚重大刀就偏偏摸不得了? “你们居然都没听说过?” 眼见得刘博伦和杜乘锋都满脸迷茫,老者不禁愕然。 “也罢,那老夫就把这里面的缘由,好好讲一讲。” 于是,清了清嗓子,名为阮山涛的老者便坐了下来,开始为杜乘锋和刘博伦讲起了个中缘由。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是比大楚都更为遥远的时候。那时候天下之间诸国林立,彼此之间征战不休,征战自然是需要兵刃的,因此诸国也都争相研究各自的兵刃器械——而在这其中,自然是后来的大楚,也就是当时的楚国,铸剑之术最为犀利。 所以当时的楚王,便找到了一对号称顶尖的铸剑师夫妇,为其铸剑。 那对夫妇的手艺确实极为高明,仅仅只是剑成之日,便有风云雷动,天降甘霖,而在楚王接剑之后,以指弹之,剑身嗡鸣,竟好似凤鸣九天之声。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把绝世好剑,是一把配得上楚王身份的稀世利剑。 所以,为了能独占这柄稀世珍宝,楚王便抬手一挥,却是将那对铸剑师中的丈夫直接斩了。 若留下那铸剑师存在,此等稀世宝剑或许还会为他国君王铸成,但斩了这铸剑师,那此等宝剑,也就只留下楚国独享了。 但楚王的这份狠毒,却早已被那铸剑师夫妇看出。 立下的约定必须完成,可那楚王又有可能做下斩草除根之事,因此这次来献剑的,只有那一对铸剑师中的丈夫,而这对铸剑师中的妻子,却早已带着孩子隐遁山间,躲藏起来。 数次搜捕无果,楚王便也不在意这些了,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而那隐遁山间的母子,却从未忘记这份仇恨。 十余年过去,当年的孩子已然长成了挺拔的儿郎,便也开始跟随母亲学起了铸剑之术,只望有朝一日能斩了那楚王,以报杀父之仇——可不论那孩子怎么刻苦钻研,都无法再次铸出能够比得上昔日那柄楚王剑的东西了。 想来也是,昔日楚王铸剑,那可是举整个楚国之力,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不管从材料到技术,再到铸剑场面,都是一等一的。 可眼下他们母子两個隐居山中,收的是劣矿,烧的是杂炭,为了防止楚王追兵顺着烟气追杀过来,就连习练铸剑,都要等到昏暗的半夜才能进行。 这种粗劣条件之下铸出来的剑,又如何能与那楚王剑匹敌? 更何况,在这十余年间,那楚王手持宝剑东征西讨,剑身上却已经染了不知多少人命。 而这隐居山间的母子,却都是良善之辈,又怎么会为了一己私仇,就去做那杀生害命的勾当。 “可是不杀人的话……他们绝对打不过那个楚王的吧?” 杜乘锋不禁挠起头来,他有点想到自己在蓟州时候的事情了。 在蓟州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些青羊部的草原人站出来给他刷,他恐怕也是打不过已经杀戮众多,甚至已经变成非人姿态的纥奚青的。 杀人是变强的最快方式,这是杜乘锋对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认知。 “不急,且听老夫讲完。” 名为阮山涛的老者抬了抬手,示意杜乘锋稍安勿躁,却是继续说了下去。 面对着强横至极的楚王,和眼下这简陋至极的条件,那对母子也没什么改变的办法。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对母子的铸剑进度依旧毫无进展,而那楚王在得到稀世利刃之后,却愈战愈勇,屡建奇功。 此消彼长,这仇,眼看就报不成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铸剑师中的妻子,那青年的母亲,却做出了决定。 于是,第二天早晨,那青年却发现,自己的生身老母,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 只余下一柄剑器留在炉中,还有一封遗书。 青年看了那遗书,才知道母亲见复仇不成,干脆拼上性命,整个人跳入炉中,以身铸剑,才成了这唯一一柄剑器。 而这,也是他为父报仇的唯一依仗了。 父母双亡,这青年在世上也就彻底没了牵挂,干脆带了剑器,一路寻了那楚王,准备杀之以报父仇。 可这山间野器,又怎能敌得过举整个楚国之力所铸出的利刃,一时间这青年的剑被砍得坑坑洼洼,眼看就要被那楚王一剑斩下头颅。 然而就在这两柄利刃再次碰撞的时候,断掉的,却是楚王的剑。 利刃交错而过,被斩下头颅的,却是那狠毒的楚王。 “让那柄楚王剑断掉的,是一个父亲的憎恨。身为人父,又怎么愿意杀戮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里,阮山涛不禁叹息。 “护住那孩子的,却是一个母亲的疼爱,身为人母,又怎么愿眼睁睁看着孩子身首异处。” 这样说着,阮山涛指了指桌上的两柄战刀。 “这柄断马,杀戮众多,怨气太重,自然是活不成的……但是这一柄刀的话。” 阮山涛的身影微微一顿。 “老夫不知道壮士在蓟北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很显然,这柄战刀,却是与那故事中的复仇之剑类似。” “你杀过的众多生灵,他们都想要你死,可这柄战刀的话……却是有个死于这柄战刀的勇士,他拼上了这条性命,也想要让伱活。” 说到这里,阮山涛却看向了刘博伦。 “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不许你碰这把战刀。” “这位壮士持此神兵,自然是无所谓的,他们本就并肩作战,同气连枝。” “你一个外人若是碰了,却是对这位舍身祭刀的勇士,有所不敬了。” 第83章 教书育人 听完这老头讲的故事,杜乘锋大概也对这所谓的刀兵煞气,有了些更深的了解。 原来也不是所有的刀兵煞气都会让人疯狂,就好像杨三郎以身祭刀之后,这柄厚重大刀上非但没了那些让人疯狂的煞气,甚至反而还有着某种镇定的效果——要知道当时杜乘锋这边已经几乎要彻底丧失理智,变成野兽一般的怪物了,可是一刀在手之后,那些疯癫与狂乱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而这柄本已断裂的厚重大刀,更是完好如初。 甚至变得比起尚未断裂之前,更为强横。 很显然,已经死掉的兵刃不是没有修复的可能,只是这修复条件却是极为苛刻的——按照杜乘锋对于那个故事的理解,首先需要一个对他有着足够信任,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的人,然后这个人还要怀抱着强烈的信念,用那柄断刃去杀身成仁。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这样的人,他倒不是不认识,起码那李木匠,又或者说杨玄杨老头,实际上都已经能算得上这种过命的交情——可是仅仅只是为了一把刀,就让他们送掉性命,就算是他们两個自己愿意,杜乘锋这边却也是没办法答应的。 是刀更重要?还是朋友的命更重要? 杜乘锋觉得还是朋友的命更重要,毕竟刀这玩意,只要继续过日子,总能碰到新的,至于朋友的话……死了,那可就真是死了。 更何况,他也想到了别的主意。 “所以说,我们这样弄行不行?” 思索了片刻,杜乘锋便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要不我去街上,随便找个亡命徒,给他一笔安家费,然后让他拿这把断马抹了脖子……” “你你你……你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听到杜乘锋给出的方案居然如此离谱,名为阮山涛的老头气得登时拍起了桌子,随后一把便将想要离开的杜乘锋摁下,硬是对着他讲了一番大道理。 杜乘锋本来想直接跑的,奈何这老头此刻的威压实在是太过庞大。 不止是因为实力的问题,更多是因为那份磅礴的气势,杜乘锋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在面对愤怒的班主任——这情景几乎如出一辙,只因为这老头说的也确实是有道理的,杜乘锋自知有点理亏,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刘博伦更是早已开始装死,摸出酒葫芦往那厚重大刀上面倒酒,尝试对这厚重大刀赔罪,并与之沟通感情。 只留下杜乘锋一个人,面对着老头的口沫横飞。 “再者说,你就算花钱买到命,那对方也是为钱而死,并非为你而死,今天他能为了钱卖命,明天这把兵刃就会为了钱卖伱。”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嗓子说干了的老头干脆抢过刘博伦的酒葫芦,灌了一口。 “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你小子不知仁义,肆意妄为,也不知道当初那勇士到底为什么非要把一条命舍给你……算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以后每个月来山里听讲四次,老夫要好好板一板你这个性子。” 说到这里,老头又补了一句。 “你别想着自己有官身就可以不来。你若不来听讲,老夫会亲自进城捉你。” “……” 杜乘锋脸色微妙。 这对他来说,好像也不是坏事? 反正他也是要认真研究一下这个世界正常的磨刀方式,之前他还在想要找什么理由来交流来着,这老头命他必须来书院读书,反倒是给了他一个过来进修学习的借口。 并且还不用交学费。 白拿了一个进修名额,并且也算是知道了让长刀断马复活过来的办法,他这趟滋阳山之行,四舍五入也能算是满载而归。 不过在下山路上,杜乘锋还是没有放弃那些偏门办法。曾经了解过的一些事情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起来,他总感觉自己或许能想出某些更好的方式——像是用诓骗的办法,又或者唬弄的手段,让某个人主动死给自己看,是不是也能行?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却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一个熟人。 并且是一个身价很高的熟人。 “崔远?” 看到那腰间佩剑的疯剑客居然出现在滋阳山里,杜乘锋也不禁一愣。 难怪外面挂了十斤黄金的价格,都找不到这小子在哪,合着对方居然躲进这山里来了。 “先生!” 此时此刻,这疯剑客崔远也看到了杜乘锋。 四目相对之下,崔远的眼中登时燃起熊熊战意! 但出乎杜乘锋的预料,崔远却没有拔剑。 反倒是对着杜乘锋拱了拱手,以示礼貌。 “先生大才,这不杀之道,果然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啊?” 杜乘锋一时间颇为不解。 他都快忘了这是什么事了,怎么就不杀之道了? 不过在崔远说起自己最近的经过后,杜乘锋也渐渐想起来了。 事情还要从他当初让崔远去清场说起,当时他在一个强盗窝中意外遇到了崔远,将其打败之后却没有杀掉,而是要求这崔远去寻找那些藏在蓟州的游侠和刀客,并将其驱离蓟州——这是为了防止纥奚青觅食才有的安排,而考虑到这些游侠和刀客都是好心,他这边便也要求崔远别杀人。 只是他这随口一说,却给崔远的行动增加了巨大的难度。 以崔远的身手,想要杀死那些游侠和刀客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崔远也已经掌握了煞气的运用,断剑抬手便是五尺剑芒,往人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可如果前提是不能杀人的话,这五尺剑芒便成了废物,就连他那一身狠辣剑术,也大半都施展不出。 更何况,那些游侠和刀客之中,还有不少悍勇之辈,其水平本就与崔远相仿,有些人甚至还更胜一筹。 这难度,就更大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崔远,反而愈发相信起杜乘锋的话来。 “这果然是修行的一部分!” 那一刻,崔远已然心生明悟。 如此之大的难度,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都不算修行,还有什么是修行? 于是,崔远便真正拿出了修行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 而现在,崔远修行有成。 “多亏了先生点拨,在下的剑术,已然进入了新的层次。” 说着话,崔远便对着山长精舍的方向拜了拜。 “恰巧山中阮先生也精通不杀之道,并称之为‘仁’,因此在下这段时日里便在跟随这位阮先生,修行仁之道。” “啊,这样啊……” 杜乘锋挤出一个笑容,笑得很是勉强。 什么不杀之道,他怎么不知道,要知道他之所以能从蓟北一路来到兖州,说白了还是杀出来的——所以这崔远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精神病人思维广吗? 不过想到这里,杜乘锋刚刚被按下去的那点坏心眼,却又冒出来了。 “那个……你想要修行对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将自己那柄断马长刀拿了出来。 “你要不试试用这把刀,把自己给抹了?” “……这真的是修行吗?” 崔远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 “先生莫要诓骗在下。” “你看,我都已经点拨过你几次了,我杜乘锋会骗你吗?” 杜乘锋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先生还是莫要说笑了。” 崔远不禁连连摇头。 “如果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那兖州城里挂着的赏金十斤,总不能也算修行的一部分吧?” “啊这。” 杜乘锋当场哑火。 坏了,傻子这次不上当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崔远只是精神病,又不是真的弱智,甚至来说,只看这崔远在剑术一道的天赋,甚至可以说他是个聪明人——并且从对方提起赏金,杜乘锋也能看出来,这崔远躲进山里,可不止是求学那么简单。 并且听那话语间的埋怨之意,这崔远恐怕早已发现,自己正在为杜乘锋,背着蓟北那口黑锅。 “打扰了,回头聊。” 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杜乘锋,牵马就跑。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起码那崔远看起来是在山里修行有成,精神正常了不少——而这崔远既然不再追着他比武对砍,他也就没必要非得想个主意把这精神病弄死了。 “不过这刀……哎,也对哦。” 想起了什么的杜乘锋不禁一拍脑袋。 是了,他倒是忘了,他现在可是顶着蓟州军械总管的职位,并且在兖州供职,也就是说,他是有资格进出兖州武库的——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柄仿造断马剑而成的长刀?他直接去弄一把真的断马剑不是更好吗? 至于断马剑是军械的问题……这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小事。大不了他再补一个战兵名额,反正以他这份战力,也是真能充作陷阵先锋去上战场的。 都已经陷阵先锋了,手里有把断马剑也很正常吧? “干了!” 策马扬鞭,杜乘锋一路赶回兖州城。 和夜晚的刺激刀战相比,白日的兖州城倒是显得颇为平静,没有什么刺杀,也没没有什么伏击,只有各路店家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于是这一路上倒也没什么波折,杜乘锋就直接顺利回到了官署。 官署之中,允许杜乘锋开启武库的批文早已准备好了,毕竟之前武库出事,这兖州上下也是急的团团转。而杜乘锋这边倒也是雷厉风行,拿了批文便直奔武库,不禁让一众小吏们大呼万幸,纷纷直呼这位上官真是靠谱。 只是这些小吏们不知道的是,杜乘锋这次开启武库,却只是为了挑选一把趁手的兵刃。 第84章 兖州武库 虽然都是被埋于地下,但这兖州武库,却和蓟州武库有着相当的区别。 最明显的便是装潢上,和蓟州那粗糙的甬道与库房不同,兖州这边的库房和甬道却都是由青石铺就,甬道两边也都插着火把用来照明,这地底之处一时间竟也看不出多少昏暗。 “这是花了钱的啊……” 杜乘锋不禁感叹起来,相比起眼前这兖州的武库,之前他去过的那个蓟北武库,多少有点寒酸了。 但紧接着,一股特殊的气味,便吸引了杜乘锋的注意力。 并非是蓟北那种满是血腥气的铁锈味道,而是某种更为醇厚的香气——而在杜乘锋随手打开一间库房之后,果然看到了里面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酒缸。 那些刀枪剑戟之类的各色兵刃,尽皆在酒缸里泡着,整个库房中酒香扑鼻,仅仅只是闻一下都让人心生醉意。 很显然,这便是那兖州前任军械总管刘博伦的手笔了。 不得不说,刘博伦这个处理方法还真是省事。原本杜乘锋还在疑惑,这偌大的武库,却只需要一個军械总管来负责,这人数是不是有点少了,可现在看来的话,大伙却都是有着自己的摸鱼技巧。 就先现在这样,杜乘锋随便从酒缸里拔出一把腰刀,却只见这腰刀上面别说什么锈蚀脏污了,甚至连半点灰尘都见不到,明明已经是放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兵刃,却依旧寒光赫赫,锋锐无比。 不得不说,刘博伦这弄出来的私酿酒还真有点东西,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酿出来的。之前他拿了几坛来招待那雀鹰,却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好在府里的酒缸还有不少,回去就把刀扔酒缸里。” 杜乘锋却是想起了自己那把厚重大刀,这把刀却是个好酒的。 想来这刘博伦的私酿美酒,应该能让这刀高兴一阵。 越是往深处走,酒香就越是浓郁,而这也就意味着,里面的兵刃会更为凶戾——或许换做旁人来,此刻已经止步不前,甚至转身就走了。但对于杜乘锋来说,他要的就是这些足够凶戾的兵刃。 外面那些刀枪剑戟虽然也都锋锐难挡,但以杜乘锋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都是些没杀过几个人的普通兵刃。手中有着厚重大刀那样的稀世神兵,他自然看不上这些凡俗之物,既然要拿,他就肯定要拿最强的,拿最好的。 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杜乘锋推开了最内部的库房大门。 只是这一次,杜乘锋却没有闻到任何酒气。 最里面的这间库房,甚至有点不像是库房。既没有兖州这边常见的酒缸,也没有蓟州那边那边的兵器架子,只有面对着门口的墙上,绘着一个硕大的“仁”字。 而在这墨迹之下,却挂着一柄老旧的佩剑。 老旧佩剑没有多长,看起来颇为朴素,就连木鞘之上都已经落满了灰尘,在任何人看来,这恐怕都只能算是一柄凡铁。 但此刻的杜乘锋,却如临大敌。 脑海中的直觉在疯狂报警,这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佩剑,眼下他最好还是马上退开,不然恐会有不忍言之事。 “但是我想要的,就是这种东西。”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对着老旧佩剑伸出了手。 但出乎杜乘锋意料的是,直到他拿起这柄佩剑,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怪剑虽然入手颇沉,但杜乘锋却能感觉得到,这柄佩剑没有拒绝他。 甚至也没有让他发疯。 “等等,这东西没杀过人?” 没有感受到任何刀兵煞气的杜乘锋,一时愕然。 这没道理的,他刚刚的感觉可不会是假的,这把老旧佩剑仅仅只是放在那里,都已经令他觉得极度危险,如此厉害的兵刃,怎么可能是没沾过血的? 疑惑之间,杜乘锋推刃出鞘。 相比起其他轻薄快利的剑刃,这柄老旧佩剑实在是有些过于厚重了些,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锏——这厚重的刃口根本就无法切开血肉,拿去砸人或者还会更有效一点。 “谁会用这种东西当兵刃?” 杜乘锋不禁心生疑惑,下意识地拿出了磨刀石。 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没杀过人的玩意到底能不能被打磨,但是既然都把这怪剑给拿下来了,那就总要试试。 这样想着,杜乘锋将整支怪剑拔出鞘室,放到了磨刀石上。 剑身上的划痕,那是昔日光辉的佐证,剑柄的灰尘,那是岁月沉淀的痕迹。 另杜乘锋没想到的是,这把怪剑,还真的能磨。 只因为这把剑虽然没杀过人,但却被极为频繁的使用过。 毕竟这把剑的上一任持有者,很有想法。 “我要打一柄方正之剑。” 这柄剑的上一任持有者,是这样对铁匠要求的,他是一个学生。 铁匠自然是收钱办事,但旁人却都觉得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众所周知,剑器一道,讲究的就是个轻薄快利,有击剑好手,能凌空一剑刺中飞蝇,又或者劈断香头火却不灭,钢是百炼钢,剑是三尺剑,这才是君子做派。 反倒是这个特立独行之人,张嘴就是什么方正之剑……难不成是读书读傻了? “你们都太重杀戮,却不知极刚易折的道理,这才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面对周围同窗们的嘲讽,那订剑之人却据理力争。 “也罢,既然你们连最基本的‘仁’都已经忘了,那等剑成之后,我便来教育教育你们,何为君子之剑!” 那时民间本就还有武风残留,拔剑比斗更是经常的事情,只要双方点到为止,不伤到性命,那也就没有多大事情。 但这点到为止,也是有这说法的。 剑刃不碰身体,能算是点到为止,不小心在不重要的地方开了口子,也能算点到为止,一群学子被这订剑之人骂了,当然很不服气,于是干脆商量好了,准备给这狂妄的小子见点红的,来点颜色看看。 可谁能想到,在约好了比斗的那天,他们手中那些“轻薄快利”的剑刃,却尽皆被那柄沉重的“方正之剑”当场砸断。 第一剑,砸碎剑刃,第二剑,砸断骨头。整场比斗连续十三轮,那订剑之人只出这两招,一众学子却无一人能与之对敌。 “我的剑确实没有剑刃,但是你们的锋利之剑,却碰不过我的无锋之剑。” 一众因骨头被砸断而倒地痛呼的学子中间,订剑之人拎着这柄无刃重剑,面色如常。 “这,便是仁的道理。” 这一次,学子皆俯首称是,讷讷不敢言语。 而订剑之人的名字,也在这作为大陈都城的建康之中流传开来。 他便是年轻时的阮山涛。 第85章 君子剑 年轻的阮山涛确实没杀过人,但他也没少打架。 这一点从这柄怪剑之上也能看出来,剑身上那些砍劈刻划的痕迹多到几乎数不清,但凡换成任何一柄寻常的剑,恐怕都要当场断裂了——也就是这把异常厚实的“方正之剑”,才能经历如此之多的战斗,却依旧安然自若,甚至愈战愈勇。 “所以说你这就不是剑吧?” 又是一天的比剑之后,终于有挨了打的学子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这就是铁锏没错吧?” “这就是剑。” 年轻的阮山涛举起方正之剑,据理力争。 “你对我的君子之剑有什么不满吗?” “有” 面对着高举厚重剑刃的阮山涛,那被打倒在地的学子却点了点头。 紧接着,抬手一拍腰间带扣。 仓朗朗利刃出鞘,一点寒芒径直削向阮山涛的腕子! “还偷袭!” 阮山涛瞳孔骤然收缩,手中厚重剑刃更是猛地劈下。 “卑鄙小人!无耻之尤!” 铮—— 厚重的剑刃凶狠的砸在那一点寒芒之上。 但这一次,无往不利的方正之剑,却没能将眼前的这柄剑当场砸断。 原来,这却是一柄缠腰软剑。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柔软的剑刃在那学子的奇巧劲力之下弹出一个弧度,点在阮山涛的小臂上。 小臂吃痛,重剑脱手,这一场,却是阮山涛输了。 “哈哈!这一场是我赢……你要干什么!” 那使软剑的学子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准备炫耀战绩,却只见那阮山涛竟已经双拳紧握,猛地扑了过来! 重拳打在脸上,这学子登时便头晕眼花。 “卑鄙小人!竟敢暗剑偷袭!我今日便是要教你做人的道理!” “哎!你这狗畜!输了就是输了!怎么还输不起!” 这阮山涛擅使重剑,本就有着两膀子力气,那学子能将面条一样的柔软利刃操控自如,却也是有着一身古怪功夫,一时间两人拳脚交加,竟是打得不分胜负。 如果说比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这场拳脚比试,却是打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色将晚,明月初升,两个鼻青脸肿的人这才躺在了地上。 一边是暗剑伤人,另一边是输了不认,两边都多少沾点理亏,也就不再提这场莫名其妙的比斗了。 而年轻的阮山涛,在这偌大的建康都城中,也有了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虽然他总想要给这个朋友的脸上来两拳。 朋友的名字叫向戎,和阮山涛一样,都是在太学念书的寒门学子。就像“向戎”这两个字一样,这位朋友虽然身形纤瘦,平日里却是个喜好武事的,和长了一副武将身材,却偏偏在学问方面造诣颇深的阮山涛,几乎算是两个完全对立的反面。 但就是这两个几乎南辕北辙的人,在很多问题上,却聊得颇为投缘。 比如,关于大陈朝堂上新弄出来的国子学。 和面向天下所有学子的太学不同,这国子学却只招收那些贵胄子弟。于是,为了看看这国子学的成色,阮山涛和向戎便也找了机会,与那国子学的学子们交流了几场。 学子们交流的方式无外乎辩经,辩不利索了就干脆比剑,觉得比剑太血腥那就角抵,反正动手的方法有很多,总有几款是能拿出来的。 但交流的结果,令阮山涛和向戎很是失望。 “我本以为这国子学,是那些贵胄们准备独占经典,绝了太学这有教无类的门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比我想的更加不堪。” 与那国子学的学子们打了十天之后,阮山涛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他们连普通的太学生都比不过,这就是一条给他们贴金的路子罢了。毕竟这国子学出来,却是与太学生一般无二的,这……” “伱以为的那些其实也没错,毕竟现在国子学只是初立,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抽调这太学的书籍和博士,去到国子学那边?” 同样打了十天的向戎,也连连摇头。 “好了,阮兄,不用多想了,我看这大陈啊,怕是要到头了。” “不,还没到这种地步。” 阮山涛却没有认可向戎的想法,而是目露坚定。 “就算这大陈出了问题,可还有你我在,还有诸多满腔热血的太学生在,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吾等怎能轻言放弃!” “你这……也罢,你就是这输不起的性子。” 向戎叹息一声。 “但我还是要说,阮兄,圣贤书上也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圣贤书上还说过,君子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阮山涛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若是连自己的仁都不能贯彻,又何以作为君子呢?” 一番辩经之后,阮山涛和向戎谁都没能说服谁,毕竟这已经不止是什么学问上的分歧,更是理念的不同。 于是,在学成之后,那向戎因对大陈朝堂没什么好感,便挂印辞官,云游去了。而这阮山涛,却秉承着自己的理念,选择出仕,从一州主簿做起,历任侍中、吏部尚书、太子少傅、左仆射等职,甚至一路升任司徒,而在这段时间里,阮山涛也不断向大陈朝廷举荐贤能,也让更多尚且还有一腔热血的学子们,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 在这阮山涛的不懈努力之下,这大陈,竟似乎真的有了中兴的迹象。 但是,好景不长。 眼见得大陈各地都有逐渐发展起来的迹象,朝堂之上便出现了削减各州武备的声音,至于理由的话,当然是如今海清晏平,自当化剑为犁,休养生息——但阮山涛可听不得这个,一向关心家国大事的他可是还知道,不管是北边的草原人,南边的蛮人,还是西边的夷人,东边的海寇……就连着大陈境内,各路匪患亦是时有发生。 眼下的大陈,可谈不上什么安全,又何谈什么削减武备,化剑为犁呢? 但就在阮山涛接连上书,准备驳斥此言之时,却有皇帝派来的秘使,来到了他的府邸之中。 “阮司徒,陛下有话问你。” 那宦官来到阮山涛的书房之中,学着皇帝的腔调。 “阮卿,汝所言之物,朕已了然。可是,阮卿,朕也要问你一句。” 说到这里,宦官的声音顿了顿。 “你是要为那边疆各州说话,还是要为了朝堂说话?” 此言一出,阮山涛不禁哑然。 宦海沉浮多年,他本就已经人老成精,此时此刻,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很明显,这位皇帝陛下,对于边疆各州,就从未放心过。 想来也是,虽然理论上来说,眼下大陈实力最强的军队,必然是驻扎在建康都城的天子亲军,可真要说百战精兵的话,还真是久经战事的边疆各州才有可能练得出来。到时候如若谁心生反意,想要去那龙椅上坐坐……这位皇帝陛下,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所以,归根结底,削弱各州武备,其实是一个必然。 哪怕只是为了让这位皇帝陛下,能睡个好觉。 “这……” 直到宦官离开之后,阮山涛依旧久久不能言语。 虽然他在此之前就已经隐隐有些预感,但直到宦官到来之前,他都不愿意相信,最大的阻力,居然来自于那位皇帝陛下。 说到底,这位皇帝陛下,终究不像当年的太祖高皇帝一样,有着远超常人,甚至堪称碾压众生的勇武,眼下做出这种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走吧。 既然这朝堂之上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他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呢? 于是,收拾了本就没有多少的行装,叫上加起来不过一掌之数的家小,这阮山涛便辞官而去,回到了老家兖州的山中,隐居起来。 隐居归隐居,但这阮山涛终究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干脆便办了个书院,来为那些年幼的学子们开蒙,又或者教那些年长一些,但却不通文墨的人,该如何读书识字。 就像是一棵大树,扎在滋阳山中,生根发芽。 只要能让更多的人读书识字,他们自然会明白仁的道理,而这一颗颗种子,总有一天会结出果实。 正如同老话说的一般,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只要他不放弃,只要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不放弃,那这大陈,这天下万民,总会有好起来的时候。 “所以这兖州,还是太平一点比较好。” 这样说着,已然垂垂老矣的阮山涛,提笔在兖州武库的最深处,写下一个“仁”字。 紧接着,便将这柄陪伴了自己不知多少年的方正之剑,挂于字下。 只是一个字,却凝聚了阮山涛的全部意志。只是一柄没有杀过人的剑,却是阮山涛的毕生写照。 一字一剑之下,整个兖州武库中的刀兵煞气,尽皆被镇压于此,再无波动。 “就是要辛苦你了,老朋友。” 老迈的阮山涛拍了拍剑鞘,权当告别。 这柄剑会和他一起,维系整个兖州的安宁。 毕竟念书这种事,还是需要一个平和的环境。 哪怕只是相对平和。 第86章 宜居宜住的首选之地 “啊……” 磨完了怪剑的杜乘锋,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说起阮山涛,他对这老头的印象更多是强,强的离谱,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这个老头的嘴太碎,很古板,并且很喜欢说教,抓着一个失误就能连喷半个钟头——可直到磨完了这柄怪剑,杜乘锋才知道,这個喜欢说教的老喷子,居然还有这样一番堪称传奇的经历。 “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将手中这柄打磨好的怪剑,挂回了墙上。 的确,这柄方正之剑就是这兖州武库里最好的兵刃了,甚至称其为神兵宝器都不为过,但那阮山涛阮老头既然是为了一州安宁才放下此剑,他这边也不好意思直接给人拿走了。 虽然就他自己在兖州的实际经历来看,起码夜晚的兖州城还是没那么安宁的,但至少白天的兖州城,还能维持着正常的秩序。 与蓟北边境如此靠近,却连当街拔刀对砍的人都见不到,足以见得这阮老头的教化之功还是有说法的——当然,那阮老头很明显也知道,在这种靠近边疆的民风彪悍之地,想要彻底让人们和平相处,与人为善,多少有点过于理想化了,但很显然,这老头已经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之前杜乘锋还一度疑惑,明明距离也不算多远,可为什么这兖州与那蓟州之间的民风差距会如此之大。 原来这根子,却是在这里。 “辛苦了,那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吧。” 对着墙上的兵刃拱了拱手,杜乘锋便起身离开。 之前他还觉得,这兖州城里到处都是事端,俨然是坐在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上,不管是武库里的兵器糜烂,还是说城里闹妖怪,亦或者他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些隐藏在夜晚中的杀人狂魔,任何一个单拎出来,这兖州都好不了,而这一堆事情堵在一块,这兖州更是一副马上要完的样子。 可现在的话,他却知道了,这些把他给吓了一跳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小事。 只要这柄方正之剑还挂在这里,武库就不会出乱子。只要阮老头还坐镇滋阳山,这兖州就不会出乱子。虽然细节上肯定会有些琐碎事务,但就大体上来说,这兖州居然还算是不错? 并且和荒凉的蓟北相比,这兖州却是物产丰富,良田众多。 简直称得上是宜居宜住的首选之地。 “决定就是你了!” 杜乘锋登时便打定了心思,决定在兖州常住下去。 仔细想想,他在兖州的生活倒也还行,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分配的宅子,还有进修的课程——至于工作,说白了也只是给酒缸里的兵刃换酒,而进修课程,却是由当世名家,甚至曾经官拜司徒的阮老头亲自教学。 虽然在杜乘锋看来,这课程大概率只是最简单的识字念书,但也没人能说这不算是上课。 “回头倒是可以让杨家堡的乡亲们,也进山里跟着学一下。” 是了,这确实是可行的,起码那群年轻的孩子们,大多也都到了该识字的年纪了,指望杨家堡那点教育水平,顶天了也就再教几个杨三郎出来,还不如拿去给阮老头带,起码能带得像个正常人。 甚至来说,以阮老头的名气,怕不是不少大人,也是愿意花点功夫,去跟着识字开蒙的。 至于阮老头那边,杜乘锋在磨了那方正之剑之后,却已经知道对方是个有教无类的性子,只要愿意开蒙识字,就都能往山上去——这对于杨家堡的乡亲们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和这兖州的识字普及率相比,蓟北边境的民间文化水平,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怎么能不识字呢?” 杜乘锋连连摇头,身为太平人的他看不得这个。 在杜乘锋看来,作为一个正常人,最差最差,起码也要认识最基本的日常字词,能够顺畅的造句,并且掌握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只知道抽刀对砍,那跟猴子又有什么区别? 心念至此,杜乘锋便骑马出了城,一方面是为了跟乡亲们说一下这个事,告诉大家不用跑路了。另一方面也是把李木匠约过来,久违的喝上一点,一起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而在听到了杜乘锋的提议之后,乡亲们自然是满口支持。 “就知道壮士你是个能做大事的!” 一时间,乡亲们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甚至听得杜乘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也难怪,对这些杨家堡的乡亲们来说,能让孩子得到一位司徒帮忙开蒙,哪怕只是一位曾经的司徒,这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件了。 孩子要上学,身为家长的他们自然也走不了了,于是各家商量了一下,便都准备在这兖州境内买地置业,扎根于此。至于选址问题,还有钱财方面,却都是杨玄杨老头的事情了。 至于李木匠,则跟着杜乘锋回到了城中,两人炒了几个下酒菜,在府邸里喝得酩酊大醉。 就连杜乘锋自己,也因为饮酒过多,醉的人事不省。 很久了,已经很久很久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让这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所以在日上三竿,酒醒之后,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酒桌变成了三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两脚踹在醉倒在地的刘博伦身上,杜乘锋脸色漆黑。 “这是我家吧?你从哪钻进来的?滚出去。”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没来之前,这可是我家。” 醉眼惺忪的刘博伦刚开口,却发现杜乘锋已经攥起了拳头,连忙一缩脖子,站起身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伱这喝的都是我的私酿酒,怎么能不叫我呢?” “叫你干什么?叫你回官署去干活吗?” 看了眼杯子里的残酒,杜乘锋终究还是没把这一拳打在刘博伦脸上。 宅子里莫名其妙就钻进人来,这也太吓人了点,再加上他刚才可是喝得酩酊大醉,但凡钻进来的不是刘博伦而是什么歹徒,此刻他和李木匠怕不是都要被人割了脑袋——亏着他之前还用酒哄骗那雀鹰来着,谁能想到他自己居然也有失去防备的时候。 酒要少吃,事要多知,还是得少喝酒,不然容易出大事。 “不过你怎么还敢溜进来的?你知道你挂印辞官之后就没人干活了吗?要是被官署的人捉住,你还出得了这兖州城?” “嗨,我这不就是过来蹭个酒喝……哦对了,确实有正事。” 话说到一半,刘博伦这才一拍脑袋。 “山长怕你跑了,让我过来提醒你一声,记得进山听课,不然下次过来的就不是我了。” “啊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他便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有正经工作了,居然还有梦回学生时代,被老师逮捕的一天。 “行吧,我这就过去。”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了那一身的酒气,杜乘锋便翻身上马,一路赶往滋阳山。 山门外,依旧是那两个守山门童在把关,只不过这一次杜乘锋却是有经验了。 还没靠近山门,杜乘锋便已经收了印绶和钱袋,翻身下马,而在两个门童伸手要钱的时候,杜乘锋想起临行前刘博伦教给他的说法,便也干脆两手一摊。 “我是学生,没钱。” “……嗯?” 两个守山门童对视了一眼,竟就这么开路放行了。 合着这两个守山门童,却跟那阮老头一样,主打一个只坑阔佬。 “哦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刚走进山门的杜乘锋却又回过了头。 “我是学生,没钱,也还没吃早饭。” “也罢,这个时辰,食堂那边饭菜应该都没剩多少了。” 其中一个守山门童想了想,竟在怀里摸出一袋包子,取了两个递了过来。 “先拿着垫垫肚子,别的等晚上再说吧。” “多谢二位。” 接过两个包子,杜乘锋心底不禁暗自赞叹。 合着那刘博伦居然也有靠谱的时候,用这种办法居然真能混到早点吃。 可就在杜乘锋这边刚咬上一个包子的时候,却又有人,也找上了那两个门童。 “我也是学生,我也没钱。” “呵呵。” 打量着山门外那一袭宽袍大袖的中年男人,两个门童却只是嗤笑。 “你这个年纪还学生,莫不是当我们眼瞎?” “这……好吧,我其实是过来交流的。” 眼见得没能唬过这两个守山门童,中年男人也只得乖乖拿出钱袋。 随后,便来到了杜乘锋的身边。 “我确实不是学生,但是我也没吃早饭,不知阁下手中这包子,能不能匀给我一个?” “哈哈。” 和那两个门童对视了一眼,杜乘锋也乐了。 “我真是学生。” “我知道你是学生……好吧,我也不白吃你这个包子。” 中年男人愣了愣,摇头失笑。 “只要你愿意把手里包子分我一个,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杜乘锋已经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谜语人。 可就在杜乘锋准备牵马离开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却抬手指了指马背上的马鞍袋。 “你这袋子里,有一把兵刃已经死了对吧?” 中年男人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我要说的秘密,能让这把兵刃重新活过来。” 第87章 神兵故事的另一面 “噫,你这把刀杀过不少人啊。” 一边嚼着还有些余温的肉包,中年男人一边抽出长刀断马,仔细观察着。 “这……你杀的都是草原人?蓟北过来的?” “从哪里看出来的?” 杜乘锋不禁好奇起来。 虽然他能感觉到,这中年男人是通过查看刀上的痕迹推断出来的,可只用眼力就能判断出这把刀杀的是谁……这实在是有些过于离谱了点。 要知道他这边就算想知道点别的,还得上手磨刀呢。 眼前这陌生的中年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痕迹。” 中年男人指了指刀锋上的一些擦痕。 “草原缺匠人,甲胄造价昂贵,所以大多数战兵都喜欢穿便宜一些的硬皮甲,或者厚实的皮袄来抵挡伤害……如果是铁甲的话,留下的会是金属的划痕,那个容易和兵刃碰撞的痕迹弄混,但是皮甲的话,因为大多都比较厚实,所以蹭出来的痕迹会更宽一些。” “……好眼力。” 杜乘锋不由得拱了拱手。 高手,这是碰见高手了。和他那种直接勾连刀兵煞气,感知兵刃过往不同,这人居然能只凭肉眼观察,就做到如此的地步。 和他之前了解到的用写字来磨刀,又或者用私酿酒来磨刀的方式不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或许是他见过的,看起来最为靠谱的研磨匠师了。 “所以说,你真的知道这把刀该怎么修复吗?”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感觉,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或许真的能做到。 那他刚才给出去的一個包子,倒也挺值的?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得先了解一下,你的工序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半个包子吃下肚,中年男人抬起了头。 “你既然是这里的学生,那这把刀应该也拿给这里的山长看过吧?他是怎么说的?” “这……” 杜乘锋挠了挠头,便大概将阮山涛说过的那个故事,也大致讲了一遍。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毕竟看那阮老头的样子,这个故事虽然称不上家喻户晓,但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当然,也有刘博伦和杜乘锋这种不知道的,在阮老头看来,这是不学无术的象征。 “所以,想要这把刀复活,除非献祭一个朋友……但是我又不想这么做。” “你这个想法没错,有勇有谋,有情有义,这才是男儿本色。”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好苗子啊……小子,要不要来跟我学?” “……跟伱学?” 杜乘锋微微皱眉。 虽然他也承认,这个中年人或许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张嘴就说什么要跟他学……能学什么? “对啊,跟我学。” 中年男人笑了笑。 “在这里,你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这里的教学,终究还是有些……流于表面。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位山长跟你讲的故事,难道你就没好奇过,那个想要复仇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见到楚王的吗?” “……呃?” 杜乘锋听得一愣。 这,不是直接杀进王宫的吗?难道说这中间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 能。 这中间还真的能有别的说法。 在中年男人的讲述之下,杜乘锋也逐渐了解到了,那个故事的,另一重面貌。 最初的过程还是差不多的,凶残的楚王在得到宝剑之后,斩杀了高明的铸剑师,孤儿寡母也只能躲进山里避难,十余年后,孤儿的母亲投炉祭剑,而那孤儿也为了报父母之仇,前往楚国的郢都。 而故事,也在这里发生了分歧。 和阮老头讲的,孤儿直接与楚王对战不同,在这中年男人的口中,那孤儿却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这可是楚国的都城,是整个楚地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不止兵甲众多,锐士成群,更有九员百战猛将轮流镇守,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一个孤儿,带着一把剑,恐怕连城墙都靠近不了,就会被锐士们的投矛和箭矢打成筛子。 就算他武艺了得,能够迎难而上,也会被闻询赶来的百战猛将割掉脑袋。 还是那句话,楚王能手持稀世利刃,东征西讨十余年,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傻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个黑衣人找上了这个孤儿。” 接过杜乘锋递过来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润润嗓子,中年男人继续说了下去。 黑衣人找上了这个孤儿,声称可以帮他复仇,于是在满腔仇恨之下,这个孤儿便听从了黑衣人的安排——孤儿用那柄母亲铸成的剑,亲手割下了自己的头颅,随后将剑与头颅一并递给了黑衣人。 哪怕失去头颅,无头尸身也依旧在执行着复仇的工序,这是恨意达到了极致的体现。 而那颗头颅本身,自然也在这份极致的凶煞之下,变成了可怖的怪物。 黑衣人把孤儿的剑钉在了怪物的头上,便带着怪物来到了楚王宫,对楚王宣称他已经找到了当年的余孽,但是对方却宁可被凶煞催化成怪物也要报这血仇。眼下这怪物虽已经被他制住,但想要彻底灭了这怪物,非得找一口大鼎过来,将这怪物彻底烹了才行。 只是这样说,楚王却是不信的,可在看到那柄钉在怪物头上的剑时,楚王却又动摇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昔日那柄威风无匹的楚王剑,此刻却早已不堪受用了。 和人一样,刀剑也都是有着寿命的,虽然只要好好保养,兵刃的寿命能远超人体,但不管保养水平多高,不管这柄剑多好,也扛不住十余年不间断的东征西讨。 甚至来说,在楚王如此暴力的使用之下,那柄楚王剑能够坚持十余年,已经足以见得铸剑师到底有着多么高超的技术。 所以在见到这另一柄剑之后,楚王自然不会放过,他还要继续征战,他要将楚国的凤凰旗插遍天下。 于是,即便心有疑虑,楚王还是遣人去铸了大鼎出来,将头顶利刃的怪物头颅丢了进去。 鼎下烧火,这一煮就是三天三夜,眼看着大鼎还没什么动静,楚王就算耐心再怎么好,也有点着急了。 这时候,黑衣人却又开口了。 “大王,这鼎内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您要不亲自去看一眼?” 三天三夜没休息好,楚王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被熬的不成样子,此刻黑衣人开口,楚王却不疑有他,直接走到鼎前,低头一看。 然后楚王的脑袋便也落进鼎里了。 原来在楚王探头看向鼎中的时候,那黑衣人却将楚王的剑给拔了出来,手起剑落,斩了楚王的脑袋。 “等会。” 听到这里的杜乘锋突然有些疑惑。 “那楚王的剑,应该也杀过不少人吧?这一剑下去……” “没错,楚王自己,也变成了怪物。” 中年男人呵呵的笑了起来。 却说到那两个头颅虽然失去了身体,但在煞气的浸染之下,它们却还是拼命地互相撕咬着,而在这个时候,那黑衣人却将楚王的尸身也丢进了鼎里,有无头尸身相助,楚王头颅却犹如猛虎添翼,不一会便将那孤儿杀得溃不成军,甚至将其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这化为怪物的楚王终于得胜的那一刻,一柄利刃却钉穿了它的脑袋。。 那是已经残破不堪的楚王剑。 将楚王钉在鼎中,那黑衣人便也关上了大鼎的盖子,继续加大火力。 猛火烧了足有七七四十九日,那黑衣人才掀开鼎盖,从中拔出一柄如同脊骨扭曲一般的,凶恶长戟。 而后,这位新任的楚王,便手持这柄由两柄利刃熔铸而成的恐怖卜字戟,冲锋陷阵,所向无敌。 而在这之后,又是经历了三代楚王的传承,这柄恐怖的卜字戟,也终于带领昔日的楚国征服天下,成为了后来的大楚一朝。 “……你等一会?” 听到这里,杜乘锋这才回过味来。 “合着那黑衣人居然是楚国太子?他就这么把自己亲爹给推锅里了?” “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毕竟当时的楚王确实过于残暴,连续十余年的动兵,根本不给楚人休养生息的机会,更何况这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不禁摇了摇头。 “好吧,这个说法确实有点不太好听的,所以外面一般不传这个。” “这……” 杜乘锋说不出话。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如果说阮老头讲的那个故事,或许还能让他感受到几分昂扬的热血,那么眼前这中年男人讲出来的另一个版本,却只听得他浑身凉飕飕的。 原本他以为,用人祭兵刃就已经够离谱的了,这可倒好,先把人变成怪物,然后再用怪物铸成兵刃……仔细想想,这倒也确实能算一条可行的路子?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怪物,然后抽掉它的脊椎骨,我就能让这把刀复活了?” “咦?你居然不排斥这种方法?” 中年男人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却更甚了。 “不过事情倒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毕竟你这把刀是死的。想要让死掉的兵刃活过来,足够的煞气是必不可少的,好在你这把刀就材料来说只是凡品,随便杀上几百个人也就差不多了,这时候你去找个煞气入体的人,等他变成怪物,就一刀把他钉死,然后把尸体和刀一块扔进炉子里……” 中年男人讲得认真,杜乘锋这边也听得聚精会神,一时间一个教,一个学,倒是一副传道授业的景象。 只是,好景不长。 “不要对老夫的学生,传授你那套误人子弟的东西。” 沉重的威压之下,就连吹动草木的微风都停滞下来。 “老夫的学生,还轮不到你来管。” “阮兄,好歹也是昔日的同窗,没必要这么严苛吧?” 将断马长刀还给杜乘锋,中年男人站起身子,对着迎面走来的魁梧老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你我都是太学里出来的,你教还是我教,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杜乘锋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与这中年男人明明素不相识,但对方却总会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原来这人,却是那方正之剑的记忆之中,那阮山涛软老头的昔日挚友。 那个名为向戎的太学生。 第88章 向戎 书院今天不上课。 山长精舍中,阮山涛正襟危坐,即便是宽大的袍服,也难以掩盖那壮硕的身形——而在阮山涛的对面,名为向戎的中年男人却悠闲的品着茶水,明明面对着巨山一般沉重的压力,却依旧云淡风轻。 这是一场昔日同窗之间的私密会谈,一切外人都被赶出了山。 包括那一众学子们,守山门童们,食堂的厨子们,还有杜乘锋和崔远。 “老东西真会给我找事。” 想起崔远通缉犯的身份,杜乘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便找食堂的厨子们借了大锅,把崔远整个人都装进锅里。 虽然蜷缩身体的姿态肯定是憋屈了些,但至少也还能掩藏一下行迹。 “就是不知道山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杜乘锋不禁回头看了眼滋阳山的方向。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在阮山涛让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开的时候,他这却也意识到了,刚才那和他交流的中年男人怕不是有大问题——可就在他准备干脆拔刀砍人的时候,却和那阮山涛对上了视线。 马鞍袋中的刀终究还是没有拔出来,这是对阮老头的尊重。 这老头准备独自和昔日的同窗叙旧,不想让别人插手。 “但愿别出什么事……” 杜乘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知道他可是都已经准备好在兖州定居了。 而远方山中的山长精舍中,那名为向戎的中年男人,却也说着同样的话。 “阮兄,你可不能有事,这兖州被你经营得如此之好,我都想住这里了。” 一边啜饮着茶水,向戎一边呵呵地笑着。 “还有这茶叶,刚才那早餐的肉包……跟当年在太学的味道一模一样,真怀念啊阮兄,那些年轻时候的事情,好像才发生在昨天。对了,阮兄,你的仁,还在坚持吗?” “从未懈怠。” 阮山涛面无表情。 “你来这里就是要问这个吗?” “还在坚持就好,真了不起。” 向戎长叹一声。 “所以说,阮兄,就算是为了你的仁义,投降吧。” …… 阮山涛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向戎。 那眼神与其说是在看昔日的同窗,倒不如说是在看着某种腌臜的动物。 “老夫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也算是一时俊才,为什么偏偏要去给那草原人当狗。” “嗨,阮兄伱不是也给南陈朝廷当过狗吗?大家都没什么差别。” 向戎依旧呵呵地笑着,仿佛阮山涛的辱骂只是耳旁风。 “阮兄,我没跟你开玩笑,降了吧,就当是为了兖州百姓。” “你这狗畜!” 阮山涛登时拍案而起,厚重的气势如同山峦压顶! “我大陈怎生出你这种无耻之尤!” 愤怒,阮山涛还是第一次如此愤怒,他不明白,昔日的好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他们当年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神采飞扬,都有着一腔热血,都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但最后,真正走下来的,却只有他。 只有他,只有他自己,只有他选择了这条最苦最难的道路,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未曾真正放弃过,哪怕已经知道朝堂之上另有想法,他也来到了兖州,来到了这抵近边境的地方,只期望能多教出几個人才,能让百姓们多安定一些时日…… “所以呢?” 向戎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看向阮山涛的视线中,却已经没有了笑意。 “所以呢?阮兄,你的仁,就只是兖州这种程度吗?” “你……” 阮山涛眉头瞬间紧皱。 但那向戎却完全不给阮山涛说话的机会。 “是啊,从建康都城来到了偏远的兖州,好远啊,可是辛苦阮兄了……所以蓟州呢?真正的边境呢?那个真正需要教化的地方,阮兄怎么没去?是因为几天的路途太远吗?还是因为担心会打起来?又或者说,在阮兄的眼里,那蓟州的百姓,就不是百姓?” “你……” 阮山涛的眉头越皱越紧。 “蓟北之地的百姓,兖州这边已经尽力在接收,为他们另觅家园,让他们重新恢复生活……如果不是你们漠北王庭!如果不是你们的人轻启战端!他们又怎么会流离失所!怎么会沦落至此!” “所以说啊……阮兄,你去过漠北草原吗?” 哪怕已经看到阮山涛的手摸向了一旁的戒尺,向戎依旧不为所动。 “你见过冻死在寒风中的牧民吗?你看到过饿死的孩子和母亲吗?是,你或许在书上看到过,说草原人是逐水草而居,那你知道,这追逐水草的路上,要死多少人吗?” 眼看着阮山涛手中戒尺就要砸向自己的脑袋,向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你看,这就是你的仁,你的仁里只有陈人,现在更是只有兖州人。我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所以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即便承载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这戒尺,终究还是在向戎的额头前停了下来。 “啊,看来阮兄你已经明白了,杀了我,只会换一个你不了解的对手过来,他大概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但是留着我,你至少还能知道怎么应对我,兴许我还能让可汗的大军退回去。” 向戎叹息一声。 “就好像我那徒弟,多好的一身剑术,却硬是被你捉来念什么圣贤书……阮兄,你不会是准备用他来要挟我吧?那我劝你换个人,之前分包子给我的那个小子就挺合适,我看他人挺好的。” “废话真多。” 深吸一口气,阮山涛却放下戒尺,将一旁的棋盘取了过来。 “也罢,你我手谈一局吧,你这些年长了什么本事,都亮给老夫看看,少去祸害天下苍生。” “那好,若是我输了,我会上书可汗,带队北归,毕竟有阮兄你坐镇,想要啃下兖州,代价不小。” 说到这里,向戎却顿了一顿。 “但若是阮兄你输了,那也证明真到两军对垒的时候,你也必然赢不了我,不如直接开城投降,迎接可汗,起码能让这满城上下免受刀兵之灾。” “废话少说,开始吧。” 阮山涛却懒得与这向戎废话,抬手便落下一子。 棋盘之上你来我往,二人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这与其说是在下棋,倒不如说是在操演两军对垒之阵势——而这阮山涛的用兵之道,却是和他的剑术一样刚猛无匹,没过一会,便已经将向戎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是老夫赢了。” 最后一子落下,阮山涛眯起了眼睛。 “就算你三路大军齐至,这兖州城也能放干草原王庭的血,所以就算为了你嘴里的仁,为了你嘴里的草原百姓,你也该带兵退去了。” “没,阮兄,我还没输。” 向戎抬手指了指棋盘。 “你且看看,我这里还暗藏一子……” “嗯?” 阮山涛眉头紧皱,连忙低头看向棋盘。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口却骤然一痛。 “你……” 低头看了眼钉在心口的发簪,又抬头看了眼披头散发的向戎,阮山涛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而向戎,却垂下了头颅。 “抱歉,阮兄,我也有输不起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向戎仰头推门而出,不再去看倒在地上的阮山涛。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炽烈的火光,对着向戎迎头劈来。 “好小子!居然还敢回来!” 向戎抬手一拍腰间,百炼软剑如毒蛇般划出两道弧光,竟硬是将那烈焰一般的炽烈刀光挡了下来! 而向戎的袖中,也已然蹿出一只人面巨鹰,迎风而起。 “还想跑!” 眼见得这向戎一个箭步上了鹰背,就要当场飞走,匆匆赶回的杜乘锋登时便倒转手中厚重大刀,将那人面巨鹰钉死在空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向戎,却抬手指了指山长精舍的方向。 “比起杀我,我觉得你最好先应对一下里面那个东西。” “什……” 杜乘锋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山长精舍方向。 却只见得十余只青竹一般的枯槁手臂,瞬间便撑破了墙壁,向着他的方向猛地抓来。 “对嘛,既然这么想和你的老师见最后一面,又怎么能空着手……嗯?” 脚下巨鹰才刚刚升空,向戎的眉头却突然一愣。 只见那脚下的巨鹰,确实还在扑腾着翅膀。 但巨鹰脖子上的人面,却已经被一柄炽烈火刃钉着,一路飞向高空。 第89章 滋阳山之祸 眼见得失去了头颅的巨鹰一路坠地,半空中的向戎眉头紧皱。 情况有点不正常,又或者说超出了他的认知,起码以他之前上山时候,对那小子的简短了解来看,对方并非是阮山涛这种刚正到堪称迂腐的人,其性子本质上反倒和他有些相近——而这也就意味着,那小子跟他一样,也是个知道变通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怪物的时候,却主动放弃手中的兵刃,只为了把他留下?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也罢。” 只是一个翻身,从高空坠落的向戎便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既然你想要以一敌二,那我就成全……嗯?” “脑瘫。” 没等向戎动起手来,骑在马上的杜乘锋却如同一阵狂风一般,从向戎身边呼啸而过。 紧接着,三十八条生着竹节的干枯臂膀便一路朝着向戎抓来,势头汹涌如波涛一般。 “你!” 眼看着那些枯槁的大手遮天蔽日,从空中坠落的向戎这才回过味来。 就像是两個人在山林里遇到了熊,凶恶的巨熊对着二人紧追不放,这个时候,落在后面的那个人,真的需要考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巨熊吗? 不,他只需要跑过前面那个人就好了。 就像现在这里,被拉回地面的向戎失去了人面巨鹰的机动力,此刻却成为了落在后面的那个。而在他的身后,那个由他亲手炮制出来的,名为阮山涛的怪物,却已然追了上来。 在那四十六条干枯手臂之间,向戎甚至隐隐能听得到,那位老友的嘶哑声音。 “悔啊,老夫好悔啊……” 名为阮山涛的怪物嘶哑的嚎叫着,每一只手掌之上的眼睛都涕泪横流。 “白首空活八十余载,老夫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办到……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变好,老夫好悔,好悔啊!” 三百六十四条手臂齐声大吼着,向着苍天发出它们的哀嚎。 悔啊,好悔啊,曾几何时,阮山涛还一度以为,自己扎根兖州,给人教书开蒙,便是对这世间做了什么贡献一般,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仁,自己的义,居然是如此的狭隘,居然是如此的渺小。 他的确让兖州有了一些改变,但隔壁的蓟北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人们依旧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依旧将仁义之道弃如敝履——甚至就算是兖州,也称不上什么真正的和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人们仍旧彼此相杀。 蓟州被攻破,他没能做到什么,皇帝要削减各州武备,他依旧没能做到什么。即便他最高的时候已经官居司徒,可回首往昔,他居然什么都没做到。 那他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仁,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一定要做到些什么。” 这样想着,名为阮山涛的恐怖巨物,拔出了深埋在滋阳山之下的根须。 一时间,地动山摇。 “阮兄!你疯了吗!” 似乎有声音从脚下传来,听起来很熟悉。 但阮山涛却不认同这个观点。 疯了?怎么可能,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前所未有的好。无匹的力量在他的躯干和三千四百八十六条肢体里游走着,这让他拥有了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是啊,力量,他早该想到的。 有着这样的力量,又有谁能挡得下他的仁义! “轰——” 就在阮山涛即将迈开他的六百三十二条腿,去施行他的仁义时,却有纵横交叉的十字剑光凶狠的劈在了他的身上! 暗绿色的汁液漫天挥洒,这让阮山涛低下了头。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阻拦他的仁义,到底是哪个奸佞小人! “……咦?” 出现在五千两百四十七只眼睛中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熟悉身影。 “向戎?你何时来的?” 名为阮山涛的庞然大物愣了愣,紧接着便笑了起来。 “是了,你该来的,这么久过去了,看来你终于想通了……怎么,伱终于愿意认可,我的仁了吗?” 这样说着,阮山涛长臂一挥,那些扭曲虬结如老树根须一般的手臂便对着向戎抓来。 “那我们就一起来吧!为了我们的仁!为了这大陈的天下万民!” “……即使变成了怪物,你的眼里,还是只有大陈吗?阮兄?” 双拳紧握,向戎就这么仰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即使变成了怪物,你的仁里,依旧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吗?阮兄?” “向戎贤弟!你感受到我的仁了吗!” 一把将向戎攥起,名为阮山涛的怪物不禁哈哈大笑。 “你说的对啊!仁就该被及天下,威服四海……” 嗡—— 参天大树一般的臂膀消融了。 只是瞬间,庞大的煞气洪流便摧毁了阮山涛的半边身子,让那些残枝断叶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向戎的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杆长戟。 长戟为卜字戟,戟分双刃,一直一横,如两柄举世无双的锋锐利剑,但长戟的杆子却如同一条扭曲蜿蜒的惨白脊骨,老旧的红绸缠绕在这条蜿蜒如龙的脊骨之上,却让这白骨长杆凭空多出几分贵气,而在这贵气与长戟本身的凶戾煞气混合起来之后,便凭空生出一份雄霸天下的气势来。 而在那条红绸的边角上,隐隐能看出,些许凤凰纹样的图案。 “阮兄,实在是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我其实不叫向戎。” 单手持戟,名为“向戎”的中年男人抬头看着面前的庞大怪物。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项戎,大楚王室第三十五代孙……就像你的仁里不会有我这个楚人一样,在我眼里,你们陈人,也只是一群篡国叛逆。” 但是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们一起把酒言欢的青春年少。 “嗡——” 参天的大树倒塌了。 而项戎手中的凶戾长戟上,那些惨白的脊骨之间,也多了几分裂痕。 “已经要彻底撑不住了吗……” 看了眼手中的长戟,项戎脸色晦暗。 “但是他不行,他跟你相性不好……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说到这里,项戎抬起头,看了眼身侧的庞大尸骸。 “阮兄,既然你不愿意用你的仁来助我,那我就只能听它的了。” 看了眼尸骸之上的恐怖创伤,项戎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仅仅只是虚弱的残骸都能拥有如此的威势,这霸王之戟如若完全复活,大楚必将卷土重来,扫灭八荒六合。 一如楚人崇拜的,那浴火重生的凤凰神鸟一般。 “但是还需要你先忍一会……还不够,现在这点数量还不够、” 咬紧牙关,项戎探手划开自己的背脊,重新将这柄如同脊骨一般的凶戾长戟,插回脊背的血肉之中。 之后,便整了整衣衫,一路向北。 第90章 兖州之灾 许久之后,骑马返回的杜乘锋看着山中的庞大尸骸,半晌无言。 刚才他纵马离去,一方面是为了捡回投飞出去的厚重大刀,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把那向戎扔在后面,让对方与怪物斗个两败俱伤的意思。 怪物应该是阮老头,这一点就算不用向戎提醒,他也能猜得出,那么既然阮老头变成了怪物,向戎活着出来了,他自然要把向戎留下来,让这对昔日的同窗好好再多叙叙旧。 可这结果,却有些过于出乎他的意料了。 阮老头会被暗算,这个还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在打磨了那方正之剑后,他却已经了解到了阮老头与向戎的过往,更是知道这向戎从年轻时候就擅长暗剑伤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带队离开的他才会火速赶回来看看情况。 说到底,他能不能再兖州安居乐业,全看这阮老头能不能好好活着。 而事实却证明,阮老头活得好过头了,那扎根于滋阳山的庞大身躯,那遮天蔽日的庞大枝干,恐怕任谁来了都处理不掉这种级别的怪物。 还是人身的阮山涛,尚且能以一人之力慑服整个兖州,那么化为怪物之后,火力全开的阮山涛,又会有多恐怖呢? 那对于兖州城,甚至周边几個州来说,恐怕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在拿回自己的大刀之后,他还是回来了,他要回来看看,看看那个叫向戎的人到底死没死,看看已经变成怪物的阮山涛,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可谁能想到,回到山中书院之后,他看到的居然会是阮山涛的尸骸。 “一道……不对,是两道伤口。” 绕着尸骸仔细观察了一圈之后,杜乘锋得出了结论。 就阮山涛倒地之前的姿态来看,应该是要抓握些什么,而这也和杜乘锋之前与那怪鸟纥奚玄的印象相符,这种怪物都有着吞食生灵来弥补自身的本能,那向戎被活捉也不奇怪。 然后,阮山涛的右臂就被破开了。 只看伤口的形状,杜乘锋完全判断不出那是什么兵刃,那个叫向戎的人所使用的百炼软剑他也见过,但是那无形剑光只能堪堪与他的炽烈火刃旗鼓相当,根本不可能打出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如果一定要他找个形容方式的话,杜乘锋觉得,这更像是某种,重型火炮。 不过这种攻击,显然比杜乘锋印象里的火炮更为凶狠,且更为致命。 只是一击,阮山涛的右臂便被整个撕碎,而后的第二击,轰碎的便是阮山涛的大半身子。 仅仅只用了两次攻击,这个由阮山涛化成的,扎根于滋阳山,甚至堪称岿然不动的怪物,便身死道消。 这,便是刚刚那个叫向戎的男人,留下的痕迹。 “好强。” 走上前去,杜乘锋轻轻触摸着尸身上的残缺断口。 这庞大的断口处,似乎依稀还能嗅到,当时那一击所残留下的,滔天煞气。 “好强!” 仅仅只是这断口处残留的些许煞气,都已经让杜乘锋浑身颤抖,几乎要当场拔刀! “冷静,要冷静……”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驳马调头,一路赶回兖州城。 之前书院的那些学子们都已经撤回了城里,很多孩子本就家在城中,便直接一路回家了。少数几个为了识字才去进山学习的大人,则连同那两个守山门童一起,被刘博伦安置在了杜乘锋的宅子中——由于这原本就是刘博伦住过的宅子,眼下他安置起来倒也妥当,甚至连那被藏在锅里的崔远都一并被安排了住处,没有被外人知道。 而在这之后,杜乘锋便找上了,已经醒酒的李木匠。 “老哥哥,我刚才进城赶得及,只是路过的时候跟乡亲们提了一嘴……现在你,马上出城去,杨老头已经在准备路上的钱粮物资了,你们准备好之后,马上离开。” “好,我马上就去做” 李木匠点点头。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走?” “我……” 杜乘锋愣了愣。 是啊,他什么时候走呢? 好像确实是该走的,毕竟这种时候跟在杨家堡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个叫纥奚青的怪物为了报仇,恐怕真的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可是眼下又没有什么纥奚青,也没有什么仇人,阮山涛倒了,这是全兖州的劫难,他未雨绸缪的选择离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任何人都会选择离开危险的地方。 可是,这么正常的事情,他为什么又要拿出来思考? “那个,我还有点东西要拿。”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翻身上马,一路离开了。 如此表现,李木匠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经意识到有点问题了,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个杜兄弟明明嘴上说着要让别人都跑,自己却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如果说当初在蓟北的时候,他只是隐隐有点这样的感觉,那么现在的话,这份感觉就过于明显了。 如果事情真像他这位杜兄弟所说,是一场会波及整个兖州城的灾难,那他这杜兄弟又是在等什么?在城里等死吗? 还是说,他这位杜兄弟真就如此侠肝义胆,大公无私,想要凭一己之力,就去拯救这兖州城里的十余万百姓?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是啊,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就在李木匠感叹的时候,却有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了。 “原本他在山里诓骗在下,想要在下送掉性命的时候,在下还以为,他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但是现在的话,这主动寻找战机的勇猛气势,这向着死亡冲锋的无畏英姿……天知道他这次要去杀多少人!难怪他会有如此大才!” “……你是谁?” 李木匠回过头,却看到一个宽袍大袖,脸上带疤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 “另外你说的又是谁?” “在下崔远,是一名剑客。” 名为崔远的男人微微点头。 “至于在下说的,却是那位杜乘锋杜先生,他……” “伱等会?” 李木匠顿时眉头紧皱。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一路看着那杜乘锋从杨家堡走过来的,双方之间早已兄弟相称,彼此之间更是亲密无间——而那杜乘锋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分明就是一个与世无争,安居乐业的好人。 怎么到了这崔远嘴里,却变得如同什么血腥残忍的魔王一般? “好人?你居然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崔远诧异地看了李木匠一眼。 “你都说你很了解他了,你居然还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然呢?” 李木匠也一脸疑惑。 就他跟那位杜兄弟相处来看,这如果都不算好人,那还有谁能算? “你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摇了摇头,崔远不禁闭上了眼睛,回想着那些曾经与杜乘锋有关的记忆。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在下只能说,你对你的这位兄弟,还不够了解。” 第91章 别人眼中的杜乘锋 崔远记得很清楚,他与杜乘锋第一次相遇,是他前去找人磨剑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准备与宿敌柳清云的比斗,所以要以一个完备的姿态来战胜这个自幼时便铭刻在心中的心魔。身上背着百来条人命的他又不可能去寻找官府的研磨匠师,那也就只能找这些民间的匠师碰碰运气了。 而后他就遇到了杜乘锋。 平心而论,崔远觉得自己并非是什么嗜杀之人。的确,他杀戮众多,但每次出手的对象,其水平再差也会与他旗鼓相当——他只会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挥剑,只会对比自己厉害的强者挥剑,只因为这样才能让他的剑术得到进步。 至于对弱者挥剑,这种事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浪费体力,除非是他需要刻意的去训练自己以一敌多的本事,不然的话,这种不能让剑术进步的战斗,没有丝毫意义可言。 可那一次见面,崔远却第一次产生了,对弱者挥剑的冲动。 一個手无寸铁的研磨匠师,这是毋庸置疑的弱者,尤其是在面对一个习剑十几年的剑客时,这更是绝对的弱者。 但就是面对这样一个人,崔远却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 “这是高手!” 崔远的直觉在疯狂提醒着他。 要拔剑,一定要拔剑,不管找什么理由,一定要把剑拔出来。 “一定要形容的话……以前的我还不太能明白,但是现在的话,大概是某种邀请吧。” 看到身边李木匠那一头雾水的样子,崔远不禁摇头叹息。 “你不是武人,大概没办法理解这种情况,毕竟这东西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视线对上的时候,在下就必须要出手了,不然的话,在下的剑术恐怕一辈子都会止步于此,再难寸进。” 崔远想了想,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普通人形容这种感觉,他只知道如果当时他没出手,那就等同于否定了自己的剑术,承认这份剑术不够强。 一个以剑为命的剑客,是没办法接受这些的。 好在他终于还是拔出了剑,虽然用的只是“试探一下”这样的蹩脚借口,但是他那一刻的战斗意志,却是没有半分虚假——而这场比斗的结果,也让崔远松了口气,双方勉强算是平手,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 只要继续磨练自己的剑术,他还是有机会超越对方的。 崔远一度这样想过。 但在进入屋中之后,他才知道,刚才在他眼中,堪称生死搏杀的比斗,对于这个名为杜乘锋的男人来说,不过是普通的打闹罢了。 这个擅长使刀的男人,连刀都没出。 所以一定要再打一次,一定要以全盛的姿态再打一次,一定要翻过这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他在剑术一道上才能走得更远! 不然的话,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战胜对方的机会了。 而事实却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一刻钟之后,剑被磨好了,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他能够想象到的最强姿态,可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却只用了一刀,就将他引以为傲的长剑斩成两截。 在那一刻,崔远清晰地意识到了,虽然仅仅只是过了一刻钟,但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却突然强大了数倍不止。 并非只是拿起刀的原因,崔远感觉得到,虽然那柄厚重的大刀的确足够凶猛,但那也只是和他手中的利剑旗鼓相当。 真正产生变化的,是用刀的人。 崔远没办法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至少有一点已经能解释的清了,就是他刚刚的直觉确实是对的,虽然仅仅只是过了一刻钟,但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确实已经变成了,他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大山。 “好在他还愿意点拨在下。” 崔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也就是因为他的点拨,在下才知道,剑断了并非是一切的结束,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断了对剑的执着,在下才能走向新的开始。” “他居然还干过这种事啊……” 李木匠不禁一阵挠头,他倒是没想过,自己这位杜兄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与武艺高超的剑客比试身手,打赢之后也没有痛下杀手,而是放对方一条生路,甚至出言点拨……这怎么听都像是一副气度高超的宗师做派。 原来他那个杜兄弟,私下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所以说,这也算是好事吧。” 大概把事情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李木匠点点头。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连着两次被刺杀,那肯定是会上火,甚至要杀了你泄愤了……杜兄弟既然没杀你,这不就说明他其实是个好人吗?” “好人?你是这样理解的吗?” 崔远无奈苦笑。 “也对,对于你们普通人来说,这或许确实能算是好人吧……” 但是对于武人来说,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最开始的时候,崔远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在被那个名为杜乘锋的男人点拨后,他甚至只凭半把断剑,就在决斗中击杀了他的宿敌柳清云,并领悟了将煞气化为剑芒的方式——然而也就是这场决斗胜利之后,崔远才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就此结束。 的确,他战胜了童年的阴影,战胜了那个一直被他作为目标的柳清云,但他的剑术,他的心境,却依旧止步不前。 只因为,新的大山,拦住了他的去路。 想要翻越这座大山,必须要有更犀利的剑术,想要战胜这个梦魇,必须要有更刻苦的修行。于是为了能够继续走下去,为了能够在剑术上更进一步,他继续游荡在蓟州的大地上,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这位强敌再战一场。 好在,这个机会,他等到了。 那是他拿一窝马贼来训练以一敌多的时候,那位高不可攀的强敌也恰巧找上了门来。 是巧合的相遇?还是命运的重逢? 崔远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知道,自己这数日以来的修行成果,这断剑之上的五尺剑芒,到底能不能翻越这座大山。 然后他便又一次迎来了失败。 这一次,他使用了新的招数,而那个叫杜乘锋男人手中拿的却是柳清云的断马长刀——这柄兵刃的前任持有者,可是他的手下败将,眼下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能怎么输? 但就在崔远自以为终于能战胜这名强敌的时候,坚硬的刀鞘却挑中了他的胸腹。 他钻研出了新的招式,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也使用了新的技法,并且明显是临时钻研出来的。 但效果,却比他的五尺剑芒还好。 “然后他又放了在下一条生路,又对在下进行了点拨。” 说到这里,崔远叹息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就像是田地里的老农一般,他一次又一次的种下种子,等到种子长成稻子的时候,他再将那些粮食收割起来……他没有任何杀掉在下的必要,毕竟在下还会将更多的招式带回来给他,只需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收割下去,只要在下一次又一次找他挑战,他永远都能收割到新的武技,也就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这……” 李木匠听得愈发迷惑了。 什么种子,什么老农,这个叫崔远的剑客到底在说什么,他根本听不明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把你放了对吧?那他就是个好人,起码他不乱杀人。” “不乱杀人?” 崔远不禁摇头。 他可是还记得,在手中剑被斩断的时候,在第一次被放过的时候,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是用怎样的眼神来看着他。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要不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杀了算了。 哪怕只是因为他没戴帽子。 一个因为别人不戴帽子,就会去砍人头颅的人,说这种人不会乱杀人,那多少有些过于迟钝了——这种人动手杀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出手的理由,或者借口,哪怕只是没戴帽子这种小事。 作为极情于剑之人,崔远也清楚,相比起普通人来说,自己已经算是性格怪异了。可与那杜乘锋比起来,崔远竟觉得,自己才更像是正常人。 毕竟说到底,他也只是在寻找磨炼武艺的借口。 但是杜乘锋……他不太好说。 所以学聪明了的崔远,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的确,领悟了不杀之道的他变得更强了,但他却不想再与那杜乘锋交手了——至于个中原因,一方面自然是他不想再继续被收割下去了,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跟神经病打交道。 “所以伱刚才,其实不该劝他走的。” 想到这里,崔远不禁看了李木匠一眼。 “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这确实是最正常的想法,但是对于这种人来说……你却是把他杀人的借口给断了。” “……啊?” 李木匠愈发地迷惑了。 “这,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把他杀人的借口给断了,他杀那么多人干什么?” 听到李木匠如此发问,崔远却摇了摇头,懒得答话了。 杀人干什么,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问吗? 当然是因为杀人,就能变强。 在生死决战中,在血腥的厮杀里,一次又一次补全自己的疏漏,一次又一次战胜强敌……只要杀人就能变强,杀得更多就会变得更强。 “只要杀人,就能变强啊……” 那些血腥的厮杀场面在崔远的脑海中翻涌着,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而远在兖州武库的杜乘锋,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只要杀人,就能变强吗?” 武库的最深处,看着那一笔巨大的“仁”字,杜乘锋沉默良久。 手指轻轻触摸着挂在下方的方正之剑,杜乘锋闭目沉思。 第92章 他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杜乘锋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在这个杀人就能变强的混乱世道里,他也算是过了有些日子,但身为太平人的他,终究还是和这个世道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即便为了自保,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也已经走上了这条依靠杀戮变强的道路,但杜乘锋却清楚,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的只是安居乐业,只是过自己的日子,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来养活自己就好,他会置办一個小院子,养一条狗,或者养两只猫,他会在院子里种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这个而已,他已经不知多少次坚定了这份信念。 “所以,为什么不走呢?” 李木匠的问话,再一次回响在他的脑海之中。 是啊,为什么不走呢?如果他想要的只是这个,那他走就可以了。离开杨家堡,离开兖州,到更南边去,到那些更和平的地方去。 “可能是因为,那边迟早也会乱起来?” 好吧,这确实能算个理由,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草原人举兵南下,这南陈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战火是必定要席卷天下的——而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他躲去哪里,总是要有面对战乱的一天,所以与其等危险找上家门口,不如早点面对。 但是这个说法,细想之下,也是站不住脚的。 打仗是需要时间的,旷日持久的大战更是需要时间的,就算这场大战会席卷天下,可只要他逃的够远,那等战火烧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怕不是也已经七老八十,快要老死了。 甚至有可能已经老死了,毕竟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可不一定有多高超。 所以不管怎么想,李木匠说的都是对的,逃走才是最理智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行为,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有危险,他就该离开才对。 可为什么,他还没走呢? 甚至直到现在,都还没走。 “呼……” 吐出一口浊气,杜乘锋轻轻摩挲着眼前这柄方正之剑的手柄。 这柄剑原本属于阮山涛,这老头还说要教给他东西来着。而杜乘锋自己也曾想过,这个阅历深厚的老人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起码识文断字肯定是能学到的,或许还有一些磨刀上的本事,比如他不太能理解的诗书气,还有所谓的怨气与神兵之类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老头或许可以解答一下,那些令他最为迷惑的地方。 可还没等他学到那些知识,还没等他把想要问的话问出来,那阮老头却已经死了。 化身怪物,然后被人两击杀了,死得极为干脆。 而这份死,却给杜乘锋带来了更多的迷茫。 阮老头生平未曾杀过任何一人,身上不曾沾染任何煞气,这一身实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好吧,就算是那所谓的诗书气带来的力量,可为什么阮老头死后却还是变成了煞气催化的怪物? 当然,最重要的是,明知那阮老头化成的怪物,是扎根于整个滋阳山的庞然大物,他这边在逃走之后,又为什么非得回去看那一眼呢? 稍有常识的都能看出,这是找死的行为,是自寻死路。 可他偏偏却这么做了。 “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杜乘锋不禁攥紧了拳头。 担心阮老头? 算了吧,他跟那老头本就没有多少交情可言。 想要阻挡怪物? 得了吧,他什么时候这么高尚过。 想要查探一下战斗的结果? 这就更站不住脚了,这种信息值得他赌上性命亲自来看吗? “嗯……” 杜乘锋脑海中颇为混乱,这不禁让他抬起头,再次看了眼那硕大的“仁”字。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过来武库这边了,阮老头留下的这个字不仅压制了武库中的刀兵煞气,同样也能让杜乘锋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虽然他与那阮老头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但至少阮老头留下的这个字,却还是有点作用的。 但,也仅仅只是有点作用而已。 即使相隔甚远,杜乘锋也听到了化为怪物的阮老头,在山中发出的那些咆哮,很显然,即便毕生都在坚持仁义之道的阮老头,在生命的最后,终究也还是将那些仁义之外的,那些烦恼杂念,彻底展露了出来。 或许从一开始,这阮老头就没办法给他任何指点。 毕竟就连阮老头自己的仁义,也没能达到真正的纯粹。 甚至比不上眼前这柄方正之剑。 “所以说啊。” 杜乘锋摸着这柄旧剑的剑柄。 “到底是他把你放在这里,还是说,他已经用不了你了?” 沉重的铁块沉默着,没有任何回答。 是了,就算打造成了刀剑,钢铁终究也还是钢铁,又怎么可能给他什么答案呢? 这份迷惑,这份迷茫,终究只能由他自己来得出一个结果。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转头走出了武库,牵马回到了街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官署的小吏,一路仓惶逃了过来。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在看到杜乘锋从武库中出来之后,这名小吏一把便拉住了杜乘锋的胳膊。 “大人!城里突然冒出来许多杀人的疯子!甚至还有怪物……捕掠人那边已经要顶不住了!没有人帮他们化解煞气,他们自己都要变成疯子了!快走吧大人!去晚了就要来不及了!” “哦?这样吗?” 杜乘锋微微皱眉。 果然,和他判断的一样,阮山涛的倒下只是开始,在阮山涛倒下之后,兖州城潜藏的那些问题,必定会迎来一波恐怖的爆发。 “所以大人您还是赶快过去吧!再晚了恐怕就要出大事……大人?大人您抖什么?” 正在催促着的小吏突然一愣。 是不安吗?是恐惧吗?还是说,这是对于乱局的惊慌失措? 不然这位军械总管,何以抖成这样? “……没事,我们走吧。”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扯出一个笑容。 这份颤抖,并非不安,也不是恐惧,更不是什么惊慌失措。 而是某种,源自于身体本能的,极度兴奋。 第93章 戚锦山 阮山涛的死亡,对于兖州城来说,不亚于一场全面地震。 曾经矗立在滋阳山中,遮蔽着整个兖州的参天大树,终究还是倒下了,那些原本不敢冒头的杂草们,便也纷纷探出头来,开始肆意的疯长。 首先便是那些穿着一身旧布袍的卖刀人们,他们是第一批得到消息的,在确认了兖州的最强者已经死于刺杀之后,这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探子们便在光天白日之下走上街去——不少路人还没回过神来,手里便已经多出一把短刃,紧接着凶戾的煞气便直冲他们的脑海,让他们双目腥红。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大乱将起,正是让人们彼此相杀的好时候。 兖州城的反应实际上相当迅速,负责治安的捕掠人在第一时间便开始动手拿人——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几个被团团包围的卖刀人,干脆直接摸出刀片,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血肉扭曲而成的鹰隼们展开了翅膀,它们嘶哑的鸣叫起来,无差别的杀戮着周围的一切,啄食着任何可以吞噬的血肉。 这让它们越长越大,愈战愈勇。 “真是一群好猎鹰啊。” 兖州都督府中,一個穿着皮袄的草原男人听到远处的鹰鸣,不禁抚掌赞叹。 “所以说,都督大人,你还是准备开城投降吧。” “开城投降?” 主位之上,兖州都督戚锦山面沉似水。 “你觉得,本都督会开城投降,放你们草原人进来,荼毒百姓吗?” “话不能这么说,都督大人,我们带来的,只会是新的秩序。” 草原男人摇头叹息。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们兖州最强的人,那个可怜的老头,终究还是变成了怪物,如果不是国师大人出手,现在的兖州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而现在,兖州城又已经乱了起来,除了国师大人,还有谁能帮你们兖州人平定这场乱子?指望那些南人吗?” 这样说着,草原男人抬手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别傻了,都督大人,就像当初伱没办法出兵蓟州一样,他们也不可能动手帮你,毕竟你们南人的朝廷前些年就已经在削减边州的武装了,你觉得他们能拿什么出来帮你?拿命来填吗?” “你!” 兖州都督戚锦山怒目圆睁。 但他却没办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真相才是最锋利的刀刃,这草原使者说的每一句竟都切中眼下兖州城和大陈的要害——的确,就像这草原使者说的那样,兖州短时间之内确实不可能迎来什么援军,而他这个兖州都督,也远没有阮山涛那样,能够凭一己之身压制一州的恐怖实力。 甚至别说他自己了,就算放眼整个兖州,恐怕也找不出这样的人物了。 只靠手中这点战力,他连维护兖州城的秩序都极为勉强,而那草原大军的先头部队,却已经抵达蓟州——只是这次来的却并非只是区区青羊部了,而是从漠北王庭远道而来的真正精锐。 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不到,这兖州城,便已然危在旦夕。 投降,好像真的变成了,最理智的决定。 这是敌人留给他的最后一条路,一条最为安全的路。 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全套布置,骤然发难之下居然一日之内就祸乱一城,面对这样的敌人,兖州都督戚锦山看不到任何赢面。 “我家国师说了,都督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说罢,草原使者便摸出一个铜哨子,狠狠一吹。 足有马匹般大小的猎犬们跑到了街上,这些双目腥红的犬类已然成为了凶狠的怪物,它们撕咬着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活人,锋利的牙齿轻松就能嚼碎坚硬的骨头。 唯有头颅,它们却是不吃的,于是在这满地滚落的头颅之间,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 “不好意思,吹错哨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那些哀嚎声,还有猎犬们的咆哮声,草原使者又摸出一个骨哨。 “应该是这个才对……” “够了!” 眼见得有人面巨鹰已经掠过都督府的上空,一双鸟爪之中甚至还抓着半个残破不堪的尸体,兖州都督戚锦山终于咬紧牙关。 “我……” 嗡—— 炽烈的火光照亮了天空。 飞在半空中的人面巨鹰从中间被整个豁开,刚刚还在啄食着半个尸体的它此刻却也变成了两半。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嗡鸣,那道炽烈的火光,原地划出一道圆弧。 片刻之后,都督府门口的围墙倒塌一半,连带着十余条猎犬的上半身一起。 “……” 都督府中,戚锦山与草原使者面面相觑。 “那是谁的部将?” 深吸一口气,戚锦山唤来手下兵丁。 “如此勇猛之人,为什么我之前都未曾听过?” “那是我们的军械总管。” 被唤来的兵丁低声禀报着。 “应该是他没错,毕竟那匹马和那把刀,都很显眼。” “……你等一会?” 戚锦山一阵迷惑。 军械总管他是知道的,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叫刘博伦的醉鬼每天除了喝酒也没别的事情了。可眼下这……那个醉鬼居然如此勇猛吗? “呃,不是刘总管。” 听到戚锦山的疑惑,被唤来的兵丁有些尴尬。 “刘总管不是已经封金挂印,跑进山里了吗?这是蓟州那边来的杜总管,本来不是咱们这边的,是他们硬给人家劝下来……” “好!劝的好!劝的好啊!” 戚锦山登时抚掌大笑。 紧接着,便扭头看向一旁的草原使者。 “你这蛮子,刚才是要说什么来着?” “……只是区区一人,改变不了什么。” 草原使者攥紧了手里的刀子。 “都督大人,你可别忘了,那阮山涛……” 话音未落,草原使者那攥着刀子的手,却已经飞了起来。 一剑切断草原使者的臂膀,戚锦山的第二剑便直接划过了草原使者的喉咙。 “想要和那些黑衣人一样变成怪物?呵。” 嗤笑一声,戚锦山就这么提着染血的佩剑,跨过了草原使者的尸骸。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动起来!肃清城内乱贼!” 一剑在手,戚锦山意气风发。 是了,昔日有阮山涛这个名宿坐镇兖州,他这个兖州都督几乎毫无存在感可言。 但现在,阮山涛已经不在了,他自然要去做到,那些阮山涛没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要比那阮山涛做得,还要好。 毕竟他才是兖州的真正主事人。 第94章 兖州攻防战 在戚锦山挥剑斩杀草原使者之后,偌大的兖州城也终于真正动了起来。 首先被打开的是各个武库库房,一捆又一捆的兵刃被小吏们从酒缸里抬了出来,在简单的擦拭之后,这些兵刃便被交给了那些已经套好了两裆甲的兵卒们。而在接过了这些兵刃之后,那些蓄势待发的兵卒们双眼便开始逐渐泛起红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小吏们又从酒缸中提了酒出来,分给这些兵卒们。 “怪物没那么可怕,怪物没那么可怕……” 一边默念着各种为自己壮胆的词汇,这些兵卒们一边闭着眼灌下了面前的这碗美酒。 紧接着,他们便睁开了眼睛。 一碗酒下肚,原本即将蔓延到眼睛中的血色却褪了下去,反而映在了这些兵卒们的脸上,登时便让他们的面色红润起来。 血液开始热了起来,就连身上都似乎凭空多了几分力气,而在紧握了手中的兵刃之后,就连胆子最小的兵卒,此刻心中竟也涌现出几分豪气。 “第一队!守卫都督府和官署!防止贼人趁乱行刺!” “第二队!第三队!从南到北!第四队!第五队!从西到东!务必清理所有乱贼!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喝!!!” 军令之下,一队又一队的兵卒踏出了武库,披坚执锐的他们来到了街上,直接替换掉了那些早就支撑不住的捕掠人。 有双眼腥红的人们扑了过来,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各种各样的凶煞短刃,这些已经疯癫的人们连死亡都不畏惧了,煞气入体更是让他们的身手远超常人——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却不是捕掠人手中的铁尺和刀剑,而是兵卒们临街架起的厚重盾墙。 “能撕开,能撕开!一定能撕开!” 冲锋在最前的,那个膀大腰圆的癫狂大汉,手中的柴刀刀刃上已然闪起了刺目的血光! “不过是区区盾牌而已!老子怎么可能破不开!给我……” 噗哧—— 扬起的柴刀还没挥下来,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的长戟便已经先一步捅穿了他的身躯。 癫狂的大汉还想要继续往前冲刺,但长戟上的横枝却卡住了他的身躯,长戟上传来的巨大力道,甚至将这個大汉迎面顶了回去——而在这个大汉之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那些之前还势不可挡的疯癫狂徒,此刻却尽皆被长戟钉死在原地,再也难以寸进。 疯癫狂徒的势头滞住了,但兵卒们的脚步却不会就此停止。 厚重的盾墙动了起来。 “刺!放!刺!放!” 伴随着队率的号令,整支队伍逐渐变成一架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第一排负责举盾防护,第二排负责刺出长戟,而在队伍继续前进之后,第三排和第四排干脆拔出腰间的刀剑来补刀,防止任何残存的隐患出现。 有身形灵活的疯癫狂徒蹿到了房顶上,试图居高临下从侧翼扑击,但这仍旧没有意义,跃在半空中的他们还没落地,便尽皆被盾阵中探出的枪矛捅死在半空之中。 刀兵煞气入体,的确让这些癫狂之徒拥有了远超普通人的敏捷与矫健。可他们面对的兵卒们,也已经不是什么普通人了。 这些手握凶煞刀兵的兵卒们,此刻却是完全不逊于那些疯癫的狂徒! 但与那些狂徒们不一样的是,他们却都还保留着正常的理智。 所以比起这些失去理智,只知道冲上来送死的疯癫狂徒,这些兵卒们至少还知道,什么是他们应付不了的危险。 “散开!快散开!” 眼见得有阴影已经盖在兵卒们的头顶,队率连忙大喊出声。 然而已经结阵的兵卒们就算用最快的速度散开,那从天而降的人面巨鹰也硬生生砸死了三个人。巨翼所到之处,那些兵卒无不骨断筋折——即便有些兵卒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举起大盾护住自身,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伤到了他们的内脏,让他们当场口吐鲜血,再也难爬起来了。 而在巨鹰之后,便是那些马匹般大小的猎犬,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被养在城中的巨犬肆意的撕咬着眼前的一切,即便是精铁打造的两裆甲,也依旧挡不下那份巨大的咬合力道。 如果说,刚才的战斗还在人类的范畴之内,那么现在的战斗,却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参与的了。 兵卒们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戟刺出,却被那几头人面巨鹰轻易拍开,兵卒们再次架起了盾墙,却被巨犬们一头撞散,怪物们横冲直撞之下,原本还阵列整齐的兵卒们瞬间便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姿态。 就连他们的队率,也因为刚才发出命令的声音太大,引到了几只人面巨鹰的注意力,被直接拉上空中撕成了碎片。 而在啄食了那名队率之后,这几只人面巨鹰的身躯,更是肉眼可见的又大了一些。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抗的东西。 “死定了……” 这一刻,即便已经被私酿酒激出了热血,这些兵卒也已经彻底绝望。 如果说一定有谁能敌得过这些怪物,恐怕也就只有兖州统兵都督戚锦山了。毕竟朝廷钦点的统兵都督,大多都拥有执掌凶煞兵刃的能力——可那位都督大人眼下却远在都督府中,真的能过来援救他们吗? “所以你们怎么不着急?” 想到这里,不少兵卒纷纷看向队伍中那些,被替换下来的捕掠人们。 和他们相比,这些负责维持治安的捕掠人倒是显得颇为淡定,脸上更是看不出什么绝望的神色,反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兵卒们都知道,自己在等那个来不了的都督大人,可这些捕掠人呢?他们又在等什么? “等一面旗。” 这样说着,却有捕掠人抬手一指远处的街角。 “来了!他过来了!” “谁?” 一些兵卒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杆被插在马鞍上的,老旧将旗。 还有那足有五丈之长的,刺目火光。 “趴下!” 听着远处传来的那一声爆喝,捕掠人们熟练地趴在了地上,顺便将身侧那些兵卒们也都摁在了地上。 紧接着,刺目的火光在半空中划出数道灼热的痕迹。 腥臭的血雨从半空中洒下,连带着那些残破的怪物尸首。 而在灼热的气息逐渐消散之后,这些兵卒和捕掠人们,也都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那边还有!” 有捕掠人熟练地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我之前看到了!狗是从那边过来的!” “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马背上,扛着大刀的魁梧大汉翻身下马。 “已经全都杀光了,全部。” “杀,杀光了?” 这一刻,不止是那些兵卒们,就连这些捕掠人们,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喝多了。 这场席卷全城的灾难……居然真就说杀光就杀光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个噩梦一样的一天,居然真就这么结束了? “……没结束。” 听到兵卒们的疑惑,扛着大刀的杜乘锋只是摇头。 即便已经杀光了城里的所有怪物,这仍旧算不上什么结束。 对于即将到来的兖州攻防战来说,这只能算一个开始。 “应该快了吧……”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抬起头,望向那些城门的方向。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城墙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喊杀声。 第95章 且饮杯中酒 原本在杜乘锋的预计里,这场骚乱的过程应该会是这样。 首先,作为兖州最强者的阮山涛被定点清除,而后城中便引爆骚乱,很明显,这是一整套互相勾连,甚至布置已久的计划——而这一切很明显便是那向戎的手笔。作为阮山涛曾经的老友,同样也是曾经能与阮山涛匹敌的人物,这份一日堕城的手笔,实在是令人望而生畏。 并且和之前纥奚青那种硬打硬撞,也才只是破开一个蓟镇堡垒不同,这向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却已经让整个兖州城陷入混乱之中。 “但是,也不至于真就一个兵卒都没有吧……” 这也是杜乘锋最为疑惑的地方,如果是他来做这件事的话……别说什么兵卒了,之前兖州城骚乱成那個样子,他就算只是带上一队山贼,怕是也能趁乱把这座城打下来。 可现在的话……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场骚乱之后,兖州城的危险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兵卒们纷纷欢呼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身上的伤痛,捕掠人们也都松了口气,他们庆幸着自己终于活了下来。收拾了尸骸的城中百姓们虽然伤痛,但也努力地维持着这份胜利的气氛,毕竟这些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们也确实需要用胜利的气势,来冲淡之前的绝望和恐慌。 而在都督府中,兖州统兵都督戚锦山更是已经设好宴席,准备款待这场战斗中的英雄。 至于英雄,自然是杀光了怪物的杜乘锋了。 “来!英雄!且满饮此杯!” 宴席之间,戚锦山对着杜乘锋,举起了杯中酒。 这还是杜乘锋第一次见到这兖州的统兵都督,对方那俊朗的样貌与其说是武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文士,好在对方在那一身宽袍大袖之外,还套了一件两裆甲,也算是给自己增添了一些英武的气息,只看那按剑而立的样子,倒也是有了几分气势。 只是比起蓟州的统兵都督,还是差了些。 和蓟北的刘燕然相比,这戚锦山的气势,更像是正常人。 既然是正常人,那应该还是能交流的。 “来!喝!” 杜乘锋倒也不客气了,一口气便将杯中美酒全部干进了喉咙。 这戚锦山确实是个能交流的,起码说话上就比那刘燕然好听了很多,而在滤掉了大部分没啥营养的吹捧之后,杜乘锋这里倒是也知道了,之前在山里坑害阮山涛的向戎,那个阮山涛的昔日老友,却已经成为了草原人的国师,正在带兵南下。 “这兖州城的安危,还要多仰仗英雄了。” 戚锦山又一次敬酒过来。 “有英雄在,我兖州定会安然无忧!” 这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酒虽然喝了,但杜乘锋却没有答应什么,只因为他自己清楚,那向戎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应对的——那是和阮山涛同一个级别的高手,武力上甚至胜过了化为怪物的阮山涛,而在这之外,那个叫向戎的男人更是不缺谋略与狠毒,就像这兖州城中的骚乱,但凡来一场里应外合,兖州就要当场失手。 可向戎却没有带兵过来。 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突发状况打乱了计划?杜乘锋不知道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至少知道,就算耽搁了这几天,那向戎,也依旧还能轻松打破兖州。 所以,该走的。 牵马回去的路上,满身酒气的杜乘锋思索着。眼下他人虽然已经喝醉了,但脑子却比白天清醒了许多。 应该马上撤离,这是最为理智的决定。但很显然,他的身体却有着自己一套的想法。 思绪繁杂之下,他便也没有回去宅子那边,而是干脆一路来到了武库深处,来到了那个硕大的“仁”字下面,试图让那位便宜老师留下的字迹,来帮自己冷静一下。 可杜乘锋这边才推开武库深处的大门,却发现早已有人进到了里面。 “老刘?” 嗅着那熟悉的酒气,杜乘锋愣了愣。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记得了。” 醉眼惺忪的刘博伦回过头,怀里还抱着一坛子酒。 “咦?你也喝了啊?来,再多喝点,就当陪我喝了。” “……好。” 虽然已经喝了很多,但杜乘锋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他也已经察觉到了,眼下的刘博伦,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以前没跟你说过,但是我其实不算书院出身。” 几口酒灌下去,刘博伦便躺在地上,说起了他的过往。 “我本是建康都城的太学生,是经了老头的举荐之后才有了官做……本来我以为能补个好地方的缺,工作清闲一点,这样闲的时候我也能多酿点酒,弄点好喝的出来,谁知道老东西直接把我送到了兖州这个见了鬼的地方,距离草原人也就隔了一个蓟北……” 紧接着,刘博伦便是一通骂街,什么老不死,老灯,什么难听骂什么,只看这架势,怕是要把那阮山涛喷得体无完肤。 但很快,刘博伦却摇了摇头。 “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毕竟老头自己也被排挤出来了,他自己都来兖州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到这里,刘博伦的声音却顿了顿。 “杜老弟,我要跟你说件事,这个是我不对。” “嗯?”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 “什么事?” “库房里一些烂掉的兵刃,实际上是被酒沤烂的。” 咬了咬牙,刘博伦还是开了口。 “刚来兖州的时候,我想要用点方便的办法来偷懒,就把酿酒的那一套办法拿了出来……不过用酒来化解煞气,我也是第一次做,中间也就出了些岔子,就……” “然后老头就帮你顶缸了?” 杜乘锋不禁看了刘博伦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之前他转了几圈都没找出来的武库问题,居然出在这酒鬼身上。 “应该说老头一直在帮我顶缸。” 刘博伦叹息一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头早就在武库里做了布置。如果不是老头的字和剑压在武库里面,我之前乱搞的时候早就出大事了……所以我其实没有说的那么光明磊落,我封金挂印也不只是因为跟都督较劲,主要还是因为我确实犯了事了。” 说到这里,刘博伦却怔住了。 “但是老头还是让我进山了。” 刘博伦低头看着怀中的酒坛。 阮山涛还是让他进山了,即使会收他一些钱,但对于玩得起私酿酒的刘博伦来说,这点钱却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封官挂印可不是没有后果的,如果没有阮山涛的庇佑,他恐怕早就被拉去明正典刑了。 坛子里的酒,依稀变得多了些。 “所以说啊……” 刘博伦抬起头,看着墙上那副“仁”字。 “这老不死的明明那么厉害,怎么能真就死了呢?” 摇了摇头,刘博伦干脆抱起酒坛一通猛灌,甚至将整个脑袋都扣进了酒坛里。 这让杜乘锋不得不花了点时间,把刘博伦的脑袋从坛子里拔出来,不然恐怕是要憋死在里面。 不过在杜乘锋准备离开武库,把这个地方交给刘博伦来自闭的时候,稍微醒了些酒的刘博伦却叫住了他。 “等会,杜老弟。” 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又比划了一下杜乘锋的头顶,刘博伦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长高了?” 第96章 不退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当杜乘锋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尚未离开的李木匠也问出了同样的话语。 如果说刘博伦的话还能被当作醉鬼发言,那么李木匠的话可信度就是极高的了。这个对于尺寸颇为敏感的木匠,不仅一眼就看出了杜乘锋身形上的增高,甚至还精准的判断出到底高了多少。 “比前几天又多了一寸二分,也就是说比起刚认识的时候,你这些天突然长了两寸二分……这是不是长得有点快了?” 确实是有些快了,甚至有些快过头了。如果说长高了一寸,也就是三公分左右,还不算太明显,那么两寸二分,也就是七公分左右,这身高涨幅就有些过于明显了。 七公分的身高,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从一米八长到了一米九,这已经是肉眼能看出来的身高涨幅了。 “并且你这个胳膊……我摸一下,你胳膊这得是粗了一圈吧?” “……有吗?” 杜乘锋自己倒是没看出来,他这段时间的日程实在是有点满——仔细算算,其实他来到兖州城这边加起来也没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骑着马到处跑,好不容易终于准备定居下来休息下了吧,这兖州却又打起来了。 这么赶的日程之下,他甚至都没时间好好找点刀来磨,又怎么可能有闲心关心自己的身高长没长? “应该是锻炼的缘故吧。” 身高方面,杜乘锋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胳膊的话,他这两天打架确实是有点多了,手臂充血之下,臂围确实是会变得大一点,这倒也正常。 “反正先别管这些小事了,有正事要说。”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将还在宅子里的人都叫了过来,包括李木匠,崔远,几个无处可去的书院学生,书院的厨子们,还有那两個守山门童。而在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杜乘锋便也把眼下的事态大概说了下。 “总之,大家赶快收拾行装,那个叫向戎的很快就要带兵打过来了。” 一番解释之后,杜乘锋抬起头。 “大伙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我们先不能离开。” 最先站起来的便是那两个守山门童。 “山长的尸骸还需要人收敛,我们还不能走……两天,两天时间,我们就会回来。” “……能理解。” 听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阮老头的死,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眼下这两个守山门童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尽快处理,我这边会帮你们争取时间。” “我们这边其实也先走不掉。” 李木匠也站了起来。 “之前离开蓟州的时候,乡亲们还有点存粮带着,路上也还算够吃,眼下的话,却是要重新收购粮食了……眼下城里乱起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到物资。” “这个的话,我想想办法。” 听到李木匠这么说,杜乘锋不禁牙疼起来,毕竟这锅严格来说还在他身上。 之前如果不是他准备让孩子们去阮老头那边念个书,乡亲们也不会有落地生根的心思,眼下突然打起来了,倒是让乡亲们错过了囤积粮食的好机会。 好在这兖州都督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而他这边又顶着个英雄的身份,收些粮食应该也还是能做的。 “所以你站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杜乘锋转头看向崔远。 “伱身上还顶着通缉令呢,这也敢留下?真不怕出门就被人抓去砍了脑袋?” “……在下一直都是站着的。” 崔远面无表情。 “从刚才开始,在下就没坐下,又何谈站起来呢?” “那没事了。” 眼看得众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杜乘锋便起身牵马出了门,他还要去找那兖州都督说一下撤离的事情。 和蓟州时候一样,兖州这次也是需要提前清场的,不然这座十余万人口的大城一旦化为猎场,天知道会养出何等恐怖的怪物——要知道在蓟州的时候,那纥奚青杀的人加起来也就几万,就已经有了极为恐怖的战力。 如果不是杜乘锋这边也杀了差不多的数目,战力与之相差无几,那蓟州这一场,他恐怕真的会被那化为怪鸟的纥奚青给当场吃了。 好在,相比于蓟州之战,这一次,他还有点时间。 “现在走还来得及。” 都督府中,杜乘锋对着戚锦山拱了拱手。 “如果现在完成撤退的话……” “英雄莫急,先来这边看看。”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那戚锦山却没有接话,而是将他拉到了一旁的沙盘边上。 “这便是我兖州的地形了。虽说兖州到蓟州之间几乎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只要我们在这条大河这里严阵以待,等那草原人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 “啊?” 杜乘锋整个人都被说愣了。 什么半渡而击,这戚锦山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这兖州武备的程度,连人家放出来的人面巨鹰都打不过,这也能谈什么半渡而击? “当然,我也晓得,这兖州武备松弛,怕是抵不过那草原高手。” 这样说着,那戚锦山却对着杜乘锋拱了拱手。 “好在我们这边也有英雄你在,只要英雄出手,那草原高手,想必不值一提。” “……等一下。” 听着戚锦山的话,杜乘锋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先不说他这边能不能打赢那草原高手,单说这戚锦山话里话外……怎么好像就没想过要撤? “撤退?为什么要撤退?” 戚锦山双拳紧握,义正严词。 “那草原人祸乱我兖州城,此仇还没报呢!眼下这些蛮子居然还敢南侵,那正是我大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你……” 杜乘锋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却突然知道,那草原国师向戎,为什么不着急进军了。 原本他还以为,在兖州这种毗邻边境的地方,就算不用刘燕然那样的凶猛饿狼,至少也要安排一个能够看家护院的守山犬。 可谁能想到,这兖州统兵都督戚锦山,却是一头猪。 第97章 项戎 “那可是一群猪啊……” 远在蓟北之地的漠北先锋军中,匆匆赶回来的项戎躺在浴桶里,脑子里却还在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即便已经决定要不再去回忆起那位昔日的老友,项戎依旧有些没办法理解的事情,比如阮山涛到底为什么坚持要在南陈朝堂上施展自己的仁——明明他们都已经知道,那南陈的公卿之流不过是尸位素餐的猪。 但这位老友,当年还是一头扎进了猪圈。 的确,他的这位老友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到就连当时在游历天下的项戎都有些感动——可感动归感动,这份努力终究还是没什么用处。在公卿们的合力之下,那南陈小皇帝只是一封连口谕都算不上的传话,便让这位老友所努力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这边只是用了三两句,那位老友就被他点破了心魔,原本他还以为,能与这位老友来上一场久别重逢的辩经,可谁能想到,这位老友的心中,居然真的存了悔意。 “哎。” 浴桶中的项戎摇头叹息。 终日与猪厮混,他这位曾经的好友,老得终究还是有些快了。 但老东西,也有老东西的麻烦之处。 原本按照他的预计,阮山涛会在重伤之后,被他以滔天煞气催化为怪物,而在怪物开始祸乱兖州的时候,他便会以拯救者的姿态将怪物击杀,平定兖州内乱,从而兵不血刃便收获整个兖州——当然,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他与阮山涛打得两败俱伤,随后兖州内乱,阮山涛前去镇压,而他这边也能趁机返回军中,双方各自养伤,在战场上再做过一场。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能有意外。 那个阮山涛的弟子,居然连命都不要,也非得把即将离开的他给留下来。 而后一切便都走向了失控。 阮山涛化为的怪物没有去到兖州,霸王之戟也被提前使用,而根据刚才的前线战报来看,兖州城的内乱恐怕也已经被平定——明明是最好的开局,却硬是被打成了最坏的情况。 而这一切之所以会走到这个地步,却都是因为,那把飞掷出来的火刃。 “居然是你……” 浴桶中的项戎喃喃自语着。 之前的时候,他还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双方只是一面之缘,他也只是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有些楚人的豪迈——可直到他刺杀阮山涛之后,准备骑鹰飞走的时候,在看到脚下的人面巨鹰被那道火刃斩首时,他才从伤口的痕迹上,辨认出那到底是谁。 “蓟北幼虎……吗?” 项戎不禁想起了之前青羊部传回来的战报。 在青羊部覆灭之前,曾经向漠北王庭运送过一些尸体,那些尸体上都有冰霜和火焰的痕迹——根据青羊部那些运送尸体的人所说,他们遇到了一個能够同时使用两柄,甚至三柄武器的怪物,所过之处尸山血海,凶狠的气势甚至让人想起了当年的南陈开国太祖。 只是和那南陈的开国太祖相比,这蓟北幼虎,还稍显幼稚了些。 “但也只能说是幼稚了点。” 项戎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南陈开国太祖在巅峰时期,身长足有丈二,身负十五柄神兵利刃,纵横疆场,所向无敌,那无可阻挡的姿态,简直如同楚人传说中那些已经羽化登仙,无所不能的在世仙人——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那南陈开国太祖,本就是大楚残部使用登仙秘法,培养出来用以攻打那虞朝的顶尖战力。 这一点看那南陈太祖的战法就能知道,每战必为先锋,以无可匹敌的威势撕裂一切敌人……这分明就是楚人最擅长的战法! 可那南陈太祖,却没有像那些勇猛的楚军大将一样,背着凤凰战旗。 这是一个该死的叛逆。 明明是楚人培养出的在世仙人,却在得到力量之后背叛了大楚,反而自立为“陈”。 而楚人,却已然制不住这头被他们亲自培养出来的怪物。 在这大陈太祖的打击之下,原本有望复国的楚人不得不再次隐入山中,可即便是这样,楚人残部也仍旧被杀得十不存一,几乎等同于断绝国祚。 好在,这大陈,终究还是付出了代价。 的确,大陈太祖本人或许强横无匹,但这份强大却是没办法传承的,毕竟那并非是肉体上的强悍,更多是精神,意识,认知,乃至于比钢铁还要更为坚定的强悍意志。 而在这无可匹敌的大陈太祖寿终正寝,葬于建康皇陵之后,其子所作所为,果然远不如其父。而在这之后,南陈一朝更是代代衰落,再也不复昔日辉煌。 时至今日,这南陈小皇帝,甚至还要沦落到担心边疆将领反叛……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项戎只想发笑。 那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让楚人残部十不存一的梦魇,此刻倒是让那大陈太祖的后人也来了一遭,倒也正是应了那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可是现在,项戎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纳百川……” 项戎回忆着昔日在族中翻阅过的那些书卷。 让不同的刀兵煞气冲击意识,在坚守本心之余,便可领悟海纳百川之理——虽然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却是当年大楚皇庭不知尝试了多久,才明确下来的,羽化登仙的第一步。而随着大楚的覆灭,随着陈朝太祖对于楚人残部的清剿,这份秘法却早已无人知晓了。 可现在,这样的人物却再一次出现了。 即便只是同时使用三柄兵刃,却也已经是完成了纳百川的雏形。 就算再怎么幼稚,这也是走上了那条道路。 楚人残部早已十不存一,还知道这份登仙秘法的更是只剩下他自己,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蓟北幼虎,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南陈朝廷吗?那群蠢猪会舍得将此等秘法传给他人?真就忘了自家祖宗干过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项戎不禁摇了摇头。 “还是说……” 浴桶中的项戎站起身子,看向南边的方向。 锋利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大帐,一路看向远处的滋阳山。 他这位老友,还真爱给他找麻烦。 明明人都已经死了。 “也罢,那我就与你再来一场。” 从满是鲜血的浴桶中迈步而出,项戎先是探手摸了摸脊背的位置。 很好,戟刃没有探出来,此刻的他已然再次恢复了最佳的状态。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弟子,到底学了你几成的用兵之道……什么事?” 眼看得有传令兵出现在帐外,项戎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我不是说了,不要在我休养的时候过来吗?” “这……国师大人,实在是有要事。” 大帐之外,传令兵单膝跪地,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营之外,有南人剑客想要见您,他自称是您的弟子。” 第98章 修行的一部分 看着面前那脸上带疤,腰佩长剑的剑客,项戎只觉得恍若隔世。 如果不是对方突然找上门来,他这边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徒弟,毕竟与大楚的复国大业相比,区区弟子实在是太过不值一提——但看着对方那熟悉的神态,还有腰间那柄似曾相识的佩剑,有些尘封的回忆,终究还是涌上了心头。 那是他还在游历天下的时候,来到蓟北的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这个马贼的遗孤。当时的他正打算在蓟北驻留一段时间,便也顺手将其养大,随便教了点东西。 至于教授的内容,自然不会是大楚王族的秘藏,能教点太学里的东西,就已经算是他发善心了。 人活一世,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心软的时候,曾经的大楚皇朝在钻研羽化登仙之道时,也曾研究过这一点——毕竟就算那些天赋绝伦之辈,甚至一代天骄,往往也会倒在这七情六欲之上,被其乱掉本心,落入癫狂,甚至化为怪物。 所以在大楚一朝历代钻研之后,记载在王族秘典中的结论是,堵不如疏。 强行克制自己确实很厉害,起码看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却会让自己的理智绷成一根紧绷的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当场绷断。所以为了能够在那些刀兵煞气的冲击中稳定意识,也是为了让心境变得更加圆润自如,偶尔随心所欲,做点别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反而是相对必要的。 毕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这小子实在是让他有些触景生情,虽说他有着大楚王室后裔的身份,可这藏头露尾的日子,跟马贼遗孤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他当时也听说了,他那位昔日的老友,也已经因为被朝堂排挤,来到了兖州隐居,教起了学生, “那就养一个吧。” 心念一动,这個叫崔远的孩子便被改变了命运。 但对于项戎来说,这和饲养猫狗也没什么差别。 而在后来的几年里,他终于确认了,这南陈小皇帝为了自家能高枕无忧,居然真的逐步削减了各州武备,那也就证明这南陈的气数确实已经尽了——只是当时的他势单力孤,只凭自己恐怕很难完成这复国壮举。所以他便启程北上,去找了那漠北王庭,成为了草原人的国师。 即便草原人当年与楚人有战事,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就像那南陈太祖为了攻伐楚人残部,甚至愿意接纳前朝大虞的余孽一般,眼下的草原人和他这个大楚的最后一人,却也有着共同的敌人。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如此恢弘之举,昔日那些闲暇的娱乐便也就被他给抛在脑后了,反正这些闲暇的落子,对于他来说本就是没所谓的事情。 就像那阮山涛,自以为拿了他的弟子,就能让他投鼠忌器,却不知道这本就是他放在外面的障眼法,就是为了让那些想要对他下手的人,有个明面上的靶子可打。 更何况,除了标靶之外,这些闲暇的落子,也还能起到点别的作用。 就像现在这样。 “好徒儿,你已经长成大人了啊。” 面对着昔日弟子,项戎先是上去使劲拥抱了一下对方,让对方感受到了楚人的热情,他这边也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体素质。 还行,不愧是他选的弟子,只看这结实的背脊,怕不是在他走了之后的十几年里,这小子一直都未曾把剑术荒废掉。 很好,真的很好。 有这一身好剑术,这个弟子就是有点价值的。 “来来来!先进来!”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项戎便将崔远带进了大帐——而面对这个昔日的师尊,崔远却也是有些激动的。不过在激动之余,更多的却是迷茫,眼前这位师父多少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当年的师父是忧郁的,是沉闷的,是不苟言笑,自带一股书生意气,可今日的师父却是张扬的,是热情的,是意气风发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大权在握的霸气。 虽然这确实应该是他的师父没错,彼此交谈之间也聊起了一些当年的往事,然而不管他怎么尝试去靠近,彼此之间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一般。 明明这一刻,他们坐得比当初还要靠近。 “所以说,你后来在这蓟州和兖州,也算是有些名声了。” 片刻的闲聊之后,项戎不禁感叹。 “那这两州之地的高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水平怎么样?” “……很强。” 崔远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却是回忆起了自己与那杜乘锋之间的数次打斗。 “真的很强,不可小觑。” “你是这么评价的吗……” 项戎缓缓点头,随后继续问着。 “那你知不知道,这两州之地,有没有什么擅长使用火刃的高手?” “……火刃?” 崔远愣了愣。 想起自己和那些高手们之间的所谓战斗,大伙好像没用过火刃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哪怕是他与那杜乘锋之间的几次打斗……第一次,那杜乘锋是空手搏击和短刃,第二次,是用大刀斩断他的佩剑,第三次,却是用柳清云的长刀断马,打败了他这个原本的胜者。 三次比斗,那杜乘锋却也没用过什么能算是火刃的东西。 “不知道,弟子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 项戎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 他的弟子比较一根筋,应该不至于说什么谎话,而这也就意味着,那个使用火刃的高手,几乎是凭空在蓟北冒出来的。 事情变得奇怪起来,天知道阮山涛这个弟子是从哪里找来的,必须要谨慎应对才行。 “所以你还是先回城里吧,这也算是对为师有所帮助了。” 想到这里,项戎便开口了。 “另外,如果伱见到一个擅长使用火刃的高手,就上去给他一剑。” “给他一剑?” 崔远不禁有些疑惑。 “可弟子与那人又无冤无仇,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但是他比你强,不是吗?” 项戎抬手拍了拍崔远的肩膀。 “好徒儿,你这一路如何修行的,为师也算是看在眼里。向强者挑战,本身就是修行的一部分,不是吗?” “修行的……一部分?” 崔远的心底登时一突。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觉得,向强者挑战,确实是修行的一部分。 可现在的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崔远却本能的觉得,这位师尊是打算骗他去死。 第99章 不杀之剑 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崔远还是决定相信师父的话。 毕竟师父是不会错的,这一点从小时候他就已经深刻的认知到了,师父是那么厉害,那么伟大,简直就像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仙人一般——虽然在长大之后,他便也知道了,那只是一个有能力的成年人所做出的正常表现。 但他更清楚,不是谁都会愿意去养育一个马贼遗孤。 所以师父既然想要让他给那个使用火刃的强者来上一剑,那他去做也就是了,毕竟他历练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够追上师父的脚步,能够站在师父身边,不是吗? “干了!” 崔远做下了决定。 然后开始挠头。 干是决定干了,但是落到怎么干上,这却是個大问题——虽然以他的身法,也算是能在夜幕下的兖州城中来去自如,但想要以一己之力在拥有十余万人口的兖州城中找一个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对方在不在城里还两说,毕竟兖州城计算人口的时候,可是连城外的村庄也都给算进去了。 并且最为麻烦的是,他身上还背着通缉。 在蓟北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人缘不好,毕竟他经常找人决斗练剑,动辄就是生死相搏,因此蓟北的游侠和刀客们都对他颇为反感,甚至一度纠集人手准备把他弄死——当然,最后他成功反杀了,这也让他的人缘更差了。 而现在,因为之前那段关于“不杀之剑”的修行,这些本就对他有意见的刀客和游侠们却被他赶来了兖州,于是在这些仇家的宣传之下,他在兖州干脆就直接被挂上了悬赏。 十斤黄金,这个价格也过于离谱了点,眼下兖州城那些有点勇力的人们都快要为这个价格发疯了。只要他敢在城里暴漏踪迹,迎接他的就会是铺天盖地的无休追杀。 那样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师傅的嘱托也就没办法完成了。 所以在思前想后之下,孤身一人的崔远也只能选择求助,去找他身边人缘最好的那个人。 毕竟对方看起来还是挺好说话的。 “什么?你要让我帮你找人?” 忙碌了一天的杜乘锋刚刚回到宅院里,却被崔远问得一愣。 “我倒确实是能找捕掠人那边帮忙,发些海捕文书出去……不过你这是准备找谁?好歹给我个特征啊。” “特征的话……他会用一把火刃。” 崔远大概描述了一下。 “着了火的刀,能把刀刃伸很远,具体操作原理,应该跟在下的剑芒类似……你怎么了?” “我……” 杜乘锋也开始挠头了。 火刃,能把刀刃伸很远,具体操作原理还有点类似剑芒……这怎么越听越像是在说他? “你看看是这个吗?”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从马鞍袋里摸出那柄厚重大刀,扬手一挥。 炽热的火柱点亮了夜空,颇为漂亮,这让院子里正在收拾行李的两个守山门童啧啧称奇。 也就是这个时候,崔远的手却摸上了剑柄。 “来决斗吧。” “……啊?” 杜乘锋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不是说找人吗?怎么又扯到决斗上了?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阁下的火刃比在下的剑芒强了太多……想要在剑术一道上继续下去,在下一定要翻越阁下这座高山才行!” 不管这个过程再怎么艰难。 直到亲身面对着那高举的炽焰刀刃,崔远才意识到,自己与这杜乘锋之间的差距到底何等巨大——那已经不是什么面对大山了,而是山脚下的人,在仰望着云端之上的顶峰! 所以,一定要战。 一定要战才行,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剑术。 不然他的剑,恐怕一辈子都会止步于此。 “你这是又犯病了是吧?” 眼见得崔远已经将手搭在了剑柄之上,杜乘锋也已然察觉到了,这个剑客的认真。 虽然他直到现在都没明白,这场见了鬼的架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但很显然,这场决斗,已经是非打不可了! 似曾相识的兴奋感再一次传来,甚至还伴随着某种饥饿。 “那就来。” 在身体的指引下,他将双臂完全交给了刀。 炽烈的火刃高举在半空,杜乘锋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崔远,判断着他的出手时机,判断着他的出剑方向——而按着剑柄的崔远也已经拔出了那柄断剑,向着他走了过来。 三步。 两步。 一步。 “……伱这是干嘛?” 眼见得崔远手中的平头断剑先是对着自己的肚子比划了一下,又是对着自己的胸腹和咽喉比划了一下,高举着大刀的杜乘锋不禁陷入迷惑。 “还打不打了?” “已经打完了。” 崔远收剑还鞘。 “你已经死了。” “什……” 杜乘锋愣得半天说不出话。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大刀,摸了摸身上那些被断剑刺过的地方。 好吧,确实是一个伤口都没有。 那这崔远又是在说些什么东西?怎么就打完了?还张嘴就把他整死了? “这就是不杀之剑的道理。” 像是终于战胜了什么不可一世的强敌一般,此刻的崔远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当在下彻底放弃对阁下的杀意时,阁下便也没了继续与我交战的感觉……就是这个不战的时候,反而是在下距离胜利最近的时候。” 这一刻,崔远面色沉稳,简直像是进入了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神奇领域。 “这才是真正的剑之极境,不拘泥于技巧,也无所谓力道,是胜是败,存乎一心。” “你这说的是……呦。” 杜乘锋这边刚想说点什么,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崔远,可是能用断剑刺出剑芒的。 只是断剑的话,确实是伤不到他,但如果加上剑芒的话,刚才的他可就要被戳出三个窟窿了——这么想的话,这崔远领悟的“不杀之道”还真是了不得,即使这崔远已经打完了一整套,他这边的感知上却仍旧只觉得这是伤不到自己的胡闹。 “那确实是你赢了啊!” 杜乘锋不禁连连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崔远到底是用什么诡异的方式,骗过了他对于危险的感知,但毫无疑问的事,这把他输的心服口服。 “在下就知道!这剑之一道,是无穷无尽的!” 这样说着,兴奋的崔远抬手扬剑,五尺剑芒直指苍穹! “铮——”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手中的大刀,却下意识地将那剑芒格了开来。 “嘭!” 无形的剑芒破碎了。 …… “你杀了我吧。” 崔远登时便往地上一跪,引颈就戮。 “这不杀之剑竟被你一刀破了,在下的剑果然还是不行,这剑之一道……” 紧接着便是一大堆杜乘锋听不懂的词汇,像是什么习剑十五载,每日三千剑,剑意精纯,人剑合一之类的奇怪话语,听得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跟精神病交流,果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那个,这把不算。”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崔远站起来再说。 “你刚才不是都赢了一把了吗?你这个不杀之剑确实是厉害。起码就你这抽冷子来上一下……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你师父让你来找我的?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师父呢?” “他不会教在下的。” 跪在地上的崔远只是摇头。 “他现在有正事要做,没有时间指点我……” 那你怎么没看出来,我也有正事要做? 杜乘锋登时就想给这崔远来两巴掌,不过想了想之后,倒是也没着急打——跟精神病置气,那会把自己拉到精神病的水平,还不如找个好点的理由,让这精神病快滚。 毕竟他眼下面临的事情,还要更加麻烦一些。 “你师父不指点你是吧……” 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杜乘锋心中很快便有了想法。 “你师父不指点你的话,那就去殴打他,跟他决斗,他在实战里见识到了你的招式,看到了你那些错漏的地方,也就不得不指点你了。” “这……合适吗?” 跪在地上的崔远听到这话,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理论上来说,对师父动手是极为不尊重的行为,可细想之下……这见了鬼的办法,好像还真是能行得通的? “但是这是不是有点……” “你这是求学好问,你的师父会原谅你的。” 杜乘锋义正严词。 “反正你肯定打不过你师父,最后也还是他打你,他都把你打了,那他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好像是这回事!” 脑子里转了几圈,崔远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更何况他都已经完成了师父的嘱托,给这手持火刃的人来了足足三剑,眼下他的不杀之剑虽然还有缺漏,但也已经确确实实的让他翻越了以前畏之如虎的高峰。 就像师父所说的那样,这真的是修行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修行有成。 他的师父,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多谢先生解惑!在下这就回去找师父比斗!” “行,快点去吧。” 杜乘锋挥了挥手,示意崔远赶紧滚。 毕竟他这边还有更麻烦的正事要做。 比如,如何应付兖州统兵都督戚锦山。 第100章 煞气研究,战力层次 戚锦山在很认真的准备防务。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这戚锦山只是说说而已,真落到实际操作上,还是不知道怎么办的——可谁能想到,戚锦山这头猪竟也还有几分能算是真才实学的东西,仅仅只是两天不到,兖州城的防务便已经被整顿起来,兵卒们更是都在武库领了兵甲,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与那些草原人决一死战。 只看这一手驭下手段,这戚锦山倒也真是有点东西。 但也只能算是有点东西了。 如果是对付马贼或者流寇的治安战,戚锦山的这份手艺自然是没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个中好手。一个行动力和指挥能力都颇有说法的主将,再加上训练有素且阵型严谨的兵卒,大部分马贼和流寇面对这种配置都只能束手待毙——就算是那些煞气入体,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武疯子,恐怕也会在众人的围攻之下饮恨当场。 然而,在面对那些意志坚定如铁,已经能做到真正驾驭煞气的高手时,这套逻辑可就没法用了。 经过这些日子,杜乘锋也算是对这个世界的战力水平有了些了解,因此便也划分出了几個量级——最常见的自然是普通人,这一点不管高矮胖瘦,力气大还是力气小,只要还没接触过煞气,还在正常生活,那就都在普通人的范畴。 而在接触过煞气之后,普通人也就变得不普通了,这种奇怪的力量会让他们变得身形矫健,变得力大无穷,当然这一切不是没有代价的,超越了普通人的他们会更热衷于杀戮——而这里也就分出了两种情况,一种叫煞气入脑,彻底失控化为疯魔,另一种则是意志足够坚定,能稳定心神,只享受煞气带来的那些好处。 虽然在杜乘锋看来,明显是后者更好一些,但真要生死相搏的话,这两者之间的战力却不好说谁高谁低——毕竟失去了理智也不代表失去了那些增强出来的力量,而这种精神不正常的武疯子却最是容易跟人以命搏命的,而这也就意味着真要落到生死拼杀的话,他们未必就打不出一换一的战绩。 更何况就杜乘锋自己的体验来看,能做到心神稳定,也不意味着真就能白白享受那些煞气带来的好处。 他自己还处在这个阶段的时候,基本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杀戮欲望的拷打,心神稳定确实能让他保存理智,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必须时常做到稳定心神,明确自己的意志,才能保证自己的理智能承受住杀戮欲望的不断冲刷,不至于被随便一个浪头就拍个粉碎。 但这条路线,走下去,却也是有好处的。 接下来就是下一个阶段了,也就是真正的分水岭。如果说明悟自己为什么而活,是让自己理智在煞气的冲刷之下有了立锥之地,那么在明悟自己为什么而杀之后,这些过量的煞气却是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而后,这些煞气便会顺着兵刃流淌出来,不管是化为火刃,还是化为剑芒,亦或者像纥奚青那样,凭空劈出血色刀光。 煞气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杜乘锋不是很理解,但很明显,这些煞气外放所形成的攻击,可以成倍的提升杀戮的效率。原本凭一己之力,就算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横,也绝对做不到冲击军阵,斩将夺旗。可一旦做到了煞气外放之后…… 那些不可能,也就成为了可能。 谨慎一点,就骑马绕着军阵割草,打得放浪一点,那就直接单骑冲阵一骑当千,当随便挥一刀都能够覆盖周围三五丈的时候,这就已经完全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了。 阵型越严密,越是方便这种高手成片收割,原本无往不利的军阵,此刻反而成为了累赘。 而那些煞气外放的高手,却能通过这份杀戮,越战越勇,越打越强。 “如果说煞气入体的阶段,还只能算是三国演义的级别,那这煞气外放的阶段,怕不是要成了三国无双了。” 杜乘锋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打过的一些经典游戏,还有自己操纵角色在游戏里纵横沙场,所向披靡,随便一刀都能掀翻十几个人的时候。 那种范围广阔的攻击方式,倒真跟煞气外放之后的劈砍手感没什么区别。 这已经完全是另一套战场逻辑了,戚锦山那套治安战的办法根本行不通,一旦草原人那边派出纥奚青这样的冲阵猛将,戚锦山安排的那些兵卒就会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尽皆躺在地上。 当然,兖州城这边也不是没有高手能站出来。 那就是杜乘锋自己了。 这多少是有点太看得起他了,要知道兖州城面对的可是漠北王庭的先锋军,天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冲阵猛将——就算他这边能飞起来,也做不到四处救火。的确,如果抓紧时间的话,他或许能斩下几个战将的头颅,但后面的兖州兵卒,乃至于整个兖州城,恐怕就都要被杀光了。 那这场仗到底算打了个什么? “还不如干脆我自己先开杀,好歹也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呦。” 话才说出口,杜乘锋却抬手一拍脑门。 好家伙,敌人都没打过来,他这边就已经想要开始把整个兖州城给洗了,这是正常人能有的思路吗? “还是得先冷静一下,让自己理智一点。” 这样想着,杜乘锋干脆骑马奔向兖州武库。 这段时间或许是打架打太多了,他的战斗欲望实在是有些过于高昂了。哪怕他早就已经过了煞气入体的阶段,心神稳定坚如磐石,但在那些杀戮欲望的冲刷之下,他仍旧难免会受到些影响。 或许最近那些异常的兴奋与饥饿感,也是因为这个。 而在这个时候,就显出阮山涛阮老头那一套东西,到底多有用了。 虽然仅仅只是留在武库深处的一个字,但仍旧能给杜乘锋起到一些稳定心神的作用,或许这就是所谓诗书正气的好处了。 只可惜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学,阮老头人就没了。 “哎……” 叹息一声,杜乘锋推开了武库深处的大门。 依旧是熟悉的酒香扑鼻,看来那刘博伦这几天都是直接住这里的。不过令杜乘锋意外的是,除了刘博伦之外,他还看到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兖州统兵都督戚锦山。 第101章 剑的意志 按理来说,作为都督的戚锦山,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武库的。 按照杜乘锋之前在刘燕然那边听到的说法,这大陈一朝在幽州武库出现了祸事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在武库进出这方面一直都是有着严格律令的——军械总管想要进入武库,是需要统兵都督同意的,统兵都督要独自进入武库,也需要问过军械总管的意见。 这种看似两头堵的律令,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个级别的武官想要搞点事情,那也未必需要在武库方面动手,这与其说是律令,倒不如说是安全条例更贴切些。 毕竟能提前知会一声的话,如果武库里真出了什么乱子,大伙也就都能有个准备,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像杜乘锋这边,他进出兖州武库,就是有着兖州都督府背书的。如果他真的因为接触到某柄不该接触的兵刃而陷入疯魔,官署就会派人放下断龙石,把他关死在武库里面——这虽然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但至少可以把祸事的范围控制住,从而争取时间,找人来帮忙处理。 当然,也有一些不守规矩的,比如刘博伦就是私自进来的。虽然他没有兖州都督府的背书,但是作为前任兖州军械总管,他却知道该怎么混进来摸鱼——而在杜乘锋发现了刘博伦之后,给他作保的也就是杜乘锋了。 而杜乘锋这边暂领着兖州这边的工作,也确实有职权让民间研磨匠师进来,当然,这个事他也没上报就是了,不过刘博伦只是在武库深处自闭,也搞不出什么祸事来。 所以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杜乘锋,刘博伦,一個现任,一个前任,两个能进武库的人都没被知会的情况下,这戚锦山,是怎么进来的? “当初阮老先生要在武库内题字,为兖州的安危出一份力,还是我送他过来的。” 面对杜乘锋和刘博伦的质疑,戚锦山是这样回答的。 “所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事急从权,快把剑给我!” “……嗯?” 杜乘锋这才发现,那原本瘫在地上喝酒的刘博伦,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改成瘫在了那个硕大的“仁”字下面。 而那把剑,也正好被刘博伦挡在了背后。 这一瘫,却是拦下了戚锦山的脚步。 “你要剑干什么?” 杜乘锋不禁眉头紧皱。 这戚锦山之前添乱也就算了,这又是要弄什么幺蛾子出来? “我要守住这兖州城。” 戚锦山义正严词。 “我要守住这座城池,与那草原人死战到底!” “那就请戚都督自己先去做了这首战先锋。” 瘫在地上的刘博伦抱着酒坛子,脸上带着几分厌恶。 “戚都督,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聊过不少次了吧?这不是剿灭贼匪,也不是流民骚乱……这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这是两军对垒!你这是在让兵丁们去送死!你这是在用他们的命来资敌!” “刘先生,你自己怯战也就算了,儿郎们奋勇杀敌,你怎能将他们说的如此不堪?” 听到刘博伦如此斥责自己,戚锦山的脸色登时便黑了下来。 “倒是伱自己,擅离职守,现在还敢再冒出来……真当本都督治不了你了?” 说着话,这戚锦山迈步上前,竟是要硬闯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只大手按在了戚锦山的肩膀上,让他再难寸进。 “都督着什么急呢?” 杜乘锋皱起眉头,看着戚锦山。 “都督你又不上战场,要这剑又有什么用?” “谁说本都督不上战场?” 戚锦山登时便梗起了脖子。 而在听了戚锦山的话之后,杜乘锋这边,便也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 的确,就像他判断的那样,和蓟北那个杀性颇重的刘燕然不同,戚锦山这点武艺或许对付普通人还有点说法,可一旦开始真正的厮杀,别说煞气外放了,就算是煞气入体,这戚锦山恐怕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这还是戚锦山有煞气刀兵加持,战力得到增幅的情况下。 如果戚锦山只是用腰间那把佩剑…… 那场面恐怕会惨不忍睹。 “所以本都督便来武库中挑选兵刃,这也是一州都督的责任。”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戚锦山的视线,却一直都没离开刘博伦的背后,那柄挂在“仁”字下面的,方正之剑。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知道,这些州郡的统兵都督们,居然还有着这样一份任务在——就比如那蓟北的刘燕然,按照正常情况,蓟州城破的时候,刘燕然就要携兵遁走,随后借着这股丢城失地的极端情绪,直接原地踏入煞气入体,甚至煞气外放的境地。 当然,也有可能变成失去理智的疯魔怪物,但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只要杀人就能变强的存在,都会成为敌人的梦魇,让他们就算打下了这片土地,也过不了安生日子。 “再者说,这柄剑毕竟是阮老先生的剑,上面也必然寄宿了阮老先生的诗书正气。” 戚锦山侃侃而谈。 “本都督持此神兵,就算比不上阮老先生那无双的英姿,至少也能称得上一份战力了。到时候你我二人合力之下,我守城池,你退敌兵,这兖州城,不就守下来了吗?” “这……” 杜乘锋不禁陷入了思索。 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那确实是来不及四处救火,但如果这戚锦山也能有点战力,那或许还真能撑一撑——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这边真的打得过那个叫向戎的怪物,但很明显,他与那种量级的怪物相比,差了起码十个纥奚青。 所以就算这戚锦山计划的再怎么好,也不可能…… “呦!” 原来就在杜乘锋这边走神的时候,那戚锦山却直接对着墙上的剑扑了过去——哪怕挡在中间的刘博伦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起身阻拦,这猝不及防之下,还是给那戚锦山抓住了剑柄。 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闷响。 只见这戚锦山整个人竟当场倒飞出去,其速度竟比刚才扑出去的时候还要更快。 而那柄方正之剑,却还好端端地挂在墙上。 杜乘锋和刘博伦都可以确认,他们刚刚都没摸到这戚锦山分毫。 是方正之剑拒绝了他。 第102章 戚锦山的野望 方正之剑拒绝了戚锦山。 这是杜乘锋完全没想到的结果,要知道这方正之剑虽然是阮山涛的佩兵,但他之前也摸过,却是一点事没有的——而现在,在戚锦山被弹飞之后,刘博伦却也紧张的上去查看一下这柄剑,上下其手之间,却也是没有被弹飞的。 和大部分凶煞兵刃不同,这柄方正之剑从未杀过人,上面没有什么煞气可言,自然是谁都能碰的东西。 可这戚锦山,为何就碰不得呢? “你们!你们刚才干了什么!” 从地上爬起来的戚锦山怒目圆睁。 “居然敢谋害本都督!你们难道已经投了那草原蛮人了吗?” “别乱说,我们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干。” 杜乘锋两手一摊,他和刘博伦刚才可是都没拦住这戚锦山的猪突猛进,眼下把锅扣在他们两个的脑袋上,却是完全没道理的。 不过空口无凭,这玩意就算他们两个说自己没做,那也是没人信的。所以思前想后之下,杜乘锋干脆将墙上的连鞘怪剑摘了下来,直接丢给了戚锦山。 “都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嘭! 手才摸到剑柄,戚锦山整个人却又飞了出去。 这一次,戚锦山就没办法甩锅给他们两個了,毕竟双方之间可是隔了六七尺的距离,碰都碰不到,又怎么可能做手脚呢? “也罢。” 再一次站起身子,戚锦山却是不敢去碰那把方正之剑了。只是指着地上的怪剑,抬头看着杜乘锋与刘博伦。 “既然是这剑有古怪,那你们二人,就给本都督把剑磨了吧。” “……嗯?” 杜乘锋和刘博伦不禁一愣。 他们倒是没想到,面对着摆在眼前的事实,这戚锦山居然还不死心。 明明都已经确认,这把剑没办法被拿起来了,这戚锦山为什么还非得要用这把剑呢? 退一万步说,戚锦山是拿不起这把剑没错,可一旁的刘博伦却是能拿起来的,虽然这个醉鬼靠不靠谱还两说,但有了这把剑之后,四舍五入也确实能算一个战力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戚锦山自己? “因为守卫疆土,是统兵都督的责任。” 这样说着,戚锦山对着南边都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刘先生已经封金挂印,归隐田园,那也就用不到这些了,但本都督身上却还是背着任务的……若不能提三尺剑守卫疆土,却是愧对了朝廷栽培!” “……” 听到这里,杜乘锋下意识地看了眼地上的方正之剑。 或许是由于剑刃过于厚重的缘故,这把剑可没有三尺长,也就两尺多一些。 而一旁的刘博伦,眉头却越皱越紧。 “守土有责,朝廷栽培,这个理由你用了多少次了?上一次,为了伱嘴里这些东西,你就要派兖州的兵卒去蓟州送死,这一次,为了你嘴里这些东西,你要让整个兖州的人跟你一块陪葬……难怪你这么想要这把剑,原来你是想要用它来保你的命?” “刘先生!休得胡言!” 戚锦山的脸色也阴了下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眼下草原人大举进攻,若不拼死相搏,难道要把这兖州城拱手相让不成!” “还有时间!你为什么不撤!” 刘博伦怒目圆睁。 “为什么不撤!为什么不给城中百姓留条活路!你敢说实话吗!你敢说自己为什么拿不起这把剑吗?” “算了,你这种临阵脱逃之人,自然不可能明白大义所在。” 摇了摇头,戚锦山却不再理睬刘博伦,而是将视线转到了杜乘锋身上。 “这位英雄,相处这段时日,本都督也看出来了,你却是那不会怯战的……本都督答应你,待这兖州事毕之后,必当向朝廷请奏,为你表功。” 说到这里,戚锦山又是对着南边都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所以,这位英雄,来吧,帮本都督把剑磨了。” “其实这把剑我之前已经磨过……不过眼下我更好奇一个问题。” 杜乘锋抬起头,挠了挠头。 “你到底为什么不撤,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一点。” “你我同朝为官,这种事还需要明说吗?” 戚锦山愣了愣,却看到杜乘锋仍旧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便也继续解答了下去。 “你我若率兵在兖州死战,或许还能有个嘉奖,但若为了这所谓百姓,弃城而逃,等到了南边,你我这腰间印绶可就要保不住了……所以无论如何,这场仗都一定要打下去才行,至少要让朝廷看到我兖州子弟,已经拼尽了最后的努力。” 说到这里,戚锦山的话语却顿了顿。 “当然,我也知道,英雄你从蓟北出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一些蓟北的乡里乡亲,我也不是那无情之人,自然也看不得这些蓟北子弟再经历一次兵灾战火……这样吧,你帮我把剑磨了,助我守城,我也让兵卒们送些粮食过去,一路护送你那些老乡,撤到南边去。你我二人各取所需,你看如何?” “我……” 杜乘锋抬眼看着戚锦山。 四目相对。 视线交错之间,他却已经明白了戚锦山的意思。 这是帮助,也是威胁。很显然,在戚锦山眼里,这些被他带出来的杨家堡众人,是可以用来拿捏他的筹码——如果他选择答应,送来的就会是粮食,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去的恐怕就要是出鞘的刀兵了。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这戚锦山,为何到现在都没想过撤退。 “你曾经找阮老先生求学,你算是他的弟子,对他遗留的神兵有所敬重,我也明白。” 眼见得杜乘锋还站在原地不动,戚锦山继续劝说着。 “但是我眼下要做的,却是那阮山涛做不到的事情,我是要在兖州力挽狂澜,给这草原蛮人一记迎头痛击……来吧,帮我一把,就算是为了大义。” “阮山涛做不到的事情……吗?” 杜乘锋突然一怔。 紧接着,他便俯身下去,将那柄方正之剑拾了起来。 宝剑出鞘,他默默地感受着这柄剑的意志。 有灵感划破迷雾,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第103章 煞气到底是什么 “煞气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或许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毕竟杀人就会让兵刃染上煞气,这几乎和跳到井里就会淹死一样,已经成为大伙默认的常识了。 常识,自然是无可辩驳的,就像二加二一定会等于四,就像树叶再怎么飘也还是会落到地上,这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去对常识产生疑惑。 可是少,不代表没有。 毕竟这件事深究下去,或许会涉及到世界运行的根本,而这种级别的信息,往往也意味着强悍的力量——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人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这件事情,尝试探究,这所谓煞气的本质,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昔日的大楚。 昔日的大楚,可以称得上对煞气应用最为完善的王朝,这一点从他们的战争方式也能看出,那种由先锋猛将率军冲阵的打法,几乎是完全依托于煞气体系所打造——或许正是因为对于刀兵煞气运用得如此纯熟,楚人才会对这份力量更为迷惑。 凡铁打造出来的兵刃,为什么会凝聚煞气?神兵宝刃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强横的威力?如果煞气是依附在兵刃上的,那为什么又会有煞气入体这一说?所谓的煞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了寻找到问题的答案,大楚做了很多的尝试。 很多,很多的尝试。 “真是……血腥。” 远在草原先锋军大帐中的项戎合上手中的书卷,将其扔到了火盆里。 按理来说,这种昔日大楚遗留下来的王室秘传,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份无价之宝,但项戎在翻阅了之后,还是觉得这种东西更应该烧掉,起码这一本应该烧掉——只因为就算他这個楚王室后裔,在看到那些相关尝试的记录之后,竟也隐隐觉得,这大楚之所以会被推翻,多少也还是有点道理的。 为了辨别刀兵煞气的产生是否与材料有关,楚人尝试用各种不同的材料来将目标砸死,为了明白原因是不是出在打造过程里,楚人尝试用生铁和兵刃来分别击杀目标,从而做出对照。为了探究神兵宝刃的原理,楚人拆解了成百上千的各式神兵。为了研究煞气到底是作用于人,还是作用于兵刃,楚人更是…… “呼……” 长出一口气,项戎将脑海中那些画面驱赶出去。 毕竟圣贤书上都说了,君子远庖厨,他不需要去铭记那些过程有多残忍,毕竟他需要的只是楚人最后总结出的结论。 “足以改变现实的强硬意志。” 这便是楚人对于煞气的理解。 真正让楚人得到启发的,还是从拆解那些各式神兵开始,虽然这些神兵宝器大多都是杀过人的,但也有不少兵刃就算没沾过血,也拥有着强横的力量——而这也正好点明了楚人的另一个疑问,那就是凡铁到底是怎么成为神兵的? 显然,杀人只能算是一种方式,但却并非是必要的条件。 所以,楚人便做了,更多的尝试。 也就只有昔日威服四海的大楚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在数不清的尝试中越来越靠近本源的真理——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后,楚人终于确认了,刀兵煞气的产生并非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被杀者濒死时候的极端情绪。 不论是谁,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意志总是最为凝聚的,而这份意志凝聚起来之后,便会或多或少的,产生一些力量——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刀兵煞气的表现形式往往会是杀戮,毕竟被杀的人往往会想要杀回去。 但是,仅仅是如此吗? 刀兵煞气能让人变得更有力,更灵敏,甚至能让人掌握非人的力量,但这份力量到底是如何作用的,楚人对此依旧颇为迷茫——所以为了继续探求这一根本,楚人做了更多的尝试,毕竟这种直接作用于人体,甚至能够让人成为在世仙人的力量,没人能够拒绝。 然后大楚就消失了。 “可惜……” 想到这里,项戎不禁一声长叹。 一方面,或许是哀叹昔日大楚的覆灭,另一方面,或许是在哀叹求知之路的断绝——但更多的,却是在哀叹,他这半天的书算是白翻了。 插在他脊骨中的霸王戟,就是当年楚王室对于煞气研究的精华造物,为了打造这杆兵刃,大楚付出了一名铸剑师,一位君王,以及前后三十余年的东征西讨——但很遗憾的是,楚国的前辈们虽然留下了这柄神兵宝刃,但却没有留下配套的养护措施,以至于他这个后人只能通过翻阅前人留下的记录,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他的话……哎。” 想到这里,项戎不禁又想起了阮山涛。和他这种依靠楚王室的历代积累,才有了一身本事的继承者不同,那个仅凭自己的意志就能铸就“方正之剑”的阮山涛,才是真正的天赋英才。 如果是他这位老友来翻阅这些资料,想来必定是能找出解决办法的吧? “不过也不一定。” 项戎轻轻摇头。 如果是昔日的老友,或许是能做到的,但是就他前些天那次探访来看,他这位曾经的老友,终究还是被那南陈朝堂上的一群蠢猪所污染,已然没了昔日那份豪杰的模样。 所谓宝剑蒙尘,大抵也是如此了。 曾经那个力战诸多太学生,将所有人都打的不敢言语的阮山涛,终究也还是向现实低下了头颅。 “这样的你,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呢?” 这样想着,项戎却抬起头,望向了兖州城的方向。 ———————— 阮山涛做不到的事情,会是什么? 武库的深处,看着手中的怪剑,杜乘锋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 那是阮山涛变成怪物的时候,那痛悔的哀嚎声响彻整个滋阳山——曾几何时,他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颇有素养的老头,居然会露出那副令人不忍直视的做派。 可现在的话,当他将这柄方正之剑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却突然意识到了。 那确实是会后悔的,那可太后悔了。 “对了,老刘,问你个事。” 杜乘锋微微抬起头。 “除了统兵都督之外,这兖州城里还有谁是能说话算话的?” “那个酒鬼能懂什么,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没等刘博伦开口,戚锦山却主动应了上来。 “如果说平时事务的话,除了都督之外,主事的就是一州主簿了。不过你要问武官方面,那军械总管的话语权会大一些,毕竟军械总管不同意,谁也拿不到兵刃……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说你觉得官职小了?那无所谓,我让主簿全程配合伱就是了。”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问问。” 杜乘锋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拔出了剑。 上架感言 行在路上 要上架了。 聊两句吧。 第一次接触网文,还是很小的时候了,那时候应该还是在上小学,有个长我几岁的表哥,他经常上网吧,因此便看了许多回来,他会对我讲,讲那些故事,讲《小兵传奇》,讲《诛仙》又或者《缥缈之旅》,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除了语文课本之外,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故事,讲得这么有意思。 而后的话,等到自己真正去看网文,大概要到初中的时候了,《神墓》,《星辰变》,《兽血沸腾》,《莲花宝鉴》,《亵渎》,《琴帝》,《史上第一混乱》,等等等等……还记得有一阵因为沉迷看《星辰变》,通宵阅读,导致几天没写作业,被班主任拎去蹲讲台前面补,倒是让全班同学都看了笑话。 而在后来,伴随着时光的流逝,有幸追过《斗罗大陆》和《斗破苍穹》的更,也一度为《无限恐怖》的热血而彻夜不眠,《陈二狗的妖孽人生》《琥珀之剑》,《重生之贼行天下》,《遮天》,《仙逆》,《赘婿》,《唐砖》,《奥术神座》,《全职高手》,《钢铁王座》《王牌进化》,等等等等……那些精彩的故事一度让我流连忘返,甚至废寝忘食,眼睛长时间盯着屏幕,出门看东西都会有点重影,但还是忍不住,还是想看下去,还是想看看那些精彩的故事,到底都讲到了什么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知道了,起点这个地方。 如果说起点对我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那大概就是成长吧。在我一路长起来的时光里,在我一路走来的路上,哪怕在我青春年少,连起点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些来自起点的故事也一直都在伴我同行,从未缺席。 而现在,我自己来到了这里。 说自己是网文方面的新人,那多少有些厚脸皮了,但在起点,我倒也确实是新人没错。一想到曾经伴我半生的那些精彩故事就是出自这里,一想到写出这些精彩故事的作者们就是在这里更新的,就多少会有些紧张,半句话都说不利索。 就像现在,敲这段感言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真的能在这种地方写书吗?我真的能在这里讲故事吗?我那点不入流的手艺,真的能在这种地方,拿出来给大家看吗? 我一度质疑自己。 每当看到榜单上那些名家大作,我就不由得心生惭愧,与列位前辈那驾轻就熟的行文相比,我这点微末的手艺撑死也就算个小学生。该学的地方还有很多,我懂的还是太少,这点微末伎俩却要拿出来放在起点,多少还是有些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了。 尤其是在看到有书友说什么证道之类的话,更是深感惭愧,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才疏学浅,手艺不精,能混口饭吃已是不易,又怎么敢痴心妄想,甚至还说什么证道……能写出点有意思的玩意,让大伙在茶余饭后的闲时可以看个乐呵,便已经是人生幸事了。 所以在这里,要认真的说一句,感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即便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但每当在后台看到那些踊跃投票甚至打赏的书友们,看到那些在书评区和间帖里活跃的读者们,看到大伙愿意听我把这故事讲下去,心里便会凭空多生出几分勇气来。 总是要有勇气的,总是要面对的。 就像我自己打拳亦或者练剑时候那样,技艺学成之前,都是从挨打过来的,总是要先有敢于挨打,敢于面对的勇气才行。至于讲故事,大概也是类似,总是要站出来,真正面对了这份紧张与迷茫,才能知道这拳该怎么打,这剑又该怎么挥。 就像一些老朋友刷的那些陈年老梗,路在脚下,对吧? 而现在,却到了我跟大伙一块行在路上的时候了。 只是这个的过程中,难免有些踉跄。 倒是让大伙见笑了。 所谓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 大概说的就是这个吧。 然后的话,还要感谢我的编辑透明老师,在整个写作过程中,透明老师也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就是三天两头老打扰人家,总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另外还要感谢好兄弟子越,以及愿意让我偷他网易云歌单来找感觉的风月老师,以及一路走来,那些帮助过我的弟兄们,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还有屏幕前的大家。 后学末进一碗杜康,在这里对各位衣食父母致敬,多谢列位。 啰嗦了这么多,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求订阅了,如果列位觉得这故事讲得还有些意思,那就水到渠成,接着看下去就好。 那么在最后, 抱拳拱手尊列位。 愿诸位, 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杜康拜谢。 2023/8/9书于江苏南京 (本章完) 第104章 杀官造反 老旧的剑身上残留的刻痕,那是强者在时光中留下的影子。 轻抚着掌中的厚重剑身,杜乘锋仿佛再一次体会到了阮山涛年轻的时候。 毫无疑问,和纥奚青一样,阮山涛同样也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强者,并且与纥奚青不同的是,阮山涛更有智慧,且更有毅力——为了证明自己的剑,他打败了建康都城中的所有太学生,为了实践自己的仁,他更是从一介白身,一路官至司徒。只要他想做的,那就没有做不成的,这就是强者的意志,更是强者的魄力。 可唯有一次,阮山涛选择了妥协。 若是给年轻的阮山涛看到,自己以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或许也会发笑吧,笑那个之后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封连口谕都算不上的传话,就选择隐退朝堂,告老还乡……的确,或许朝堂之上,需要的就是这份妥协的艺术。 但对于强者来说,这却是最没必要的东西。 强者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 “……你要干什么?” 眼见得杜乘锋这边已经拔剑出鞘,戚锦山突然感觉后背有些莫名的发凉。 “你冷静点,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就派人去把你的人送走,送到南边去……” “这个无所谓,我跟他们其实不算太熟。” 杜乘锋笑着摇了摇头。 脚步却愈发地靠近了。 而戚锦山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曾经习练过剑术的戚锦山看得出来,他看得出那持剑的姿态,这是最适合发力的握法,这分明就是攻击的姿态! “杜乘锋!伱要干什么!” 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戚锦山也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华丽佩剑。 “你到底要干什么!” “嘘,别吵。” 嘭! 只是一剑挥下,戚锦山那柄由名匠打造的华丽佩剑,当场便断成两截!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嘭! 没等戚锦山喊出些什么,又是一记沉重的劈砍,砸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一剑,戚锦山当场便骨断筋折,原本持剑的右臂,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都说了,别吵。” 两剑砸翻戚锦山,拎着重剑的杜乘锋却眉头紧皱。 灵感这种东西,往往是一闪而逝的。明明刚才的时候,他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可这戚锦山喊了两嗓子,却直接让他原本通畅的思路又断开了。 这种感觉很烦,真的很烦,令人不适,令人暴躁。 “所以你先冷静一会,我在思考问题。” 杜乘锋露出了一个相对和善的笑容,他觉得友善的沟通更能让人理解自己的意思。 “能明白吗?” “你你你……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对本都督挥剑!” 很明显,戚锦山没能明白这份好意,眼见得杜乘锋再一次靠了过来,右臂重伤的他登时扭头就跑。 一边跑,还在一边大喊着。 “大敌当前,你居然还敢对同袍挥剑相向!你怕不是那草原人派来的奸细!难怪你张嘴闭嘴都是撤军……原来你早就存了投降草原人的心思!你这狗贼,也配做一个陈人吗!你也配!” “首先,我不是草原人。” 对于这个问题,杜乘锋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毕竟真要算起来的话,他杀过的草原人,恐怕比这戚锦山吃过的饭还多。 “其次,我也不是陈人。” 摇了摇头,有些暴躁的杜乘锋干脆抬手一挥。 厚重的方正之剑飞旋出去,当场便砸断了戚锦山的双腿。 断掉的灵感接续了。 是了,和之前那两剑不同,这一剑,却是阮山涛从未做过的事情。 “啊!!!” 双腿尽断的戚锦山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但令他更为惊恐的却是,杜乘锋那越来越近的身形。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眼看着杜乘锋再一次捡起了方正之剑,戚锦山撕心裂肺的大吼着。 “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哦,对哦。” 弯腰捡剑的杜乘锋竟点了点头。 随后解下腰间印绶,丢给了一旁的刘博伦。 “好了,现在不是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提剑一挥。 戚锦山那倒在地上的身躯,却就这么被这柄无锋之剑,从中劈成两半。 “呼……终于安静了。” 一口浊气吐出,杜乘锋只感觉浑身轻松。 一闪而逝的灵感被抓到了。 “这个,大概就是老头你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了吧。” 手握着方正之剑,杜乘锋仿佛感觉到,阮山涛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却并非是那个老年的阮山涛。 而是那个年轻的,一往无前的,天赋英才。 他虽然未曾跟那阮老头学过哪怕一字一句,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却是切实体会到了,那个老头对自己的影响。 所谓言传身教,大抵便是如此了。 这是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传承。 “你居然……把他给杀了?” 一旁的刘博伦手捧着印绶,整个人都在哆嗦。 “你居然,用老头的剑,就这么把他给杀了?” “是啊。” 杜乘锋点点头。 “师傅做不到的事情,做学生的自然要去做到,不然不是白教了?” “老头可不会教你杀官造反……”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骇人,刘博伦的脑子早已停摆——哪怕像他这种不守规矩的人,也从未想过,要用杀了戚锦山的方式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但刘博伦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方式很有效。 真的很有效。 “所以说啊,既然你都知道我杀官造反了,那你这个朝廷命官,还不快跑?”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指了指刘博伦手中的印绶。 “你刚才也听到戚锦山说的了,快去把主簿拿下来,然后兖州城就是你最大了……快点吧,现在是三军混战了,你现在还能有点时间带人撤出去,替我把场子清了。” “啊?哦!” 回过神来的刘博伦连忙拔腿就跑。 但马上,刘博伦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杜乘锋。 “你呢?你不走吗?” “我?这个不着急。”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搬过刘博伦留下的酒坛子,倒扣在那个硕大的“仁”字下面充当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我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 上架加更(1/4) (本章完) 第105章 击鼓,进军 五日之后,兖州城外。 骑在马上,项戎看着眼前这座不算宏伟的城池,思绪万千。 他有些好奇,这个阮山涛遗留下来的弟子,到底准备怎么对付他,要知道他刚刚已经率军渡过了最容易布置防线的河岸,也穿过了最容易设置伏击的山林……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到任何布置,仿佛这兖州城的抵抗根本不存在。 这不像是阮山涛教出来的作风,如果是他那位老友的话,一定会依托环境,布置出数道防线,来尽可能地击杀他麾下的草原甲士,将他们尽可能的拖死在兖州的乡野之间,而他和他带来的那些冲阵猛将,也会被阮山涛本人重点盯防,题字镇压。 层层削弱之下,先锋军就算能抵达城下,也会在城墙之下,被阮山涛放干最后一滴血。 如果不使用大楚的霸王戟,这场仗大概就会打成这样,即便坐镇兖州的阮山涛,手里抓的只是一把烂牌,但项戎却从未怀疑过自己这位老友的本事,不来点盘外招,他怕是真打不过。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防线,伏兵,暗子,陷阱……什么都没有。一路走来,别说南陈的兵卒了,他却是连探马游骑都没见过。哪怕是此刻,他已经率军抵达兖州城下,却依旧没有在城墙上看到任何守卫存在的痕迹。 偌大的兖州城,此刻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 这不像是阮山涛的作风,但项戎却已经猜透了对方的想法。 “想要吓我吗?” 项戎嗤笑一声。 的确,最令人恐惧的就是未知,因为没人知道这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危险——但凡换个将领前来,此刻恐怕就真的会退回去安营扎寨了,毕竟不是谁都愿意以身犯险,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但项戎,却是不怕这些的。 身为楚王室最后的遗民,项戎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在尚且青春年少的时候,他就敢隐姓埋名,只身前往南陈朝廷的都城建康,甚至以学子的身份混入太学之中,而在之后,他游历天下,而后来到蓟北边境的时间,却是比阮山涛来兖州都要早了太多。在确定了南陈朝廷颓势已现之后,他更是独自去了那漠北王庭,以一个南人的身份,凭借一身本事,得了那漠北国师之位。 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区区空城,又怎么能吓得住他? 更何况,他还有,必须要进城的理由。 脊骨里寄宿的霸王戟久未饮血,已然愈发地衰落了,必须来一场足够规模的血祭,才能让神兵恢复些许的威能——要知道这神兵甚至已经有点饥不择食了,就连阮山涛化为怪物之后的残破尸身都不想放过。 那还是不太行的,一方面,就像他说过的那样,阮山涛的意志与霸王戟相性不好,硬要使用只是饮鸩止渴,再者说,那终究是昔日的老友,把人杀了还要取其尸身,多少有点太过不尊重。 更何况,比起阮山涛的残躯,眼前不是有更好的血祭目标吗? “十多万人的城……小了点,不过应该也能让霸王戟稍微满足一下吧?” 这样想着,项戎拔出了腰间软剑。 “听我号令!进城!” “进城!” “进城!” 传令兵们的呼喊声中,巫师们震天的战鼓声中,两道无形剑光轰的一声劈碎了城门。 而向戎,也带着麾下的两万先锋军,逐步开入城中。 几名手持凶煞兵刃的冲阵猛将,都被项戎分派出来,率领各路人马稳步推进,而身为先锋军最强武力的项戎自己,也独领一路军势,在兖州城的主干道上前进着——可即便已经攻入城中,先锋军仍旧没有见到任何抵抗。 他们甚至没有见到,任何活人。 “……嗯?” 项戎的眉头突然皱了皱,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就算这兖州城想要用空城战法来恫吓他,也做不到把这兖州城十余万居民都藏起来的地步吧? 阵仗居然做到这么大……为什么他之前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还是一个人都看不到吗?” 项戎询问着手下的探马游骑。 而那些探马游骑们也是疑惑,作为先头探子的他们在城里已经转了有一会了,可别说什么南人伏兵了,他们却是连半个活人都没看到。 而路边的房舍中,更是还残留了不少吃穿用度,乃至于遗留的钱财,很明显,原本居住在兖州城中的那些人们走得很匆忙,甚至称得上粗暴。 “很像是被赶走的。” 探马游骑们最终是这样回答的。 “看起来这些南人,是真的弃城而逃了。” “了不得!国师威武啊!” “不愧是国师大人!” “有国师大人出马,那些软弱的南人连城都不要了!” 听到探马游骑们如此回报,诸多草原部将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吹捧着项戎的功绩——这也确实是值得吹捧的,要知道他们还是第一次打这么舒服的仗。不费一兵一卒,敌人就都被吓跑了,这等场面他们何曾见过。 只冲这一点,项戎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已然被无限拔高,甚至几乎能与那居于漠北深处的,天神一样的可汗相提并论。 但只有项戎,笑不出来。 “不对。” 项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情况有变!快让其他几路人马撤回来!现在绝对不能分兵!” “什……” 一众草原部将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不知道这位国师大人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明明眼下已经是大胜之势,整个兖州城都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怎么突然就…… “杀!!!”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刺耳的喊杀声从远方的街巷中传来,那是草原甲士们的声音。 紧接着,炽烈的火光便划破了长空。 “是你!” 熟悉的火光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项戎怒目圆睁,一身煞气如同愤怒的雄狮! “你怎么敢!” “你还真敢进来啊……” 远处的街巷中,骑在马上的杜乘锋抬眼看了下远方,顺便继续挥动着手中的厚重大刀。 炽烈的火刃横扫而过,带起大片的残肢断臂,落在那些断垣残恒当中。 只是一刀,便有十一名草原甲士横死当场。 但马背上的杜乘锋却叹息一声。 “不够啊……” 看了眼手中的大刀,杜乘锋轻轻拍打着刀刃,以示安抚。 “别着急,有得是。” 上架加更(2/4) (本章完) 第106章 一个人的围城 挥动着手中的厚重大刀,杜乘锋肆意的收割着那些草原甲士的生命。 手中的厚重大刀仍旧有些不满,至于原因,则是因为杜乘锋之前杀猪居然不用它——不过这种事杜乘锋也没什么办法,他当时只是随手来一下,自然是有什么用什么。方便确实是方便了,倒是忘了照顾这把大刀的感受。 所以要再杀一些,再多杀一些,起码要让这把大刀杀爽了才行。 “看你的了。” 掌中一握,足有五丈长的炽烈火刃便蔓延开来。 架起这柄长得离谱的火刃,杜乘锋纵马从眼前的草原甲士们身边掠过,都不用他有什么动作,炽烈的火刃便已经划开了他们的躯干,将他们削成了两半。 战马跑过三条街巷,便有上百的草原甲士变成了尸体。 这便是煞气外放之后的杀戮效率了。 “就像割草一样简单……”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甚至还能分心走神,只因为这种级别的战斗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太过容易了——在他已经彻底熟悉了煞气外放的感觉后,普通人的战斗对他就没什么意义了。曾经的他或许还要一个接一个的追上去砍杀,但现在,这却已经成为了随便挥刀就能完成的消遣。 当然,消遣归消遣,在收割方面他还是很认真的,毕竟这些草原甲士之中,也不是没有硬茬子。 就比如现在这样。 “喝!” 面对着迎面劈来的炽烈火刃,却有披甲蛮将一声爆喝,手中骨朵猛地一扫,竟带起一股血雨腥风! 只见那血雨腥风,与炽烈火刃迎头撞上,两者之间一时竟不相上下,难解难分! “呦!” 杜乘锋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 居然是煞气外放!又是一个草原人中的高手! “南人小儿!纳命来!” 一边含混不清的喊着,那披甲蛮将一边纵马上前,竟是要与杜乘锋捉对厮杀,大战三百回合! “来得好!” 眼见得那披甲蛮将抡起了掌中骨朵,杜乘锋这边也扬起右臂,高举手中大刀! 紧接着,扣在左手的方正之剑就飞了出去。 “什……” 看到有异物迎面飞来,那披甲蛮将还想抡起骨朵将其打飞。 可谁能想到,刚才还能与炽烈火刃不相上下的腥风,此刻却被那方正之剑当场击碎。 只听“嘭”的一声,刚刚还勇不可当的披甲蛮将登时便被厚重的剑刃打得脑浆迸裂——紧接着炽烈火刃一闪而过,这披甲蛮将却是连脑袋都不剩了,只留下一具无头尸身落下马来,和那满地的尸体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谢了。” 一个镫里藏身,杜乘锋将落在地上的方正之剑抄了起来,而后似乎还嫌不够,却又是在那披甲蛮将脖子上补了一记火刀。 他可是还记得,那个叫向戎的男人颇有手段,甚至通过刀刃上的痕迹,就能推断出兵刃的经历过往——而这也就意味着,反过来的话,通过痕迹推算出兵刃,那个叫向戎的或许也能做到。 那能毁尸灭迹就毁尸灭迹,能多藏一会就多藏一会。 毕竟这方正之剑,实在是过于好用了点。 和杜乘锋接触过的那些,更倾向于将煞气外放,形成各种奇特攻击的兵刃不同,这柄阮老头的随身佩兵,反倒是有些内敛——而内敛的结果,就是让这柄剑像阮老头的名字一样,如同山岳波涛一般厚重。 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技巧,只需要砸过去就可以了,就像阮老头年轻时候最擅长的那两下一样,第一下破掉对面兵刃,第二下碎掉对面骨头。 而杜乘锋这边,作为阮老头的便宜弟子,自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这两下便被他给融成了一下。 毕竟就他自己的感受来说,不少刚刚学会煞气外放的新人,都对自己外放的煞气颇有自信,遇到攻击就直接用煞气格开,俨然是将煞气当成了武器的一部分——但经过杜乘锋自己试验来看,煞气和真正的兵刃还是有点区别的,起码如果刚刚那披甲胡将如果知道用骨朵格挡,那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敲碎脑壳。 外放的煞气是武器的一部分,颅骨自然也是骨头的一部分,杜乘锋这一招撒手碎骨剑,破煞碎颅,却已是得了那阮老头的真传。 不过这一招,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至少现在他还要再多杀上一些草原甲士,来安抚一下手中的厚重大刀。 “嗡——” 像是为了表现自己对于人头被抢的不满,厚重大刀之上的熊熊烈火竟更加炽热了几分。 于是,那些被火刃划过的草原甲士就不止是被切开这么简单了,炽烈的火刃甚至点燃了他们身上的衣物,将他们焚成一团团火炬。 伴随着火炬越来越多,附近几条街巷便充满了烤肉的焦香,这不禁让早晨没吃多少饭的杜乘锋食指大动。 但马上,他的眉头却微微一皱。 “别乱来!撤了!” 收起大刀,杜乘锋拍马就跑,几个拧拐,便遁入了兖州城内那复杂的街巷之中。 而在杜乘锋跑了之后,只是几息的功夫,手持百炼软剑的项戎却已经拍马赶到。 看着那满地的焦黑尸体,此刻项戎就算不去检验伤痕,也已经知道是谁的手笔了——很显然,阮山涛留下的那个弟子非但没走,甚至还主动在这兖州城中,展开了对草原先锋军的伏杀。 两万对一人,这怎么看都是绝对不可能的战斗。 但是,真的不可能吗? “这不是阮山涛的打法……阮山涛教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畜生。” 项戎谨慎的扫视着四周,此刻的他竟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不,不止是他,甚至包括整个草原先锋军,整个兖州城眼下已然彻底成为了那个怪物的猎场,所有进入城中的活人,都是猎物。 这根本不是阮山涛那个提倡仁义的古板之人能教出来的思路,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人类能有的思路。 “我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和刚刚进城时候不同,这一次,项戎体会到的却是,真正的未知。 面对未知的恐惧,有的人会惊慌失措,有的人会陷入迷茫,有的人会借酒浇愁,甚至有人会放弃思考。 而项戎的选择,是抬手划开了自己的脊背。 拔出了那一柄,霸王之戟。 上架加更(3/4) (本章完) 第107章 两头怪物 猛兽正在享受饵料,进入城中的草原先锋军就是这片猎场中的活祭品。 只看这遍地尸骸,项戎便已经明白,那个非人的怪物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血食所带来的美好之处——而眼下他带进来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草原胡人,而是真正的漠北王庭先锋精锐,。 这些披坚执锐,战斗意志坚定的甲士们,或许对于敌军来说还能算得上一场噩梦,但对于隐藏在暗处的那个怪物来说,却是远超于普通生灵的上品猎物。 更何况,他还带来了不少,冲阵猛将。 “连你们也没撑住吗……” 战马行在遍地尸骸的路上,项戎已然认出了第四具冲阵猛将的尸体——这些人都是意志坚硬如铁的勇猛人物,每个人都已经达到了煞气外放的地步,如此强横的实力,放到任何地方都能称得上一方豪雄。 如果说对那些草原精锐甲士们的形容,是如狼似虎,那么这些冲阵猛将,就是真正能吃人的虎狼。 可现在,这些纵横沙场的虎狼,却尽皆倒在了地上,连脑袋都不知道丢去哪了。 青羊部的情报有误,那个使用火刃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幼虎。 而是已经能够以虎狼为食的,更为危险的怪物。 “所以说啊……” 战马继续前行,项戎终于看到了,一些活着的草原残部。 在看到这位国师大人之后,这些残存的草原甲士自然是大喜过望,毕竟从那炽烈火刃之下逃出生天的他们,深知自己根本没办法抗衡那样的怪物——但眼前的国师大人不一样,这位国师大人可是顶尖的强者,即便是那种等级的怪物,只要他们的国师大人出马,也一定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他们的国师大人,此刻手中还握着一柄一看就颇为不凡的凶恶长戟。 “国师大人,这戟是缴获的吗?” 有草原将领不禁啧啧称奇。 “看着真够劲,这些南人的审美……呃?” 话还没说完,这草原将领的声音却直接卡死在了喉咙里。 紧接着,戟刃只是轻轻一扫,斗大的头颅便落在了地上。 “……国师大人?” 看了眼面前的无头尸身,又看了眼那柄还沾着鲜血的凶恶长戟,残存的草原甲士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是单纯的打不过,又不是怯战而逃,至于执行如此严酷的军法吗? “所以说啊……” 一众草原甲士们疑惑的眼光中,项戎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卜字戟。 “与其让他全都吃了,还不如我自己吃。” 嗡—— 卜字大戟横扫而过,十余颗头颅冲天而起。 残存的草原甲士们,登时便陷入大乱。 死里逃生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这位国师大人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而他们的国师大人,显然也懒得跟他们废什么话——此刻的项戎已然彻底成为了掠食者,又怎么可能有闲心跟食物聊天? 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杀下去就好,这便是对食物们最大的仁慈了。 于是,戟刃挥洒之下,三百余名藏匿在此的草原甲士残部,只是片刻就被杀了个精光。 “还不够……” 随便从地上的尸体堆里翻出两块带血的军粮,项戎一边啃着染血的干硬饼子,一边翻身回到马上。 还不够,只是三百多条人命还不够,虽然这些草原甲士们作为精兵,对霸王戟来说也算是挺不错的饵料,但距离真正让霸王戟恢复昔日的威风,还是差了太多。 “得抓紧时间。” 听到远处又响起了喊杀声,项戎便知道,那个怪物,也已经再一次开始了掠食。 很显然,那个怪物应该是不想和他硬碰的,至于原因,项戎也能猜得到,无非是因为见到了阮山涛的残破尸体——山门前那段交流虽然简短,但项戎却也已经观察出了,那怪物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如若对方真的返回山中,观察过阮山涛的残破尸身,那也不难看出,他手中握着某种强横至极的力量。 更何况,那怪物也并非是阮山涛这种极为刚正,甚至堪称迂腐之辈。 比起人来说,那怪物的思路更接近于,大型猛兽。 人会为了理想,或者为了信念,亦或者为了各种各样的缘由,从而拼死战斗,但比人更为凶猛的大型猛兽却从不会选择死战不退——但凡察觉到可能存在的危险,这些猛兽反而会扭头就跑,避免战斗。 这并非是怯战的体现,而是野性的本能,它们会本能的选择保存战力,随时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所以绝不能让这怪物将两万战兵全部吃光,绝不能让这怪物继续成长起来。 不然,这两万战兵被吃光的时候,那个成长起来的怪物,就要过来吃他了。 “那就看看吧……看看我们到底是谁吃了谁。” 紧握手中大戟,项戎也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的确,如果让这怪物将兖州内外的两万草原先锋军全部吃光,手中只有一柄残破霸王戟的他怕不是只能束手待毙——但也就是这种级别的怪物,却是正好能为手中这柄霸王之戟,带来一场饕餮盛宴一般的杀戮! “这是天命!天命在我大楚!” 这一刻,项戎甚至冥冥中感觉到了,或许真的有上天在相助于他,不然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在他即将高举霸王之戟,复兴大楚王朝的时候,却正好有能够修复霸王之戟的好材料,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凶煞的气势,这野蛮的行径……却是正好与这霸王大戟的相性相合!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先做一件事。 他还需要,先让手中的霸王长戟,多进点血食才行。 “国师大人!为,为什么!” 眼见得自家的国师大人归队之后,却突然挥起那柄从未见过的大戟,开始疯狂屠戮起自家将士,一众草原先锋们尽皆亡魂大冒。 “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明明都是为了大汗……” “谁跟你为了大汗。” 长戟挥洒,又是十多个人头飞在了半空。 “老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大楚!” “什……” 眼见得同伴们横尸遍地,残存的草原甲士们连忙扭头就跑。 可没跑几步,他们却突然发现,有拎着炽烈火刃的骑手正在远处的街角,远远地等着他们。 那个手持火刃的骑手,他们是见过的,毕竟刚才他们中的不少人就是被那柄火刃烧死的——可眼下他们却也没有后退的可能了,只因为那位高举长戟的国师大人已经拍马追了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难道他们真就要这么死在这里了吗? “跟我来!” 就在这个时候,这些即将命丧黄泉的草原甲士们,却突然听到一声呼喊。 而当他们抬起头时,却看到那个拎着火刃的骑手,正在对他们招着手。 “……” 一众草原甲士们,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那位高举长戟的国师。 如果被国师大人捉住,不管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行此军法,反正他们一定会死——可如若投了那火刃骑手,虽然对方确实也杀戮众多,但那毕竟是敌人。 是敌人的话,他们过去主动投降当了俘虏,或许还能活下来? “拼了!” 生死关头之下,不知是哪个草原甲士先行催动战马,紧接着大片草原甲士都跟着策马扬鞭,奋起直追。 却是一路向着那火刃骑士的方向冲去。 上架加更(4/4)我去稍微眯一会,晚上还是正常更新。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伙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diooi的打赏,感谢书友20220430014944358的角色打赏承蒙厚爱,实在是破费了。 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108章 百鸟朝凤 “来来来!都过来!” 杜乘锋这边在前面喊着,那些草原甲士们便也纷纷紧追上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没有扬起手中的兵刃,而是将前方那个举着火刃的骑手当成了救星——哪怕对方前不久还是敌人,可无论怎么说,被敌人俘虏,都比被自己人杀死要好点。 并且,更令这些草原人安心的是,那个举着火刃的骑手确实没有下手杀他们。 对方不止没有杀他们,甚至还热络的招呼着他们,在将他们带到一处僻静的街巷之后,那举着火刃的骑手甚至还破开边上的墙壁,从旁边的民居里找了酒和食物出来分给他们。 天知道这些物资为什么会藏在墙里,但这份热情好客的氛围,却让这些又一次死里逃生的草原甲士们,都放松了下来。 只看那火刃骑手的言谈举止,还有行动间的彪悍气势,如果对方不是穿着南人的衣服,那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草原人——并且就口音和气质上来看,甚至还是蓟北附近青羊部的人,这就愈发让这些草原甲士们心生好感了。 投降给南人,那可能有些丢脸,但投降给青羊部的弟兄,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过青羊部现在还存在吗? “现在不是聊这些东西的时候。” 吃饱喝足的杜乘锋一擦嘴,便对着眼前这百来个跟随过来的草原甲士压低了声音。 “首先确定一个问题,你们都不想死,对吧?” “不想。” 一众草原甲士们纷纷点头。 虽然他们都是意志坚硬如铁的好儿郎,不会畏战也不会怯战,就算马革裹尸,对于这些视死如归的战士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但就算再怎么视死如归,那起码也得是战死才行,像这种莫名其妙被自己人杀了,又算什么? 作为顶头上司的国师大人,原本应该要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的国师大人,此刻却要杀了他们,反倒是之前还在与他们交战的敌人,那个屠戮了众多草原勇士的火刃骑手,此刻却在和他们分享酒肉,甚至是好酒好肉。 过于荒谬,无法理解,这些草原甲士们中也不是没有聪明的,可就算他们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没办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行吧,没办法理解,那就不去理解了,反正他们现在没死,吃进嘴里的酒肉也都是真的。 就算要他们现在去死,他们也认了,好歹上路之前,大伙也算是吃了顿好的。 可那火刃骑手,却仍旧没杀他们。 “吃饱了就跟我走。” 翻身上马,杜乘锋前头带路。 “我知道你们想活下去,但是现在城里面很难找到什么安全的地方了……好在我还知道一个隐蔽的去处,那边应该不会有人找到你们。” 听到自己居然能有活路,一众草原甲士们自然跟了上来,吃饱喝足的他们已然彻底放弃了思考,谁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会听谁的。 于是,在短暂的奔袭之后,这些草原甲士们就都来到了位于地下的武库深处,来到了那个硕大的“仁”字前面。 “这里……真的很安全。” 草原甲士们不认得南人的字,但他们却知道此时此刻,地底深处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他们还在这里隐约闻到了酒香,而这也就意味着,那个火刃骑手还为他们准备了美酒。 如此悉心的招待,让一众草原甲士愈发地迷茫了。 “这位……壮士。” 有头领模样的草原甲士,艰难的开口了。 “之前两军交战,多有得罪,这确实是我们不对,可壮士现在不杀我们,甚至还要保护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 ————————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兖州城的另一边,正在追杀那些草原甲士的项戎也颇为迷惑。 原本按照他的判断,此刻他应该在与那怪物争相吞噬饵食才对,那怪物会在杀戮中壮大自身,霸王长戟也会在血祭之中逐渐恢复力量——而在这之后,在双方杀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便会来上一场生死决战,看看到底是他被怪物吃掉,还是这杆霸王长戟会迎来一场新生。 可现在,就在他这边紧锣密鼓的开始杀人的时候,对面却不杀了。 对面的怪物非但不杀了,甚至还在主动救援着那些草原甲士们。每当他这边堵住一些草原甲士,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那个高举火刃的怪物就会从远处蹿出来,大声招呼着让这些草原甲士快跑——最离谱的是,对方用的居然是青羊部的口音,熟悉的草原乡音几乎让这些草原甲士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 当然,也有部分草原甲士多了点心眼,他们还记得那柄火刃之前是如何屠戮草原人的,所以犹豫了片刻,没有上前。 然后这些聪明人就被拍马赶来的项戎割了脑袋。 鲜血与性命的滋养之下,这柄老旧的霸王长戟逐渐泛起了几分光泽,而在煞气的浸润之下,项戎的侧脸上也生出了些许赤红的羽毛——这严格来说不算是好现象,过量的煞气已经开始让他朝着非人的姿态迈进,但此刻的项戎却已经顾不得这个了,他更需要这份煞气带来的力量。 只要霸王长戟能够再恢复一些,就能镇压住凤化的异变,只要再杀得多一些,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再杀得多一些。 所以这些该死的草原人,怎么敌人喊一声就都要跟着跑呢? 这让他怎么杀? “下次应该我先喊才对!” 虽然几次拉扯下来,项戎仍旧不明白那怪物到底想干什么,但他至少已经知道了,应对那怪物的办法。 是了,他才是草原国师,他在那些草原甲士们当中才更有话语权。等到那怪物出现的时候,他这边先来一句“跟我走”,一边是敌人,一边是自己人,那些草原甲士们,又怎么可能不跟着他走呢? 毕竟那敌人的手里,可是亮着几丈长的火刃来着,这玩意轻轻挥一挥,怕不是就要死一片人。 而他手里的这杆大戟……他眼下本就是骑将的模样,拎着兵刃又怎么了? 相比那个拎着火刃的怪物,他才更像是这些草原人的拯救者——更何况那怪物可是不敢与他敌对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冲过去,将那怪物逼退,然后独享眼前的所有饵食。 只能说年轻人还是过于张扬,不懂得内敛的道理,这么喜欢煞气外放,可是会把人吓跑的。 “哈哈,逮到伱了!” 眼见得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远处街角,项戎不禁露出了笑容,登时便要放声大吼。 但马上,项戎却笑不出来了。 “那是,什么?” 项戎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应该是眼花了没错,不然这种事没道理的,真没道理的。 那怪物的兵刃,明明应该是一柄火刃才对。 可为什么此刻他看到的,却是一面,凤凰将旗? “怎么……可能?” 项戎使劲揉了揉眼睛。 然而在他的视线中,那一面老旧的凤凰战旗,依旧随风飘扬。 “快跑!跟我走!” 伴随着一声令下,众多草原甲士们便纷纷向着那面大旗汇聚而去,如同百鸟朝凤。 恍惚之间,项戎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昔日的大楚。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我争取一点之前。 另:感谢大家的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伙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00305101821456,月桂树下的兔子的打赏,感谢本无心1566的角色打赏,诚惶诚恐,实在是破费了。 多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码字。 (本章完) 109章 强的单位 大楚的凤凰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项戎不知道,但这种事情也没有猜测的必要,毕竟当年大楚威服四方,猛将如云,凤凰将旗这种东西,倒是也留存了不少,而在大楚覆灭之后,像这种老旧的武备,往往都会被封进各地的武库里,万一哪天兵刃不够了,也好拿出来充个数。 当然,这只不过是人们下意识的储备习惯而已,大部分时候,这些老旧的兵刃是不会被拿出来列装的。首先大伙又不是没有新的兵刃可用,老兵刃又不是什么神兵宝器,那自然新的更好一点。 再者说,放着大陈的兵刃不用,非得把前朝的旧货拿出来,这是几个意思?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项戎愈发地迷茫了。 对面既然打起了大楚的凤凰将旗,那也就是说……这是友军? 可如果真的还有其他楚国遗民存在,他这个楚王室末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 一时间,项戎举棋不定,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前追过去。 但马上,他便坚定了心神。 假的,一定是假的,那个怪物一定只是刚好在武库中翻到了这一杆大旗,所以准备用这杆大旗来对付他……当然,也不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可能对方真的就是另一支楚人末裔,但对于此刻的项戎来说,却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对方真的是楚人末裔,那也一样照杀不误。 既然是楚人的话,又怎能不为大楚的复国大业流血呢?更何况这个怪物可是已经与他作对了。 与他这个大楚王孙作对,那就是大楚的叛逆,身为楚王室的最后继承者,他便是要平了这个叛贼! “杀!!!” 意志再一次变得坚定,项戎杀得愈发起劲了。 更多,他还要杀得更多才行,那个怪物既然已经开始举旗聚兵,甚至还主动放过了那些草原甲士没杀,那他这边大概也能猜出,这个怪物的用意了——那怪物无非是发现了凤凰将旗的真正用法,准备以将旗聚拢麾下士卒的刀兵煞气,从而凝聚众人之力,准备给他这边来一招狠的。 这倒像是他那位老友能教出来的东西,毕竟相比起杀戮众多来壮大自身来说,使用凤凰战旗来联合众人之力,却是不怎么需要杀人的。 也就是,所谓的仁义之道? “有点想法,但还是愚蠢。” 这便是项戎对这套战法的评价。 所谓的仁义之道,终究只是用来让人们变得良善的东西,这套东西能教出温顺的羊,运气好点或许还能教出干活的牛,但秉承这一套东西的人,却绝对无法成为真正的顶尖掠食者——只因为他们想要往前更进一步的时候,他们真正即将蜕变成强者的时候,他们秉承着的所谓仁义,却会先一步把他们自己框死在原地。 就像他那位老友一样,明明是天赋英才,明明有着空前绝后的实力,却因为这所谓的仁义二字,硬是把自己憋死在了滋阳山里。 明明是一头下山的虎,却硬是被驯服成了田里的牛,每当想起这位老友的境遇,项戎都会颇为惋惜。 而现在,他这位老友的弟子,那个野性难驯的怪物,终于也表露出了,这被驯服的一面。 明明是以虎狼为食的怪物,却被那阮山涛教成了牛羊。 牛羊想要聚拢更多的牛羊,或许足够的数量能够给他们一点胆量,让他们自以为拥有一些力量——的确,成群结队的牛羊或许确实能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战胜一两头普通的虎狼,但也仅仅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国师大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有如狼似虎的草原猛将看着那遍地的尸骸,登时便对着项戎抡起了手中大刀。 “你已经叛变了吗!你居然敢背叛大汗!背叛漠北!” 说着话,那草原猛将手中的大刀已经拉出厚重的煞气刀光,就连大地都被这锋锐无匹的刀光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更是被刀光掀飞在半空,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一时间竟如同地狱降世! 但面对着如此恐怖的一刀,项戎却,只是摇头。 “什么叫背叛,我又不是漠北人……还有,我在想事情,伱太吵了。” 长戟直刺,卜字大戟那剑刃一般的尖锋,此刻竟直接捅穿了迎面而来的刀光。 连带着那草原猛将的头颅一起。 “还好,这个量级,也算是不错了。” 看了眼掌中大戟之上,那愈发明显的光泽,项戎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虎狼就是和牛羊不一样,只是一条虎狼的性命,给大戟带来的滋养,却是胜过那些牛羊百倍有余。 “所以说啊……” 一边继续啃着干硬的军粮,项戎一边继续搜寻着那些能够被充作饵料的生灵们。 和那个怪物不同,他从未想过隐藏行迹,哪怕已经知道了那怪物正等在暗处准备对他出手,这对他来说也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 成群的牛羊或许能吓退猛虎,但大戟在手的他,却早已成为了,以虎狼为食的顶尖掠食者。 只是牛羊的程度,就算来的再多,也没有意义。 ———————— 兖州的地下武库中,杜乘锋还在和草原人们大吃大喝。 这段时间里,被他带回来的草原人,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个了,武库最深处的那个房间自然也挤不下了——于是杜乘锋干脆又腾了几个库房出来,让那些多出来的草原甲士们住下。 这也让草原甲士们愈发地迷惑了,他们搞不懂这个操着青羊部口音的战士,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难道你是准备用那面战旗吗?” 有见多识广的草原将领隐约想到了一个答案。 “就是那面红色的战旗,是准备用那个吗?” “啊?你说这个?” 杜乘锋一时竟没明白,这草原将领是在说些什么。 不过在草原将领开口讲述之后,杜乘锋便也知道了,原来类似这种凤凰将旗的东西,草原人那边也是有的——那种叫苏鲁锭的三叉战矛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指挥军阵用的仪仗,这种兵刃虽然一般不会拿去上阵杀敌,但却有调节煞气冲突,让刀兵煞气融为一体的特殊功效。 就像杜乘锋刚刚接触到这杆凤凰将旗的时候,蓟北武库中的诸多兵刃上的刀兵煞气,都在将旗的凝聚之下融为一体,险些造成煞气爆发,便是这一功能的体现。 “啊这……” 听完了草原将领的解释,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他在磨这杆大旗的时候可没见识到这个,很显然,当年持有这杆大旗的楚军将领比较倒霉,直到战死沙场,都没能让这杆将旗展露出它的不凡之处——反倒是那楚军大将死后,这杆旗颠沛流离,沦落到武库里吃灰的时候,这旗子倒是开始威风八面了。 至于使用战旗来凝聚众人之力,全力一击…… “我倒是没想过这个。” 挠头结束,杜乘锋实话实说。 这确实是实话,毕竟他之前连这杆大旗该怎么用都不知道。 “那你把我们带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草原甲士们愈发地不解了。 “不是要我们的性命,也不是要让我们作为助力,那你把我们带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你们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杜乘锋摇了摇头。 “这是实话,我真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二更送到,晚了一点,大伙早点休息,我也去补个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鸿尘灬never的打赏,抱拳了朋友,实在是破费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去睡一会,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110章 我的意志在你之上 骑在马上,拎着大戟,项戎仍旧在努力地进行着自己的杀戮。 事到如今,这场战争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在两万先锋军陷入这座空城的时候,原本稳步推进的计划便已经彻底破产——虽然项戎不太想承认,但起码就事实上来说,阮山涛留下的那个弟子,真的将他挡了下来。 即便对方用的,压根不是阮山涛的打法。 不过这种事情已经没什么所谓的,反正他又不是草原人,草原人能不能打赢,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又或者说,让草原人和南陈彼此攻杀,然后他负责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更符合他这个楚人利益的事情。 就像现在这样,既然没办法用这城池中十余万居民的性命来滋养霸王戟,那就用草原甲士们的命就好了。反正到时候他只要制造一些谣言,把这个黑锅甩到南陈人的身上,就没有谁会知道他做过这种事情——当然,也不排除有人能看出来,但如果现场收拾的足够好,那至少也能延缓一些被发现的时间。 所以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项戎便拍马过去,将这兖州城的几个城门尽皆封了。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过程上花了点时间,但这一次,整个兖州城却已然成为了真正的死地。 战争?这种事不重要了。 敌我?这种事也无所谓了。 挥动大戟,项戎如同割麦子一般收割着那些草原甲士的头颅,浓郁煞气的浸润之下,项戎身上那些赤红的羽毛也越来越多——但他仍旧是清醒的,仍旧是理智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大楚! 就像他那位老友,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所谓的仁义一样。 平心而论,项戎其实很佩服这位老友,毕竟不是谁都能从一介白身做到官至司徒,但和他这位老友不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便在草原王庭之中,他也如同这位老友在南陈朝堂上一般,需要妥协和忍耐,但自始至终,他都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虚与委蛇。 面对南陈小皇帝的一封口谕,他的老友会选择告老还乡,但换成他的话,那草原可汗若是只想用一封口谕,就阻止他复兴大楚,他绝对会抽出霸王戟,将其当场打死! 而这,便是强者和弱者的不同之处。 身为弱者,为了活下去,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会对现实低头,会承认自己做不到。 但强者不会。 强者不会说什么做不到,也从不会选择退缩,他们会用惊人的毅力,会用绝强的意志,让现实向他们低头! “足以改变现实的,强硬意志。” 这一刻,项戎莫名想起了,楚人对于煞气的理解。 这一次,他对于这份历代楚人留下来的总结,却是感受得愈发清晰了。 “死!” 长戟挥洒,又是十余颗头颅飞到了半空。 如此强硬的,手段。 “杀!!” 即便手臂已经累得有些抬不起来,锋利的大戟仍旧洞穿了数个草原甲士的胸腹。 如此刚硬的,坚持。 “国师大人!为什么!我早晨还给您喂过马……” 没等这个草原甲士说完,锐利的戟刃已然将他剖成两片。 如此坚硬的,意志。 骑在马上的项戎面无表情,此刻的他已然逐渐进入到了另一重境界。 不管是肉体的疲劳,亦或者情感的牵绊,都再也不可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迟滞。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在挥动着大戟,倒不如说是在用强硬的意志来操纵着自己的躯体——而现在,项戎却感受到了,这份强硬的意志终于开始逐渐改变现实,终于让他不再受现实所束缚!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越是杀下去,项戎就越是轻松畅快,这一刻,项戎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当年的楚人会将这条变强的路线,称为羽化登仙之妙法。 只因为,这种只凭一己之力,就能影响整个世界的感觉,真的如同无所不能的仙人一般。 这一刻,项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已经踏入下一个阶段了。 “呼……” 伴随着一口浊气吐出,那些附在项戎身上的羽毛,竟无火自燃。 燃着火星的灰烬片片飘落,项戎再一次恢复了原本的人身,但在他的脸上,手上,还有身上那些裸露的皮肤上,却都有凤凰羽毛一般的纹样浮现而出,这些流淌着光芒的纹样照亮了逐渐昏暗的周围,让他那披甲持戟的身影简直如同在世天神! “原来是这样……” 接过半空中飘落的火星,项戎将其握于掌中。 原来是这样,他已经理解了一切。 行在遍地尸骸的街道上,项戎突然有些唏嘘,原本他只是想要用血迹来恢复这杆霸王长戟,可谁能想到在这个过程中,他却在羽化登仙之道上有了巨大的进展——如果能早点拥有这样的力量,或许这场仗也不至于打成这样了,在那个刚刚冒头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冲过去,将其当场击杀。 至于距离,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已经不是问题。 毕竟如今的他,已然理解了一切。 “呵。” 在又一次看到,那举着大楚凤凰旗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街角的时候,项戎凌空跃起,整个人竟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这一刻,他却是已经不需要战马了,毕竟就算这战马全速奔跑,此刻也已经抵不过他的速度。 就连远处那个举着凤凰旗的怪物,也一样不行。 的确,项戎也承认,这个以虎狼为食的怪物确实很强,能够将他精心准备的这场战役拖到如此地步,足以见得其功底深厚。 可现在的话…… “我的意志在你之上。” 霸王大戟抡起一道弧光,对着那马上的人影当头劈下。 “这一切都该结……嗯?” 必中的大戟劈空了。 只见就在戟刃即将落下的那一刻,眼前的战马却陡然提速,瞬间拉开数个身位,竟是脱离了戟刃覆盖的范畴! “……???” 项戎的脑子突然不够用了。 此刻的他已然踏入了下一重境界,速度早已快过奔马……眼前这明明是一匹普通的便宜战马,怎么可能跑得比他还要更快? 这不现实!完全不现实! “呦,纹身了?” 就在项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有炽烈的火刃对着他迎面劈来。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我尽量两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deciderhell,残月明戟,是吉吉鸭,脑壳硬扛诺基呀,丨季灾丨的打赏,诚惶诚恐,实在是破费了。 谢谢大伙的支持与厚爱,我继续去码字。 (本章完) 第111章 随心而动 刚开始看到向戎突然蹿出来的时候,杜乘锋是真被吓了一跳。 好在他眼下是骑着马的,这匹战马还是当初刘燕然送给他的,虽然肯定到不了顶尖好马的地步,但也能称得上是战马了,至少也还是个四条腿的。 四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骑着战马的他能躲过大戟的挥砍,自然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向戎在吃惊什么?难道说他会觉得自己能跑得比马快? “呦?你还纹身了?” 起手一句垃圾话干扰对手思路,杜乘锋抡起手中大刀便是一记火刀。 炽烈火刃是劈出去了,但杜乘锋却跑得更远了。 傻子才不跑,那向戎身上的发光纹身明显不对劲,更何况对方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杆一看就极为离谱的大戟——之前几次因为距离比较远,他倒是没看清楚这大戟的样子,此刻接近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到底是怎样一柄凶残的怪物。 那缠绕着红色绸布的戟杆,竟是一条足有九尺长的惨白脊骨,而在这脊骨的顶部,却生着两颗骷髅头,一颗骷髅头吐出大戟横刃,另一个骷髅头却仰天吐出大戟尖锋。 和杜乘锋在武库中看到的那些战戟不同,这两支戟刃却都如同稀世宝剑一般,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这与其说是一件兵刃,倒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只是这一支还沾着鲜血的艺术品,其造型怎么看都有些过于残酷和血腥。 “好凶恶的兵刃!” 杜乘锋不禁赞叹出声。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兵刃居然还能做成这个样子,那嚣张蛮横的造型,简直就像是游戏里的武器皮肤一样酷炫。 好厉害,真的好了不起,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一柄威武的大戟。 真的,好想要。 “哈!” 驳马调头,原本打算逃跑的杜乘锋竟又扭头冲了回来。 马不停蹄的架势,竟是比刚才逃跑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 挥动大戟击破炽烈刀光,项戎这边才准备继续追击,却看到了对手拍马冲回来的这一幕。 项戎的脑子登时便不够用了。 对手逃跑,他能理解,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就从未正面交战,这挥动火刃的怪物明显是有些畏惧他的——可这一刻,那怪物却方法突然转了性子,甚至敢对着他直冲过来! 这怪物是疯了吗?居然还敢朝他冲过来! “找死!” 项戎抡起大戟,力贯千钧,便是要让这怪物当场血祭神兵! 即便眼前这怪物已经能够以虎狼为食,但现在的他在经历了这场杀戮之后,却已然磨练出了足以改变现实的,强硬意志! 然而就在霸王大戟与那炽烈刀光,即将撞在一起的时候。 项戎的视线却突然捕捉到了,藏在那炽烈刀光之后的,一点寒芒。 “卑鄙无耻!” 左手一拍腰间,藏在腰带中的百炼软剑铿然出鞘,柔软的百炼钢此刻几乎都拧成了麻花,才算是将那柄飞掷而来的无锋重剑缠了下来。 这把无锋重剑,项戎简直太过熟悉。 这分明是阮山涛的随身佩兵。 居然还藏了这种暗手,是准备用这柄兵刃来给阮山涛报仇吗? 很遗憾,这种东西,毫无意义。 “嗡——” 右手霸王大戟与那炽烈刀光相对,项戎左手的百炼软剑却也已经扬了起来,海量的煞气汇聚于剑身之上,这一道剑光足以开山裂石! 但这持剑的左手,却没能挥下去。 只因为,一只大手,俨然已经卡在了他的腕子上。 “什……” 直到这时,项戎才意识到,劈在那霸王大戟之上的,仅仅只是一把炽烈火刀。 而那持刀之人,却早已在火光的掩护之下,欺身近前! 长戟轻松将炽烈火刃凌空刺落,但另一只大手,却也已经揪住了项戎的领子。 这幅姿态,项戎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就是草原上最流行的博克摔跤! “喝!” 吐气开声,项戎沉腰坐马。 的确,他也承认,对方能想出在关键时候弃刀近身的法子,也算是有些急智,但对于已经磨练出强硬意志的他来说,又能算什么呢? 强硬的意志,可以改变现实! “嘿!” 就在眼前那怪物准备发力将他掀翻的时候,项戎也猛地发力,满身的羽毛纹样爆发出刺目的光亮,一时间竟是让他变得力大无穷! 紧接着,天旋地转。 项戎还是飞了起来。 直到整个身躯砸在地上,项戎都没办法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他的意志已经如此强硬,明明他已经拥有了改变现实的力量,为什么还会,为什么还会…… “一把老骨头了,还跟我比摔跤。” 双手锁死向戎的臂膀,杜乘锋不禁看了看自己那粗壮的胳膊,又看了看向戎那只能算是稍有锻炼痕迹的身板。 他只觉得,这老登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老话说拳怕少壮,这老登都一把年纪了,又怎么敢跟他比拼力气? 要知道,哪怕没学摔跤之前,他空手打架,也是未曾输过的。 “你……” 看着那怪物脸上的自信模样,项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没能改变现实,他甚至一度做到了,在强硬意志的驱使之下,他的身躯已经爆发出了不可能存在的伟力。 但这份足以改变现实的强硬意志,却撞上了,另一重现实。 他的犹豫,他的迷茫,他的疑惑,他的迟疑,他的贪婪,他的执着,他的计划,他的决策……从他需要想办法应对这个怪物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个彻底。 明明以他的实力,别说这阮山涛的弟子,就算是阮山涛本人,他也是说杀就杀,根本不需要思考任何办法——可偏偏是这一次,偏偏就是这一次,他却是想的多了些。 一失足,却成千古恨。 “呜!” 就在这个时候,项戎的胸腹之间却骤然一痛。 是了,博克摔跤,本就是模仿自披甲勇士们的战场搏杀,那些膀大腰圆的草原勇士们在将敌人摔在地上后,便会摸出腰间的小刀,顺着甲片缝隙捅进去。 一柄,两柄,三柄,五柄……足足二十五柄各式短刃捅在项戎身上,一时间竟是将项戎捅得如同筛子一般,浑身是洞。 直到确认向戎有进气没出气之后,杜乘锋这才从向戎身上爬了起来。 他居然,做到了。 不过这种事,做到了才是正常的,毕竟为了这一次近身搏杀,他几乎可以算是拼上了性命——不管是以刀抵戟,还是空手近身,中间但凡有一点差错,他都会横尸当场,要知道这可是向戎,是草原国师,是与阮山涛相差无几的恐怖怪物! 但也正是因为阮山涛的存在,他才会如此兵行险着。 “为什么……” 就在杜乘锋起身的时候,地上的项戎,却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为什么你这样的天赋英才,却甘心给那南陈当狗……难道就是因为我杀了伱的师傅吗?难道就是因为阮山涛?” “……其实不是。” 听到濒死的向戎居然这么问,杜乘锋不禁挠了挠头。 那确实不是,毕竟他跟阮老头真不熟,虽然对方确实让他去山里听课来着,可他这边连一节课都没上,那阮老头就已经死了。 仅仅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又哪来的报仇这一说? “这样吧,你也要死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叹息一声,杜乘锋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向戎。 “首先我不是陈人,然后我也不是为了报仇……行了别张嘴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阮老头讲的仁义我也知道,不过我没听过课,也不是为了那个。” 说到这里,杜乘锋看着向戎的双眼。 “我只是很想试试,能不能把你们全都打死。” “只是……这个?” 倒在地上的项戎目瞪口呆。 这怪物会动手的理由,他想过太多种结果,像是为了师傅报仇,为了仁义而战,为了南陈朝廷,亦或者为了自身晋阶……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怪物与他交战的理由,居然这么离谱。 就是因为这个狗屁倒灶的理由,他们就要打成这样? 就是这个狗屁倒灶的理由,打断了大楚复兴的大业? “只是这个。” 杜乘锋点点头。 “虽然我也知道我该走,但是不试试的话,我晚上睡不着觉。” 或许这就是阮老头教给他的,最为重要的东西了,虽然双方未曾有过什么真正的授课,但老头却用生命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想做,就去做。 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不要等到老了再后悔一辈子。很多事情错过了那个时间之后,即便再怎么补救也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当然,这种随心所欲并非是毫无代价的,它需要能力,需要力量,需要勇于担负这份责任的勇气,哪怕会为此付出生命。 所以,这偌大的兖州城中,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就像年轻时候的阮山涛,会以一己之力,对战整个建康都城的太学生一样。 的确,这种举动毫无意义,甚至显得有些愚蠢,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不留下来试试,以后午夜梦回,想到自己居然怯战而逃,他晚上真的会睡不着觉,而向戎那强横无匹的身姿则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不管他去到哪里都不可能安定下来,他会担心,他会恐惧,他会怕向戎什么时候带着草原骑兵杀过来。 只用了两击就杀死了阮山涛,这个叫向戎的男人实在是太过强大,曾几何时,杜乘锋也曾数次想象过,他与这向戎之间如果展开战斗,会是怎样的场景——可每次想象的结果,却都是他被瞬间杀死,整个躯体都被那声势浩大的剑芒彻底抹除。 不能与向戎交战,不能直接与向戎交战,他无数次的这样告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犹豫不前——也就是在他犹豫不前的时候,那向戎却主动开始抡起大戟,杀戮起那些草原甲士来。 是某种特殊的草原战法吗?通过杀戮自己人来增强实力?杜乘锋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管敌人怎么做,他都需要试试。 如果连最起码的尝试都不敢,那他这一身实力,难道只是摆设吗? 毕竟,不是每次,敌人都会等你准备好再动手。 所以,随心而动,随刃而行。 “真的跟别的事没关系,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打死你们,很想试试,仅此而已。” 看到地上的向戎仍旧是那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当然,现在是做到了……感觉很爽,就像是终于拉出来一样,轻松愉快。”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却一边伸出手去,尝试去摸那柄凶恶大戟。 是了,虽然嘴上说着只因为那个,但真正让他回头的理由,却还有这杆大戟——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么一柄艺术品一般的兵刃,谁都不会。 但地上的项戎却没有看到这些小动作,失血过多的他已然失去了视线。 而他的意识,却还停留在刚才的简短对话中。 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打断了他复兴大楚的计划? 仅仅就只是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 项戎的眼中渗出了鲜血。 仅仅只是这样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这屎一样的理由,居然能战胜他那已经能够改变现实的坚强意志?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这怪物就能变得比他还强?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明明他已经为大楚的复兴付出了那么多……明明是他更强才对! “恨啊……” 生命的最后一刻,项戎目眦欲裂。 “我好恨!” 轰—— 就在杜乘锋即将触碰到大戟的一刹那,倒在血泊中的项戎却猛然炸成一团火柱! “什……” 腥红的火柱带着鲜血的腥臭,惊得杜乘锋连忙飞身退去——他可是还记得,这个叫向戎的草原国师,可是曾两招就击杀了已经化身怪物的阮山涛。要知道当时的阮山涛可是已经扎根于整个滋阳山,可却仍旧被这向戎用某种不知名的手段当场击杀。 刚才在交战的时候,他还在好奇,这向戎为什么直到最后,都没有用出那份不知名的恐怖招数,可现在看来的话…… “……嗯?” 眼看着有东西从那血色火柱中探出,杜乘锋却微微一愣。 从血色光柱中探出的并非是向戎的手,反而是一只巨大的鸟爪,紧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四只巨大的鸟爪如同百炼刀锋一般锐利,只看那鸟爪的大小,甚至能轻松抓起一头公牛! 与此同时,却有刺耳的声音,从鸟爪中央的口器中传了出来。 “好恨,好恨……” 腥红的火柱瞬间变得漆黑。 好恨,好恨,项戎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恨,恨这世道不公,恨这苍天无眼,恨这世间万物,他憎恨这眼前的所有一切! 所以,他还不能死。 他还没有释放这刻骨的憎恨,他还没有报了这世间的血仇,他还没有复兴大楚,他还没有做到他想做的……他绝对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里! 就像楚人崇拜的不死凤凰那样,即便已经灯枯油尽,他也会在烈焰中重获新生! “我好恨!” 十八对钢铁羽翼撕裂血肉舒展开来,遮天蔽日,腐臭的血雨从半空中落下,带着撕心裂肺的哀鸣。 而项戎,也睁开了那四双已经瞎掉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个唯一站立的人影。 漆黑的尾羽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锐利如百炼剑锋。 第二更送到,加了点班,所以来的有点晚,大伙见谅。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不抡大锤了,加班给人加晕了,我去睡会,大家早安。 (本章完) 第112章 随刃而行 杜乘锋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应该已经足够了解了。 好吧,纥奚青是这样,阮山涛是这样,向戎还是这样……这个世界里但凡有些本事的人,死后就都会变成怪物是吗? 第一次的话,他会吓一跳,第二次的话,他会不知道怎么应对。 但这都已经,第三次了。 “我能把他打死吗?” 杜乘锋不禁思考起来。 的确,现在撤退,依旧是最理智的决定,就像当初面对纥奚青的时候,他们双方也是交手数次,互相试探,甚至彼此都成长了数次之后,才算是真正分出了胜负。 但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远远没有被打进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能打,他还能继续,他手中的刀还能继续砍下去。 “所以,为什么要止步不前?” 在捡起地上的方正之剑时,仿佛有温热的手掌,搭在了杜乘锋的肩上。 是阮山涛吗? 不。 “是你……” 杜乘锋低下头,看着掌中的方正之剑。 或许这柄剑也曾与阮山涛争执过吧,为什么不使用它,不用它去践行自己的仁义之道,哪怕前面会有再多的艰难险阻,哪怕需要挥剑打死那南陈皇帝——但阮山涛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不管是因为仁义的束缚,还是因为想象不出打死南陈皇帝会有什么后果,那个老头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条,更为容易的路子。 而不是挥舞这柄无锋之剑,去斩破未知的恐惧,去践行自己的仁义,去开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那你呢?” 这一刻,杜乘锋似乎听到了,有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种事,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 杜乘锋握住了手中的剑。 是啊,这种事情已经说过太多次了,从他意识到阮山涛最后遗留的经验之时,从他挥剑斩杀戚锦山的时候开始……的确,这与他原本的想法不符,甚至与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相悖,斩杀戚锦山,主动迎战草原先锋军,这都与他追求的平静生活,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会让他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 可是,退一步,他就能得偿所愿了吗? 不可能的,这一点只要看看阮山涛就知道了,阮山涛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能用迂回的方式来继续实现自己的仁义,但是结果呢? “是他不相信伱能开出一条前路,还是他不相信,握着你的自己,能开出一条前路?” 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不管是愚蠢也好,蛮勇也罢,他不是阮山涛,他不会后退。 想到,就去做,这是阮山涛留给他的最后一课。 那么,想到,却又做不到,该怎么办呢? 是了,就像人类还是猿猴的时候那样,面对着残忍的猛兽,面对着恶劣的环境,面对着残酷的现实,就算他们有再多的想法,有再多想要做的事情,又能有什么用呢?他们能打得过那些残忍的猛兽吗?能战胜这恶劣的环境吗?能在这残酷的现实中生存下去吗? 然而,在某个时候,在某个紧要关头,终究还是有猿猴拿起了木棒和石块,指向了那些战力远超于自己的凶残猛兽。 自此,一切便有所不同。 “来!” 剑锋扬起,迎向那暴雨一般的无数刀锋。 方正之剑兴奋地嗡鸣着,这柄原本极度内敛的厚重怪剑,此刻竟隐隐绽放出炽热的华光! “来!” 方正之剑仿佛也在兴奋的呐喊着,它在期待着,它在盼望着,它即将去斩破那些,真正的艰难险阻! 然后,它便被插回了鞘里。 “别着急,等会再用你。”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却拎起了另一杆兵刃。 那是一柄,造型夸张的,凶恶长戟。 好吧,虽然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但想要只凭一柄三尺不到的重剑,就去面对那铺天盖地的刀锋暴雨,终究还是有点太短了。 还是这柄刚刚捡来的大戟,更合适一些。 更何况…… “我早就想试试这个了!” 造型夸张的大戟舞成一团光幕,即便那刀锋暴雨铺天盖地,一时间却也难以伤到杜乘锋分毫! 和那夸张的造型不同,这柄大戟,居然出乎意料的好用!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眼见得原本独属于大楚王室的霸王戟,居然落到了那屎一样的怪物手中,已然生出十六双盲眼的项戎目眦欲裂! “你居然敢碰它……你居然敢碰它!好恨!我好恨!” 极致恨意的催动之下,半空中的畸形黑凤扬起八条利爪,猛地俯冲下来,竟是要将那杆大戟抢回来! 但这,反而给了杜乘锋机会。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是,我相信你。” 这样说着,杜乘锋抡起了手中的大戟。 “你愿意,相信我吗?” 造型夸张的大戟没有给出什么回应。 它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嗡——” 漆黑凤凰的半截残躯,自半空中轰然坠落。 偌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半空中的畸形黑凤却仍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或者说,他不想承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三十六双瞎掉的凤眼尽皆睁开,半空中的项戎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霸王戟怎么会承认你!明明我才是楚王室的后裔!明明我才是真正的霸者!我才是真正的霸道!我都杀了那么多人……它怎么会选中你这个只会拉屎的畜……” “把嘴闭上!” 没等这漆黑火凤说完,杜乘锋便瞄准那半空中的半截残缺火凤,抬手便将手中的大戟掷了出去。 上一次面对那纥奚青的时候,他让那变成怪鸟的纥奚青跑了数次,这一次的话,他却是不会再让这向戎跑掉了。 “铮——” 眼见得另外半截火凤也被大戟钉死在半空中,杜乘锋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了刚刚掉落的厚重大刀,紧接着辨认了一下方位,便一路向着火凤残躯的坠落点冲去。 一个是为了把丢出去的大戟捡回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最后的补刀,确认这向戎彻底死亡。 毕竟跟那纥奚青不同,这向戎化身的畸形黑凤,生命力有点旺盛的过头了,只剩下半截身子都能差点飞走,他实在不能保证对方到底有没有彻底死透。 好在,一路过去之后,他终究还是看到了那连头颅都缺了一半的巨大尸体,同样也捡回了丢出去的夸张大戟。 只是当杜乘锋回过头来,检查尸体的时候,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还能……这样?” 看着那已经被大戟撕开一半的畸形尸体,杜乘锋瞠目结舌。 只见那尸体的缺口处,那原本应该被整齐切开的血肉之上,竟带着一个人形的缺口。 很显然,那里原本应该有一块人形模样的血肉才对。 而现在,那块血肉,却已经消失无踪。 第一更送到,来的有点晚了,我去写第二更,考虑到工作量,大伙早晨见吧。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13章 落凤坡 兖州城外,浑身是血的项戎纵马狂奔。 作为楚人的最后末裔,他虽然没有阮山涛那样的惊艳天赋,但只靠着一身昔日楚王室遗留下来的宝贵才学,他也能与阮山涛不分伯仲——说到底,那毕竟是昔日大楚一朝遗留下来的真正精华,其中各种技术更是匪夷所思。 就像现在这样,尸解之法,那怪物绝对不可能想得到,他在凤化之后居然还能再变回来。 不过这一切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虽然用尸解的办法争取到了脱身的机会,但他却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凤化的庞大躯壳中重新恢复人身,不亚于让他再死一次,而他那一身强横实力也因此彻底归零——但最令项戎无法接受的,却是他没能带走那杆霸王戟。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在半截凤化残躯落在地上之后,以尸解之法脱身的他,本就是距离那长戟最近的。 但是那杆大戟却拒绝了他。 大戟拒绝了他,连碰都不让他碰。 他尝试了三次,却尽皆被弹了回来,哪怕他再怎么坚定意志,再怎么表明自己复兴大楚,乃至于杀尽天下的决心,那杆大戟都不为所动——天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那杆大戟居然否认了他的霸道,否认了他的霸念。 于是,在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响之后,项戎也只能抓紧时间,一路远遁。 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只要还能活下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的确,这一次他是输了,那个阮山涛留下的怪物,用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直接在这大楚复国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将所有计划彻底打断,让他像被人骑在脖子上拉了屎一样恶心,但至少他还没死透,他这个大楚的最后遗民还活着。 不止是活着,他甚至还逐渐理解了,自己到底为什么没被那大戟承认。 如果说刚才他还不清楚,那怪物到底是怎么赢的,那么现在的话,在一路奔逃之中,他却已经逐渐明白了。 和等待了数十年的时机,才准备开始复兴大楚的他不同,那个怪物却是拼了性命也要骑在他身上脖子上拉屎。虽然真若论起理智来说,明显是前者更为理智,但要说霸道的话,明显是后者更加不讲道理。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是了,在翻看楚人遗留的笔记时,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又或者说,不讲道理才是正常的。想当年楚人威服天下的时候,又何曾跟谁讲过道理?大陈太祖力压四方的时候,又何曾给谁讲过道理?甚至就在前不久,他出手刺杀阮山涛的时候,难道和阮山涛讲过道理吗? 道理这种东西,终究是讲给弱者听的,只有弱者才会需要钻研规则,熟悉套路,从而在规则中找出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借势而动。 至于强者……强者不需要钻研什么规则和道理,毕竟他们本身就是最大的道理。 “哎……” 想到这里,骑在马上的项戎不禁叹息一声。 这一刻,他却也已经感觉到了,为什么昔日的老友,化为怪物之后居然会悔成那样——只因为此刻的他,心中也是充满了后悔的。 如果能早点明白这一层,大楚的复兴计划也就不会被打断了,如果能早点意识到这一层,他压根就不会去什么草原——在游历天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选一个顺眼的地方先安营扎寨了。要知道,从年轻的时候,一直到现在,这几十年里,阮山涛都能从一介白身做到官居司徒,大权在握。 那么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他难道就不能先打下几座城池,将楚人的大旗先插起来? 要知道当年的他和那阮山涛,可是不相伯仲。 如果那样的话,大楚的霸王戟怕不是早就承认他了,有着霸王戟相助,他怕不是早就打出了燎原之势,到时候以楚国君王的身份来堂堂正正的招降那位老友,二人同心协力,共立新朝,也能算是一段佳话。 可惜,没有如果。 当年的他终究没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昔日的老友也因为挡了他的路,被他亲手杀死。 曾经他还嘲笑过,嘲笑过这位老友苦心钻营一辈子,到最后却倒在一封口谕上,不敢直接打死那南陈小皇帝——可现在想想的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畏惧南陈兵锋,不敢举起楚人大旗,就连动起手来都要去找草原人借兵? 说到底,他与那阮山涛,却是没什么不同的。 “不,还有一点不一样。” 项戎眯起了眼睛。 是了,还有一点是不一样的。 那就是,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更何况,他已经和曾经的那个他截然不同——如今的他已然明悟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霸念,现在的他已然拥有了改变现实的意志。即便现在的他年岁已高,但只要给他点时间,再给他一点时间…… “师父!你怎么在这?” 就在项戎心潮澎湃,准备找个地方卷土重来的时候,却有声音叫住了他。 “师父,你这身上怎么没穿多少衣服啊?” “……嗯?” 项戎抬头一看,却发现远方缓坡上那一骑人影,有点眼熟。 是了,这不是他那个好徒儿吗? 好起来了,这次真的好起来了,谁能想到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他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昔日收留的猫狗,此刻也已经成长为可靠的护卫。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刚才出来得匆忙,倒是忘了。” 一边停下战马,项戎一边热情的对崔远打着招呼。 “倒是你,伱怎么过来了?” “过来有点事,要找个人。” 这样说着,崔远却翻身下了马。 “不过能看到师父你的话,倒是正好有件事需要请教……师父,弟子在剑术一道上,有一事不明。”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项戎连连摆手。 后面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现在又哪里是聊什么剑术的时候。 “先赶路,有什么事的话,等我们去到个安全的地方之后再说。” 那确实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漠北草原应该是不能回去了,丢了两万先锋军的可汗怕不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相比之下,南陈倒是个好去处,蓟州和兖州搞成这个样子,山北道都快被打烂了,接下来南陈一定会出兵北上,对草原人的进攻展开防御——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翻过山去,去山南道,去沂州或者海州,甚至更远一点的扬州。 都说大隐隐于市,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个楚人的末裔,居然敢深入到建康都城附近。 而那繁华的扬州,也确实是个适合养伤的好地方。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 确定了目的地的项戎这才发现,自己的弟子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有什么事吗?” “果然是这样……啊,没事。” 崔远尴尬的挠了挠头。 “师父,在下只是想说……” 这样说着,一柄没了尖的断剑却突然抵在了项戎的颈间。 看了看颈间的断剑,又看了看崔远那一脸认真的面孔,项戎不禁笑了起来。 是了,这就是当初他为什么不带这个便宜徒弟做事的原因。他这个徒弟严格来说不算差,有毅力,也有悟性,就是这性子比较轴了一些,总是喜欢做出点出人意料的举动。 就像现在这样,这剑断了尖,还非得用这种办法来跟他说。 “这个无所谓的,反正是当初在蓟州随手买的便宜剑。” 项戎摇了摇头,甚至都懒得将这断剑推开。 “好了,把这玩意丢了就行了,这剑尖都没了,也杀不了人……” 铮—— 五尺剑芒瞬间闪过。 项戎那斗大的头颅,应声而落。 “……师父?” 看着那颗还残留着笑容的头颅从坡上缓缓滚落,崔远瞠目结舌。 那个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师父,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挡不下来? 第二更送到,我今天早点休息,大家早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们晚上见。 (本章完) 第114章 路在脚下 兖州城中,杜乘锋这边还在四处搜寻着向戎的痕迹。 没道理的,这完全没道理的,这都能给那向戎跑了,变成怪物居然还有变回来这一说——杜乘锋曾经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足够了解了,可现在看来,对于这个离谱的世界,他的了解还是有点太少了。 “怎么这都能给他跑了呢?” 这一刻,杜乘锋只怪自己还不够严谨,如果他当时不是选择投出大戟,而是选择追上去近身战斗,那向戎也未必能有这假死脱身的机会。 然而,在这见了鬼的信息不对称之下,他终究还是自信投出了大戟,而向戎也成功逃出生天。 “还好他没把戟带走……” 握着手中的大戟,杜乘锋不禁一阵后怕,要知道那向戎假死脱身的时候,却也是离这杆大戟最近的时候,如果对方真把他这杆大戟给拔走了,那他可就亏大了。 好在那向戎似乎很着急逃跑,根本没顾上别的,他的大戟也就还没丢。 这或许算是为数不多的好事了,毕竟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宝贝。 “所以你来干什么?” 眼看着失魂落魄的崔远不知什么时候从远处冒了出来,杜乘锋不禁抬起了头。 “你不是跟着队伍一块走了吗?怎么还回来……也好,既然回来了,那就来看看我的大戟。” 说着话,杜乘锋却又将这杆大戟亮了出来,那夸张的造型,凶煞的气势,一看就知道是战戟中的极品。 但崔远却没有看戟的意思,仍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短暂的交流之后,杜乘锋才知道,这崔远居然是被撤离队伍派出来的——在知道杜乘锋居然没有选择撤离,而是留在的危险的兖州时,李木匠和乡亲们便去找了刘博伦,想要把杜乘锋给叫回来。不过当时兖州已经成了战区,乡亲们想要回来怕是不成的。 于是大伙合计了一下,凑了点钱出来,便请了当时队伍里身手最好的崔远出面,拜托他去兖州城瞅一眼,看看杜乘锋这边,到底怎么样了。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为了掩埋自己的师父,这崔远却是耽搁了一点时间。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知道了,这崔远抑郁的缘由。 “师父死了?” 在听到了崔远变成这样的原因之后,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这……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虽然严格来说,让崔远偷袭自己的师父,还是他这边撺掇的,但那毕竟是崔远的师父,是比崔远强了不知多少的厉害人物,不管怎么想,崔远都不可能偷袭成功吧? 可谁能想到,崔远居然真能把自己的师父给一剑宰了。 所以说这个精神病的师父到底是谁,怎么还能菜到这种地步? “那个,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生老病死本身就是人之常情。” 杜乘锋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说点好听的开导一下。 “你看,我老师也死了,我不就一点事都没有……啊不是,我没那意思。” 眼见得崔远的脑袋这就要开始红温,杜乘锋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过于离谱了,连忙出言补救。 “我是说,我老师也死了,但是我就没有沉浸在悲伤里……这么说吧,我且问伱,你觉得以你师父的身手,就你那一剑,难道就躲不开吗?” “……不可能。” 崔远登时便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师父一身绝学举世无双,又怎么可能躲不过他的剑呢? “所以说,他明明能躲得过去,也能随手挡开,但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说这话,杜乘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仔细想想,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这……” 崔远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难道说,他老人家,这是另有深意?” “对!没错!就是这个!” 杜乘锋登时连连点头。 “他肯定是另有深意,不然又怎么可能连你的剑都躲不过呢?” “什……” 崔远登时便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或许,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吧。” 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这一刻,他却是想起了那个阮老头。 的确,虽然他仅仅只能算是名义上的学生,没能从那阮老头那里学到哪怕半句,但在课堂之外,在阮老头死了之后,他终究还是学到了太多太多。 虽然大部分的知识,只靠讲述就能传递,但总有些关键的部分,是必须言传身教才能完成的。 也正是因为阮老头的言传身教,杜乘锋这边也才能意识到,要有向命运本身挑战的勇气,要有将想法化为现实的毅力,如果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也不要像阮老头自己一样踟蹰不前,甚至遗憾退场。 而是要拿起剑。 这便是阮老头教给他的东西,也是兖州名宿阮山涛最后的言传身教。 “所以你师父大概也是这样吧。” 聊到最后,杜乘锋做出了总结。 “只是,你师父到底想要教你什么,这个可能还需要你自己去悟,毕竟你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 崔远缓缓点头。 “这是一场教学……”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赶快回去吧。” 眼看着崔远这边又陷入了思考,杜乘锋连忙出言打断。毕竟以崔远现在的状态,怕不是越想越伤神,还不如赶紧给这精神病找点事做。 只是在杜乘锋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却发现,崔远没有动。 “你不一块回去吗?” “在下……” 崔远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虽然曾经的他,能够做到意志坚定,乃至于日挥三千剑,坚持十余年,但那也是因为他清楚,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站到师父的身边。 而现在,师父却死了。 他又该去到哪里呢? “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听到崔远这么问,杜乘锋不禁也陷入了迷茫。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初来乍到的时候了,当时的他一穷二白没得选择,所以只能暂居在杨家堡慢慢发展,而现在他却已经有了一身实力,天下大可去得,或许他不用再跟在杨家堡乡亲们的身边了,或许他可以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他甚至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小院子,就这么终老此生。 如果说崔远是失去了师父的指引,那他这边却是从来就没有人给过他指引,在这偌大的世界之中,他该何去何从? 不,或许还是有人给过他指引的。 “我要先回去报个平安,然后去看看有没有风景好,并且很宜居的地方。” 顺着心中本能的想法,杜乘锋随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至于前路之类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相信,只要往前走下去,总是能趟出一条路的。” 这样说着,杜乘锋对着崔远伸出了手。 “前路这种东西,只靠想是想不出来的,不如先走起来,路在脚下。” “路在……脚下吗?” 崔远想了想,还是握住了杜乘锋的手掌。 的确,既然不知道该去向何方,那不如先走着看看。 万一走着走着,就见到了前路呢? “所以先生这是要去哪?” 眼看着杜乘锋居然返身往兖州城里面走,崔远不禁一愣。 “不是路在脚下吗?先生怎么还往回走?” “傻了吗?你还真准备用脚走啊?” 听到崔远的疑问,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路在脚下,这种话拿来激励一下精神也就行了。 真要赶路的话,他当然要去骑马。 起的有点晚了,作息越来越阴间了,然后考虑到这两章的阅读体验,就连在一起发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隐者之秋,书友20220312152253311,烈丶颖,古月因我而辉煌的打赏,承蒙厚爱,实在是破费了。 (本章完) 第115章 汗王 兖州边境处,有大片的乌鸦从人群上方掠过。 听到乌鸦那聒噪的叫声,人们纷纷丢了土块和石头过去——这些人都是兖州城曾经的居民,平日里都过着自己的日子,虽然他们也都知道,大陈和漠北之间摩擦已久,但他们却从未想过,战争会突然爆发。 而后,他们便流离失所。 或许这就是战争了,战争从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起码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战争意味着背井离乡,意味着失去一切——当然,这些兖州人也都知道,眼下那些草原人,怕不是已经开始在他们的家园中作威作福,而他们所失去的,也都会被那些草原人抢掠干净。 这便是他们对战争的理解了,战争是远比天灾更加混乱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看向乌鸦的视线,更加烦躁了几分。 “呱——” 被石头砸中的乌鸦惨叫一声,连忙继续飞向远方。 掠过荒无人烟的村庄,飞过破烂的滋阳山,乌鸦们纷纷落入了兖州城内。 而在这残破的兖州城中,还有更多的乌鸦,正在啄食着地上的残破尸体。 这些尸体生前都是漠北王庭中的精锐,是一等一的战士,在那位汗王的命令下,他们远赴南方,准备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在来这里的路上,他们也曾想过,这场战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像是财富,功勋,地位,乃至于他们能想象到的一切。 但战争带给他们的,却只有死亡。 除了死亡之外,他们没能收获任何东西,眼下不止是身家性命,甚至连身上残存的血肉,也被那些乌鸦啄食了去。 唯一开心的,或许只有这些乌鸦了,它们有段时间没有吃过这么饱了,上一次的话,应该还是在更北边的蓟州——当然,乌鸦是不会记得地名的,但它们至少还记得,当初还有另一头大怪鸟也在吞食尸体,因此它们吃的也没有这次多。 所以都过去了这么久,那个大怪鸟,应该已经飞走了吧? 如果现在过去的话,或许还能再多吃一些。 “呱——” 循着食物的方向,乌鸦们纷纷振起翅膀,飞向北方的蓟州。 虽然蓟州距离兖州倒也不远,但仍旧有大部分乌鸦掉队了,它们有的飞回了兖州城,有的干脆飞去乡野之间碰运气。只有少部分乌鸦凭着对食物的执着,一路向北,掠过了山丘和大河,掠过了树林和那些小路,来到了这片被称为蓟北的荒凉大地。 而后,几只金雕便从空中扑下,将这些乌鸦杀了个干净。 乌鸦的肉,金雕是懒得去吃的,这些金雕之所以会痛下杀手,纯粹是看这些乌鸦不顺眼——毕竟这里的空域是它们的地盘,而乌鸦叫的声音又实在是有些太吵了。 当然,这些理由都不重要,反正只是几只乌鸦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稍微用杀戮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这几只金雕便继续向着北边飞去,山川河流在它们的翅膀下掠过,有地上的牧人看到了金雕的影子,便惊得连忙跪伏下来,祈求尊贵的金雕不要带走自己的羊羔。 好在这几只体型大得离谱的金雕,这一次没有掠食的意思,它们只是扑扇着翅膀,一路从这些牧民的头顶上飞过。它们一路飞过了毡房,飞过了营帐,飞过了那些草原甲士,飞过了那些披坚执锐的军队。 直到飞入一顶华丽的大帐,这几只金雕才落在大帐中央的王座前,啄食着地上的新鲜生肉。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有身形胖大的男人一边抚摸着这些金雕的头颅,一边抬起头,看着王座前跪着的那个人影。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孩子们扇翅膀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 “大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沉迷这等玩物!” 跪在地上的老迈身影一脸悲愤。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开战!为什么要去与那些南人战斗!战争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能给草原人带来什么!” “嗯嗯,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胖大男人连连点头,手中却还在喂着那些体型硕大的金雕。 “然后呢?继续说啊?” “大汗!您到底有没有听到!” 眼见得面前的胖大男人依旧是这副样子,跪在地上的老迈身影不禁涕泪纵横。 “假的!都是假的!现在根本就不该南下!那个南人国师坑死了我们的战士!他有自己的算计!那么多的钱粮,那么多的战士,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都可以活下去,结果因为这场见了鬼的战争……” “我知道啊。” “……啊?” 跪在地上的大臣惊愕的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们的大汗,居然说知道? 他们的大汗,居然真的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不知道呢?” 胖大男人擦了擦手,随后一脸疑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 “国师是我亲自任命的,他有小心思我自然知道,又或者说,谁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呢?这种事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他愿意去打,这都是无所谓的……” “那钱粮呢?战士呢?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性命呢?这些难道也无所谓吗?” 听到这胖大男人居然如此说,跪在地上的老迈大臣瞠目结舌。 “战争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打这场劳民伤财的仗?如果需要保住牧民们的生命,让草原人能在寒冬中活下去,那我们把钱粮拿来建设家园不好吗?我们把开战的人力用来经营漠北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 说到这里,老迈的大臣却突然愣住了。 眼看得自己已经说到了如此的地步,眼前的胖大男人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老迈的大臣这才意识到,这场战争的原因,绝对不是他刚才说出来的那些。 那些东西,只是对外的说辞,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真正促使这位可汗选择开战的,却是某种,更加不可明说的东西。 “伱这昏君……” 意识到什么的老迈大臣抬起手,颤抖地指着王座上的胖大男人。 “你这昏君!” 嘭! 沉重的大矛拍碎了他的头颅,像拍碎青瓜一样轻松。 “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什么非要骂人呢?” 摇了摇头,胖大男人随手将泛着血光的大矛插回了背后的宝座上。 “战争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这种话还用问吗?” 火光的映照之下,胖大男人那庞大的阴影,笼罩了地上那具正在被金雕们啄食的尸体,甚至笼罩了整个大帐。 “当然是因为,战争能给我们带来快乐啊。” 第二更送到,大家早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虽然写了总结,但想了想,有点太婆妈了,与其说那么多没用的,不如加更。 (本章完) 第116章 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颇为唏嘘。 想当初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什么跟脚的他就是个流民的身份,好不容易在杨家堡有了点家业,一场大战之后他却又变成了流民——当然,之前在兖州的那段时间还是不错的,他不止有了工作,分了房子,甚至还有了跟在退休老干部身边进修的机会。 而后一场大战之下,他现在还是流民。 好在这一次,不止是他,也不止是杨家堡的那些乡亲们,就连兖州的十多万人,也跟他们一样,背井离乡,干起了这一份充满前途的职业。 “这真的是好事吗?” 赶着大车的李木匠愈发地不自在了,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愈发的前途无亮了。 为什么又成流民了呢?他为什么要说又呢? “这确实是好事。” 大车上,许久未曾露面的杨玄杨老头开口解释着。 的确,还有一些人不愿意离开本乡本土,选择了留在兖州的乡野之间,但很快这些人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了——蓟州和兖州都被破开,整个山北道几乎算被打烂了,南陈朝廷必然会兵发前线,抵御敌军。 至于前线的位置,自然就是这蓟州和兖州了。 夹在两军之间,这些留下的人日子只会更难过,当流民至少还能活下去,这些留下的人却是连保命都难了。 “但是当这个流民,也没那么轻松啊。” 大车的角落里,过来蹭车坐的刘博伦正大口灌着酒,只看那稀疏的额头就能知道,他这段时间压力很大。 作为这场大撤退的真正组织者,刘博伦这段时间没少干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体会到,一场涉及到十余万人的大撤退到底是怎样的浩大工程。 怎么安抚民众,怎么安排有序撤离,怎么做到最快速的撤退,还要照顾着一路上的人吃马嚼……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阮山涛这十余年的教化之功,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阮老头教过的那些知书识字的人,主动带头站出来配合撤离,他这次的工作怕不是要难上百倍。 虽然老头到最后,都没能让他心中的仁义遍及天下,但这十余年的教化,却切切实实的救下了兖州城那些百姓们的性命。 “嗝。” 想到这里,刘博伦便抬手对着远方的滋阳山遥敬一口。 然后继续思考起,一些更为艰难的问题。 比如…… “我们去哪里?我们吃什么?”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被问愣了。 “这种事难道还需要想……呦。” 话才说到一半,杜乘锋这才意识到,这或许还真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毕竟这一次,流民的数量就不是当初乡亲们那几百号人了,而是足有十余万人的庞大队伍,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沿,这样庞大的队伍,单是每日的吃食消耗,就已经是一个夸张的数字。虽然刘博伦在离开之前,几乎算是搬空了兖州的仓储,但分配到每个人的头上,那点数量仍旧坚持不了太久。 至于去处的话……有什么地方,能接收下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东西。” 在意识到刘博伦在思考什么的时候,杜乘锋就没什么所谓了。 “又或者说,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东西。” 或许对于刘博伦这种新手流民来说,这是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但对于杜乘锋和杨家堡的乡亲们来说,这种事却是早就经历过一遍了——当初蓟州不也是被打烂了,蓟镇乡野的百姓甚至都被纥奚青的突袭战吓懵了,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却也还是四散奔逃,消失无踪。 一州之地的人口,听起来很多,可在这些人选择各自投奔亲属,又或者去远方寻找归处的时候,这十余万人,用不了多久也就散掉了。 其实现在就已经开始了,或许在刘博伦的印象里,流民队伍仍旧是十余万的数目,但就杜乘锋的观察,在他刚从兖州城赶回来的时候,队伍里的人就已经走了大半了,而在离开兖州地界之后,这数目更是越来越少,并且随着队伍的前进,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掉队,带着亲朋好友,又或者老婆孩子,去了他们自己想去的方向。 而现在,这支队伍加起来能不能有一万人,都不好说。 就像水流一样,不需要什么指引,人们自己就会流向那些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地方。 在求生本能的指引下,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所以你们跟过来干什么?你们就不能自己去找找出路吗?” 想到这里,杜乘锋却驳马调头,将队伍里那个草原军将拎了出来。 这批草原人还是他当时在兖州城里救下来的,当时干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就纯粹为了给向戎添堵,正好他当时也是要实践一下“随心所欲”的感觉,便也就随手做了——可谁能想到一场仗打完之后,这三百多号草原甲士却是赖上他了,一路跟在他身边,死活不肯走。 这或许就是随心所欲的另一面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当然,杜乘锋也不是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可问题是这些人为什么非得赖着他? “因为……我们也没地方可去啊。” 被杜乘锋拎出来的,那个名叫只儿豁的草原军将,不禁有些尴尬。 那确实是没地方可去,毕竟进入兖州城的草原先锋军,因为境遇不同,已经被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运气差的,在杜乘锋和向戎的追杀之下,他们全都变成了尸体。第二部分算运气好的,他们发现国师大人发疯了,于是在城门被封之前逃了出去。 至于第三部分,那就是他们这三百多号俘虏了。 回去?不可能的。单是被俘虏的这段时间里,被人好酒好肉供着,他们就说不清。更何况作为俘虏的他们就算回到草原,也只会被其他人耻笑。如果碰到大汗一个心情不好,他们怕不是全都要被砍了脑袋。 至于不回去的话…… 他们能去哪? 好像也只有跟着这位火刃战士,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位火刃战士对他们也确实不错,甚至放了他们一条性命。 更何况,那些兖州百姓或许因为逃出来比较早,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亲身经历了城中一切的草原甲士们,却是知道,这位火刃战士,到底有着多么强横的战力。 跟随在这样的强者身边,几乎是战士的本能。 生命会寻找自己的出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要跟在谁的身边,才能活得更久。 “所以大不了就战死,反正我们本就都欠了伱一条命……说吧,我们去打谁?” “……”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行吧,作为南陈境内的第一个,也是眼下唯一一个反贼,他的手中如今也算是有了第一支能打的队伍。 可问题是,他需要打谁? “吃粮食的时候省着点吧,回头有空了自己去找点营生。” 这便是杜乘锋对于这支草原甲士的最大期待了。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兖州百姓会这么急着走的原因,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队伍里混着三百多号来路不明的草原甲士,哪怕这些草原甲士们脱了甲也不行。而在多了这三百多张吃饭的嘴之后,每天盯着账本的刘博伦也就更头疼了——唯一开心的或许也只有杨玄杨老头了,他觉得这是三百多号壮劳力,有着这么多强壮汉子帮忙干活,杨家堡迟早会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复兴起来。 当然,现在或许不能叫杨家堡了,毕竟那会是所有乡亲们共同的家乡。 “要不叫杜家堡?” 抬头看了前面的杜乘锋一眼,杨玄却摇了摇头。 并非是不想,而是不好,毕竟相处也算有段时间了,他倒也是知道了这位壮士的性子,真要用杜家堡这个名字,对方很可能因为面上羞臊,直接一句话给否了。 还是得想点更好听的名字才行,起码要给大伙一种家乡的感觉…… “对了。” 就在杨玄这边还在思考的时候,骑在马上的杜乘锋却回过头来。 “老丈,你刚才说的什么山北道山南道之类的,又是怎么回事?” “呃,壮士你不知道?” 杨玄被问得一愣。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但很明显,杜乘锋就是缺乏常识的那个,对于山川地理这种东西,他还真不知道——于是杨玄也只能努力回忆了一下,尝试将自己知道的部分讲了一下。 如果说漠北草原上,大伙都是以部族划分地域,分出大小诸部,那么南陈这边的划分就要更加精细一些。在各个聚居村落之上,最小的地域单位便是县,而在县之上,统领本地各县,便为一州,而在这州之上,统领本地各州的,便是道了。 换成杜乘锋能听懂的话来说,道约等于省,州约等于地级市。 “难怪我总觉得这一州之地好像有点小……” 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在刚听到州这个说法的时候,他一度还以为这是省级单位,合着居然是个地级市——他就说一省的人口加起来不可能只是这十万出头,原来问题居然是出在这里了。 “所以县呢?为什么我没见过县?” “这个……” 这次轮到杨玄挠头了。 “南边的话,州县应该还是比较齐全的,至于北地边境的话……” 杨玄尴尬的笑了笑。 那确实是不太好说的,毕竟这种事说起来比较微妙——严格来说,县制其实还在,但是因为北地边境民风彪悍,各个村庄坞堡最次也能随便拉起百来号的民壮,因此实际上来说,这县制,也约等于不在。 连人都管不住,又有谁会在意这玩意呢? 当然,到了州一级,那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毕竟州一级的主官是统兵都督,那些村庄坞堡就算拉起民壮来,也不好说在真正的兵丁面前亮拳头——于是这北地边境之处,便也逐渐形成了统兵都督直辖各个村镇坞堡,县制约等于不存在的局面。 倒是有些像是那些草原人了,大部族会直接管辖各个小部族,而后这些大部族再去对漠北深处的王庭负责。 或许在与北方胡人这不知多少年的彼此攻杀之中,这些边境之民,也逐渐染上了一些,胡人的习惯。 “这个能理解。” 杜乘锋点点头,这种近墨者黑的道理,他还是能明白的。更何况作为亲历者,他也算是知道这南陈的边境都废成什么样子了。还能维持住州级的管辖,在杜乘锋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说这种事也算正常吧,你尴尬什么呢?” “呃……” 看了眼一旁已经回过头来的刘博伦,杨玄挠头挠得更厉害了。 “这个事吧……” “这个事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我现在又不是朝廷命官了。” 刘博伦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不就是架空县官的事吗?杨家也干了。” 此言一出,杨玄便羞愧的低下头去。 做是一回事,被人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那还是一位曾经的朝廷命官,一位昔日的太学生——说到底,作为昔日名将的后裔,杨家人还是要脸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昔日名将的后裔,却参与了架空县制,挖大陈的墙角,这实在是有点…… 不过这种事也没办法,毕竟北地边境的各个家族都干了,他杨家只能算是参与,甚至可以说是吃得最少的那个。 “嗨,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杜乘锋挥了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 确实是都过去了,不管是蓟州,还是兖州,亦或者那些昔日的过往,一场战争下来,却全部都成了过眼云烟——不管这杨家人曾经干过什么,此刻终究也变成了流民这个颇有前途的职业,不知道以后该吃什么,不知道以后要去哪。 “等等,我去兖州是不是有事要做的?” 想到这里,杜乘锋的脸色也僵住了。 视线瞟过马鞍袋,看到那柄断马长刀的刀柄,杜乘锋马上收回了目光。 “还是来看看我的大戟吧!” 为了缓和气氛,杜乘锋便干脆将马鞍一侧的布包解开,将那杆夸张的大戟取了出来。 原本杜乘锋还觉得,什么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之类的话,是脑子不太好使,毕竟闷声发大财才是真正的硬道理,可直到拿到这杆大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终究也未能免俗——毕竟这种凶悍的大戟,简直就像是游戏里新买的传说皮肤一样,谁拿到手之后不会想要秀两把操作,品一品味道? “已经品鉴得太多了!” 这一次,不止是杨家堡的乡亲们纷纷摇头,就连在后面自闭悟道的崔远也有点顶不住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杜乘锋这几天里秀大戟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动不动就把戟拿出来,让人看,让人品——在最开始的时候,大伙还是很吃惊的,毕竟这大戟的造型实在是过于夸张凶悍,那凶煞的气势更是令人胆寒。 可是一连几天里,他们却都已经看了不下五六十次,此刻再看到的时候,他们只想把这杆大戟撅折踹断,顺便试试顶上那两个骷髅头能不能拧下来。 “哎,你们真的是。” 杜乘锋不禁练练摇头,这些人实在是不懂得鉴赏什么叫暴力美学。 好在,终于有没看过这杆大戟的新人,冒出来了。 “怎么又是你?” 眼见得那草原军将只儿豁,不知什么时候带人捉了些拦路的盗匪回来,杜乘锋这边却直接乐了。 原因无他,这些被活捉的人里面,还是有老熟人。 “什么叫劫匪!我这还没开抢呢!你们凭什么抓我!” 猎户模样的人被扔在了地上,抬眼一看却又看到了杜乘锋那张大脸。 “怎么又是你?怎么哪都有你?” “你怎么又开始了?” 看了眼对方身上那破烂衣衫,还有被草原甲士们缴获的那几根削尖的棍棒,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明明他已经好几次劝这猎户向善了,甚至还给对方找了包吃住的工作,但对方却还是再一次抄起了棍棒,做起了劫匪这个毫无前途的行业。 杜乘锋心善,又哪里看得了这个。 于是在杜乘锋挥手示意,又被几个草原甲士用拳头感化了一番之后,这猎户和其余几个劫匪终于决定洗心革面,改行当了向导。 “前面的沂阳县,那边在收拢流民,我们也是想要弄点吃食,然后过去讨个生活。” 鼻青脸肿的猎户跪在地上,对着杜乘锋连连叩首。 “真不是我们有心做贼,实在是饿了好几天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把我们放了吧。” 但杜乘锋,却完全没有放了他们的意思。 “吃食的话,我这里有,但是还要麻烦你们几天。” 说这话,杜乘锋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虽然队伍里的粮食储备还能再顶一段时间,但是人吃马嚼,终究撑不了太久,更何况队伍里的部分流民,也确实需要安置一下——不是谁都真愿意当流民的。又或者说,除了杨家堡的那些乡亲们是真的无处可去,队伍中的不少人,其实也是想要赶快找个地方安身的。 “所以去看看吧,顺便买点粮食出来。” 和大伙合计了一下,杜乘锋便让那猎户头前带路。 近万人的大队伍,还有杜乘锋和三百多个草原甲士在盯着,这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劫匪来找不自在,于是只用了几天时间,流民队伍便顺利抵达了沂阳县。 只是和杜乘锋想的不同,在这里收拢流民的,却并非县衙。 而是一座山神庙。 第一更来了,五千字,考虑到两千字的小章信息实在是有点少,以后这种长章节可能会多一些,四舍五入也算加更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无妄成法卷灭慈世,一碗社康,吼吼吼_的打赏,承蒙厚爱,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第二更,大家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16章 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颇为唏嘘。 想当初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什么跟脚的他就是个流民的身份,好不容易在杨家堡有了点家业,一场大战之后他却又变成了流民——当然,之前在兖州的那段时间还是不错的,他不止有了工作,分了房子,甚至还有了跟在退休老干部身边进修的机会。 而后一场大战之下,他现在还是流民。 好在这一次,不止是他,也不止是杨家堡的那些乡亲们,就连兖州的十多万人,也跟他们一样,背井离乡,干起了这一份充满前途的职业。 “这真的是好事吗?” 赶着大车的李木匠愈发地不自在了,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愈发的前途无亮了。 为什么又成流民了呢?他为什么要说又呢? “这确实是好事。” 大车上,许久未曾露面的杨玄杨老头开口解释着。 的确,还有一些人不愿意离开本乡本土,选择了留在兖州的乡野之间,但很快这些人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了——蓟州和兖州都被破开,整个山北道几乎算被打烂了,南陈朝廷必然会兵发前线,抵御敌军。 至于前线的位置,自然就是这蓟州和兖州了。 夹在两军之间,这些留下的人日子只会更难过,当流民至少还能活下去,这些留下的人却是连保命都难了。 “但是当这个流民,也没那么轻松啊。” 大车的角落里,过来蹭车坐的刘博伦正大口灌着酒,只看那稀疏的额头就能知道,他这段时间压力很大。 作为这场大撤退的真正组织者,刘博伦这段时间没少干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体会到,一场涉及到十余万人的大撤退到底是怎样的浩大工程。 怎么安抚民众,怎么安排有序撤离,怎么做到最快速的撤退,还要照顾着一路上的人吃马嚼……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阮山涛这十余年的教化之功,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阮老头教过的那些知书识字的人,主动带头站出来配合撤离,他这次的工作怕不是要难上百倍。 虽然老头到最后,都没能让他心中的仁义遍及天下,但这十余年的教化,却切切实实的救下了兖州城那些百姓们的性命。 “嗝。” 想到这里,刘博伦便抬手对着远方的滋阳山遥敬一口。 然后继续思考起,一些更为艰难的问题。 比如…… “我们去哪里?我们吃什么?”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被问愣了。 “这种事难道还需要想……呦。” 话才说到一半,杜乘锋这才意识到,这或许还真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毕竟这一次,流民的数量就不是当初乡亲们那几百号人了,而是足有十余万人的庞大队伍,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沿,这样庞大的队伍,单是每日的吃食消耗,就已经是一个夸张的数字。虽然刘博伦在离开之前,几乎算是搬空了兖州的仓储,但分配到每个人的头上,那点数量仍旧坚持不了太久。 至于去处的话……有什么地方,能接收下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东西。” 在意识到刘博伦在思考什么的时候,杜乘锋就没什么所谓了。 “又或者说,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东西。” 或许对于刘博伦这种新手流民来说,这是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但对于杜乘锋和杨家堡的乡亲们来说,这种事却是早就经历过一遍了——当初蓟州不也是被打烂了,蓟镇乡野的百姓甚至都被纥奚青的突袭战吓懵了,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却也还是四散奔逃,消失无踪。 一州之地的人口,听起来很多,可在这些人选择各自投奔亲属,又或者去远方寻找归处的时候,这十余万人,用不了多久也就散掉了。 其实现在就已经开始了,或许在刘博伦的印象里,流民队伍仍旧是十余万的数目,但就杜乘锋的观察,在他刚从兖州城赶回来的时候,队伍里的人就已经走了大半了,而在离开兖州地界之后,这数目更是越来越少,并且随着队伍的前进,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掉队,带着亲朋好友,又或者老婆孩子,去了他们自己想去的方向。 而现在,这支队伍加起来能不能有一万人,都不好说。 就像水流一样,不需要什么指引,人们自己就会流向那些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地方。 在求生本能的指引下,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所以你们跟过来干什么?你们就不能自己去找找出路吗?” 想到这里,杜乘锋却驳马调头,将队伍里那个草原军将拎了出来。 这批草原人还是他当时在兖州城里救下来的,当时干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就纯粹为了给向戎添堵,正好他当时也是要实践一下“随心所欲”的感觉,便也就随手做了——可谁能想到一场仗打完之后,这三百多号草原甲士却是赖上他了,一路跟在他身边,死活不肯走。 这或许就是随心所欲的另一面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当然,杜乘锋也不是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可问题是这些人为什么非得赖着他? “因为……我们也没地方可去啊。” 被杜乘锋拎出来的,那个名叫只儿豁的草原军将,不禁有些尴尬。 那确实是没地方可去,毕竟进入兖州城的草原先锋军,因为境遇不同,已经被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运气差的,在杜乘锋和向戎的追杀之下,他们全都变成了尸体。第二部分算运气好的,他们发现国师大人发疯了,于是在城门被封之前逃了出去。 至于第三部分,那就是他们这三百多号俘虏了。 回去?不可能的。单是被俘虏的这段时间里,被人好酒好肉供着,他们就说不清。更何况作为俘虏的他们就算回到草原,也只会被其他人耻笑。如果碰到大汗一个心情不好,他们怕不是全都要被砍了脑袋。 至于不回去的话…… 他们能去哪? 好像也只有跟着这位火刃战士,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位火刃战士对他们也确实不错,甚至放了他们一条性命。 更何况,那些兖州百姓或许因为逃出来比较早,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亲身经历了城中一切的草原甲士们,却是知道,这位火刃战士,到底有着多么强横的战力。 跟随在这样的强者身边,几乎是战士的本能。 生命会寻找自己的出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要跟在谁的身边,才能活得更久。 “所以大不了就战死,反正我们本就都欠了伱一条命……说吧,我们去打谁?” “……”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行吧,作为南陈境内的第一个,也是眼下唯一一个反贼,他的手中如今也算是有了第一支能打的队伍。 可问题是,他需要打谁? “吃粮食的时候省着点吧,回头有空了自己去找点营生。” 这便是杜乘锋对于这支草原甲士的最大期待了。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兖州百姓会这么急着走的原因,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队伍里混着三百多号来路不明的草原甲士,哪怕这些草原甲士们脱了甲也不行。而在多了这三百多张吃饭的嘴之后,每天盯着账本的刘博伦也就更头疼了——唯一开心的或许也只有杨玄杨老头了,他觉得这是三百多号壮劳力,有着这么多强壮汉子帮忙干活,杨家堡迟早会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复兴起来。 当然,现在或许不能叫杨家堡了,毕竟那会是所有乡亲们共同的家乡。 “要不叫杜家堡?” 抬头看了前面的杜乘锋一眼,杨玄却摇了摇头。 并非是不想,而是不好,毕竟相处也算有段时间了,他倒也是知道了这位壮士的性子,真要用杜家堡这个名字,对方很可能因为面上羞臊,直接一句话给否了。 还是得想点更好听的名字才行,起码要给大伙一种家乡的感觉…… “对了。” 就在杨玄这边还在思考的时候,骑在马上的杜乘锋却回过头来。 “老丈,你刚才说的什么山北道山南道之类的,又是怎么回事?” “呃,壮士你不知道?” 杨玄被问得一愣。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但很明显,杜乘锋就是缺乏常识的那个,对于山川地理这种东西,他还真不知道——于是杨玄也只能努力回忆了一下,尝试将自己知道的部分讲了一下。 如果说漠北草原上,大伙都是以部族划分地域,分出大小诸部,那么南陈这边的划分就要更加精细一些。在各个聚居村落之上,最小的地域单位便是县,而在县之上,统领本地各县,便为一州,而在这州之上,统领本地各州的,便是道了。 换成杜乘锋能听懂的话来说,道约等于省,州约等于地级市。 “难怪我总觉得这一州之地好像有点小……” 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在刚听到州这个说法的时候,他一度还以为这是省级单位,合着居然是个地级市——他就说一省的人口加起来不可能只是这十万出头,原来问题居然是出在这里了。 “所以县呢?为什么我没见过县?” “这个……” 这次轮到杨玄挠头了。 “南边的话,州县应该还是比较齐全的,至于北地边境的话……” 杨玄尴尬的笑了笑。 那确实是不太好说的,毕竟这种事说起来比较微妙——严格来说,县制其实还在,但是因为北地边境民风彪悍,各个村庄坞堡最次也能随便拉起百来号的民壮,因此实际上来说,这县制,也约等于不在。 连人都管不住,又有谁会在意这玩意呢? 当然,到了州一级,那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毕竟州一级的主官是统兵都督,那些村庄坞堡就算拉起民壮来,也不好说在真正的兵丁面前亮拳头——于是这北地边境之处,便也逐渐形成了统兵都督直辖各个村镇坞堡,县制约等于不存在的局面。 倒是有些像是那些草原人了,大部族会直接管辖各个小部族,而后这些大部族再去对漠北深处的王庭负责。 或许在与北方胡人这不知多少年的彼此攻杀之中,这些边境之民,也逐渐染上了一些,胡人的习惯。 “这个能理解。” 杜乘锋点点头,这种近墨者黑的道理,他还是能明白的。更何况作为亲历者,他也算是知道这南陈的边境都废成什么样子了。还能维持住州级的管辖,在杜乘锋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说这种事也算正常吧,你尴尬什么呢?” “呃……” 看了眼一旁已经回过头来的刘博伦,杨玄挠头挠得更厉害了。 “这个事吧……” “这个事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我现在又不是朝廷命官了。” 刘博伦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不就是架空县官的事吗?杨家也干了。” 此言一出,杨玄便羞愧的低下头去。 做是一回事,被人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那还是一位曾经的朝廷命官,一位昔日的太学生——说到底,作为昔日名将的后裔,杨家人还是要脸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昔日名将的后裔,却参与了架空县制,挖大陈的墙角,这实在是有点…… 不过这种事也没办法,毕竟北地边境的各个家族都干了,他杨家只能算是参与,甚至可以说是吃得最少的那个。 “嗨,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杜乘锋挥了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 确实是都过去了,不管是蓟州,还是兖州,亦或者那些昔日的过往,一场战争下来,却全部都成了过眼云烟——不管这杨家人曾经干过什么,此刻终究也变成了流民这个颇有前途的职业,不知道以后该吃什么,不知道以后要去哪。 “等等,我去兖州是不是有事要做的?” 想到这里,杜乘锋的脸色也僵住了。 视线瞟过马鞍袋,看到那柄断马长刀的刀柄,杜乘锋马上收回了目光。 “还是来看看我的大戟吧!” 为了缓和气氛,杜乘锋便干脆将马鞍一侧的布包解开,将那杆夸张的大戟取了出来。 原本杜乘锋还觉得,什么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之类的话,是脑子不太好使,毕竟闷声发大财才是真正的硬道理,可直到拿到这杆大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终究也未能免俗——毕竟这种凶悍的大戟,简直就像是游戏里新买的传说皮肤一样,谁拿到手之后不会想要秀两把操作,品一品味道? “已经品鉴得太多了!” 这一次,不止是杨家堡的乡亲们纷纷摇头,就连在后面自闭悟道的崔远也有点顶不住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杜乘锋这几天里秀大戟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动不动就把戟拿出来,让人看,让人品——在最开始的时候,大伙还是很吃惊的,毕竟这大戟的造型实在是过于夸张凶悍,那凶煞的气势更是令人胆寒。 可是一连几天里,他们却都已经看了不下五六十次,此刻再看到的时候,他们只想把这杆大戟撅折踹断,顺便试试顶上那两个骷髅头能不能拧下来。 “哎,你们真的是。” 杜乘锋不禁练练摇头,这些人实在是不懂得鉴赏什么叫暴力美学。 好在,终于有没看过这杆大戟的新人,冒出来了。 “怎么又是你?” 眼见得那草原军将只儿豁,不知什么时候带人捉了些拦路的盗匪回来,杜乘锋这边却直接乐了。 原因无他,这些被活捉的人里面,还是有老熟人。 “什么叫劫匪!我这还没开抢呢!你们凭什么抓我!” 猎户模样的人被扔在了地上,抬眼一看却又看到了杜乘锋那张大脸。 “怎么又是你?怎么哪都有你?” “你怎么又开始了?” 看了眼对方身上那破烂衣衫,还有被草原甲士们缴获的那几根削尖的棍棒,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明明他已经好几次劝这猎户向善了,甚至还给对方找了包吃住的工作,但对方却还是再一次抄起了棍棒,做起了劫匪这个毫无前途的行业。 杜乘锋心善,又哪里看得了这个。 于是在杜乘锋挥手示意,又被几个草原甲士用拳头感化了一番之后,这猎户和其余几个劫匪终于决定洗心革面,改行当了向导。 “前面的沂阳县,那边在收拢流民,我们也是想要弄点吃食,然后过去讨个生活。” 鼻青脸肿的猎户跪在地上,对着杜乘锋连连叩首。 “真不是我们有心做贼,实在是饿了好几天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把我们放了吧。” 但杜乘锋,却完全没有放了他们的意思。 “吃食的话,我这里有,但是还要麻烦你们几天。” 说这话,杜乘锋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虽然队伍里的粮食储备还能再顶一段时间,但是人吃马嚼,终究撑不了太久,更何况队伍里的部分流民,也确实需要安置一下——不是谁都真愿意当流民的。又或者说,除了杨家堡的那些乡亲们是真的无处可去,队伍中的不少人,其实也是想要赶快找个地方安身的。 “所以去看看吧,顺便买点粮食出来。” 和大伙合计了一下,杜乘锋便让那猎户头前带路。 近万人的大队伍,还有杜乘锋和三百多个草原甲士在盯着,这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劫匪来找不自在,于是只用了几天时间,流民队伍便顺利抵达了沂阳县。 只是和杜乘锋想的不同,在这里收拢流民的,却并非县衙。 而是一座山神庙。 第一更来了,五千字,考虑到两千字的小章信息实在是有点少,以后这种长章节可能会多一些,四舍五入也算加更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无妄成法卷灭慈世,一碗社康,吼吼吼_的打赏,承蒙厚爱,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第二更,大家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17章 泰阴山神庙 “山神爷慈悲!来给大伙施粥了!山神爷慈悲!要带大伙过好日子了!” 才来到沂阳县境内,杜乘锋便看到了那些喊着口号的青壮们,和风尘仆仆的流民们不同,这些青壮身材高大,身上衣服也是干净鲜亮,一看就是平时吃饱喝足,日子过得不错的,此刻喊起号子来,那中气十足的样子,倒是显得颇有说服力。 如果是往日里,兖州百姓的生活水平也不算差,看到这些人也不会多想什么。可现在的话,兖州的百姓们却是逃难逃过来的,背井离乡,一路上人心惶惶,乍一见到这等场面,又怎能不心生向往? 就连杜乘锋自己,也开始对这山神庙起了兴趣。 “这什么山神?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肯定没听说过,毕竟咱们山北道不信这个。” 自闭了有一会的杨玄杨老头开口了。 而杜乘锋这边,也逐渐了解到了个中缘由。 前几天赶路的时候,他听杨老头这边聊这大陈的行政规划,倒也是知道了,之前的蓟北和兖州都属于山北道,他们眼下正处在山南道,而区分这山南山北的那座山,也就是寄宿着山神的泰阴山了。 “怎么还带个阴字?” 杜乘锋开始挠头。 “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别急,你先听老夫说完。” 杨老头示意杜乘锋稍安勿躁,随后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这泰阴山,原本名为太阴山,据说山里曾经藏着十万恶鬼,阴气极重,祸害四方,惹得山下百姓民不聊生——于是,就像很多故事里都会讲的那样,一个云游的仙人恰好路过此处,在得知了太阴山的事情之后,便干脆拔了法剑,鏖战数日,将那十万恶鬼钉在了山里。 而在这之后,根据这位仙人的嘱托,太阴山附近的人们便在山里立了庙宇,供奉仙人法剑,以待早日度化那十万恶鬼。当然,出于对仙人的感激,人们也在庙中立了那仙人的塑像,称其为太阴山神,以佑一方太平。 而在许久之后,这太阴山中果然未曾再有过骚动,甚至还有人被昔日的恶鬼托梦,只是这次,那恶鬼却不再是之前那凶残可怖的模样了,而是化为一尊金甲神人,自称太阴山神座下护法神兵,特地来为之前的事情道歉请罪,并明言这十万护法神兵以后会镇守山中,作为鬼将,度尽天下孤魂野鬼,保这世上的万民苍生。 “吹……说这么大的啊?” 杜乘锋一时间都听愣了。 “然后呢?他们真保了吗?” “然后太阴山就改名泰阴山,太阴山神也就成了泰阴山神,既没有去掉代表鬼将们的阴字,又取了国泰民安之意。” 眼瞅着杜乘锋还是一副“他们到底保没保”的样子,杨玄杨老头终于有点顶不住了。 “老夫都说了,山南道才有人信这个,老夫听到的只是一个故事,山北道谁信这玩意?” 原来跟杜乘锋想的不同,这泰阴山神虽然说得很厉害,但信仰传播的范围却是有极限的——起码蓟北那边就没人信这个。北地边境的人们都见惯了生死,就算真遇到鬼也是自己提刀砍了,大伙只信自己手里的兵刃,又怎么可能信什么山神。 至于兖州的话,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靠近蓟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阮山涛住在兖州。 对于兖州人来说,阮老头说话可比什么山神灵多了,真遇到点什么事,那也是去滋阳山,谁会去管什么泰阴山? “但是,阮老头已经没了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比山神还灵的阮老头已经没了,兖州城也已经破了,昔日安居乐业的百姓们,此刻也只剩下颠沛流离。 那也难怪剩下的兖州百姓会对这山神庙心生向往,毕竟有去处的百姓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这万数来号人,除了部分真要继续往南走的,大部分人却是跟蓟北出来的乡亲们一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的。 “所以县衙呢?安置流民这种事,不是应该县衙管吗?” “县衙管不过来的。” 一旁喝酒的刘博伦闲的没事,干脆也加入了讨论。 “虽然按照法度,这确实是县衙的负责范围,但实际上……老弟,你也在官署里工作过,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呃。” 听到刘博伦这么说,杜乘锋这边却也突然明白了。 兖州官署的工作,他却是体会过的,除了他和刘博伦这种,因为一技之长过于突出,所以能在轻松完成工作后随意开混之外,大多数小吏,乃至于作为统兵都督的戚锦山本人,却还是要兢兢业业的去处理大小事务,维持一个行政机构的正常运转——换句话来说,他们能处理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已经是努力之后的结果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出现什么战乱流民之类的突发状况,让他们加班…… 人终归是有极限的。 官吏们的能力终究是有极限的,更何况这沂阳县就级别上来说还不如兖州,让他们承接一部分流民或许还能做到,可要说让他们有多少就接多少……那对这些官吏的要求就有点太高了。 然而不管这沂阳县的官吏们能不能管,更多的流民终究是到这里了,而安置流民的事情,也总要有人来做。 “所以,官府做不了的话,就会有人出来替代这个位置。” 说到这里,刘博伦两手一摊。 “和尚寺,山神庙,地方豪强,本地大族……他们愿意,也有能力替地方县衙分这个忧,下面的县衙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了这么多,杜乘锋这边倒也是知道了,这沂阳县虽然情况比较离谱,出面安置流民的并非县衙而是山神庙,但这山神庙却是相对能信任的——退一万步说,这一大帮人就算不留在这里,也能去人家开的粥场蹭几顿热乎饭。 人数一多,才显出粮食的来之不易,眼下这支万数来号人的队伍基本是坐吃山空,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就在杜乘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杨玄杨老头却拍起了轮椅。 “不行!绝对不行!” “嗯?” 杜乘锋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去混几顿饭而已,这怎么就不行了呢? “这……真不行。” 杨老头尴尬的挠了挠头,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对于这种事情,杨老头还是有点发言权的,毕竟在蓟北的时候,他蓟北杨氏虽然没落到就剩一个杨家堡,但在名义上至少也能算个地方豪族——而这也就意味着,刚才刘博伦口中的“分忧”,蓟北杨氏也是经历过的。 简单来说,杨家也干了。 不过杨家其实还算好的,只是收拢青壮,充实人手,这种事大伙都在做。而流民们有了稳定的工作和进项后,慢慢也就扎下根来,成为了当地的一员,与本地人共同进退,休戚与共。 “但是这次不一样。” 说完了自己,杨老头才开始说这山神庙。 和地方豪强那种只是让人过来干活不同,这些庙宇之类的地方收拢人手,却不止是干活那么简单。 “那些神庙的修士们最擅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他们这与其说是在安置流民,倒不如说是在吸收信徒……主要最麻烦的地方是,这可是快一万人的流民,但是看那泰阴山神庙的架势,怕是想全都接过去,他想干什么?” “嘶……” 杜乘锋开始抽气。 听着杨老头的意思,杜乘锋总感觉,作为新晋反贼的他,好像嗅到了同行的味道。 就像杨老头说的那样,一个小小的山神庙,居然抬手就是收拢上万人,并且只看路上那些喊着号子,准备接引流民的沂阳县青壮,这泰阴山神庙的组织能力,怕不是比兖州城的正规军都不遑多让。 这是要干什么?这是想干什么? “走,赶紧走。” 老迈的杨玄做出了最终的判断。 “得赶快离开,沂阳县怕不是已经成了是非之地,老夫有预感,那泰阴山神庙的主事人,不会是什么好说话的。” “你的预感是对的。” 杜乘锋点点头。 “另外现在就算我们想走,那些本地人,怕是也不愿意让我们走啊。”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一指不远处的那些沂阳县青壮。 只见在那些沂阳县的众人之间,却有背负法剑的青年修士越过人群,走了出来。 “兖州的各位,大家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 那青年修士抬手作揖,显得彬彬有礼。 “诸位若不嫌弃,就来我泰阴山神庙中小憩片刻,山神慈悲,已经为各位准备了栖身之所……各位放心,有泰阴鬼将一路相护,各位定当安然无忧。” “老夫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张嘴就开始装神弄鬼。” 人群之中,老迈的杨玄嗤笑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一套,张嘴就是什么神神鬼鬼之类的。 这一套骗别人或许可以,但是骗他这种人老成精的…… “……啊?” 杨玄一时间张大了嘴巴,却是笑不出来了。 只见那青年修士的身前,居然真的浮现出一名身形虚幻的金甲神将,对着一众流民抬手抱拳。 第二更送到,才三千字,两更加起来一万都没有,闹麻了,并且时间也晚的有点离谱了,我去睡一会,争取下次加更速度快点。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18章 要做神仙,驾鹤飞天 如果只是装神弄鬼的程度,兖州百姓们是不会相信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又不是真就一点见识没有,阮山涛多年的教化之下,不少人都是能读书识字,开过眼界的,若只是些许障眼戏法,却是骗不到他们的——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谁也想不到,那青年修士,居然来真的。 “这种东西……真的是人能掌握的吗?” 一时间,队伍中的流民们思绪万千。 “我能不能学?” “若各位有敬神之心,也有向道之意,那自可以留下来,修行这些道法奇术。” 青年修士脸上的笑容温和而阳光,在搭配上那一身素色袍服,只是站在那里,都有一种令人信服之感。 更何况,这青年修士身边,还站了个金甲神人的虚影。 “我要学!” 流民们纷纷奔向那青年修士,争先恐后。 哪怕那青年修士已经明言,需要贡献些许米粮来作为束脩,人们也对此也毫不在乎了——即便对于身为难民的他们来说,真把那点口粮拿出来,很可能意味着他们没办法继续前进,但此刻面对着习得神仙术法的可能性,面对着那一尊金甲神人,他们又怎么忍得了?怎么可能忍得了? 或许只有少数像杨玄杨老头这样,年老成精的人,才能在这种级别的诱惑之下保持理智了。 “有问题,他们一定有问题。” 大车上的杨玄眉头紧皱。 “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神仙术法,那直接把吃食变出来就好了,又怎么需要收什么粮食呢?这群人……等等,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会也打算跟着学吧?” “我……” 被叫住的李木匠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是有点想去学的,不过在听了杨老头的说法之后,他又有点犹豫了。 这不禁让他将视线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在下没动过地方。” 随口应了一句,崔远便继续低头领悟剑道去了。 除了剑之外,他懒得学习任何其他技术。 “我是来粮车这边对账本的。” 眼见得视线瞟到自己身上,刘博伦登时举起手中的账册,而他身边那两个原本守在滋阳山门外的守山门童,也纷纷摇头。 一个太学生,两个阮山涛的弟子,虽然他们对于那金甲神人的出现也很好奇,但以他们的眼界和身份,却是不屑于去学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的。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杜乘锋身上。 “我……试试,我就试试。” 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向粮食袋的杜乘锋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吗?” “那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指着远处的那尊金甲神人,杨老头一时间口沫横飞。 “那是假的!他们要骗伱!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但是就这个事情本身来看……” “我知道啊。” “……啊?” 听到杜乘锋居然这么回答,杨老头登时便噎在了大车上。 这……算什么?明知道是个坑,还要去踩?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要去试试。” 杜乘锋挠了挠头,他不太知道该怎么把这种事情,对杨老头这个普通人说。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障眼法,但对于他这种已经做到煞气外放的人来说,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尊虚幻的金甲神人,分明就是一种特殊的煞气应用方式。 并且和阮老头那种莫名其妙但是强的离谱的诗书正气不同,这次杜乘锋可以确认,那确实是刀兵煞气没错。和他自己用大刀挥出火刃,或者用古旧大斧挥出寒风一样,都是煞气外放的表现形式之一。 只是这份令人胆寒的刀兵煞气,在裹上一层金灿灿的虚幻甲胄之后,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吓人了,反倒是显得威武不凡。 “大概就是这样。” 杜乘锋两手一摊,也不知道众人到底能听懂多少。 “它是一种煞气的应用方式,所以我准备去了解一下……等等,老刘,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也要跟着去?” “你刚才说,这是煞气?” 刘博伦的脸色很是微妙。 “那这个事就很不对劲了……那小子说是要教授仙法,意思是要把跟煞气有关的东西说给普通人?他怎么敢的?” “……你等一会?” 听着刘博伦的话,杜乘锋突然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叫把跟煞气有关的东西说给普通人?意思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一茬? 怎么可能?明明在蓟北那边…… “蓟北那边是没办法,人人带刀出门,就算想防也防不住。” 听到杜乘锋的疑惑,刘博伦不禁连连摇头。 “……不是,老弟,你难道就没想过吗?如果让这普罗大众都知道,只要杀人就能染上煞气,就能变得厉害,你觉得会是个什么后果?” “这……” 杜乘锋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让普罗大众都知道,杀人就能染上煞气,就能变得强悍起来……这一点其实从兖州城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即便有阮山涛这样的大能在头顶上压着,但那些被卖刀人送了刀子的兖州百姓,在尝到了杀戮的好处之后,仍旧会选择趁夜行凶,劫杀街上的路人。 说到底,一边是沉甸甸的现实,另一边则是肉眼可见的捷径,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即便这种诱惑会让人疯癫也无所谓,毕竟疯癫都是以后的事情,而捷径带来的收获,却是摆在眼前的。 “所以要有法度,要有秩序,要让人们知道,杀人是要付出严重代价的。” 看到杜乘锋已经明白过来,刘博伦便也点点头。 “至于那些已经杀了人,染了煞气的,就要杀了他们,以儆效尤。一来是为了应上那句杀人偿命,让众人信服,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继续作案,直到演变成不忍言之事。” “嗯……” 这一次,杜乘锋就听明白了。 做不到坚守本心还要煞气入体,那就会变成杀人狂魔,就算到了煞气外放的地步,一旦意识散乱,也会当场被煞气催成怪物——这两种情况都意味着重大治安事件,尤其是后者,那种可以通过杀人来强化自身的怪物,简直就是一场移动的天灾。 “这也是为什么,负责治安的捕掠人在大陈的地位甚至堪比战兵……当然在山北道不一样,那边人人都带着兵刃,捕掠人想执法都成问题,他们总不能把所有人全抓了。” 说到这里,刘博伦的声音顿了顿。 “但是从山南道开始就不一样了,这边的捕掠人可比战兵还凶,老弟你可注意点,别再张嘴闭嘴说自己是反贼了。” “什么叫我是反贼,你怎么能凭空污我清白?” 杜乘锋登时便据理力争。 “你也看到了,那戚锦山戚都督分明是力战而亡,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刘博伦登时便被杜乘锋的这份无耻,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事情倒也确实是这回事,当时在兖州地下武库的当事人只有他们三个,眼下戚锦山死了,他这边又是个封金挂印的逃官,不可能直接露面,这直接导致,眼下只要杜乘锋自己不说,那还真没人知道他是反贼。 “反正你注意点,你这个事情瞒不了太久,等到朝廷的大军开到前线,他们迟早会发现这是你干的。” “那不能,我已经把戚都督的遗体火化了,只可惜骨灰还留在城里没带出来……哎,都是草原人太残忍了!” 杜乘锋连连摇头,看得一旁的草原军将只儿豁眼皮直跳。 作为投降的俘虏,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那所谓的火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一刀把尸体烧成灰也能算火化的话……这是怎么甩到草原人头上的? 了不得,真了不得,就这股不要脸的劲头,简直就和那些部族的头人们如出一辙!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要当首领的!他们这些降兵算是跟对人了! “算了,说正事。” 眼见得话题越聊越偏,刘博伦不禁摇了摇头。 “反正这家山神庙肯定有问题就是了,尝试让普通人接触煞气,他们想干什么?这是在跟官府,跟朝廷作对,我觉得还是应该立即去县衙……算了,当我没说。” 话才说出口,刘博伦才想起来,真要举报的话,他怕不是第一个先进去。 更何况,这山神庙搞这么大阵仗,那沂阳县衙,真就是瞎的吗? 作为外来者,学会入乡随俗很重要,如果真要打破这份彼此之间的默契,那大家脸上,也就都不好看了。 “哎,这大陈……” 叹息一声,刘博伦继续回大车上喝酒去了。 还是醉了好,醉了之后人比较迷糊,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所以我这边是准备去学习一下的,顺便蹭几顿饭,节省咱们的存粮储备。” 这样说着,杜乘锋分了一些粮食出来。 “还有一块去的吗?” “我!” 眼见得杜乘锋要去,李木匠干脆也举起了手。 “杜兄弟,算我一个。” “在下也去。” 一直都在自闭的崔远居然也抬起了头。 “既然杜先生觉得,这家山神庙的法门有可取之处,那在下也应当去了解一番。” “我,我也去……” 已然灌了半坛子酒下去的刘博伦也举起了脚。 “你们都去了,那我留下来干什么?我不管,这活我不干了,我也要去。” “我也去!” 草原军将只儿豁也站起了身子。 “我……” “你去干什么?” 杜乘锋登时便瞪起了眼。 大伙因为好奇过去看看也就算了,这只儿豁一个草原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小的一直都有慕王化……别动手!我说实话!” 眼见得杜乘锋这就要从马鞍包里掏家伙,只儿豁不禁缩了缩脖子。 实话比较伤人,那就是他们这些草原人不适合单独留在队伍里,杜乘锋在的时候倒是还好,作为降兵的他们也还算有个身份,可如果杜乘锋不在的话……不管是流民们对降兵动手,还是降兵们动手反抗,这种事都没法说请。 说到底,大家本身就是为了逃离草原人的兵锋,才背井离乡当了流民,又有谁真就能对草原人有什么好感呢? “那……你们就跟我一块上山吧。” 长叹一声,杜乘锋还是对着守卫粮车的那两个守山门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这三百多个草原甲士需要缴纳的束脩也分出来,算在他账上。 而那些以只儿豁为首的草原甲士们,也纷纷低下了头。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们愿意跟随这位火刃战士的原因了,一个强大的首领或许能让他们低头,一个狡猾的首领或许能得到他们的承认,但这种愿意照顾他们感受的首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就都去吧。” 眼见得众人居然都想要去看看,杨玄杨老头便也破罐破摔。 “反正老夫看到不少乡亲们也心动了,既然想去那就一块都去吧。不过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这山神庙的人看起来真的不像好人。” “那无所谓,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杜乘锋不禁笑了起来。 让草原甲士们卸了甲,杜乘锋便带着一群人过去找到了那背着法剑的青年修士。 眼见得一群凶神恶煞,腰佩兵刃的大汉向着自己这边走来,那山神庙的青壮们顿时如临大敌——也就是那青年修士维持了一下秩序,他们才没有吓得当场就跑。 “跑什么,这都是护送百姓的义士,如果不是他们,这些百姓能平安到咱们沂阳县吗?” 先是训斥了那些青壮几句,青年修士这才转回头来,对着杜乘锋一行人拱了拱手。 “乡野之人没什么见识,倒是让列位见笑了……怎么,列位也是想要进到山里,学那神仙奇术吗?” “确实,倒是麻烦这位仙长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挥了挥手,杨家堡的乡亲们便将粮车拉了过来,这便是他们这些人的学费了。 交过了束脩,那青年修士便也招呼了人手,将这支流民队伍引到山里,而杜乘锋一行人,便也在那向导的指引下,与这青年修士擦肩而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却伸出手,在青年修士身侧的金甲神人上,蹭了一下。 “嗯?” 只是一蹭,杜乘锋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刚才落入他手中的触感,居然并非虚幻。 那金甲神人身上的甲片触感,竟是与真正的钢铁一般无二。 第一更送到,怎么感觉作息反而越来越正常了,另外今天准备调整一下作息,所以原本晚上的更新应该会在下午。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19章 凡人修仙 在杜乘锋的认知里,煞气之所以会被称为煞气,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这玩意跟气体很像。 虽然煞气入体的原理,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但煞气外放的手感,他却是印象深刻——简单来说,就是把已经入体的煞气,通过兵刃这个媒介,释放到外面来,不管是厚重大刀的火刃,还是古旧大斧的寒风,亦或者断马长刀之前挥出的无形锋刃,还有崔远的剑芒……虽然表现形式各有不同,但究其本质,却都是如此。 就连他新拿到的那把大戟也是这样。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例外,那大概就是方正之剑了,或许是收到阮老头性格的影响,这柄剑的表现形式却更倾向于内敛,也就是将煞气转化为自身的打击力道。不过杜乘锋依稀记得,在他下定决定要与那向戎硬碰硬的时候,这方正之剑也曾经绽放过光华。 虽然那次他更想用大戟,所以把方正之剑插回剑鞘了,但毫无疑问,在某些时候,这柄比较内向的无锋重剑,也是想要去表现一下自己的。 然后问题就在这里了。 同样是煞气外放,那金甲神人的虚影,却并非是那种相对粗糙的喷发。 反倒有着一种,如同实质一般的,真实触感。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杜乘锋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推演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过于烧脑。 好在,如今的他,有书可以读。 不过这书倒不是阮老头教的那种圣贤书,而是一些赞颂“泰阴伏魔奥妙帝君”的经文,这些都是他们被领进山里的庄子时,那些青年修士们统一发给他们这些流民的。根据那些青年修士们的说法,只要日日勤颂此经,便可领悟玄机,通晓仙人奇术。 杜乘锋念了得有个三五天了,却一点仙人奇术都没领悟到,于是自闭之下,干脆出门散步,反倒是用这几天时间,将这山里的庄子给走了个遍。 很难想象,这区区一座山神庙是如何置办下这等产业,这藏在山里的隐秘庄子,居然轻松就收纳下上万的流民——按照杨玄杨老头的说法,这庄子比当初杨家堡那座坞堡都要大了太多,这隐藏在山中的庞大规模,都快赶上蓟镇中央那座边塞堡垒了。 “一个庄子就搞得这等规模……要不咱们还是跑吧。” 杜乘锋还记得,杨老头在见到这座庄子时候,脸上那惊恐的神色。很明显,作为祖上跟随南陈太祖起过兵的蓟北杨氏家主,杨老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某种不忍言之事。 不过杜乘锋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看到区区一个山神庙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说不定还真会怀疑对方也要当反贼——可现在的话,在对煞气有了一定理解之后,他却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战斗方式,却不是单纯依靠人数就能赢的。 就像他在兖州和蓟州做过的那样,任凭对面杂兵再多,只要没到煞气外放,那就都是土鸡瓦狗。就算是那些已经煞气入体的精锐甲士,他们身上的铠甲也只能挡挡普通兵刃,一旦面对外放的煞气,那玩意跟纸糊的也差不多。 而这区区一座山神庙,就算能做到纠集起人手,把县衙打下来,等到那南陈朝廷派来几员猛将,来上几场割草无双,也就直接被平定了。 在这个个人武力远超凡俗的时代,想要凭借人数众多就搞风搞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这玩意真能有用。” 杜乘锋再一次看向手中的经卷。 不过很明显的是,这玩意没什么用处。这段时间里他闲的没事,便找其他流民们都问了一下,结果却发现,压根就没有人能通过念诵这玩意领悟什么玄妙奇术。 可每当有人质疑这件事的时候,那些背着法剑的青年修士们,便会亮出背后的金甲神人虚影。 “心诚则灵。” 那些修士们是这么回答的。 或许确实是心诚则灵,因为庄子里不只有他们这些流民,还有一些沂阳县的本地人,那些本地的青壮们也在念诵经文,修炼奇术——而在这些本地青壮中,还真出现了两个能凝聚出金甲神人虚影的人物。 于是这两个人便被请到了山上的宝殿中,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那些修士们的素色袍服,每人更是被赐了一柄法剑下来,着实令人羡慕。 “怎么回事呢?” 杜乘锋颇为费解。 没道理的,这种事没道理的。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并非是什么天纵英才,智力也只是普通人的水平,可是就连沂阳县的年轻人都能领悟到的东西,他没道理完全领悟不了啊? “可惜这是书不是刀,不然直接磨了也就好了。” 掂着手中的书卷,杜乘锋甚至都在想,要不要干脆去找个青年修士,偷一把法剑过来磨了,或许能得到真正的法门也说不定。 “等会?” 想到了什么的杜乘锋连忙翻起自己的马鞍包,却是将那一杆大戟给翻了出来。 这杆造型夸张的大戟,还是他从向戎手里抢来的,他还记得,向戎称呼这柄兵刃叫什么“霸王戟”——名字之类的东西,杜乘锋是不在乎的,反正现在他正好有些闲,有得是时间可以跟这柄大戟,好好交流一下。 “别着急,一会大伙都有份。” 先安抚了一下马鞍袋中的其他兵刃,杜乘锋这才拿出磨刀石,开始久违的磨起兵刃来。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怎么又是前朝?” 杜乘锋不禁想起了那一杆凤凰战旗。 而在继续研磨之后,杜乘锋却发现,这玩意跟那凤凰战旗,严格来说还真是配套的。 映入杜乘锋意识中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只看殿内的赤红配色,和随处可见的凤凰雕刻,杜乘锋便已经知道,这大抵是那些楚人的某座重要建筑了。 而他,则是作为一杆大戟,静静地躺在架子上。 偶尔有人会过来,对大殿进行一些清扫,但唯独这杆大戟的位置,那些人却是不敢靠近的——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胆大的,或者倒霉的,可这些内侍在靠近大戟三尺之内后,却尽皆变成了尸体。 化为大戟的杜乘锋可以确认,自己连动都没动。 这些人是被活活吓死的。 或许这才是这柄大戟的完全状态,锋刃甚至都不需要染血,仅仅只是那凶煞的气势,都能令人当场毙命。 杜乘锋突然感觉有些悲哀,又或者说,这柄大戟本身感觉有些悲哀,明明它是为了战斗才被铸就出来的,明明它是为了征服才被铸就出来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它努力地杀人,努力地变强,终于成为了举世无双的镇国神兵。 可现在,就在它真正变强之后,却再也没人能拿得起它了。 别说拿起了,甚至连靠近都不可能了,那些人只能隔得远远地,用长杆子接上掸子,来清理它身上的灰尘——其实它不需要谁来帮自己清理灰尘,就这么放着落灰也无所谓,反正昔日能够举起它的人早就不在了,而未来,明显也不会再有。 但就在杜乘锋以为,这杆长戟会就这么继续等下去的时候,却有一老一少走进了大殿。 那个穿着华贵袍服的老人,长戟明显是认识的,不过在长戟的记忆里,这老头也是个没办法靠近它的弱者——它想要的是能够举起它的强者,它想要的是敢于靠近它的霸者,它想要的是,能够真正将它挥舞起来,与它并肩作战的伙伴。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穿着华贵袍服的老人,却将身边的孩子,推了出来。 “记住,你是大楚的新君,不要对这件事有任何怀疑。” 拍着孩子的肩膀,老人这样说着。 “只要你想做到,你就能做到,坚定的意志能够改变一切。” 想做到就能做到?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如果真有这种心想事成的能力,那不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 杜乘锋不禁对老人的说法嗤之以鼻,这种能力也太扯了点。 但大戟没有。 “什……” 在杜乘锋的疑惑中,在大戟的期待中,那只年幼的手,竟握在了这杆大戟上。 并将其举了起来。 而杜乘锋的感知,也就此中断。 …… “嘶……” 从磨刀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杜乘锋一阵头痛,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一个是磨完兵刃之后,头居然会痛,另一个则是,他打磨这柄兵刃时感受到的东西,居然仅仅只是一个片段——很显然,要么就是现在的他还做不到真正承受这柄大戟的煞气,要么就是这杆大戟已经严重破损,就连这大戟之上残留的过往也已经十不存一。 杜乘锋觉得,或许两者皆有。 并且,很可能还有第三个原因。 “是伱保护了我吗?” 杜乘锋不禁看向手中的大戟。 “是你控制了煞气的影响,才让我只是到头痛的程度吗?” 大戟依旧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默不作声。 也对,戟怎么可能说话呢? 戟是不可能说话,但是戟的记忆里说的话,杜乘锋可是还记得——很明显,记忆中那个穿着华贵袍服的老人,应该是某一代楚王,而那个年轻的孩子,自然是大楚的储君了。 杜乘锋还记得,在这场传承的过程中,老一代楚王,对那位年幼储君的交待。 “坚定的意志能改变一切。” 老一代楚王是这样说的。 在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杜乘锋一度以为这是某种鼓励的话语,毕竟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心灵鸡汤,他已经品鉴了太多了。说点好听的,给孩子加油鼓劲,每一个长辈都会这样做。 但在那孩子拿起长戟之后,这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只要想到就能做到,坚定的意志能改变一切,很明显,这并非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鼓励。 那老一代楚王的话语,明显大有玄机。 “总不能真有心想事成这一说吧……”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 继续看向手中的经卷。 还是没什么变化,他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心不诚? “那我再虔诚点试试?” 杜乘锋继续努力地翻阅着那些经文,但他仍旧有点看不进去。 主要也是这经文吹得实在是太尬了点,动不动就什么威震九天十地,活过无量劫数,脚踩日月手摘星辰,只是一剑就钉死十万恶鬼——杜乘锋可以确信,编纂这些经文的人数学应该没多好,人也没真正动过几次手。 作为亲身经历者来说,杜乘锋在这方面是能说两句的,兖州城才放了两万左右的草原战兵出来,他也就才杀了六七千而已,除了被那草原国师向戎宰了一批,还有他俘虏到的那三百来人,剩下的草原甲士却是直接跑了——说到底,打仗又不是真割草,大伙都是长了腿的,谁会傻站在那里等着被杀? 就算是在蓟北的时候,他跟纥奚青也是追杀了数次,才把青羊部的战兵都给杀光。 而这两次加起来,却也是远远没有到六位数的。 “两万?还是三万?” 杜乘锋大概估算了一下。 “应该是两万吧?我这么和平的人,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呢?” 回想起自己之前那些一边割人脑袋,一边挥汗如雨的经历,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杀戮是个辛苦活,更是个体力活。 这也让他更没办法去相信那些经文里的东西了。 “这……” 杜乘锋感觉自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不是他不够虔诚,是这玩意真没什么代入感。这种看一眼就出戏的程度,又怎么能指望他认真读进去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青年修士们,却送来了新的经文。 “既然泰阴帝君的经卷你们暂时还无法领悟,那不如换些容易的吧。” 这样说着,便有青年修士将新的经文交给了杜乘锋。 这一次,经卷中的内容就不是对什么“泰阴帝君”的赞颂了,反而转成了对于那些守山鬼将的称颂——只不过这一回,用词就没那么夸张了。什么九天十地,什么一剑杀十万,统统没有,有的只是这些守山鬼将各自的生平事迹。 当然,经文上记载的肯定没有十万那么多,但这几十个小故事却个个经典,什么被逼无奈落草为寇,又或者为报血仇灭人满门,看得杜乘锋大呼过瘾,这鬼将们生前竟都是这种快意恩仇的好汉! 然而,也就是在杜乘锋聚精会神的看下去时,却有漆黑的影子,渐渐在他身后凝聚成型。 迟来的第二更,下午还有,等下午再来两更,我作息应该也就正常了。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胖7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去吃点东西,然后接着写。 (本章完) 第120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泰阴山上,泰阴帝君庙内。 夜幕之下,气势雄浑的帝君神像前,有面白无须的中年修士正面对神像,双目微阖,盘膝而坐。 昏黄的烛光中,一柄黄铜法剑横于膝上,杀气森然。 那些白日里还一脸和善的青年修士们纷纷走了进来,只是这一刻,这些背着法剑的青年修士们脸上却少了几分温和——他们也在笑着,但此刻这份笑容中却多了几分不屑。 当然,在看到神像前的那位中年修士后,他们还是纷纷收敛表情,对着中年修士的背影俯身行礼。 “师父!” “不必多礼。” 中年修士微微抬眼,却是连头都没有回。 “怎么样了,那些新的经卷都发下去了吗?” “都发下去了,师父。” 为首的青年修士抱拳拱手。 “那些流民很喜欢看,比之前看帝君宝诰还认真。” “真是……没有慧根。” 听到面前弟子的回报,中年修士不禁连连摇头。 所谓帝君宝诰,便是之前那些赞颂“泰阴伏魔奥妙帝君”的经文,在这泰阴山中,乃是一等一的神圣——可那些流民却不识得个中奥妙,将这等宝物弃如敝履,反倒是对着那些记载着镇山恶鬼的经文聚精会神,手不释卷。 这简直,这简直…… “呼……” 吐出一口浊气,中年修士微微抬头,仰望着面前的泰阴帝君神像。 只见面前的帝君塑像左手掐诀,右手持剑,脚踏祥云,身披锦袍,眉宇之间,却是说不尽的威严。 若有机会,谁不想像这位泰阴帝君一样,降妖除魔,逍遥天地之间? 但中年修士却清楚,这等事情,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中年修士本姓张,单名一个齐字,几代人都居于这泰阴山中,以维护山神庙为业——不过这张氏真算起来,却并非是沂阳本地人,乃是从曾祖一辈迁过来的。 当时这张齐的曾祖路经泰阴山,偶然间发现了当时还破败的山神庙,并有幸得到黄铜法剑一口。一剑在手,这张齐的曾祖心有所感,便举族迁于此处,隐居于这泰阴山中。 至于隐居的目的…… 当然是为了修仙。 对外,这张家只说自己得了法剑一口,用来证明自己合该在这山神庙修行,但对内,张家却都知道,比起法剑来说,更重要的还是那两卷宝经——其中一卷,便是那“泰阴伏魔奥妙帝君宝诰”,另一卷,便是“太阴山诸凶变相图录”。 后者,讲的都是些太阴山中的鬼怪一类,文中多凶杀残忍,张氏老祖颇为不喜,觉得并非正道,平日里便将其封存,只当是志怪传记之类的,偶尔拿出来长长见识,拓宽眼界。而前者,张氏老祖却是日夜诵读,勤勉修持,按照帝君宝诰上的记载来要求自己,只待有朝一日修炼有成,掌握那不可思议的伟力。 对外面的话,这张家老祖只说自己是在侍奉山神,日夜诵经也只是为了保这泰阴周围平安。 但只有这张氏老祖自己知道,他居然真的修成了。 不过成是成了,但成的比较尴尬,严格来说,应该只是成了一半——那张家老祖在日夜修持之下,的确凝聚出了金甲神人护佑自身,更是年近九十,依旧身强体健,可这距离他想要真正成就的在世仙人,却还差了太远太远。 “这到底是缺了什么?” 百岁寿诞之日,张家老祖含恨而终。 自此之后,这张氏族人,每一代便都会研习这本帝君宝诰,尝试找到真正的修仙法门,可不论他们怎么翻阅宝诰中的词句,都无法在这卷宝诰之中窥得大道。 直到传到张齐这一代。 和虔诚笃信的祖辈不同,这张齐却是个心思活络的。在和祖辈们一样,修持了帝君宝诰之后,他也卡在了昔日老祖一生未能寸进的关口——但这个时候,张齐却没有像祖辈一样继续修行下去,而是想起了曾祖留下的那些传闻。 “若是修持仙法只需要一卷宝诰,那当初先祖得到的宝经,为何会是两卷呢?” 这样想着,张齐便将那卷被封存的宝经取了出来,仔细阅读。 而后,他便意识到了,这第二卷宝经存在的意义。 “没有地,何来的天?没有魔?何来的神?” 那一刻,张齐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若是没有这十万恶鬼,又怎么会有这一剑降服十万恶鬼的仙人呢? “所以说,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神像前,名为张齐的中年修士面无表情。 “若是他们能生出慧根,那倒是可以加入我们,共求仙道,但现在他们选择了那第二卷宝经……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这样说着,张齐猛地站起身子,手中黄铜法剑一挥之下,背后竟出现一尊与那神像一般无二的帝君虚影! 而那些青年修士们,更是早已按捺不住,放出了背后的金甲神人。 是了,他们不是没给过这些流民机会,但很明显,这些流民有眼不识山中宝,却对那些记载着恶鬼的经文手不释卷——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流民与鬼有缘,四舍五入之下,倒是跟恶鬼也相差无几! 更何况,这一万多张吃饭的嘴,那也确实和饿鬼无异了。 昔日这泰阴帝君能一剑镇杀十万恶鬼,他们自然是不如帝君,但镇死这一万饿鬼,却也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伏妖诸鬼,就在今日!” 举起法剑头前开路,张齐率先走出山神庙。 “众弟子听令!随我上!” 一时间,一众年轻修士纷纷鱼贯而出,在张齐的带领下,一路直奔山下的庄子。 即使已经入夜,庄子里的流民们却还在聚精会神的阅读着第二卷宝经,而在他们一边看着宝经中那些鬼怪们杀人,一边幻想自己若是拥有这份勇力又是怎样一番景象的时候,却有漆黑的鬼影逐渐在他们的身后显现出来。 很明显,这一次,流民们真的修出了一点什么。 但这毫无意义。 在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持剑修士时,这些流民,包括其背后的鬼影,都想要拼命抵抗——但这些才刚刚凝聚的鬼影,这些未曾经真正动过手的流民们,又怎么敌得过犹如实质的金甲神人?又怎么敌得过那些染着煞气的锋利法剑? 只是三两下,这一间厢房的流民便被杀了个干净,其动作之干净,速度之迅捷,甚至让这些流民连声音都未曾来得及发出。 很明显,这些山神庙的修士们对于做这种事,已经颇为娴熟了。 “走!去下一间!” 拎着染血的黄铜法剑,张齐大步流星。 只消片刻,这张齐便已经带人连杀了五间厢房,足有近百兖州流民倒毙于这些法剑之下。 这些兖州一路逃过来的流民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些之前还和蔼可亲的仙长们,居然会突然对他们痛下杀手,而他们那好不容易逃得的性命,却也因为贪图这些许神仙奇术,直接断送在了这泰阴山中。 而在此时,张齐却已经带领人手,杀到了第六间厢房门口。 “师父小心,这间厢房里住着的确是这群流民中的一个首领,手下统领着三百多悍勇老卒,其人看起来也颇有勇力,不一定好应对。” 就在张齐即将破门而入的时候,却有青年修士出言提醒。 但已经手刃数人的张齐,却不以为然。 “不过是区区厮杀汉而已,今日便是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说着话,张齐背后的帝君虚影迎风便长,一时间却已经足有一丈之高! 那悬在半空的英姿,竟真如神仙降世一般! “了不起!” 一众弟子们纷纷称赞起来,他们又何曾见过这等威武景象。 “了不起!” 身形穿过厢房屋顶,足有数丈之高的漆黑鬼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也在无声的抚掌赞叹。 下午的第一更,有点累了,到不了四千字了,我去再吃个晚饭,然后再写第二更,作息就正常了。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21章 血洗山神庙 厢房之中,杜乘锋还在看那些新发下来的经文。 说是经文,其实更像是图册,和前面那些经卷里的,全篇都在赞颂什么“泰阴帝君”的拗口文章不同,这新发下来的经卷却颇为接地气,不止里面的小故事个个经典,简直就像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一样,故事的内容更是极为劲爆,不少不能说的和不能播的,可都给写进去了。 最关键的是,这经文里还有画呢。 “呦!这画的!嗬!” 看着书中那些宛若金刚力士一般的恶鬼插图,杜乘锋不禁看得更带劲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灯火的映照下,杜乘锋却突然看到,这地上摊开的经卷上面,多了一只蚊子。 杜乘锋瞬间如临大敌。 虽然他现在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现在的他起码在战斗力上早已今非昔比,如果是人的话,现在的他有自信与大部分人对战——可面对蚊子这种生物……他的速度,真的能超过蚊子的灵敏反应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但是他想试试。 “嘭!” 只是片刻,那在经卷上盘选的蚊子,便被钉死在了地上。 而做到这一切,杜乘锋却只用了,一根手指。 “成了!” 眼看到指尖的蚊子尸体,杜乘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成就感。 在速度和反应上,他居然战胜了飞虫! “这就是修行的成果……嗯?”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准备铭记一下这个重要的日子时,却听到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乱响。 紧接着,便有人在外面嚎起了丧。 “师父死了!” “……啊?” 屋里的杜乘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甚至以为是崔远又犯病了——不过听声音的话倒是不像,门外应该是陌生人才对。 只是就在杜乘锋这边想要出去看一眼的时候,门外那些拎着法剑的青年修士们,却直接闯了进来。 “大晚上的,你们这是来干什么?” 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哦,我懂了,你们肯定是想要来看看我的大戟对吧?哎,你们怎么知道我得了这个宝贝?说实话,我也只是运气好……嗯?” 话才说到一半,杜乘锋却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只因为这些青年修士们手中的法剑上,可是还滴着血呢。 “还我师父命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众青年修士二话不说,拎起法剑便朝着杜乘锋捅了过来。 然而那杆长戟,却比他们更快。 就像是蚊子叮了一口,那杆长戟只是轻盈的顺着这些青年修士的脖颈滑了一圈,便有十余个脑袋落在了地上。 “伱们看,确实很厉害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杜乘锋却也知道,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已经没办法给他什么回话了。 将挡路的尸体踢到边上,杜乘锋迈步走出厢房,此刻的他却已然知道,这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了——而在连续五次对持剑冲来的青年修士使用了正当防卫之后,他便也打开了隔壁厢房的大门。 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平心而论,杜乘锋和这些兖州的流民们没什么交情可言,但就算双方互不认识,那也是一路从兖州走过来的——可眼下这百来个人却都死了,莫名其妙就死在了泰阴山里。 “那看来你们是真的要看看大戟了。” 卜字大戟一挥,便又是七八个脑袋落了下来。 挥动大戟的同时,杜乘锋也顺便打了个呼哨,于是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便迅速抢占路口,将山门给封了。两个原本滋阳山的守山门童一左一右,眼下竟是干起了老本行。 有提着法剑的青年修士凭着一腔热血冲了过去,他们背后的金甲神人也都举起了长枪大斧,只看那凶神恶煞的姿态,明显是要活劈了这两个守山门童——但这二人却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一人拎了一个酒坛子,对着那几个青年修士当头砸去。 这种攻击,自然拦不住这几个青年修士,金甲神人手中兵刃只是随手一挥,便将那两坛子酒凌空打碎。 于是两个守山门童便又丢了点东西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酒坛子,而是火折子。 “烘——” 几个满身酒水的青年修士登时便燃了起来,很快便洋溢起烤肉的焦香。 “嗯?熟了?” 喝晕了的刘博伦四下摸索了两把。 “等等,我酒哪去了?” “你们……” 眼见得此路不通,残余的青年修士们拎起法剑,转头就跑。 回是不可能回去的,那一杆大戟实在是过于可怖。山门也是出不去了,天知道那两个门童模样的人物,为什么连他们这种修炼有成的人都能杀——所以只要钻进山里就可以了,只要钻进山里,他们至少还能活下去。 可即便是进山的路上,也有一个脸上带疤的佩剑男人,正立在那里,神神叨叨的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只是那个男人的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断剑。 “就这?” 青年修士们不禁嗤笑一声,纷纷抡起法剑,便是要将这神神叨叨的蠢货给剁成肉泥。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柄断剑,却对着他们的方向指了过来。 与此同时,这些青年修士们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着。 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从胸口的位置溢了出去。 “什么……时候?” 这些青年修士低下头时,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针尖般大小的孔洞。 仅仅一个孔洞,却精准的贯穿了他们的心脏。 明明只是一把断剑,这是怎么做到瞬间将他们全部捅死的? 明明连剑尖都没有……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青年修士们的躯体倒在地上,崔远却抬起了头。 “原来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剑!” 伴随着崔远的兴奋呼喊,李木匠丢出的斧头,也打断了最后一个想要逃跑的青年修士的腿。 于是,仅仅只是一刻钟不到,这泰阴山神庙的所有修士,便已经几乎被杀了个精光。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拎着大戟的杜乘锋一阵挠头,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还说招人过来修仙吗?怎么突然这里的修士就开始杀人了? “这里还有个活口!” 草原军将只儿豁直接将最后一个青年修士捆了过来,丢在杜乘锋面前。 “要不问问他?” “这哪还是活口?脖子都断了。” 看着这所谓最后的活口,杜乘锋不禁一阵摇头。 李木匠或许真没存什么杀人的意思,但是这断了腿的青年修士却是跑步不利索,跌在了什么地方,直接把自己脖子给摔折了。 最后一个活口也断气了,那这件事彻底就成了无头案了,谁也不知道这场杀戮怎么就突然起来了,怎么突然就死了一片。 明明杜乘锋这边还觉得山里住得挺不错的,还打算多住几天来着,怎么就都死了呢? “现在怎么办?” 一众人手聚了过来,纷纷开始讨论起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要不把尸体丢进山里?” “……不。” 杜乘锋想了想,缓缓摇头。 “为什么要把尸体丢进山里?我们才是受害者吧?” 作为一场凶杀案的受害者,他当然选择报官。 第二更到了,这两更就是原本半夜的更新,现在作息终于正常了,我去歇了,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你有困难我帮忙,门心马叉虫,月桂树下的兔子的打赏,诚惶诚恐,实在是破费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去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122章沂阳县衙,玄牝之术 沂阳县令郝冲最近急的焦头烂额。 都说这县令乃是一地的父母官,说一句县太爷也不为过,但只有身为县令的郝冲自己知道,自己在这中间到底受了多少夹板气——往上,他要给这一州主官赔笑脸,往下,那些地方豪强也不一定听他的,真要对这些地方豪强干点什么吧,人家拉出背景来比他还厚。 只是区区一个县令的他夹在中间,又有谁体会过他的苦处? 好在这前两年新上任的沂州都督,是个走门路上来的,虽然身为武官,却是个风流倜傥的性子,远不像那些武人一样偏执,平日里很好说话,因此起码在上官这边,他能少受点累。 至于地方上的话,经过他多年的经营,这沂州本地的豪强大族们却也都跟他关系不错,虽说偶尔遇到些事情的时候需要商量一下,但大体上来说,大家都还是很配合他这个县令的。 “所以说……大人,您这又是忙在哪里了呢?” 县衙之中,眼看得县令郝冲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一个喝着茶的中年男人不禁有些疑惑。 中年男人名叫步慎,乃是这县令郝冲的幕僚,平日里这县内的大小事务,他也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帮郝冲处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清楚,这沂阳县承平已久,压根就没什么事情可忙。 那这郝县令,又是在急个什么呢? “急什么?这还用问吗?草原人不声不响就开战了,山北道都打成了那个样子。” 说到这里,县令郝冲不禁连连摇头。 “这世道,实在是……” “哎……” 听到这里,幕僚步慎也跟着一声长叹。 草原人不讲规矩,这种事大家都知道,蛮子嘛,都那样。但是草原人不讲规矩到这个地步,大家是真都没想到——虽说这日子太平久了,也确实容易有战乱,但不管怎么想,不宣而战这种事还是太离谱了。 那漠北的可汗难道是疯了不成? 不过这种事想了也是白想,不管那漠北的可汗到底疯没疯,这仗终究还是打起来了。听说山北道已经打得一塌糊涂,数不尽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逃往周边各地以求平安。 就连这小小的沂阳县,也来了不少流民。 “让本官着急的,就是那些流民的事情。” 县令郝冲也倒了杯茶水,大口灌了下去。 “这些流民……” “等会?” 幕僚步慎土突然一愣。 要说这郝县令是因为那战事而着急,他能理解,毕竟这山南道跟山北道之间也就隔了座泰阴山,天知道那些草原人什么时候就打过来——可要说到这流民的事情……这个着什么急? “大人,您是不是忘了?” 幕僚步慎有些尴尬。 “前些日子您与那些本地士绅一同吃酒的时候,不是已经把这安置流民的事情,交给那泰阴山里的张家了吗?当时他说什么山神爷慈悲,要为这沂阳县出一份力……这张家不是做的不错吗?” “是啊,本官知道。” 县令郝冲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泰阴山那边做的不错,毕竟到现在都没有流民能冲到这沂阳县,足以见得泰阴山神庙那边到底出了多大的力气——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县令郝冲才会更为着急。 “泰阴山那边把流民都安置好了,这个本官自然知道……所以那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县令郝冲不禁眉头紧皱。 “这都多久了?本官这玄牝之术都已经修到瓶颈了,那张家答应本官的鼎炉为什么还没送来?” “……啊?” 幕僚步慎听得瞠目结舌。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郝县令,到底是怎么允许那泰阴山神庙来收拢流民的。 原来这郝县令与建康都城里那些风流名士一样,也是个喜好空口谈玄的,但郝县令谈的这个玄,却是那些玄方奇术——于是那泰阴山神庙的张齐便投其所好,以修行之人的身份,与这郝县令交流起玄牝之术来。 至于这玄牝之术,却是不太好说,这玩意的解释有很多,人们对这玄牝这两个字都有各自的看法。 不过最常见的说法,却是玄为幽邃,牝为雌。 简单来说,就是双修。 按照那些玄奇的说法,这玄牝之术修炼有成,便可如仙人一般逍遥自在,显现各种神异——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人真做到过就是了。可就算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没谱,但人们依旧很乐于尝试此道,不断地尝试,一次又一次。 “什么叫听起来没谱?” 县令郝冲登时便不乐意了。 “这玄牝之术可是真有说法的……实不相瞒,本官以前身体差,平日里也难免抬不起头来。可自从经那张齐指点,学了这玄牝之术之后,本官可是日日都大展雄风!” “啊这……” 幕僚步慎说不出话了。 那确实,如果那张齐真有这等玄奇法门,的确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说出拒绝的话。 更何况那张齐献上的也不只是法门,根据那张齐与郝冲的约定,张齐会在那些流民中挑选一些容貌俏丽的,让这郝县令收入房中,好让那玄牝之术更进一步。 而这郝县令,也就是急在这里了。 这下步慎就理解了,这郝县令倒确实急得有理有据。 “反正这沂阳县日久承平,也没什么要事,那不如平日里勤加修炼,自强不息。” 眼见得这位幕僚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县令郝冲便也坐了下来,侃侃而谈。 “眼下草原人南侵,这世道怕是又要坏起来了。而在这世道之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实力啊!” 说着话,郝冲直接挽起了袖子,对着幕僚步慎展示起自己的纤瘦胳膊上隐约绷起来的那点腱子肉。 “这便是那玄牝之术带来的好处了,本官日夜苦练,这身形居然真的健壮了几分!若是继续修炼下去,等到这术法大成之日,本官怕不是一人就能挡下那草原人的千军万马……谁在敲鼓?” “不知道。” 幕僚步慎也站起了身子,仔细听着。 刚说了没什么要事,这要事就来了。 眼下响起的可是衙门外面的鸣冤鼓,这鼓平日里却是敲不得的,人们有什么事要告官,那直接进衙门就好——非得是大案要案,又或者重大冤案,才会有人敲响这鸣冤鼓,以示其重。 可这沂阳县承平已久,又哪里来的什么大案呢? “待本官出去看看。” 说着话,这县令郝冲便让步慎去叫了衙役,一行人去往县衙大堂。 只是才到了这大堂中,这县令郝冲,却惊得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只见这原本洒扫干净的大堂之内,此刻已然堆满了尸体,抬眼望去竟是不下百具,尸身之上尽是些刀砍斧劈的迹,甚至还有烈焰灼烧之痕,很明显,这些穿着素衣的青壮们,生前定是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但真正让县令郝冲大惊失色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那具被抬到最前面的尸体。 虽然那具尸体已然被什么东西碾得破碎,面目全非,但只看那尸体身上的衣服,还有一些肢体之上的隐秘痕迹,郝冲还是认出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是他最近的知交好友,指点他玄牝之术的仙长,泰阴山神庙的主事人。 也就是,那个答应帮他弄来鼎炉的张齐。 “这,这这这这……” 县令郝冲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却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怎么就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当然是因为他该死!” 县令郝冲的视线之中,却是有身形魁梧的高大汉子迈过这些尸体,跨步而出。 而在听了这个叫杜乘锋的壮汉的叙述之后,县令郝冲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根据这个杜乘锋的说法,那泰阴山神庙收容流民却并非好心,而是存了杀人害命的心思,这些青年修士们更是趁着夜色,手持法剑,见人就砍,不分青红皂白——于是作为那些流民的首领,这个叫杜乘锋壮汉的便带人奋起反抗,将这泰阴山神庙的人都给杀了个干净。 “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番话说完,杜乘锋便对着县令郝冲拱了拱手。 “这些贼人实在是阴险,居然半夜偷袭,要不是我练过点功夫,怕不是已经被他们给杀了……你看看这个事怎么办吧,要不把他们那个地方赔给我算了,反正山神庙就在山里,是他们管还是我们管,区别不大。” “你,你伱你……” 抬手指着这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县令郝冲哆嗦了半天。 “你才是贼人!” “……啊?” 杜乘锋不禁目瞪口呆。 “我明明是被袭击的那个……” “胡说!张仙长世代居于泰阴山中,家中颇有资财,他袭击你们干什么!” 抬手一拍惊堂木,气得发抖的县令郝冲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可能,这张齐的家底他可是知道的,作为本地有数的豪强,操持着泰阴山神庙的张家可谓家底颇丰,平日里更是乐善好施,急他这个县令之所急,又怎么可能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呢? 一定是这些流民!一定是这些外面来的流民!是他们见那张齐家大业大,便合起伙来将这泰阴山神庙上下全给害死了,眼下甚至还倒打一耙,给这张齐扣上罪名,准备图谋这张氏一族的无主家业! “对!就是这样!” 片刻之间,郝冲便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如果不是他这个县令明察秋毫,看出了贼人的阴谋诡计,天知道这位仙长还要遭受怎样的冤屈! “狗贼好胆,还敢骗到本官面前!” 想到这里,县令郝冲再拍惊堂木,抬手一指杜乘锋。 “来人啊!把这大胆狂徒给本官拿下!” 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衙役们顿时如虎狼一般扑了出来,手中水火棍抡圆了,竟是要先把这贼人打至跪地! 但马上,这些水火棍,却尽皆僵在了半空。 只因为,就在他们的面前,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手中,正拿着一枚印绶。 “不是,我都说了,我才是被袭击的那个。” 杜乘锋一阵挠头。 “我是蓟州军械总管,之前在兖州暂代了一阵,那些流民也都是我带出来的,这个叫张齐的可是在袭击朝廷命官……怎么,你还不信?那行,全套的告身文书和兖州都督的调令我也都有。” 眼见得那份印绶和相关文书都被拿了出来,县令郝冲又开始哆嗦了。 不过这次倒不是气的,而是惊的,要知道他才只是个县令,而面前的这人却是个州官,虽然不是一州主官,但只论品级,那也是比他还要高的。 也就是说,这个事…… “假的。” 看了眼地上的张齐尸体,县令郝冲咬牙切齿。 “假的!兖州城已然失陷,信息不明,你说你是军械总管,那你怎么不在前线奋战,反而要逃到我山南道来?” “我……这仗都已经打完了啊?” 杜乘锋挠头挠得更厉害了。 “戚锦山都战死了,兖州城都被打烂了,仗都打完了,为什么不走?” “战死?我看是被你们给害死了!” 县令郝冲冷笑一声。 当然,他也知道,能做到一州的统兵都督,武艺是不会差的,这样的人战死可以,说被害死,却是不太可能——不过无所谓,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把这贼子拿下而已。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军械总管,眼下他将这人得罪死了,却已经是事实。若不趁此机会,将这贼子尽快弄死,难道还要等对方回过手来,找人扒了他这身官服吗? “身为军械总管居然擅离职守,还敢咆哮公堂!” 县令郝冲再一次拍下了惊堂木。 “来人啊!将这害死主官的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衙役们再一次抡起水火棍冲了上去,县令郝冲也眯起了眼睛。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个叫杜乘锋壮汉脸上的表情确实是惊愕,不可置信,甚至带着几分迷茫——迷茫就对了,这个罪名就是他硬扣上去的,就像这壮汉刚才给那张齐扣上罪名一样,反正死无对证,就算是朝廷的捕掠人过来,也没人能证明这个罪名就是假的。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郝冲这边等待着那些衙役们抡起水火棍,将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拿下的时候。 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却突然开口了。 “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杀官造反了?” “哈哈,本官明察秋毫,又怎么可能不知……嗯?” 话才说到一半,这县令郝冲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刚说什么?” “也罢。” 杜乘锋叹息一声。 “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那今日便也留不得你了。” 第一更送到,果然健康作息带来了更多的精神。第二更应该在七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我的小镰刀不会输,hijuli的打赏,破费了属于是。 我去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123章 血洗县衙 杜乘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明明已经拿出了印绶和告身文书,居然还是被人给看出了反贼的身份。 至于是真看透还是假看透,这个反而没那么重要了,毕竟这县令已经下令动手,要把他当场拿下了——难道他还要等到被关进牢里之后,再搞什么洗刷冤屈的事情吗? 当然,如果他真的没干过,那也确实是能刷洗干净。 可问题是,他真干了。 这可不是能查下去的事情,真要往下查的话,查到的怕不是全都是他的作案痕迹——所以作为蓟州军械总管,作为一个清白的良民,杜乘锋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事情停在这里。 “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也看出来了。” 随手抢过一条水火棍,杜乘锋抡圆了棍棒,顿时便将那些衙役们打得人仰马翻。 而后,杜乘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泰阴山神庙这群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冲击县衙,杀官造反……” “……什么?” 县令郝冲大惊失色之下,竟是没能回过味来。 那张齐乃是他的知交好友,更是亲自指点过他的玄牝之术,怎么就突然成了胆大包天的贼人了? 甚至还冲击县衙,杀官造反……等等,杀官? “嘶!” 终于回过神来的县令郝冲亡魂大冒,整个脊背瞬间便被冷汗打湿,就连裤子都已然沁出了水迹。 然而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郝冲想起的,却依旧是那玄牝之术。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郝冲虽然一直在坚持修炼,但他却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着再练一次玄牝之术——若是以往的他能有这样的向道之心,他这玄牝之术怕不是早就有所成就,像那泰阴山上的张仙长一样自在逍遥了。 可问题是,就算那位张仙长,终究也还是被打的粉身碎骨…… “……嗯?” 就在这县令郝冲精神恍惚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居然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他没死,反倒是那个扬言要杀官造反的反贼走了。 难道说,真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呼……” 死里逃生的郝冲顿时便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一身筋骨都跟着瘫软下来,而那些被打倒在地的衙役们也一边互相搀扶着,一边用直指下三路的藏话骂着街。 然而,就在这个人声鼎沸的时候,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却又回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个,马鞍包。 马鞍包摊在地上的,一排明晃晃的兵刃夺人眼球。 “用谁好呢……” 扫视着马鞍包中的一排兵刃,杜乘锋一阵挠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县令郝冲和一众衙役们才知道,这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却并非是走了,而是出门拿兵刃去了。 “决定就是你了!” 这样说着,那马鞍包中却有一柄无锋怪剑被抽了出来。 只听嘭的一声,那县令郝冲,登时便被打得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 “杀人了!!!” 眼见得县令都被一剑敲死,一众衙役登时便四散奔逃。 但杜乘锋可不会让这些目击者跑了,只是几个起落,杜乘锋便追了上去,打断了这些衙役的四肢。 仅仅只是打断手脚而已,杜乘锋自问并非是什么嗜杀之人,又怎么可能做那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事情。 “也罢。” 看着手中的方正之剑,杜乘锋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一剑挥下去。 但就在这些衙役们喜出望外,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的时候,却见到杜乘锋对着县衙门外打了个呼哨。 紧接着,这些衙役们便看到三十余个凶神恶煞的草原大汉鱼贯而入,只是三两下便将他们捆扎了结实,一路扛了出去。 因为泰阴山神庙事件而减员百十来人的流民队伍,终于又迎来了新成员的加入。 而在杜乘锋出了县衙之后,其余的草原甲士们也纷纷骑着马赶了过来,这些草原甲士不愧精锐之名,只是三百人不到,却硬是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整个沂阳县城顿时便陷入了混乱之中,一时间人们都以为,草原人此刻已经攻下兖州,绕过泰阴山,一路打过来了。 也就是这混乱之中,杜乘锋这边找刘博伦讨了几坛子酒,随后一把火烧了县衙。 一切都化成灰之后,也就彻底死无对证了。 “你这……好吧,做的也确实没错。” 这一次要酒的时候,刘博伦却是清醒的,在听杜乘锋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刘博伦便已经意识到,这沂阳县的县令跟那张齐很可能是认识的,那套说辞怕不是在准备做局害人——如果不是赶上杜乘锋这个真反贼,他们怕不是全都要死在这里。要知道杜乘锋可是拿了印绶出来的,就算是为了自保,那沂阳县令也不会留下活口。 眼下杜乘锋这个布置,却是情急之下的最好办法了。 反正把锅甩给草原人就可以,这一切都是草原人的阴谋,可恶的草原人早已在大陈境内布下了诸多暗子,这泰阴山神庙的张齐便是那奸细之一,眼下草原人势如破竹,这山神庙的众人便也在草原人的支持之下,杀官造反,准备直接挑明旗帜,投了那漠北王庭。 奈何那县令郝冲却是个刚烈性子,宁死不从,便也和那戚锦山戚都督一般,与那草原贼寇力战而亡。 而他们这些兖州流民,便也只能和这沂阳县的民众一样,继续南逃,躲避兵锋。 只是可惜了那泰阴山里的庄子,杜乘锋其实觉得那边住着还是不错的。 “所以又是我对吧?” 沂阳县边缘,南下的马车上,刘博伦一声长叹。 “行吧,我去让大伙注意一点,反正那天晚上很混乱,很多人也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眼下这个说法倒也是个解释……所以为什么活都是我在干?伱就不能换个人吗?” “嗨,能者多劳是这样的,辛苦你了。” 杜乘锋对着刘博伦拱了拱手,一脸歉意。 这并非只是什么客套话,起码在他眼里,这刘博伦真的是能者——这一点之前在兖州就已经很明显了,杜乘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刘博伦居然真的能做到在五天之内撤走十万居民,留下一座空城来给他厮杀。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要知道,杀十万人都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了,但这刘博伦却硬是能让这十万人在五天之内做到有序撤离——虽然这中间必然离不开一众小吏们的协助,还有那些百姓们的自发配合,但是仅仅只带了一群小吏就做到如此壮举,而百姓们明知道背井离乡也愿意选择配合,这刘博伦的本事,由此可见一斑。 同样作为被阮老头点出来放在北地的人物,这刘博伦与那废物王高承却是不同,这个人关键时候是真能把事情扛起来。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刘博伦这个人虽然有本事,但他往往选择不用。 比起运用自己的才能,刘博伦更倾向于喝酒。 就像现在这样。 “哎……” 又是一声长叹,刘博伦这边活还没干,却先把酒坛端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又开始了?” 眼见得刘博伦这才清醒一会,就又要喝酒,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喝太多容易把脑子喝坏掉,死的也早。” “道理都知道,只是……哎。” 酒坛抱在怀中,刘博伦却又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不到,这区区山南道的一介县令,就能如此狠毒,不止纵容山神庙屠戮百姓,甚至事发之后居然还想要捏造罪名,冤死上官,这简直……哎。” 说到这里,刘博伦干脆拍开泥封,一大口酒便灌了下去。 “……不用劝我了,我只是做这件事情之前需要喝点酒来提提底气,毕竟我明知道真相都是些什么腌臜样子,却必须要跟人们说些漂亮的假话……” “做不了就算了,别勉强自己,大不了我自己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乘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刘博伦却摇了摇头。 “你做不了,你没喝醉,说出来的话,没人信你。我不一样,我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他们反而会觉得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样说着,刘博伦却直接跳下马车,向着后方的流民队伍去了。 刚歇脚没几天,就又一次开始逃难,这让整支队伍都显得有些沉闷。杨家堡的乡亲们还算好一些,毕竟从蓟北开始他们就在逃难,眼下倒是有点习惯这种路上的生活了——真正难受的还是兖州的那些新流民,这些人因为战乱而背井离乡,好不容易才逃到山南道,甚至还遇到了求得仙缘的机会,谁能想到那些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修士们,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 甚至还不如那些草原人,至少那些草原人是真的为了保护他们,直面过锋利的法剑。 本以为逃到山南道就能安定下来,可谁知道这点仅存的希望居然破灭了,本以为是救星的修士要杀他们,曾经是敌人的草原人反而在保护他们……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这些兖州的流民却经历了太多太多,眼下再一次走在南行的路上,很多人心中却已经没了什么念想,只剩下迷茫。 到底谁才是敌人?谁才是自己人?哪里才能让他们真正安定下来,过回以前的日子? 世界之大,他们又该去哪? “想那么多干什么!喝酒喝酒!” 就在这个时候,刘博伦却拎着酒坛子走了过来。 “这可都是我自己酿的好酒,要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你们怕不是一辈子都喝不上这种好东西……来来来!都来两口!不够还有!车上有得是!” “心情好?” 眼见得刘博伦这放浪形骸的样子,不少流民已然黑了脸色。 “大伙都在逃难,你居然心情好?” “当然心情好啊,你们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说着,刘博伦却将那几个脸色难看的流民拉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我跟你们说,得亏咱们跑得快,要不然的话,那沂阳县区区一个县城……” 紧接着便是一阵更为隐秘的声音,就连稍微离得远一点的流民都听不清了,也就靠近刘博伦的那几个人,才能凑活着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后,这几个人便大声惊呼起来。 “什么?草原人居然打得这么快……” “小点声!你想把大伙都吓死吗!” 刘博伦一巴掌便拍在了最近的流民脑袋上。 “反正县城是真的不安全,还是得去大城,去州府……反正刚才的事情,千万别跟人说,毕竟我又没亲眼看到那些草原人,这些都是猜的……” “懂你意思。” 几个流民连连点头,并对刘博伦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 而在这之后,刘博伦又拎着酒坛子绕着流民队伍转了一会,直到天色昏暗下来,队伍准备扎营歇息的时候,才回到了前排开路的大车上。 “辛苦了。” 眼见得刘博伦身边的板车上满是空坛子,甚至连怀里最后的酒坛都已经空了,杜乘锋想了想,便干脆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递到刘博伦手里。 想当初,这酒葫芦还是刘博伦送给他的,眼下这最后一葫芦酒,却又回到了刘博伦的手中。 “算了,就剩这点了,喝一点少一点。” 仅仅只是打开盖子闻了下味道,刘博伦却又将这葫芦挂回了腰间。 “也不知道下次再酿酒会是什么时候……哎,大陈。” “去到沂州就可以了吧?就像你说的那样,毕竟是州府。” 说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抬头看向东南方。 那是沂州的方向。 在沂阳县的时间虽然简短,但也让他对这南陈处理流民的能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区区一个山神庙都能收拢上万人,那等到了沂州的话,这些流民,应该也都能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了吧。 “去了之后看看吧,或许我也可以在这沂州住下来。” 杜乘锋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沂阳县的这场混乱,也在快马急报之下,传到了沂州城。 第二更送到,两章八千字,彻底阳间作息了,我去抡几组大锤就歇了,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的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 感谢我的小镰刀不会输,实在想不出好名字,楼梯只能上的打赏,破费了属于是。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大家明天下午见。 (本章完) 第124章 沂州城 同样作为州府,沂州城却是比那兖州城要繁华了不少。 毕竟这里不是北地边境,不用直面胡人,更何况大陈朝廷还有着削减武备,休养生息的策略——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这沂州的治安水平,远胜北地边境。 而这一切,却都是那些捕掠人的功劳。 捕掠人这个组织,原本脱胎于大陈太祖征伐天下时,所设立的斥候队伍,这些精明的斥候们活跃在战争的前线,运用各种手段,捉住了不少敌方活口,从他们的嘴中撬出了一份又一份的重要情报——而在天下抵定,承平无事之后,这支原本对外的斥候队伍便被拆分独立出来,转而负责对内,用他们那一身搜捕的本事维护大陈境内的治安,并将那些触犯条律的罪人绳之以法。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沂州城的西南角,捕掠人的驻地里,负责沂州方面的捕掠人旅帅姜文远看着手中的报告文书,眉头紧皱。 根据文书上所写的内容来看,草原人已经越过了泰阴山,并联合泰阴山神庙的张氏一族,攻破了沂阳县,全县大乱,县令郝冲也带人斩杀了那乱贼张齐,最后力战而亡——一切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是正常的前线战报,就跟前些日子兖州的战报差不多。 可落到姜文远眼中,这个战报的问题就太大了。 之前兖州统兵都督戚锦山战死沙场,这个是没问题的。姜文远虽然未曾与那戚锦山见过面,但也对此人有所耳闻,这人醉心仕途,心硬如铁,为搏升迁,确实有可能做出那死战不退的事情。 可这郝冲……这郝冲他可是见过的啊。 作为沂阳县令,郝冲偶尔也会来沂州城这边述职,因此姜文远与这郝冲,也是有过几面之缘——但在姜文远眼中,这郝冲却是个志大才疏之辈,为人贪财好色,尤其是好色,每次来到沂州,必定会去寻花问柳,甚至美名其曰探秘寻幽。 就这么一个玩意,说是趁乱跑了还好,可是力战而亡……这郝冲什么时候这么有勇气了? 百姓都跑了,这郝冲却没跑,这玩意居然也能做到与沂阳共存亡? “有问题,问题很大。” 姜文远眉头紧皱。 不过眼下却也没有什么新情报传来了,贸然派人去沂阳县那边打探更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其实不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虽然捕掠人确实脱胎于军中斥候没错,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捕掠人早已被拆分独立出来,只负责治安方面了。像这种涉及军事的内容,却是作为武官的统兵都督所辖之范畴。 可是一想到沂州这位统兵都督……姜文远就真开始犯愁了。 这沂州的统兵都督本姓钱,单名一个瑾字。而这位钱瑾钱都督是走关系上任的,在沂州境内却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毕竟山南道又不是北地边境,真安插一个武力超群的统兵都督过来,那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可现在的话……一个走关系上任的都督,一个武艺稀松不擅兵事的都督,又能有什么用? “或许还是有点用的。” 这样想着,姜文远起身直奔都督府。 那确实是有点用的,虽然他不能指望这位钱都督带兵打仗,但他至少可以问问这位颇有人脉的都督,朝廷的大军到底什么时候到。 要知道这战事虽然起得极快,但也打了得有一阵了,眼下蓟州和兖州被草原人接连攻破,整个山北道都快被打烂了,这大陈朝廷之上怎么还在慢吞吞的集结军队?他们就不能快一点吗? “快不得啊,朝堂之上,兹事体大,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这兵马调动,乃是军国大事,朝中诸公自有考量,你且等着就好。” 当来到都督府的姜文远说起自己的疑问时,这位钱瑾钱都督是这样回答他的。 “所以,你这次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我……” 看着眼前这位钱都督躺在榻上,敞胸漏怀的样子,姜文远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了。 一般来说,像这种公事奏对,穿好衣服是最起码的礼貌——但眼下钱都督这副样子,恐怕并非是不愿穿上衣服,而是穿不得衣服。 至于原因……却是因为,这位钱都督,应该是在行散。 和那些建康都城中的风流雅士一样,这钱瑾钱都督却也是一个喜好空口谈玄之人,不过这位钱都督谈的却不是玄妙之说,也不是时下流行的的玄牝之术,而是那些金石药散,玄学妙方。 根据部分玄学家的说法,既然金石之物在铸为兵刃之后,便可沾染刀兵煞气,拥有不可思议的威能,那么或许可以直接跳过打造兵刃的步骤,直接将金石研磨成粉,吞入腹中,或许能让人体也如那神兵宝器一般,变得坚不可摧——当然,最初一批这么做的人,基本都死干净了,他们用生命证明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肚子里吃的。 但也有少部分人另辟蹊径,虽然因为材料的选择和配比问题,他们没有做到复刻出最初的方子,但就是这份错误的配方,却让他们在服食之后,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之中。 于是,为了追求那玄之又玄的美妙境界,这金石药散,便在一众风雅之士中流行开来。 但姜文远却不觉得这玩意是什么好东西,毕竟这玩意不止会让人意识模糊,思绪混乱,甚至还会让人浑身燥热,气血蒸腾——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他敢找人过来帮忙让这位钱都督穿好衣裳,对方怕不是明天就会给他来个暴毙而亡。 所以说,眼下这钱都督既然都行上散了,那这公事,还有聊下去的必要吗? “都督,这是沂阳县的战报。” 姜文远咬了咬牙,还是将怀中的文书递了上去。 不管这钱都督行没行散,这战事却是不等人的,身为沂州统兵都督,钱瑾必须知道这第一手的情报。 而在接过这份战报,知道了草原人已经进入沂州境内之后,这位钱瑾钱都督却也如同姜文远所预料的一般,猛地从榻上跳了起来。 “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这钱都督说话之间也没有刚才那份慢悠悠的拐弯抹角了,话语之间只剩下满心的焦急。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死了呢!” “在下也不知道。” 听到钱都督似乎恢复正常了,姜文远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沂阳县令郝冲,都督您也是知道的,说他弃城而逃还正常,可说他历战而死,这……” “谁管那郝冲啊!本都督说的是张齐!” 捏着那一纸文书,钱都督的手都在哆嗦。 “那泰阴山神庙的张齐,怎么就死了呢?” “……啊?” 姜文远瞠目结舌。 这……怎么回事?眼下需要关心的难道不是那县令郝冲的死亡吗?虽然只是区区一介县令,但这郝冲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眼下不明不白的死了,不是应该查个明白吗? 为什么这位钱都督,关心的反而是那个投了草原人,背叛大陈的张齐? “废话,这郝冲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县令,离了那沂阳县,又有谁会知道他?” 钱都督哆嗦的更厉害了。 “但是那张齐……你可知道,那张齐是谁的人?” 这样说着,钱都督却是对着建康都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那张齐,可是曾经与丞相大人谈玄论道!” “……啊?” 姜文远说不出话了。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那张齐的来头居然会比身为朝廷命官的郝冲还要大——要知道丞相大人可是百官之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和寻常人等玩什么谈玄论道? 很显然,虽然还不清楚具体原因,但那张齐,却是不声不响之间,被丞相大人给相中了。 “废话,伱就不想想,那张齐若真是寻常人等,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占了那泰阴山?” 拍了拍脑门,那钱都督却又坐回了榻上,抖着手中的文书。 “不对,这封战报写的绝对不对,那张齐可是丞相大人的人,走的是通天大道,又怎么会自降身份,暗自去投什么草原人?假的!这封战报绝对是假的!里面一定有隐情!” “呃……” 姜文远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他也知道这战报有问题,但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居然是出在这里——但这么想的话,事情反而对上了。 郝冲那个废物不会力战而亡,张齐也不会投靠草原人,这封战报从一开始就有很有问题,说不定草原人那部分也很有水分。 所以这沂阳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查!用你所有能用的人手!给本官查!” 深吸了几口气,钱都督终于不再哆嗦了。 “这件事一定要有个结果,不然丞相大人看上的人,死在我沂州境内,你让我怎么交待?你让本官怎么去跟丞相大人交待?去查!快去!” “下官领命。” 对着钱都督一抱拳,姜文远起身离开。 说是要查,可这怎么查,却仍旧是一团乱麻——毕竟这份战报如果说的是真的,那沂阳县却是已经被草原人给打了下来。而根据从沂阳县逃过来的百姓所言,他们也确实是看到了在街上跑马的草原甲士。 是甲士而不是斥候,也就意味着那是草原人的正规部队,起码那文书上所记载的,草原人破了沂阳县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所以剩下的两个呢? 不管是张齐还是郝冲,他们两个的死因现在都已经无从查证,毕竟捕掠人们早就转行负责治安很久了,他们早就不可能再像昔日的老前辈们一样,深入敌阵去收集情报了,要他们深入敌后,那约等于派他们去送死。 但是那沂阳县方面的消息…… “姜旅帅,在下有些事情找你。” 就在这姜文远回到驻地冥思苦想,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那都督府的主簿却找上门来。 很明显,那位钱都督行散应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开始玄起来了,因此便把事务交给了主簿来处理——不过这主簿的权力却是有限的,真遇到什么大事,还是得过来跟相关人员商量几句。 比如,城外新来了一群流民。 “不就是一群流民吗?这有什么大事?” 姜文远不以为然。 眼下毕竟北边打起来了,自然会有人南逃,这些成群结队的流民虽然不多见,但也不算罕见——只是安置一些流民,这种事又何必劳动他这个捕掠人旅帅出面? 但很快,姜文远便知道,这确实不是什么小事。 “怎么这么多?” 城头之上,眼看着城外那大片的流民营地,姜文远目瞪口呆。 只看这庞大的数量……这里的流民人数怕不是要上万! “这是沂阳县的人都跑过来了?” “有些是沂阳的,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兖州那边的。” 姜文远的身侧,都督府主簿压低了声音。 “都是一路逃难过来的,领头的是蓟北那边的军械总管,叫杜乘锋。” “杜乘锋……没听说过。” 说着话,姜文远却眉头一皱。 “等等,这些难民里面怎么还有草原人?” “说是战俘。” 都督府主簿继续解释着。 “那个叫杜乘锋的军械总管,在兖州的时候把这些草原人给活捉了,就一路押解过来……这也是为什么要劳烦姜旅帅。” “嗯……” 姜文远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事确实是是这个事没错,草原人进城那可是大事,自然需要问过他这个负责治安的捕掠人旅帅才行——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只看下面营地中,那些草原人们互相捉对摔跤的自由模样,又哪来的押解这一说? “等等,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沂阳县啊,怎么了?” 都督府主簿有些疑惑。 “那边打起来了,所以他们一路逃过来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有……这问题可太有了。” 姜文远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些草原人身上。 他感觉,自己或许看到了真相。 第一更送到,来的晚了点,调作息调得有些昏,大白天的犯困。考虑到状态问题,第二更应该是在十点之前。 令: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巴特拉哈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125章 热情好客的沂州人 杜乘锋今天的心情不错。 虽然这其中,确实也有队伍终于抵达沂州城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就在等待沂州这边接收流民的时候,他却也已经在第一次流民摔跤大会中,战胜了一众流民和草原人,获得了当之无愧的冠军。 “大人,你这摔跤是从哪学的?” 草原军将只儿豁揉着肩膀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刚刚的决赛中,他被摔的这一下可不算轻。 “看着像是青羊部的风格,但是里面绝对混了别的东西……我刚才到底是怎么躺下的?” “那必然是因为我天生神力。” 杜乘锋拍着胸口,大言不惭。 至于实际上,却是因为他这一路上也没闲着,眼看着赶路没事干,便干脆将自己学到的一些武艺做了一个汇总——其实一共也没几样武艺就是了。杀猪刀法,博克摔跤,刺红术,崔远的剑法,龙虎二势,杨三郎的投矛术,阮山涛的仁剑,还有后来他自己的那些战阵经验,全部列出来的话也就这些东西了。 也就是因为数目不多,他才能在这段赶路的时间里将其汇总结合,融会贯通。 说简单点,就是整理各种发力方式,明确什么时候该用什么。 当然,在博克摔跤里混了龙虎二势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反正对外的话,他只会说自己是天生神力。 毕竟这样听起来会很有意思,也能为他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像现在这样,在他说自己的胜利是因为天生神力之后,刚才那些围观比赛的流民之中,不少原本想要过来找他学摔跤的年轻孩子便也都熄了心思。 教小孩是很麻烦的事情,杜乘锋最怕的就是麻烦。 不过,那些流民少年虽然没过来,李木匠却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天赋异禀?” 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李木匠再一次上下打量着杜乘锋的身形。 “没错,我看不错,你这又高了一寸上去……伱这怎么回事?怎么这就要往七尺走了?” “又高了?” 杜乘锋不禁一愣。 他自己对这种事是完全没感觉的,毕竟以自己的视角,确实很难察觉到长高这种事情,更何况个头高点也确实是好事,他也就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可现在的话,这个问题却是到了必须要去在意的地步了。 杜乘锋曾经对比过,这个世界的一尺,大约等于他认知中的三十公分,也就是说,按照李木匠的测算……他现在的身高居然已经开始直奔两米一了? “老哥哥,你可别吓唬我。” 杜乘锋大惊失色。 “你给个数,到底六尺几?” “六尺五寸。” 李木匠再次打量了杜乘锋几眼,点了点头。 “六尺五寸,不多不少,就是这个数。” “吓我一跳。” 杜乘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好家伙,他还以为自己这是长得有多离谱,原来只是这李木匠用了个四舍五入——六尺五寸,换算一下就是大概一米九五,这个身高虽然相比起原来算是高了一些,但至少也还在正常人的地步,没有夸张到两米往上的范畴。 换句话来说,应该就只是正常的身体发育。 都说二十三还能蹿一蹿,眼下他每天都大量运动,吃上也没落下过,那长身体应该也很正常吧? “不是什么怪事就好。” 在确认了只是虚惊一场之后,杜乘锋便放下心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沂州城的守军,却是终于答应放他们进去了。 当然,进城归进城,安检却还是有的——好在杜乘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了,一行人便干脆将所有防身的兵刃都摆了出来。至于那些比较敏感的东西,像是草原甲士的铠甲与弯刀,却早就被丢在沂阳县衙的废墟里了。 或许对于他人来说,这些铠甲与弯刀都是不错的好东西,但对于杜乘锋来说,铠甲在面对他的刀时,跟纸也没什么区别。 对于他来说,能称得上好东西的,那起码要是神兵宝器的级别才行。 比如他手里这一把。 “来!看看我的大戟!”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将原本用布包着的夸张大戟给亮了出来。 “怎么样!我的大戟厉不厉害!” 一众流民纷纷转过头去,他们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虽然那造型夸张的大戟看起来确实很凶悍,但这一路上他们品鉴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眼下再看到这杆大戟,他们不止已经惧意全无,甚至都已经有点犯恶心了。 也就是那些没见过这杆大戟的沂州城士兵们,才会被这杆大戟吓了一跳,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杜乘锋又将这大戟用布包了回去,这些沂州城的士兵们,才算是回过神来。 “你这……” 回过神来的沂州城士兵抬手指着被包好的大戟。 “你这……” “我这大戟很厉害吧?” 杜乘锋不禁笑了起来。 好起来了,真是好起来了,难怪人人都喜欢人前显圣,这种装到了的感觉果然很…… “你这东西,不能带进去。” “……吔?” 杜乘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在类似的情况,他在兖州已经有过一次了,当时他那些士兵也是觉得他的兵刃有问题,不让他进城——所以杜乘锋觉得,他只要跟上次一样,亮出自己蓟州军械总管的官方身份,那这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可谁能想到,哪怕他拿出了印绶,那些沂州城的士兵依旧摇头。 “这个不能进,这些都不能进,人可以进去,但是这些兵刃都必须留下来。” “……你们认真的?” 杜乘锋感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我可是蓟州军械总管,随身带点兵刃也很正常吧?要不你们再想想?” “这是沂州城的规矩。” 眼看着杜乘锋居然还不放下兵刃,士兵们便干脆放平了长矛。 “别难为我们。” “那你们也别难为我。” 杜乘锋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沂州城有规矩,他能理解,但要他留下兵刃,这件事却是他绝对没办法接受的——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有段时日了,杜乘锋却也已经知道了兵刃的重要性,这是最可靠的战友,是最亲密的伙伴,只有将这些兵刃带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确信,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凭自己的力量去应对。 说得严重点,如果手边没有这些兵刃的话,他晚上甚至都会睡不着觉。 更何况,这些兵刃之中,还有他最待见的那杆大戟。 “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真的是军械总管。” “规矩就是规矩,这个通融不了。” 就在这城门口气氛剑拔弩张,杜乘锋这边也准备动手的时候,却有一身劲装打扮的佩剑男人越过一众士兵走了出来。 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男人的腰间,还斜插着一柄带着锈迹的铁尺。 “虽然通融不了,但是这沂州城里面的东北角还有一座老旧兵营,眼下却是空着的,你是武官,带着兵刃进驻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些东西别带到街上就好,毕竟这里不是北地边境。”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居然有办法把东西带进去,杜乘锋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他还以为自己要睡不着觉了。 心情大好之下,杜乘锋便也与这腰佩铁尺的男人攀谈起来——在聊了一会之后,杜乘锋便也知道了,这个叫姜文远的男人是这沂州的捕掠人旅帅,负责的就是这沂州城的治安,而刚才他遇到的事情,却也正好在对方的工作范围之内。 这也让杜乘锋愈发地尴尬起来。 人家这边正常执行命令,甚至还特意帮他找好了合适的地方,能让他在不犯忌讳的情况下将兵刃带在身边,他这边却差点因为要留下兵刃这件事,跟人动起手来,这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毕竟是从北地边境一路过来的,兵刃不离身,这个能理解。” 那个叫姜文远的汉子倒是依旧和善。 “还有你带来的那些俘虏……放心,你带去那座兵营就好,这些人由你亲自看管,没人会抢你功劳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眼见得连那些草原甲士们都被想到了,这个名为姜文远的捕掠人旅帅,在杜乘锋的眼中也就变得愈发地顺眼起来。 这是一个心思很细的人,杜乘锋感觉得到,不过这份细腻倒不会让人反感,反倒是让人感觉无微不至——就像现在这样,那姜文远不止是招呼了他,甚至连崔远他们也一块跟着招呼了过来。 当然,在姜文远的眼中,这些人是杜乘锋的亲兵,是跟杜乘锋一起从兖州一路打过来的。 杜乘锋笑了笑,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反正能给大伙都落个好身份,也是好事。 至于那些流民,就另有安置了。大部分兖州,还有沂阳县的流民,都被这沂州都督府的主簿带了下去,都督府会找地方安置他们,并且给他们一些营生,这样能让他们在这沂州尽快有一些立身之本。 只有少数流民,还有杨家堡的乡亲们,吵着闹着要跟杜乘锋一块进城。 而这个堪称无礼的要求,那姜文远居然也接受了。 “反正那个兵营很大,就算你们都住进去也没问题。” 姜文远笑了笑。 “这种情况能理解的,毕竟都是本乡本土出身,他们又跟你这么久,自然是不愿意分开的……都去吧,大家都去,都是自己人,自然要阖家团圆才好。” “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杜乘锋却觉得这个姜文远更顺眼了。 连这种忙都愿意帮,看来这沂州城也还挺有人情味的——原本他还以为,这沂州城里规矩挺多,自己或许会过不舒服来着。可是现在看来的话……好像也还行? 那确实是还行,这姜文远不止帮他们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还亲自带人,一路将他们护送到了沂州城东北角的老旧兵营之中。 就像姜文远所说的那样,这座兵营确实是空的,不过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年久失修的样子,只是建筑稍微带了点老旧,至于建筑本身,看起来应该是用来训练新兵的地方,眼下拿来给大伙当住宿之地,倒也正好还算合适。 于是,在大概洒扫了一下之后,杜乘锋便和那些跟来的人一起,住进了这座老旧兵营之中。 夕阳之下,坐在分配给自己的营房门口,他突然觉得,所谓的安居乐业,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 或许住在沂州就可以了,毕竟这里环境看起来很不错,那个负责治安的姜文远也很好说话,如果沂州人都是这个热情好客的样子,那这里或许确实很适合他这个外来者。 这一刻,想起之前那数不尽的血腥厮杀,杜乘锋甚至觉得恍若隔世。 就像一切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开始了一样,这一切的结束也来的过于猝不及防,杜乘锋原本以为,想要得偿所愿,过上安定的日子,那就非得经历一场什么大战,又或者和某个恐怖的魔头大战三百回合才行——反正一定要是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而后,战胜了强敌的他才能得偿所愿,才能真正的休息下去,想几点起几点起。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好像不需要那么麻烦。 一切真的结束了。 那些厮杀的日子真的离他远去了,他真的走到了旅途的终点。 “终于能真正的歇一歇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吃了些姜文远送来的熟肉,又喝了些姜文远送来的好酒,酒足饭饱之后,眼看着月上枝头,便也跟劳碌了一天的乡亲们一样,将兵刃放在枕头下面,沉沉睡去。 有段时间,甚至可以说相当一段时间,他都没睡得这么踏实过了。 “所以说,这是什么?” 一觉醒来的杜乘锋,看着那个将自己个床整个扣起来的巨大铁笼,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 “在你睡着的时候。” 姜文远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你不会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吧?” 第二更送到,迟了两个小时,困疯了属于是,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学道之路,我的小镰刀不会输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已经睁不开眼了,我赶紧去睡了,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26章 火并州府 “你不会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吧?” 此言一出,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杜乘锋登时便醒盹了。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明明这一路走来,除了杨家堡的乡亲们,几乎没人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事情——甚至有些事情,像是宰了戚锦山这种事,就连杨家堡的乡亲们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从来了这山南道之后,他遇到的这些人,好像都对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如指掌? “没道理的……等等!” 杜乘锋突然想起来了。 在刚到沂阳县的时候,刘博伦可是提醒过他的,说这山南道不比北地边境,这边的捕掠人比战兵还凶——当时的他只是随便一听,毕竟负责治安的人手怎么可能做到比正规军还厉害,于是随着话题的转移,他便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现在看来…… 这捕掠人,怕不是真有点东西?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什么我做下的事情,我干什么了就这样对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这么做……” “伱自己做下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牢笼之外,姜文远嗤笑一声。 果然,每个罪大恶极的犯人都是这样,哪怕已经被捉住,也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好在他之前以身犯险,已经成功将那些无辜的流民和这一群凶徒隔开,不然真让这大胆狂徒以那些流民为人质,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祸事来。 毕竟,如果他判断的没错的话,眼下这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凶徒,可是杀过人的。 杀过人,就意味着沾染过煞气,那就不能以常理而论了。若是让这凶徒在流民之中大开杀戒,那近万流民的性命,恐怕真的会催生出来一个能够祸乱整个沂州城的怪物——这也是为什么明知这凶徒有危险,但他依旧没有让沂州府的兵丁动手的原因。 府兵的长处在于战阵之道,在于上阵杀敌。 可论起如何处理杀人凶犯,如何针对这些狡诈恶徒,捕掠人才是真正的专家。 就像现在这样,任这狂徒如何悍勇,终究也还是被他关进了牢笼里面。面对着由捕掠人匠师专门打造的精钢牢笼,哪怕是煞气入体,拥有非人蛮力的怪物,也不可能出得来。 “所以说说吧,你自己说。” 挥手让捕掠人搬了个凳子过来,姜文远就这么直接坐在了房间门口。 “自己坦白吧,到底杀了多少人,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要杀沂阳县令……难不成是他撞破了你的好事?” 姜文远越是思索,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怎么想,那沂阳县令都不可能和一群流民有什么干系——如果双方一定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在流民抵达之时,沂阳县令要负责将这些流民妥善安置。 很明显,事情就出在这个时候,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经过,但就结果上来说,就是沂阳县令被杀,泰阴山张齐被杀,这些都与这杜乘锋,还有那些所谓的草原甲士俘虏有关联。 所以,不如先诈上一诈。 万一能诈出点东西来呢? “你的事情,都督大人已经知道了,你的人手,也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所以,就算是为了你的那些亲朋好友,你最好也还是乖乖……” “你们居然都知道了啊。” 没等姜文远说完,却有声音从牢笼中传了出来。 “原来,你们居然早就知道了。” “是啊,从一开始,我们就全都知道了。” 姜文远呵呵一笑。 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现在的话,这罪人居然承认了,那不知道,也就变成知道了。 知道了那就好办了,只需要在这罪人袒露罪行之后,签字画押,过了手续,就……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杀了戚锦山的事情了。” 牢笼中,杜乘锋抬起头,看着姜文远的眼睛。 “原来你之前待我们的好,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对付你这种无耻之尤,自然不用讲什么规矩。” 姜文远嗤笑一声。 “更何况你还杀了戚锦山……等等?” 姜文远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怎么就杀了戚锦山了?他刚才问的不是沂州县令郝冲的事情吗? “吱嘎——” 就在这姜文远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精钢打造的牢笼,竟已然被拧得扭曲起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杀官造反的事情,那就留不得你们了!” “跑!” 常年与贼匪交战所带来的敏锐反应,让姜文远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也就是姜文远和那些捕掠人才跑出去没几步,房间中却已经响起了钢铁绷断的声音。 “捕网!用捕网!” 有反应灵敏的捕掠人第一时间对着身后扔出了捕网,这些金属细丝编织而成的捕网极为坚韧,哪怕是那些拥有非人蛮力的怪物,被套中之后也一样无法挣脱,若是那怪物拼命挣扎的话,纤细的金属丝甚至会勒进肉里,让其承受不亚于千刀万剐之痛。 然而这些捕掠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个怪物,也不需要闪躲。 “铮——” 金铁交错的声音像是一声,又像是数十声。 只是片刻,那几张花费重金打造的,用来针对怪物的捕网,却已经碎成了满地的残片。 “是煞气外放!快跑!” 一众捕掠人跑得更快了。 煞气外放,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高手,能达到这种境地的人,他们却是听都没听说过——只因为要做到这种程度,只是寻常的杀戮怕是远远不够的,恐怕要杀戮几百人,甚至上千人,才会有如此恐怖的煞气累积。 “不,不止,他手里的兵刃恐怕也有说法。” 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那柄造型夸张的大戟,姜文远暗自叫苦。 之前看到那些流民们的表现,他还以为这只是一杆寻常的煞气兵刃,只是造型过于夸张,看起来引人注目——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柄神兵宝刃,说不定还是大有来头的东西! “你的人还在我们手上!你考虑清楚!” 甩下一句狠话,姜文远继续带着捕掠人们一路狂奔,头也不回。 直面这种恐怖的怪物,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好在捕掠人们日常缉捕盗匪,倒是练就了一手身轻如燕的好功夫,眼下再加上对于地形的精熟,再加上死亡压力之下的刺激,竟也让他们一路狂奔,逃出了生天。 不过,真的只是因为他们跑的快吗? “不好!” 姜文远转回头去,却发现那个拎着大戟的恐怖人影,压根就没往他们的方向追。 不止没追,甚至还向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一路远遁。 “坏了。” 有捕掠人不禁垂头丧气。 “若是让这等凶徒跑了,那这沂州城,恐怕就要……” “不,他没跑。” 姜文远脸色铁青。 “那是都督府的方向!快追!” 这一刻,姜文远无比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喊出那句话——的确,那凶徒的人在他们手上,这确实让那凶徒投鼠忌器,不敢大开杀戒。 但这种手握人质的行为,反倒是提醒了对方。 “钱都督可千万别出事……” 姜文远这边一路紧追不舍,只求能将那拎着大戟的凶徒拦下来。 但刚才他们逃跑的时候,双方却已然拉开了巨大的差距,眼下一个重新掉回头来追,又哪里追得上——于是,即便用了最快的速度进行追击,那拎着大戟的凶徒,仍旧在姜文远的视线中,一路闯进了都督府。 守卫在都督府的兵丁眼看得有人闯入,自然抄起兵刃准备阻拦,但杜乘锋只是抡起大戟,便将他们砸翻在地。 是砸,不是砍,杜乘锋自认并非是什么是什么嗜杀之人,那些兵丁仅仅只是奉命守卫,他自然也不会做什么滥杀无辜的事情。 但当他一路狂奔,闯入都督府的后院时,他还是差点没克制住想要把人砍死的冲动。 只见那宽袍大袖,穿着打扮看起来应该是这沂州都督的人物,此刻却敞胸漏怀,与一众俊俏小生戏作一团,浓重的脂粉气与酒气混杂,汇成一股头晕脑胀的气味,几乎充斥着整个院落——而在发现有杜乘锋闯入之后,那个正在放浪形骸的沂州都督却不惊反喜,甚至对着杜乘锋打起了招呼。 “好一条雄壮的伟汉子!” 沂州都督钱瑾那迷乱的的双眼中,竟满是惊喜。 “你也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 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杜乘锋一拳一个,将那些围拢上来的俊俏小生轰散。 随后便将这沂州都督拎了起来。 即便已经被拎在了半空,这沂州都督却还没反应过来,那迷离的双眼,不止没有半点意识到危险的恐慌,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快乐。 “对!就是这个!掐着我的脖子!我要飞起来了!” 明明都已经被人提着脖颈拎在半空,这沂州都督反而兴奋的大叫起来。 “成了!成了!我双脚离地了!我飞起来了!太美了,这感觉太……我飞起来了!” “……”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州府的都督,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管是刘燕然的凶狠,还是戚锦山的野心,也都算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唯独这沂州都督是真的与众不同,这样的人物,他是真没见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姜文远却也已经带着一群捕掠人闯了进来。 “啊这……” 看着这一地狼藉,还有那明显是行散行到时候的钱瑾钱都督,一众捕掠人却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虽说这钱瑾钱都督不靠谱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可这等紧要关头之下……这钱都督怎么还在做这种事情? 他们不是都已经把消息上报了吗?这钱都督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这位壮士。” 为了稳定对方的情绪,姜文远话语间的称呼都变了。 “先把钱都督放下,有话好好说。” “说?还用说吗?” 杜乘锋连连摇头。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我杀官造反的事情了,那难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这……” 姜文远与一众捕掠人,都讷讷不能言语。 虽然他们也处理过不少胆大包天的杀人狂徒,也曾经对不少人喊出“你是不是心有反意”之类的话,但这种遇到真反贼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并且这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山贼路匪,而是煞气外放的真正怪物,这种级别的高手,又哪里是他们对付得了的? 别说对付了,这种级别的高手,他们甚至见都没见过。 没见过,自然不知道怎么处理,此刻姜文远的第一反应,却是与对方交换人质——可就算这交换人质能成功,之后呢?对方已经明牌造反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容下对方在这沂州城里住下来? 若是容不下的话……容不下又能如何呢?他们难道还能打得过? “你们想好了吗?” 就在姜文远这边苦思冥想,准备找个解决办法的时候,那一杆卜字戟,却已经搁在了钱瑾钱都督的脖子上。 “你们想不好,我可已经要想好了,反正一个都督也是杀,两个都督也是杀,既然都已经造反了……” “将军且慢!” 突然有声音响了起来。 杜乘锋愣了愣,下意识地四下扫视着,他可没察觉到,这都督府里还藏着什么将军。而那姜文远却也一阵迷惑,一时间却也以为援兵到了——可问题是这沂州城里什么时候有的将军?他怎么不知道? 于是,众人的视线便集中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也就是,被杜乘锋拎在手里的,钱瑾钱都督身上。 “都看我干什么?” 这一刻,钱瑾的视线却已然恢复了清明。 “本都督在与这新任的骠骑将军吃酒,你们过来干什么?还不快退下去!” 这样说着,钱瑾的视线却转到了杜乘锋的身上。 脸上还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你说是吧,将军大人?” 第一更送到,前面睡了一整个白天,闹麻了,不过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码字也有精神了,第二更我尽快,尽量一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隐者之秋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写了,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27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杜乘锋原本以为,这个事要闹到很大了。 毕竟这些南陈的捕掠人实在是太过厉害,甚至连他杀死戚锦山的事都能查出来,那么这曾经因为一时意气而做下的事情,终究也是到了需要承担后果的时候了——好在对于这种事情,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大不了就真的拉起大旗来,与这南陈干上一场。 反正他只是孑然一身,甚至连陈人都不是,就算真动起手来,他也毫无负担。 当然,杨家堡的乡亲们,还有滋阳山书院跟来的人手,这些熟人或许是要考虑一下的,不过这也不需要考虑太多。反正他这边但凡死一个熟人,那就去杀上十个南陈都督,杀得多了,大概也就没有谁敢闹事了。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以杜乘锋的水平,最多也就想到这种程度了。至于更多的,比如车翻南陈,甚至弄一个新的王朝出来——他虽然想过,但问题是他不会,这方面的知识,他却是一点都不懂的。 如果换成阮山涛阮老头的话,或许是能做到的,毕竟那个老头是真的有才能这种东西。 可是杜乘锋的话…… 他背诗都背不利索,就这个水平,又怎么可能去搞什么朝堂之事呢? 让他炒两个菜或许可以,可让他真正去搞些什么大事,却是有点太难为他了——他唯一擅长的就是砍人,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砍人,除此之外,他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平了。 可就这么一直杀下去,又能杀出个什么呢? 杜乘锋不太清楚,这或许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被他活捉的钱都督,却给他设计了另一条解决方案。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打扫干净的都督府后院中,杜乘锋看着面前这个名为钱瑾的沂州都督。 “你认真的?” “什么是糊涂,什么又是清醒?” 此刻的钱瑾却已经整理好衣衫,那宽袍大袖的样子,竟也透出几分神采奕奕的感觉。 “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就像将军你之前的那些过往,这些都不重要……不要提什么戚锦山之流,就算事后追究起来,那也是他冒犯了将军,自有取死之道。” “伱这……” 杜乘锋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那他造反的事,又怎么说? “什么造反?本都督听都没听说过。” 钱瑾连连摇头,只看那笃定的样子,却仿佛真的没发生过这件事情一般。 “本都督只知道朝廷新任的招讨将军,已经率兵前来沂州协助防卫,至于这行营驻地……还请将军自己在地图上挑。” “我可不是什么招讨将军……” 杜乘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蓟州军械总管的身份,这个他可以确认,毕竟这玩意也算是那刘燕然留给他的最后遗产——可这招讨将军,他却是不知道的,甚至连这个职位,他都从未听说过。 大陈真的有这个官职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钱瑾回答得很是干脆。 “待本官奏请朝廷,只消走个流程,这官位便也就下来了……不过是个散衔,又不需要朝廷出兵马粮草,只需要俸禄封赏,这个位置比州府都督还好办。” “你这……” 杜乘锋直接被说愣了。 如果说刚才的时候,这钱瑾还只是在装腔拿调,藏着掖着,那么眼下这一番话,却是直接把实话都说出来了——很明显,这个招讨将军的职位就是为了他准备的,就是为了让他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合着他这个反贼,居然也享受了一番所谓的,杀人放火受招安? “不然呢?难道我沂州还有什么办法吗?” 看出了杜乘锋的疑惑,这钱瑾不禁苦笑出声。 “是我沂州点齐兵马,和你战过一场?还是说你带领那群流民,力抗整个大陈?没意义的,那种事情没意义的……打仗是要死人的,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身为沂州都督,我自然不想沂州百姓受此灾难,所以与其让百姓们战死沙场,倒不如托点关系,给你请个官来做,把事情了结掉。” 说到这里,钱瑾的声音顿了一顿。 “不管是沂阳的郝冲,还是兖州的戚锦山,不管他们如何冒犯于你,眼下他们也都已经是死人了。难道为了两个死人,还要再让更多的活人也跟着死于非命吗?” “嗯……” 这一刻,杜乘锋看向这钱瑾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原本在刚看到这钱都督的时候,只看那不堪入目的荒唐场面,他还以为这钱都督就是个纯粹的废物,可现在看来……对方却也是有点本事的?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起码这一番话说下来之后,他这边却没了跟这钱都督动手的理由。 对方都伏低做小,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带过了,甚至连官位都给了,他这边若是再摆出那副杀气腾腾的姿态,要跟着南陈来上一场,那反倒就成了他的不对了。 至于他横下心来用强……这钱瑾却也已经明说了。 这沂州还有什么办法吗? 无非是开城投降,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不管谁占了这沂州城,百姓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这个沂州都督钱瑾,虽然在武艺上没什么说法,可这一套说辞之下,却已经将个中利害陈述了一个明明白白——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大陈不会为了两个死人,就贸然去动一个煞气外放的高手。而在这份优厚待遇之下,他好像也确实没必要跟这大陈拼个你死我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钱瑾却又开口了。 “将军大人如若不信,那也是正常,毕竟兹事体大,需要慎重考虑,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我这边先奏请朝廷,让将军大人看看我沂州的诚意,正好将军大人也可以在这沂州多盘桓几日,你看如何?” “先把我的人放了。”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要点眼前能摸得着的。 毕竟他来这都督府,也是为了把这钱瑾拿下来,用以要挟那些捕掠人放人。至于真把人放了之后……大不了他直接带着人跑路。 反正以他如今这身手,只看这沂州城,倒是没几个能拦得下他的。 “那是自然,本就是一场误会,倒是我们这边招待不周了。” 这样说着,钱瑾却直接招呼了手下,派人去了捕掠人那边,通知放人。 而钱瑾自己,则留下来作陪,跟杜乘锋继续喝起酒来,绝口不再提什么公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乘锋这边却也已经发现,这钱瑾确实是个妙人——虽说武艺方面,这钱瑾确实当不起一州都督,但在这酒桌之上,钱瑾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该恭敬的时候彬彬有礼,该活络的时候却又能妙语连出,偶尔说上几个酒桌笑话,却是连杜乘锋这个原本的敌人都被逗的忍俊不禁,甚至开怀大笑。 在杜乘锋的印象中,也就是刘博伦能有这个本事了。 不过论起性格上,这钱瑾与刘博伦却是完全不同的。那刘博伦饮酒的时候,更多是长吁短叹,抒发郁闷,顺便让周围的人跟他一起长吁短叹,可这钱瑾喝起酒来,却是能做到宾主尽欢,让人们乐在其中。 对比着这两个几乎是泾渭分明的人物,杜乘锋一时间也不好判断,在这酒桌之上,到底是谁更厉害一些。 好在,眼下他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判断了。 只因为那刘博伦,却已经被几个捕掠人带进来了。 “怎么是你这老狗!” 才刚一进门,刘博伦便大喝一声,飞身扑向酒桌。 紧接着,便抄起腰间葫芦,一葫芦便拍在了钱瑾的脑袋上。 一时间,原本还宾主尽欢的酒宴登时便乱了起来,杯盘碗筷尽皆摔了一地,几个捕掠人想要过去拉架,但看到杜乘锋坐在一边之后,却又不敢上前——而杜乘锋这边却也因为酒劲上头还没回过神来,于是这场原本还算是宾主尽欢的席宴,便只剩下了刘博伦对钱瑾的单方面殴打。 “这……” 眼见得钱瑾已经被那酒葫芦打得满脸是血,回过神来的杜乘锋却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老刘,你等会,再打就真要打死了……怎么说,这人你认识?” “这是我的义子,父亲怎么能不认识儿子呢?” 说着话,刘博伦便要继续殴打下去。 但趁着这回话的空挡,那钱瑾却也已经翻身起来,扭头跑开了,甚至还抄了一张矮几护在身前,当作盾牌。 架打成这样,以刘博伦那点体力,却已经有点顶不住了,更何况杜乘锋这边也颇为好奇,刘博伦这边与那钱瑾明明年龄相仿,却怎么就当了这个干爹,于是在招呼那几个捕掠人撤掉翻倒的酒菜之后,杜乘锋便也拉着刘博伦先坐了下来。 而在刘博伦开口之后,杜乘锋也才知道,这两个酒桌战神,居然还真有过一段过往。 原来那钱瑾之前不叫钱瑾,本名乃是钱进,是建康都城的太学生,与这刘博伦乃是昔日同窗——只不过这二人虽然同为太学生,却是同窗不同命。在学业有成之后,那钱瑾走了些门路,直接转去了国子学。而这刘博伦…… 这刘博伦听了钱瑾的劝告,也去走了阮山涛的门路,然后便被老头一纸文书,直接送到了北地兖州。 “那是你找的老师有问题!又不是我有问题!这事你怎么能怪我头上!” 举着矮几护着身子,钱瑾据理力争。 “我都说了要不要一块去国子学!你自己说学够了不想去的!这你能怪我吗?” “你当我打你只是为了这个?” 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刘博伦转头看向杜乘锋。 “老弟,这老狗嘴里就没有过一句实话,赶紧走,不然朝廷的高手就要从建康过来了。” “什么叫我没一句实话!我给的明明是好主意!” 听到刘博伦这么说,钱瑾直接梗起了脖子。 “只要他当了这招讨将军,事情就没了,不然你能怎么办?你真准备跟那帮流民一块,跟着他造反?他是死不了,你们呢?你们能活?说得好像你们造反了,朝廷的高手就不会过来一样。” “你这狗畜!” 愤怒的刘博伦再一次抡起了酒葫芦。 但这一次,抡起的酒葫芦,却没能打下去。 没办法,刘博伦自己也清楚,不管他再怎么愤怒,这钱瑾说的终究是事实——哪怕这个招安看起来再怎么像圈套,那终究也只是看起来像圈套。招讨将军的职衔的确能解决问题,而那朝廷的高手,也未必就真会过来。 反倒是他们如果真的举旗造反,那朝廷高手过来讨逆这件事,却是实打实的。 更何况,他们真的准备好造反了吗? 流民们应该是不想造反的,他们想要的只是过好安生日子罢了。滋阳山书院的人应该也是没这个心思的,毕竟他们袭承了阮山涛的仁义之道,更习惯以和为贵。至于跟在杜乘锋身边的那几个人……李木匠跟流民区别不大,醉心剑道的崔远怕是连造反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至于他自己的话,别看他整日里对着大陈长吁短叹,可如果真让他举旗反旗,那他有点做不到。 至于杜乘锋自己……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刘博伦却也已经清楚,就连这个真正的反贼,实际上也没什么反心。 不管大陈怎么样,对杜乘锋来说都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甚至就算把大陈的皇帝换成草原的可汗,对杜乘锋来说恐怕也没什么区别——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觉得杜乘锋或许像那些高手一样,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性格,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却已经知道了,杜乘锋的性子,跟那些流民们也差不多。 他们都只想关起门来把日子过好,至于什么征战天下,那种事情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确实,我确实不想造反。” 果然,就像刘博伦想的那样,杜乘锋开口了。 “但是我也很想跟朝廷的高手找个地方练练。” “……你等一会?” 刘博伦的脑子不够用了。 什么叫找个地方练练? “所以快点吧,让你们朝廷的高手过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刘博伦才看到,杜乘锋眼中的,那份兴奋。 那份兴奋与雀跃,还有莫名的期待感……简直和当初在兖州武库深处杀死戚锦山的时候,如出一辙! “靠你了,你肯定能让他们过来,对吧?” 拎起那柄夸张的大戟,杜乘锋使劲拍了拍钱瑾的肩膀。 “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第二更送到,迟了一个小时,我赶紧睡觉去,争取作息保持住,大家白天见。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路泽子的打赏,感谢假酒加头孢的角色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赶紧去睡觉,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128章 无用之用 入夜时分,沂州都督府。 在钱瑾的邀请之下,杜乘锋在都督府这边留宿,这或许是为了让他放心,又或者是像刘博伦说的那样,那钱瑾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但对于那些潜在的危险,杜乘锋却是完全不在乎的。又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这个。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来点危险的话,他指着什么提升实力呢? 难道靠每天的训练?那也太慢了点。 “所以这就是你留下的理由吗?” 在听到杜乘锋这么说之后,特意找过来的刘博伦一阵皱眉。 “为了打磨自己,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步?” “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我脑子坏了吧?” 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但对于这个解释,刘博伦却仍旧有些忧虑,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也已经知道对方的性子——说胸无大志或许有些过分,但杜乘锋也确实不是那种会有什么雄心壮志的人。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杜乘锋哪怕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反贼,却仍旧没有真正举起反旗的原因。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连反都不反了,那还有必要,非得招惹一下这大陈的高手吗? “既然你说自己是为了增进实力……那我给伱讲个故事吧。” 刘博伦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劝两句。 “讲一个关于大树的故事。” “哦?怎么说” 杜乘锋来了点兴趣。 而刘博伦,也继续讲了下去。 说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棵立在路边的大树,这一天,却有两个行人路过了这棵大树。其中一个路人看到大树,感叹着大树的枝繁叶茂,而另一个路人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却连连摇头。 “这大树确实是枝繁叶茂,但那些枝子却都长歪了,树干也拧了几个弯,这样的树别说拿来当房梁了,就算做檩条,甚至劈成木板,都是没办法用的,简直就是废物。” “你说的没错,这大树确实是废物。” 听到同伴这么说,刚刚感叹大树的路人先是承认了对方的说法,随后又讲了另一个故事。 说是在东海之滨盛产灵龟,那些灵龟与寻常的龟却有所不同,这些灵龟不止成长的速度特别快,背甲的纹路更是整整齐齐,相比起普通的龟来说,这些灵龟的龟甲,简直是上好的巫卜材料。 而后这些灵龟便被人们捉了起来,人们会吃掉灵龟的肉,然后用龟甲去占卜吉凶,仅剩的一些灵龟也被饲养起来,随时都会面临死亡的命运。 而在持续不断的消耗之后,这些灵龟,终究也还是绝种了。 “灵龟让自己变得有用,反而死得最快,路边的大树让自己变得没用,反倒是能变得枝繁叶茂,甚至活到现在,被你我二人看到。” 这,便是那个路人想要告诉同伴的道理。 同样也是刘博伦想要对杜乘锋说的话。 “追求实力的进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有用,那很快就要迎来倒下的一天。你现在都已经做到煞气外放,有了一身的本事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追逐下去呢?” “嗯……” 杜乘锋看向刘博伦的眼神不禁有些变化。 难怪,他之前还想着,这刘博伦明明有着一身的本事,为什么还要每天喝酒摆烂,原来这刘博伦一直以来居然是这样想的。 并且听起来,好像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在。 起码对刘博伦来说应该是有道理的,毕竟刘博伦自己就在遵循着这样的道理生活着——哪怕这个酒鬼有着一身的本事,但能选择不用的时候,他依旧会选择不用。 可换到杜乘锋身上的话…… 对于这件事情,他却有着不一样的见解。 “我也讲一个故事吧,也是关于大树的故事。” 杜乘锋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对着刘博伦讲了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同样有一棵路边的大树,只不过和刘博伦故事中的那颗大树不同,这棵大树却是能结出果子的——于是,就像刘博伦故事里的那些灵龟一样,这棵有用的大树,终于也还是被人们发现了。 人们拿走了大树的果子,修剪了大树的枝杈,期待这棵大树有朝一日能够被砍伐下来,当作房屋的栋梁。 “然后呢?” 刘博伦听得有些迷惑。 “这不是跟我讲的没区别吗?” “你先听我说完。” 抬手示意刘博伦稍安勿躁,杜乘锋继续讲了下去。 在意识到自己遭受厄运的原因是因为果子之后,大树便不再结果了,同时,就像刘博伦故事里的那棵大树一样,这棵大树也将自己长得七歪八扭,让自己没办法被砍伐下去,当成那房屋的房梁。 但这没什么意义,人们还是会砍下大树的枝杈用来当作柴火,还是会剥下树皮去做成纸张,人们一边说着这棵大树是没有用的废物,一边却想着怎么让这个废物继续发挥点用处。 “这……” 听到这里,刘博伦说不出话了。 而杜乘锋的讲述,还在继续。 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来,大树继续改变着自己,它让自己的枝干变得多瘤多疤,让那些拎着斧头的人们只是看一眼就会皱眉,它让自己的树枝变得潮湿多水,就算拿去当柴火也只能算最下等的。就连它身上的那些树皮,也逐渐变得破烂不堪,再也没办法被拿去造纸了。 都变成这样了,总归能活下来了吧? 大树觉得自己终于做到了一切。 可是,这仍旧没有什么意义。 大树终于彻底变得没用了,但人们看着这棵没用的大树也越来越觉得碍眼了,于是在商议了之后,人们便决定,干脆将这棵大树连根拔了,这样也就能重新铺设道路,让道路变得更结实一些。 “这……就是你想要表达的东西吗?” 刘博伦沉默了片刻,他感觉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感受到了一些什么。 “即便是所谓的无用,也是有着极限的,等到彻底无用的时候,也就是临近死期的时候?” 刘博伦开始挠头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 “没,我还没讲完。” 杜乘锋继续讲了下去。 “眼看着人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走了过来,大树终于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要干点什么了,于是这棵大树拔起树根,迈开步子,抡起枝干,把那些人都打死了。” 说到这里,杜乘锋顿了顿。 “然后它就活了下来。” “……” 刘博伦半天说不出话。 什么叫拔起树根?这种狗屁不通的说法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纯粹的没用,那确实能暂时活下去,但是决定你能不能活下去的,就不是你有没有用了,而是别人的想法,甚至别人的心情。” 说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遥想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也想过与世无争,又或者说,身为一个太平人,他本就不习惯什么打打杀杀——然而就算他不想找事,事也总会找上他,总有需要他提刀拼命的时候,总是会有那种退一步就死的时候。 “所以,至少要有拔起树根的力量。” 杜乘锋拎起了身边的大戟。 “就算想要好好过日子,那也得有保卫这份生活的能力才行。”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对着刘博伦伸出了手。 “所以,教我吧。” “我早就想知道,你们那个太学,教的都是些什么了。” 第一更送到,可能是因为上架之后精神松下来的缘故,昨天直接断断续续睡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半夜才醒。 所以睡都睡了,那醒了也只能加更了,只要多更几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今天还有。 (本章完) 第129章 圣贤书 对于这个世界的正经修行办法,杜乘锋早就想试着了解一下了。 之前他虽然也曾认阮山涛作为老师,但那老头还没教他,人就没了,因此他眼下所走的路子,却还是最基础的,通过杀人来增强实力的路线——但眼下东奔西跑有段时日之后,他却也早已知道,这个世界上,变强的办法,并非只有杀人这一种。 就比如阮山涛自己,平生从未杀过人,实力也仍旧极为强悍,又或者草原人的战鼓和号角,那也是另一种操作煞气的办法,又或者刘博伦那种能够压制刀兵煞气的自酿酒,亦或者之前泰阴山里那些所谓“修仙之人”,却也有着自成一派的特殊手段。 很明显,除了杀人这条最为浅显,但是后患也最明显的路子之外,大伙看起来也都有别的路可走。 而这也是杜乘锋最感兴趣的部分。 “就当是为了让我在对阵那朝廷高手的时候,多几分把握。” 杜乘锋诚恳的看着刘博伦。 “请指导我,拜托了,告诉我那建康都城的太学里,教的都是什么本事吧。” “这……” 刘博伦开始挠头了。 “你有心向学,这本是好事,不过你真的准备从头开始学起吗?先说好,你这个年纪,恐怕修不出什么诗书正气了。” “……我试试?” 即便刘博伦这么说,杜乘锋仍旧有点不死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那我帮伱找本圣贤书过来。” 眼见得杜乘锋仍旧坚持,刘博伦便出门叫人去拿了本圣贤书过来。 而杜乘锋,也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个世界里,能够被正经称为“教材”的东西。 说是当年大楚征服天下之前,曾有过一段诸国林立的时期,也就是这个时候,东南有一个沿海之国,而这个圣贤,便出自这个沿海之国的边缘,一个叫临沧的地方。 圣贤到底叫什么,距今却已不可考了,毕竟当年大楚征服天下的时候,却是连这位圣贤出身的国度也给洗了一遍——很显然,面对楚人的锐利兵锋,圣贤书却是没能起到什么用处的,就连这学问传承,甚至都差点被打到断绝。 可后来,在征服天下之后,大楚终究还是启用了这份教本。 “因为当时的各家经典,都更偏重功用,虽说看了能学到各种技巧,但能学到的也只有技巧。” 说到这里,刘博伦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书本。 “只有这圣贤书,是导人向善,教人怎么做人的。” 说罢,正在喝酒的刘博伦叹息一声,似乎在回忆着那段古老的岁月。 “大楚的确征服了天下,可是以武立国的他们却只能教出战士,但是你也知道,如果人人都是战士,大家手里都拿着刀枪,那这天下人怕不是就没好日子过了……你是蓟北出身,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吧?” 杜乘锋当然知道刘博伦在说什么,虽然严格来说,他在蓟北活动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那边动不动就提刀对砍的淳朴民风,却也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就连这南陈的捕掠人,都很难在北地边境执行法度,其混乱程度,可见一斑。 所以确实是要有点规矩的,哪怕只是最基本的秩序。 就像阮山涛阮老头,在兖州城做的那样。 于是,昔日的大楚终究还是启用了这份教本。不过启用归启用,但对于这份昔日敌国的书籍,楚人也不是没有防备——他们抹去了书中原本记载的国度,甚至抹掉了被记下来的那个名字,只留下“圣贤”二字作为其称呼,更是对其中部分内容做了删减,只留下了引人向善的仁义之道。 楚人觉得自己做的很完美,既拿到了一份用来给人启蒙的学问,又抹去了可能存在的后患,至于书本本身,只是一本教人成为仁义君子的书卷,里面写的也只是些大道理,这玩意又能有什么用呢?能比得过楚人战士的戈矛吗? 然而令楚人没想到的是,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 楚人抹去了原本记载的那个名字,只留下“圣贤”二字作为代称,但就是这“圣贤”二字,却引起了这些读书人的无限遐想——究竟谁才是圣贤?什么才是圣贤?怎么样做才算圣贤?圣贤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记载中,那是第一批修炼出诗书正气的人。” 刘博伦醉眼朦胧,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那些前辈先贤。 “暴楚抹掉了圣贤的名字,反而让他们更能接触到那种玄之又玄的境地……然后,在一代又一代读书人的努力之下,他们终于灭掉了残忍的暴楚,建立了后来的虞朝。” “嗯……” 杜乘锋沉默了片刻。 读书人是怎么努力的,他不是很清楚,但读书人能做到什么地步,看阮山涛就知道了——如果是一群手持方正之剑的老头,那确实是一股了不得的战力。 “所以,后来呢?” “后来……” 刘博伦的脸色黯淡下来。 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结局看起来总是美好的——但很显然,对于那些读书人来说,暴楚的覆灭虽然算是结束,但却也是另一个开始。 从那一刻开始,这些读书人终于能够实践自己的仁义了,终于能够将心中所想的那些圣贤理念泽被天下了,就像他们曾经仰慕的,书中的那位圣贤一样,这一次,却轮到他们来像昔日的圣贤一样,教化万民了。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他们读的虽然都是圣贤书,可具体到每个人身上,对于圣贤书的理解,他们却是各不相同的。 所以,他们之中,谁更接近那位圣贤? “那是比诛灭暴楚更为惨烈的争斗……所以到了现在的大陈,已经不流行当年的学派说法了,都是发给你一本圣贤书,你能看出什么就算什么。” 这样说着,刘博伦将书卷递给了杜乘锋。 “试试吧,看看你能不能体会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我……” 杜乘锋尝试着阅读手中的书本。 关于识字与阅读,他已经向刘博伦请教过了,眼下读起这书来,倒也没什么障碍,至于这内容……硬看下去倒也没问题,毕竟这本书的内容也不复杂,全篇基本都是圣贤和弟子们的对话,讲一个人该怎么成为一个仁义君子。 可是那玄之又玄的感觉,他却从未感受到。 “难道是我心不诚?” 杜乘锋不禁想起自己在泰阴山的时候来,还记得那次也是这样,明明他已经看了好几天的经文,却半点感觉没有…… “等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杜乘锋连忙取了自己的马鞍包过来。 打开包裹,杜乘锋从中抽出一柄黄铜法剑。 是了,现在他是心不诚没错。 但他至少还能试试,学一下该怎么心诚。 “等会再读,我先磨个剑。”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已经将磨刀石摸了出来。 而那柄黄铜法剑,也已经被他架在了磨刀石上。 第二更送到,因为梳理了一下接下来的内容分配,来的有点晚了,一会还有。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190110193026250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约两小时之后还有。 (本章完) 第130章 黄铜法剑 杜乘锋记得,这柄黄铜法剑,还是从泰阴山里得来的。 至于是从谁手里拿的,杜乘锋倒是忘了,主要是泰阴山神庙的主事人死的太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记住名字——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只需要记得,这柄法剑是领头的人拿的,并且看起来明显比那些普通修士们的法剑更好就行。 毕竟那些普通法剑,一看就是新铸出来的,而这黄铜法剑,却一眼看上去就带着些古旧的痕迹。 拿着一把古董跑出来杀人,那个泰阴山神庙的主事人也是心大。 当然,更离谱的是,这古董法剑,居然还真能用。 黄铜质地偏软,本不适合作为兵刃,但这柄黄铜法剑之上的刀兵煞气,却是远比那些新铸造的钢铁法剑都要更为肃杀——杜乘锋曾经试着触摸过这柄法剑的刃口,结果仅仅只是轻微一碰,手指上就已经开了一道口子。 很难想象,黄铜居然也能被打磨得如此锋利。 那锐利的刃口,就像是会被血肉吸进去一样。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杜乘锋将黄铜法剑放到磨刀石上,打磨起来。 锈蚀里残存着往日的荣光,剑刃映照着曾经的信仰。 伴随着逐渐的打磨,杜乘锋的意识也渐渐与这柄法剑,融为一体。 出乎杜乘锋的预料,这柄法剑的原主却并非是泰阴山神庙的主事人,而是一个穿着青袍的丑汉。 青袍丑汉用了整整三十六天,才将这柄法剑打造完成,剑柄篆刻了龟甲纹,剑刃上更是雕刻了主导杀伐的七星,剑成之日,青袍丑汉专门宰杀了一头老龟用以祭剑,之后为了让法剑染煞,更是连杀泰阴山贼七十八人。 按理来说,一柄铜剑能连杀将近八十人,已经足以说明其质量优越。 但对于青袍丑汉来说,这却还不够。 还差了太远太远。 “也罢,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有一天,那青袍丑汉突然做下了什么决定。 而后,黄铜法剑就再也没见过这青袍丑汉了。 青袍丑汉走了,走的很干脆,而那些泰阴山附近的民众,也根据青袍丑汉的说法,修了山神庙,将黄铜法剑请到其中,同时恭敬的将两卷经文供奉在了黄铜法剑的旁边。 也就是这个时候,黄铜法剑,又或者杜乘锋才意识到,身边那两卷经文,怎么看都显得有点眼熟。 根据那两卷经文的记载,只是身为一柄法剑的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传说中的降服十万恶鬼的神兵宝器——只看那些村民供奉上来的规格,却是几乎与侍奉真正的神仙一般无二了。 “这……不是骗人吗?” 杜乘锋不禁一阵迷惑。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泰阴山中那所谓的山神,还有降服十万恶鬼,到底是怎么一桩事情——别说十万了,这柄法剑甚至连百人都未曾杀到,仅仅只是杀了泰阴山中山贼七十八口,便再也没被动用过了。 可问题也就在这了。 那青袍丑汉如此布置,甚至煞费苦心让村民盖庙祭剑,图个什么? 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能有用吗? 能。 居然真的能。 伴随着日复一日的供奉,这原本只是寻常煞兵的法剑,竟也渐渐带上了几分威严,而在人们的传颂与朝拜之下,这柄法剑也变得越来越像是传说故事中,那柄镇压厉鬼的仙家法剑。 但,也仅仅只能做到像了。 就像一个高明的仿品,不管仿制得再怎么出色,仍旧会被人一眼看出是仿制品,并非真货——尤其是这黄铜法剑所对标的乃是仙家宝剑,中间这巨大的差距,更不是区区一段时间的供奉就能弥补的。 而在后来,甚至连这份供奉,也没有了。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虽说山外也没有到千年这么夸张的地步,但山外的那几个村子终究还是随着时间而衰败下去了。昔日的人们已经不知迁往何方,而山中这座老旧的山神庙,也逐渐落满了灰尘,再也无人问津。 熟悉的孤独时光,杜乘锋却已经习惯了,似乎每件兵刃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被摆在架子上,又或者放进库房里。以前的时候,杜乘锋或许还有点顶不住,毕竟这种一个人都没有的孤独确实有些难熬。 但现在的话,磨的兵刃多了,他便也已经有些习惯了,有些时候,灰尘落在身上,他甚至还会有种久违的怀念。 然而就在杜乘锋这边百无聊赖之际,已经开始数着身上的灰尘时,却终于有人过来,推开了这座破旧山神庙的大门。 与其说是推,倒不如说是拆,这山神庙年久失修之下,却是早已破败不堪了,眼下那人贸然闯入,倒是差点被半空中落下来的檩条当场砸死。 然而也就是这一声动静,却让那来人抬起了头。 看到了供桌上的黄铜法剑,和两卷宝经。 “宝贝……宝贝!” 来人兴奋的大叫起来。 原来这人却是个挖坟掘墓的,姓张,这次进泰阴山里来,本来是准备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摸到点东西,拿出去换点钱花——可就在这姓张的盗墓贼打开那两卷宝经,准备看看成色的时候,那宝经中的内容,却深深的吸住了盗墓贼的眼球。 “这是真宝贝啊……” 两卷宝经看完,盗墓贼看向那法剑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而后,这姓张的盗墓贼便花了些银钱,将这山神庙附近的无主土地盘了下来,搬迁至此,平日里更是剑不离手,竟是要直接在山神庙里修仙——对于这盗墓贼的行为,杜乘锋是嗤之以鼻的,这法剑到底怎么回事,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 这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黄铜法剑,顶天了就是杀过七十多个人,算个凶煞兵刃,也就这样了。 就指着这么一柄破剑,难道还真能修出点什么不成? “成了!我成了!” 那一日,姓张的盗墓贼剑指苍穹,背后山神虚影不怒自威。 “我终于修成了!” 第三更送到,我去歇口气,大家凌晨或者早晨见了。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白袍刀哥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大家也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31章 玄之又玄 放下已经磨好的黄铜法剑,杜乘锋怔怔出神。 大概过程,他倒是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包括这黄铜法剑的来历,以及那泰阴山神庙的所谓法术,大概是如何运作的——起码就杜乘锋在法剑的视角看来,应该是不存在什么法术的,毕竟不管是论品质,还是论承载的煞气,他马鞍包里随便抽出一把家伙来,都要比这黄铜法剑强了太多。 然而,就是拿着这柄奇怪的法剑,照着两本青袍丑汉现编出来的法经,那姓张的盗墓贼,硬是真修出了东西。 这与其说是什么法术,倒不如说是“俺寻思着这事能成”,然而最离谱的是,在那个盗墓贼一遍又一遍的寻思之下,居然真给他练成了。 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能行? 就连科幻作家都不会用这种夸张的设定吧? “你怎么了?” 一旁的刘博伦开口了。 “你刚才……” “啊,没。” 杜乘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么看的话,所谓诗书正气的原理,他大概也猜到了,无非是一遍又一遍的读书之后,彻底相信了书上那些东西,于是在“俺寻思这个事能成”的情况下,他们就真的修出了点什么——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阮山涛这样的强者能修出东西,但蓟北那个废物王高承却也能被当作人才,派去北地边境来总管一州军械。 合着这玩意跟实力却是没什么关系的,只要寻思着能成,那么在坚定的意志之下,这件事就真的能成。 就像他在打磨大戟的时候,那些楚人说过的一样。 “坚定的意志,能够改变一切。” 这与其说是鼓励,倒不如说是一句总结。 那些楚人真的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而现在,杜乘锋,也同样发现了这一点。 而这,便是不杀人也能变强的办法。 那就是坚如磐石的意志本身。 “我这边没事了,这就开始念书。” 杜乘锋对刘博伦这样说着。 “工作会给人带来灵感,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理解这本书在讲什么了。” 随后,他准备自己尝试一下。 至于尝试的方式,这个倒是不复杂,反正只要“俺寻思这事能成”就可以了,条件这么宽泛,验证的办法自然也多的是——就好像现在这样,杜乘锋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书本,努力想象它变成一串铜钱,又或者一块木头。 尝试足足用了一刻钟。 书本没有任何变化。 “没道理啊,难道又是我心不诚?” 杜乘锋颇为不解,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寻思了,怎么就不成呢? 于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跟刘博伦聊聊,毕竟对方看起来比他聪明多了。 万一能聊出点什么呢? “什么?你说伱要让书变成别的东西?” 这一刻,刘博伦看向杜乘锋的眼神,如同看到疯子一般。 “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怎么可能行得通?你是不是也行散了?” “那不能,我现在正常的很。” 杜乘锋连连摇头。 “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行啊,所以我才想试试……呦。” 话才刚说出口,杜乘锋却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自己都知道这种事不行了,那不管后面怎么用力的去寻思,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毕竟根据楚人的总结来看,“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所以问题来了,自欺欺人,还能算坚定吗? 很明显,不算。 他自己都知道这件事不行,那这件事就一定不行。 这么想的话,这玩意的真正作用方式,比他刚刚想的“俺寻思这事能成”还要更复杂一些,起码只靠单纯的寻思,显然是做不到心想事成的——如果按照现有的例子来看,恐怕要非常大的执念,甚至要到几乎堪称魔怔人的程度才行。 像是那个从山里取到黄铜法剑的,那个姓张的盗墓贼,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那个盗墓贼在拿到法剑和两卷宝经之后,对于“修炼成仙”的执念堪称走火入魔,于是在经历了漫长的修行之后,这个曾经的盗墓贼居然也真的凭借意志改变了现实,修出了一点什么东西。 至于另一个例子,虽然举出来会显得有些不太尊重,但他的便宜师傅阮山涛,却也是一个类似的情况。阮老头从小便熟读圣贤书,对书中所讲的仁义之道,深信不疑,甚至穷极一生,都在贯彻他对于仁义的理解,也正是因为这份堪称执念阮老头才获得了这份强横的实力。 然而,问题也就卡在这里了。 类似的事情,他能做到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是思索了片刻,杜乘锋便开始摇头。 如果要成为魔怔人才能获得这样的力量,那他怕是做不到了,他既没有对修仙问道的极度渴望,也没有对于什么仁义之道的极度坚持——说白了,他就不魔怔,他只是个正常人。 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会对各种事情感兴趣,也会对那些仁者和义士们表示钦佩,但要让他去当魔怔人……他自己就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 “我应该是学不了这个了。” 叹息一声,杜乘锋将这本圣贤书还给了刘博伦。 虽然不知道杜乘锋在这短短一会里面都想了些什么,但刘博伦倒也没什么意外——毕竟他之前也说了,圣贤书这玩意还是得从小开始念,才有机会修出诗书正气,杜乘锋眼下这个年龄,却是有点太大了。 “所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虽然已经确定了这条路走不通,但杜乘锋还打算继续问问。 “就,简单一点的,像我这种智力也能学会的。” “简单一点的……有。” 出乎杜乘锋的意料,刘博伦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简单一点的确实有,毕竟就算是读圣贤书,终究也是要日夜诵读,直到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才能领悟到诗书正气……换句话来说,只要能进入到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就可以,用别的办法其实也行。” 这样说着,刘博伦一一列举着。 “像是我自己,就会在酿酒的时候进入这种状态,老头以前还在的时候,题字会进入这种状态。当然也有些更偏门一点的办法,比如现在流行的玄牝又或者行散……不过我觉得你是不需要再追求这个了,毕竟你刚才已经进入过这种状态了。” 刘博伦抬手一指杜乘锋身边的磨刀石。 “就在你刚才磨剑的时候。” 第一更送到,还有两更,凑个六千字。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抬眼望凡霄,路泽子,白袍刀哥打赏,破费了属于是。 我继续去码字,大伙稍等。 (本章完) 第132章 钱瑾 沂州都督府的后院中,统兵都督钱瑾也正在进入那玄之又玄的境地。 在金石药散的作用下,钱瑾双目紧闭,任凭体内血脉奔腾如滔滔大河,他的五感开始变得敏锐,他甚至能触摸到风的形状,就连他的意识,在这一刻也仿佛已经飞上了九霄云端,俯瞰世间众生。 这一刻,钱瑾几乎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半晌过后,直到彻底行完了散,钱瑾才恋恋不舍地从之前的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行散并非是什么好事,钱瑾自己也是知道的,金石药散会戮害人体,长期使用甚至会令人本能的对其产生依赖——但没办法,钱瑾就是离不了这个东西,这甚至已经超过了本能上的渴求,而是打心底里就不愿放弃这个东西。 毕竟,这已经是他能抵达那所谓“玄之又玄”的,最好办法了。 虽然钱瑾自己也是太学出身,但他一直都很羡慕其他的太学生——那些太学生们是真的能从阅读圣贤书中修出诗书正气,也是真的能将那些书本上的大道理化为自己的一身本事。 但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管钱瑾多么努力,他都没办法从那些薄薄的书册中汲取到任何东西——毕竟出身官宦世家的他从小就已经知道,圣贤书上那些所谓的大道理,在真正做事的时候也就只能当个摆设看看。 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圣贤书里的那些大道理。 那他又能读出个什么呢? 好在那时的他并不孤独,读不懂圣贤书的也不止他一个,与他同窗的刘博伦,便是另一个读不懂圣贤书的——那时的钱瑾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知己,大伙都读不懂圣贤书,都是一样的废物,这简直太好了。 然而钱瑾没想到的是,那刘博伦,跟他完全不同。 他是学不会,刘博伦是不想学,比起跟随先生念那圣贤书,刘博伦更乐于出门去酒馆饮酒狂欢——可即便是喝酒,那刘博伦却也喝出了自己的门道,尤其是在开始研究酿酒之后,那刘博伦自酿的酒浆,甚至足以化解煞气,乃至于让人通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本事,太学的先生便彻底管不了刘博伦了,干脆一纸文书,宣布刘博伦学有所成。 也就是那个时候,钱瑾这边也经家里提点,准备找找关系,转到国子学去。 相比起立国之初就已经设立的太学来说,国子学只能算初立不久,招收的也都是一些贵胄子弟,平日里跟讲究有教无类的太学却是泾渭分明,两边学生平日里也没少坐而论道,又或者抡起拳头来论道——换句话来说,不管从国子学转去太学,还是从太学迁到国子学,在昔日的同窗眼中,都算是一种背叛。 其他太学生,钱瑾是无所谓的,反正别人平日里也不待见他这个圣贤书都读不利索的废物。可唯独刘博伦,虽然对方已经脱离了废物的身份,但钱瑾还是觉得,不应该和这个昔日的废物朋友闹的太僵。 于是,在分别的时候,刘博伦将新产的自酿酒作为礼物送给了他,而他这边便也说了一下,可以试着找找关系,去个相对清闲的地方。 身为废物的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国子学教的也是圣贤书,不过大伙都不太在意这个——和钱瑾一样,国子学里的学生都是世家子弟,自然也都是学不进那些大道理的。于是在进了国子学之后,钱瑾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组织,每日声色犬马,过得好不快活。 并且在这国子学中,就连他这样的废物,也能找到修行的法门。 “有没有一种可能,要将圣贤书读到玄之又玄的境地,本就是走了弯路?” 钱瑾还记得,当初那个待他很好的前辈兄长,是这样说的。 “我们直接抵达那玄之又玄,不就好了吗?” 也就是那个时候,钱瑾才意识到,建康都城里能有那么多空口谈玄的玄学家,不是没道理的。 只需要将可能的想法抛出去,自然会有玄学家来验证能不能行,不能行的话,死的也是会是几个玄学家,能行的话,这些世家子弟便会将其拿过来,作为自己修行法门——这才是他们这些人该有的修行方式。 “我们本就是骑马的,你又何苦去跟太学里那些步行走路的比高低呢?” 钱瑾还记得,那个前辈兄长,是这样劝慰他的。 “更何况,让你去走路,让你去念圣贤书,伱能念得动吗?” 念不动的,必然是念不动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钱瑾在那位前辈兄长的眼中,看到了同类的影子。 是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只因为他们都太清醒了。 出身世家的他们从小就已经享有了更高的起点,但这也让他们年纪轻轻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很多人要三四十岁才能经历的场面,他们年纪轻轻就已经跟随长辈体验过了——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阅历的积累,却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现实和书上写的不一样,现实遵循着另一套更为冰冷的逻辑。 所以他们没办法彻底相信书本,没办法彻底相信那些教书先生们,他们的心底始终都存在着一份质疑,这也让他们离那所谓的玄之又玄,越来越远。 可是,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哪怕是自认为废物的钱瑾,也没办法真正克制住自己的那份渴望。若是能有个机会,能执掌那种不可思议的伟力,谁能拒绝? 所以即便是玄牝之术,即便是这危险的行散,他也要触摸那个境界,一次又一次。 “但是,做不到。” 结束了回忆的钱瑾,无奈苦笑。 做不到,完全做不到,不管是玄牝还是行散,他都做不到——即便他已经无限接近了那个玄之又玄的境界,但那份无所不能的感觉终究还是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金石药散带来的感觉终究是假象,假的终究是假的,没办法变成真的。 “哎……” 整理好衣服,钱瑾不禁叹息一声。 虚假的欢愉终究是短暂的,他始终还是要面对这严酷的现实。 比如,发往朝廷的奏章,该怎么写。 要将沂州城这见了鬼的事情阐述清楚,哪怕对于擅长言辞的钱瑾来说,也仍旧是一场巨大的挑战。 第二更送到,一会还有一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伙稍等。 (本章完) 第133章 建康都城 当信使将这封紧急信件送到建康都城的时候,却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已经是信使能够做到的最快速度了,一路马不停蹄,跋山涉水,甚至渡了一条大江,只为了将这份紧急的情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朝廷这边。 又或者说,送到钱瑾的家里。 如此重要的事情,钱瑾当然没傻到自己担着,更何况眼下他远在沂州,在朝廷这边却是连话都说不上——所以思前想后之下,钱瑾干脆写了两封文书,一封自然是陈述现状的奏疏,而另一封却是专门发给了自己的家里,让父亲判断,要不要将这份奏疏拿出来。 毕竟严格来说,他父亲的判断,或许比他还要更准确一些。 钱瑾的父亲名为钱余,乃是丞相府的长史,虽然说不上真正的位高权重,但也已经是宦海沉浮多年,更重要的是,和远在沂州的钱瑾不同,这钱余却是身在建康都城,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身为父亲的钱余,却是比钱瑾更容易感受到朝堂上眼下的风向,以及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所以问题来了,这件事该怎么处置呢? “这……” 看着自家儿子送回来的书信,老迈的钱余脑门见汗了。 严格来说,除开那些大楚余孽,还有那些连浪花都翻不起来的山匪路霸之外,这还是大陈境内第一次出现反贼——之所以这次需要用反贼这么严肃的称呼,纯粹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煞气外放的地步。 能做到煞气外放,这就是大部分捕掠人都搞不定的级别了,这样的人物,随便去哪,都已经足以祸乱一方了。和山匪路霸那种小打小闹不同,这样的高手一旦准备大杀四方,那真的会动摇到大陈的根本。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就是他的儿子成功在这个反贼的手里活了下来,并且根据书信所说,那反贼只是在兖州与那草原人作战时,事急从权,斩了兖州都督戚锦山,其本身却没有什么反意,对大陈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至于坏消息…… 那个反贼,也没说自己不反。 这也是令钱余最为迷惑的地方,按理来说反贼不想反了,那受了招安也就罢了,到时候他这边在京城运作一下,给那反贼弄一个虚衔将军的身份,这样之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反贼不用再反了,朝廷这边也多了一个新的万人敌,这本是极好的事情。 但是那反贼拒绝招安。 不止拒绝招安,那个叫杜乘锋的反贼甚至还明言,要和朝廷派去平叛的大将打上一场。 “这人是疯了吗?” 这是钱余的第一反应,身为一个正常人的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这种癫子一样的思维。 所以他选择将这件事上报丞相。 反正书信里也说了,那反贼路上还杀了丞相的人,那个叫张齐的他记得,之前还曾经和丞相谈玄论道来着——很显然,丞相对那个张齐颇为看中,不然也不会百忙之中抽空跟一个普通修士论什么道了。 这无疑是丞相表达看重的方式,丞相很待见那个叫张齐的。 于是,来到丞相府之后,钱余扣下了那封家书,随后将正式的公文递了上去。 “丞相大人,您看这……” “张齐居然能被人杀了?” 没等钱余这边说些什么,坐在主位上的丞相却突然眉头紧皱。 “没可能啊?怎会如此……” “怎么,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钱余缩了缩脖子,在这位丞相手底下做事多年,他已经能感觉到,眼前这位丞相大人已经有点生气了。 但也仅仅只是有点生气。 这让钱余颇为不解,要知道这位丞相大人可是一直都以手段强硬著称,当年那个贵为司徒,门生故吏满天下的阮山涛,也只是因为与这位丞相大人在废弛武备之事上意见相左,便被逼的告老还乡,再也没有踏进朝堂半步——眼下自己的人被杀了,丞相若真是动怒,少说也得掉上几十个足够分量的脑袋才行。 可现在,这位丞相大人却仅仅只是眉头紧皱。 这很反常。 “大人,难不成这张齐……” “这张齐可是个万人敌。” 像是看出了钱余的迷惑,丞相便随口说了几句。 “只看外貌,你是看不出来的,但如果那张齐真的全力出手,杀死一万个人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一个万人敌,又怎么会被人打死呢?” 因为弱啊,还能因为什么? 不过这种话,钱余也只会在心里说说,表面上,他还是尽可能地劝慰丞相不要动怒——毕竟沂州城眼下主事的还是他儿子,如果丞相大人真准备搞点什么大动作,那他儿子还能活的了吗? “张齐会被人打死,说明有人比他强。” 就在钱余这边神游天外的时候,丞相却开口了。 “张齐的本事,老夫却是见过的,以他那套本事,想要杀他还真不容易,有这样的能耐,确实值得一个封赏……等等,你刚说什么?他拒绝了招安?” “呃……嗯。” 虽然说实话有可能会被当成办事不力,但钱余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 这种私下交流,就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毕竟这种级别的事情,他确实是处理不了——但眼前的丞相大人却是能搞定的,甚至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搞定。 就像现在这样。 “既然这北地蛮子顽劣不堪,那就让佛法度化他吧。” 说着话,丞相却对着门口的侍卫招了招手。 “去,通知宗衍大师,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然后让他去沂州走一趟……能把人活着捉回来自然最好,但是真要打死了,那也没什么所谓。” “不用劳烦了,贫僧已经来了。” 就在侍卫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却有声音在厅堂顶上响起了。 紧接着,便有拎着棍棒的魁梧大汉单手礼佛,走入屋中。 “施主既然有了烦恼,那贫僧必不负重托。” 伴随着魁梧大汉的话语,那镶嵌着白骨骷髅的长棍,也亮起了双眼。 第三更送到,我赶快去眯一会,困得不行了,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歇逼了,大家白天见 (本章完) 第134章 佛爷棍下不留生 当钱瑾在都督府看到那魁梧僧人的时候,他才知道,事情变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魁梧的僧人法名静安,是个很常见的名字,虽然不至于到每个寺都有的地步,但是十个寺里起码也能有两三个法名叫静安的僧人——不过严格来说,这却是之前的事情了。 之所以这个常见的名字没人叫了,却是牵扯到一段往事。 说是有一天,两个法名都是静安的僧人,恰巧在同一间食肆吃饭,有熟识静安的朋友正好过来,便对静安打起了招呼——可因为法名相同,这一声招呼之下,两个静安却一块站起了身子。 然后,其中一个静安,便走到了另一个静安的身边。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能用贫僧的名字呢?” 说罢,这个静安便一巴掌下去,将另一个静安的脑袋当场拍碎。 只剩下一个静安了,那自然不会再有人认错了。 杀了人之后,这静安自然遭到了追捕,不止捕掠人不会放过他,就连他出身的静水寺也不会放过他——可就在捕掠人即将对这静安展开围捕的时候,这静安却先一步回到了寺里,将整个静水寺上下两百多个僧人杀了个干净。 甚至就连被镇压在静水寺的凶兵夺魂,也落入了这静安的手中。 到底是长棍引诱了静安,还是静安控制了长棍?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人们只知道,从结果上来看,这个叫静安的僧人手持夺魂长棍,力战一众捕掠人,人兵合一之下,竟是将捕掠人杀得节节败退,不知多少人死在了那一场围捕当中。 由于这个静安过于强悍,国子学的学子们一度也对这个静安很有兴趣,他们开出了招揽的邀请,想要静安去他们麾下做事——可这静安却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招揽,而是一人一棍,将那些过去传话的下人全部都打杀了。 如此狂悖的行径,自然让一众世家公子不喜,但他们又不敢对这静安使用别的手段。 只因为,这静安,答应了丞相府的邀请。 没人知道丞相府到底用了怎样的办法,但这个疯僧却已经成为了丞相府的得力干将,每次有什么乱子,只要这疯僧出手,就没有平定不掉的乱贼。 当然,由于疯僧过于不受控制,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会死不少无辜的人,不过怎么说呢,起码在丞相府看来,这些都算是必要的代价了。 “只是,还请大师不要打坏太多东西才好。” 想到这里,统兵都督钱瑾不禁叹息一声。 他可是还记得,这位疯僧上一次出手的时候,可是一场大战就打烂了三条街。 “这沂州地处偏远,能有如今这番经营已然不易,还请大师多多体谅,不然这沂州的税收就要……” “嗨,费那么多话干什么。” 没等钱瑾说完,这魁梧僧人却摆了摆手。 “不就是一个煞气外放吗?贫僧过去将他打死,事情也就了结了。” 说罢,魁梧僧人便拎起了大棍。 “所以他现在在哪?记得密报上说,是在你这里?” “呃,今天不在。” 面对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僧人,钱瑾不禁缩了缩脖子。 若是这僧人前两天到,或许真能把杜乘锋堵在都督府里,可唯独今天,这僧人却来晚了一些——一大早的时候,杜乘锋就已经出了都督府了,与蓟北乡亲们分开有段时间的他,准备回去看看,顺便报个平安。 而这疯僧,却是来晚了一步。 “不过还好,他没有出城,就在沂州城的东北角,那边有座旧兵营,他应该是去那里了。” “那好,贫僧去去就回。” 于是,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那疯僧便已经不见踪影。 这不禁让钱瑾松了口气。 虽然从个人的角度,他是希望那杜乘锋接受招安的,毕竟为朝廷寻来一员猛将,这也能算成是他的功绩,但如果像眼下这样,那杜乘锋不接受招安,仍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丞相府的决定或许就更正确一点了。 说到底,不管是丞相府,还是建安的朝堂,他们都不需要一个无法控制的人。 哪怕他已经做到了煞气外放。 “既然你那么想打,那伱就自己去打吧。” 摇了摇头,顺便为自己昔日的好友刘博伦默哀了一下,钱瑾便回了屋中,继续去练起那玄牝之术了。 而那疯僧,却也已经来到了沂州城东北角,来到了那座老旧兵营的外面。 “你说他大概在什么地方?” 疯僧静安抄起了手中的大棍。 而那镶嵌在棍首两端的骷髅头,也亮起了双眼。 腥红的目光,像是在提示着什么,这不禁让疯僧开始四下扫视起来——很快,这一柄诡异的长棍便自动调转方向,指向了不远处。 而疯僧静安,便也抄起大棍,迎了上去。 “你就是那个煞气外放吗?” 看着面前那个腰佩长剑的男人,疯僧静安微微皱眉。 只看对方那宽袍大袖,神神叨叨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这脸上带疤的男人居然会是一个煞气外放的高手。 甚至就连这男人自己,都没想到。 “煞气外放?你在说什么?” 腰佩长剑的男人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高大和尚。 “你这是要找人吗?在下或许可以帮忙……” “找的就是你!” 疯僧静安登时便怒目圆睁。 好小子,都已经被他给叫破了行踪,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装不知道——正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平生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满口谎言! “本来还想要将你活捉回去,献给丞相,现在看来,怕是留你不得了!” 这样说着,疯僧静安却已经抄起了手中的大棍。 棍影呼啸之间,两颗骷髅头却发出鬼哭一般的爆鸣之声,就算不考虑棍上裹挟的恐怖煞气,这沉重的一棍也足以开山裂石!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巨大的离心力为长棍带来了恐怖的力道——而这个距离之下,只靠一把长剑,却是完全刺不到他的。 更何况,那人从鞘中拔出来的,只是去去一把断剑。 “断剑?” 疯僧静安不禁嗤笑一声。 只是区区一把断剑,也想跟他动手?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柄断剑,却已经指向了这疯僧的胸膛。 第一更送到,下午睡午觉直接睡到晚上十点,过点了属于是,我赶紧更新。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也早点休息,早晨看吧。 (本章完) 第135章 静安和尚 有些时候,静安和尚也会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那个下午。 那时候他还只是静水寺的一个沙弥,算不得真正的和尚,那天下午,他打杀了那个假冒自己的假静安之后,也曾回到寺里寻求帮助——毕竟寺里的老方丈一直以来都教他,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杀生害命乃至罪大恶极的行为,而他这种当街打杀人命的事情,无疑是最为凶恶的表现。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罪孽深重,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将他一手教大的老方丈,却将他扶了起来。 “别乱跑,快去藏起来,不然要被抓去抵命了。” 静安和尚还记得,老方丈是这样对他说的。 在走投无路之际,却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愿意记一辈子,就算为其当牛做马都无所谓。 于是他选择藏在了寺里,哪也没有去,等老方丈将晚饭送过来的时候,他会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说出来,到时候不管老方丈要怎么惩罚他都无所谓,那都是他应该承担的罪责。 然而在那天晚上,老方丈带来的,却并非是什么饭菜。 而是足足五支捕掠人的搜捕队。 “老衲已经把他给稳住了,现在他就在大雄宝殿下面的暗格里,待老衲让他放下戒心,列位就可以一拥而上,除了这个妖魔!”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静安和尚记不太清了,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将身体交给了夺魂棍,任由其随意发挥。 但他永远都记得,那个从不杀生的老方丈,是用了怎样的力道,将匕首插在了他的心口。 就好像现在这样。 “喝!” 伴随着一声爆喝,原本即将轰出去的煞气在胸口拧转,硬是将那道即将贯穿心口的无形剑气拧死在原地! “卑鄙小人……” 昔日的回忆涌上心头,静安和尚目露凶光。 他居然敢,他居然敢…… 他居然敢说谎! “铮铮铮——” 与此同时,六道无形剑气分别袭向静安和尚的各路要害,但却都被静安和尚的护体煞气凌空锁死。 “咦?” 五步之外,名为崔远的剑士诧异地抬起了头。 “你居然能看到我的剑?” “老子砍了你的头!” 愤怒的静安和尚抡起了大棍。 卑鄙小人,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卑鄙小人,这种阴险毒辣之辈,他见一个杀一个! “狗种!死来!” 一声爆喝之下,棍影千重,如鬼哭狼嚎。 一寸长,一寸强,在煞气的加持之下,这一支夺魂棍此刻竟爆发无匹的威势,三丈之内的一切都被摧毁殆尽,整个军营门口已然被轰得寸草不生! 但拎着断剑的崔远,却早已跑去了五丈之外。 的确,不管是三丈,还是现在的五丈,这都不是剑能触及到的距离,仅仅只有三尺的长剑根本没办法触及如此之远的敌人——更何况他手中还仅仅只是一柄没了尖的断剑,这玩意跟匕首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不能做到贴身肉搏,那这种武器就约等于废物。 但在崔远看来,却并非这样。 在刻苦钻研了师父的遗志之后,他已然明白了。 虽然这柄剑失去了剑尖没错,但它也同样失去了剑尖带来的桎梏。不用再拘泥于长度,也不用再拘泥于距离,甚至不用再拘泥于剑刃本身。 就像现在这样。 “呼……” 一口浊气从口中吐出,崔远再一次放平了断剑,直指远处的静安和尚。 只是瞬间,五十八道剑气激射而出。 每一道剑气都细如尖针,甚至已经看不出剑的形状。 在呼吸声的掩护之下,这些尖锐的剑气悄无声息的飞驰而过,只是转瞬间便已经将那抡着大棍的疯和尚彻底包围。 没人规定,剑不能拐弯。 “嗤——” 伴随着一声血肉撕裂的轻响,原本还挥舞着大棍的静安和尚,瞬间便满身伤口,遍体腥红。 面前的二十余道剑气,尽皆被那一柄大棍砸得粉碎,但迂回在身侧和背后的那三十余道剑气还是在他的身上开了口子,此刻这静安和尚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剑气割裂,满身是血,竟真如同那血葫芦一般。 但就在这重伤之际,静安和尚,却更加疯狂了。 “区区卑鄙小人……啊啊啊啊啊!!!” 手握长棍两端,静安和尚用力一抽! 本就已经足有七尺之长的大棍,在静安和尚这骤然发力之下,竟当场断成一支足有丈许长的,九节长鞭! “什么东西?” 眼看得长棍化为九节长鞭,就连五丈之外的崔远都不禁一愣——当然,身为剑士的本能还是让他扣下了断剑的剑格。 可这一次,那五十八道剑气,却尽皆被那一支九节长鞭凌空扫碎,就连那些绕背的剑气都被凌空打了下来。 “狗种!死来!” 九节长鞭凌空一抖,竟是如长枪一般隔空刺来,棍首的骷髅头更是吐出凶煞气劲,竟是要将崔远当场钉死在原地! “对哦!还能这么打!” 崔远手中断剑一振,三十六道剑气当场绞成一面盾牌,护住了他的身周。 是矛更强?还是盾更强? “噗——” 眼看着那个如同堕入修罗魔道一般的疯和尚越来越近,崔远不禁一口鲜血喷在剑上。 可惜了,刚领悟到的招式未经打磨,还是太过稚嫩了。 他今天大抵是要死在这里…… “嗡——” 就在最后六重剑气即将被那骷髅长鞭突破的时候,却有五丈长的炽烈火刃刺破苍穹。 “嗯?还有煞气外放?” 正准备最后补上一击的静安和尚不禁一愣。 紧接着,扭头就跑。 “别跑啊!继续打啊!” 站起身子的崔远努力用断剑打着剑气,但那些锋锐的剑气却尽皆被远处那条九节长鞭打得粉碎,而那满身是血的人影只是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远处的街角。 这不禁让崔远一阵懊恼,他才刚刚被逼到绝境,正准备试试能不能突破,可那疯和尚却跑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哎。” 想到这里,崔远不禁看向刚刚那炽烈火柱的方向。 那位杜先生最近在闭关调试一些东西,他倒是对这件事有所耳闻,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借用旧兵营这边的开阔场地。只是这个调试的时机,选的实在是有点……不过也不好说,万一是那位杜先生在提点他呢? “难道他是想说,这剑气破不开九节长鞭,是因为太过纤细了?” 崔远隐隐抓到了一些灵感,便连忙回屋继续悟道去了。 而那疯和尚的事情,也被他抛诸脑后。 虽然没能把那疯和尚留下,这有些遗憾,但若是给那疯和尚跑了,回头对方长了本事再打回来,那也是一件好事。 就像杜乘锋对他做过的那样。 曾经的他是被收割的那个,那些他拼命钻研出来的招式最多给那位杜先生带来一些启迪——而现在他终于也开始收割别人了,这不禁让崔远心中隐隐升起一丝畅快的感觉。 而远处狂奔的静安和尚,显然是不可能知道崔远这点小心思的,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被骗了,被人无耻的欺骗了。 于是,即便身躯已经重伤,静安和尚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都督府。 “大师回来了?” 刚刚与几个俊俏小生研究完玄牝之术的钱瑾,在看到静安和尚这满身是血的样子之后,不禁一愣。 “大师你这是……我赶快找人来给您疗伤!” “别假慈悲了。” 静安和尚嗤笑一声。 “出家人不打诳语,伱怎么能骗我呢?” 说罢,九节长鞭一扫而过,竟是将钱瑾拦腰扫成两截! “你这狗种!” 嗅着那混杂了脂粉气的血腥气味,看着钱瑾那断成两截却依旧宽袍大袖的翩翩姿态,静安和尚不禁想起了那个腰佩断剑的阴险剑士。 于是,还不解气的静安和尚便将这九节长鞭重新合为长棍,又将地上那钱瑾的尸体乱棍打作肉泥。 “呸!狗种!” 直到最后一棍戳碎了钱瑾的脑袋,这静安和尚才算是稍微解了心中的愤恨。 而后,这静安和尚才抢了匹马,一路飞奔出城。 他只是容易受骗,但他却不是傻的,更何况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面对一个煞气外放他或许还能打一打,但是同时面对两个煞气外放,他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胜算的——与其不明不白的战死在这里,他还不如赶快回丞相府问个说法,看看那位丞相是不是与他一样,也被钱瑾这狗种给骗了。 毕竟那位丞相大人跟他一样,也是不会撒谎的实诚人。 至于殴杀一州都督的事情…… “也罢,这件事就不提了罢。” 静安和尚想了想,便做下了决定。 一定要提出来的话,那多少也会让丞相大人难做,还不如干脆不提过程,只说钱瑾那狗种死了。 就像他第一次打杀人命之后,回到静水寺的时候那样。 只不过,和那当年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方丈不同,这位丞相大人,真的是个跟他一样的实诚人。 “有这么一位诚实的人作为丞相,这大陈又怎么可能不兴盛呢?” 想起那位丞相大人,静安和尚的心中就不禁多出一些崇敬来。 第二更送到,大家早安,我去眯一会恢复体力,然后继续。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36章 反 于是,七天之后,在静安和尚拼上性命的赶路之下,丞相府这次终于拿到了前方的第一手消息。 “什么?你说钱瑾死了?沂州反了?” 丞相府中,之前还云淡风轻的丞相,看着静安这浑身是伤的样子,脸色也有些不淡定了。 “怎么打成这样?沂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一个煞气入体,是两个。” 静安和尚叹息一声。 “钱瑾的情报有问题,那是个陷阱,如果不是贫僧跑得快,怕是要死在那里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深吸一口气,丞相拍了拍静安和尚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倒算不上什么临阵怯战,又或者说,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与其不明不白的被两个煞气外放的高手打死在沂州城里,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赶紧回来,一方面是能将情报带回来,另一方面则是活着的话,好好养一养,也还是能恢复战力的。 每一个能做到煞气外放的高手基本都是万人敌的水准,都是宝贵的人才,又怎么能轻易死了呢? “去吧,好好养伤。” 又查看了一下静安和尚的伤势,丞相叹息一声。 虽然不知道那沂州的反贼到底怎么想的,之前说什么不反,眼下又突然反了,搞得跟精神不正常一样,但眼下钱瑾既然死了,反贼占据了沂州,那么这一切也就都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既然有了反贼,那平叛也就成了必然。 不过既然要组织平叛,那么沂州出现了反贼的事情,终究也还是传了出去。 “什么?沂州居然反了?反贼杀了统兵都督?” 老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是三五天的时间,大江南北便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收到归收到,但人们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感觉——当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惊惶的,毕竟这不是平日里那些捕掠人就能搞定的山贼路匪,而是大陈境内第一股真正意义上举起反旗的势力,眼下突然冒出来,自然会把人吓一跳。 不过怎么说呢,又不是反在自己所在的州,关他们屁事? 因此,除了少数有点其他心思的豪强之外,大多数人还是在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平日里怎么过,眼下还是怎么过就好。 而这些日子人里面,甚至包括事发当地的沂州人。 “什么?你说我们沂州居然反了?反贼杀了统兵都督?” 面对着那些外地人的询问,沂州本地人往往会开始挠头。 “都督死了我倒是知道,之前出殡我还过去蹭流水席来着,不过你说沂州反了……有这回事?” 倒也不是他们反应迟钝,而是他们确实没感觉到什么变化,他们只知道都督死了,甚至不知道都督的死因——不过都督怎么死的关他们屁事,反正他们那位钱都督平时生活里搞得很乱,哪天暴毙都不奇怪。 他们只需要知道会不会有流水席就好,有的话,那也算这位钱都督死前最后做了件好事。 事实上沂州百姓到现在都还在等待着新都督的上任,不过他们也能理解,消息从沂州传到建康都城,再到朝廷敲定人选,再到新都督上任,这套流程怎么也得走一阵,因此大伙也都不怎么着急,各过各的就好。 所以他们怎么突然就反了呢?为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茬?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十来天后,杜乘锋看着过来串门的李木匠,目瞪口呆。 “伱说我居然反了?我杀了统兵都督钱瑾?我怎么不知道?” “懂你意思,这种事亲口说出来毕竟不好。” 看到杜乘锋这幅表现,过来串门的李木匠叹息一声。 “兄弟啊,你毕竟有这一身本事,如果真有这心要做大事,当哥哥的也能理解,我这次来就是过来说一声……乡亲们已经在这件事上讨论几天了,就,你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他们也不是不愿意跟你……” “哎不是,这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杜乘锋瞠目结舌。 怎么就快进到做大事上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不过就是因为之前跟刘博伦的谈论,脑子突然卡住了,就干脆闭关一阵来研究自己的力量体系——这些天里,他一直都在磨刀,顺便调试自己的各种技术,过于沉迷的他甚至连门都没出过,甚至连钱瑾死了都不知道。 他自己造反的事情,他自己为什么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所以钱瑾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是你闭关之后了。”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李木匠再次叹息一声。 “懂你意思,毕竟你要做大事的话,名声上要干净一些……我回头去跟乡亲们说一下,让他们也出去多说两句,就说那钱瑾是自己失足跌死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哎,不是,我,哎。” 眼见得李木匠这一副“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姿态,杜乘锋彻底没法说话了。 在李木匠自己已经有了想法的情况下,他这边就算说再多也都是白给——主要是他这边也很费解,他就是正常的在过自己的日子,这些天甚至连门都没出过,这都能把钱瑾的死怪在他的头上,真没道理的。 所以为了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他第一时间找到了队伍里看起来最有脑子的那一个。 “老刘,你……啊这。” 才找到刘博伦,杜乘锋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搭讪。 原因无他,刘博伦眼下正一个人喝酒呢,两个大酒缸摆在身边,面前的桌子上更是摆了一大桌子菜,正所谓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其丰盛程度,哪怕杜乘锋这种吃过见过的太平人都为之乍舌。 很显然,钱瑾的死亡,对于刘博伦来说不算好受,那终究是昔日的同窗,甚至可能是曾经的朋友。 所以刘博伦才会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咦?你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你带点过去呢。” 眼见得杜乘锋居然推门而入,刘博伦连忙站了起来。 “你看看这一桌子!都是我从流水席上带回来的!今天上的可都是好菜硬菜!” “我……”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合着这刘博伦压根就没伤心。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 “废话,这席面也太不讲究了。” 说到这个,刘博伦的脸色就黑了。 “也不来点花生蚕豆之类的,让我拿什么下酒呢?”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我尽快,以后大概就是十二点一更,半夜一更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伙早点休息,早晨见。 (本章完) 第137章 结果论 在仔细询问了刘博伦之后,杜乘锋才知道,在自己闭关的这十来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他闭关的第一天,钱瑾就死了,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都督府那边不是没有想过来讨个说法,可摄于杜乘锋那份恐怖的武力,又不敢大闹,于是思前想后之下,这沂州城的主簿也只能派了人过来,准备先找旧兵营这边的蓟北流民们问问,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是问问这些流民,其实就是让这些流民去帮忙问问杜乘锋,这也算是迂回一下,大家都保留一些最基本的颜面。 可蓟北流民又哪里懂得这个。 突然来个人说都督死了,你们是不是要造反,蓟北的乡亲们也陷入了迷茫。 难道真要反了? 好像还没到那种程度吧?虽然眼下颠沛流离,日子过得也有点紧巴,但是眼下大伙都安定下来了,自然也就都有着光明的未来——至于杜乘锋的话,他们也都是熟悉的,也都知道那位杜壮士跟他们一样,就是个过日子的性子,这种人你让他多干活都是不可能的,还指望他造反? 可不管怎么说,这沂州的都督确实是死了,一摊尸体都被铲进了棺材里,流水席都摆上了。 于是,吃完了席的乡亲们也只能找到杨老头和刘博伦,这俩人算是队伍里仅有的两个聪明人了,一个豪族的族老,另一个则是退下来的官员,他们俩对这件事,看得肯定是更透彻——当然,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先找杨老头,这才是蓟北自己人。 然而在乡亲们找到杨老头的时候,却发现这位沉稳的老人,反应比他们还要激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壮士会来到杨家堡,原来是祖宗显灵了,祖宗这是要我杨家再来一遍!再从一次龙!” 一边哆嗦着,杨老头一边跑出去召集那些杨家子弟,准备说点大事。 这是乡亲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轮椅摇的这么快,简直像是在地上飞,他们都看不清轮子了。 很显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杨老头已经嗷一嗓子魔怔了。 于是乡亲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过来问问刘博伦这个兖州人是怎么看的。 好在这刘博伦虽然是个醉鬼,但是他不魔怔,甚至在喝多了的状态下,还是很有条理的回答了他们。 “你们说的这个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杜乘锋那边,伱们也先别过去……这是为了你们好,毕竟他那边这几天确实也有点危险。” 这是实话,也是杜乘锋为什么需要找场地的原因,之前杜乘锋这边被刘博伦一句话点到,意识到自己磨刀的时候就是所谓的“玄之又玄”之后,便开始闭关琢磨这个玩意了,像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虽然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但对他人来说可未必。 比如最简单的例子,万一杜乘锋无意识激发了烈焰刀刃,五丈长的距离捅出去,但凡扫到点什么,这都是重大安全事故。 所以为了这些乡亲们的安全着想,刘博伦哪怕喝醉了酒,也记得别让别人贸然凑过去。 “他正在研究力量的真谛。” 考虑到乡亲们不懂什么叫煞气,也不知道什么是玄之又玄,刘博伦当时便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他正在思考自己的力量是怎么来的,给他点时间,好吗?” 可谁能想到,此言一出,乡亲们顿时哗然。 力量的真谛,乡亲们是不懂的,可说到谁最有力量,他们却是都知道的——众所周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有力量的当然是那九五之尊。当然,皇帝能不能打,他们是没见过的,可他们至少知道,皇帝一句话,就起码能弄死一个村的人。 这无疑就是力量的体现,皇帝肯定就是最有力量的了。 至于力量的真谛……这不就是做皇帝的道理吗?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后面那个力量是怎么来的也就好解释了,无非就是怎么成为皇帝,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做起——很显然,不管什么时候,想当皇帝的话,扯旗造反总是第一步。 这样想的话,那钱瑾的死,也就跟着正常起来了。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就算吓醒了酒的刘博伦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出言补救,也已经晚了。 “懂你意思!我们已经完全明白了!” 无论刘博伦怎么摆事实讲道理,蓟北的乡亲们都不再信了,毕竟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领悟了这位刘先生话语里的机锋,找到了真正的正确答案。 而刘博伦那努力补救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反倒更像是提醒他们要隐秘行事,不要声张。 做大事肯定要隐秘一点,他们在评书话本里都听过的,刘先生既然好意提点,那他们自然会听从——如果按照评书话本里的说法来算,他们是造反的义军,那这有学问的刘先生,便也就是他们的狗头军师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当这造反的义军,甚至大部分人其实都不是很乐意干这件事。 可他们难道还有得选吗? 这些蓟北的乡亲只是没见识,但绝对算不上蠢,从蓟北一路走到沂州,他们早就跟杜乘锋绑在一条绳上了——如果杜乘锋这边起事失败,他们绝对会被连带着一起清算,毕竟在外界看来,他们这些残存的蓟北流民本就是一体的。 不跟着举义,杜乘锋败了,他们必死,跟着举义,撑死也就是个战死,但就像杨老头说的那样,赢了他们就是从龙之功。 “然后答案就很明显了,他们选择跟你干。” 一边这样说着,刘博伦一边抄起一个蹄髈,抱着开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这真不是我的问题……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们与其说是需要问个答案,倒不如说是需要谁来帮他们接受现实。” 这样说着,刘博伦指了指面前那一桌子菜。 “现实就是这个,钱瑾已经出殡了,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你杀没杀钱瑾,朝廷都准备用兵马跟你讲道理了……除非你能让钱瑾活过来。”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个世界还存在“强烈的意志能改变现实”这种狗屁倒灶的说法,换句话来说,他或许还真能找到让人复活的办法——不过很显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听说有有谁真能做到让死人复活的程度,而那些传说与流言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人物出现。 更何况,那钱瑾死的也有点过于抽象了,全身骨头都被砸碎,整具尸体都被打成了肉泥,就算再好的大夫,恐怕也没办法把这么一滩玩意给拼起来。 要把这样一滩东西拼成活着的钱瑾,这需要多么强烈的意志? 杜乘锋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 毕竟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他自己也已经做过了各方面的测试,要知道他非常担心自己会因为刘博伦那一句点破,导致这一身本事当场失灵——毕竟这所谓的“玄之又玄”,在杜乘锋看来就和那魔术一样,一旦被人叫破了关窍,自己都不信了,这玩意还能行吗? 至于试验的结果…… 确实能成。 毕竟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本事,甚至都是在战阵和生活里验证过的,想要拿出来使用,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难道有谁会怀疑自己能不能吃饭喝水吗? 但反过来说,另一些比较离谱的事情他就做不到了,比如让死人复活,这种事他就绝对搞不定,毕竟他打心底就不相信死人能复活。 然而问题也就卡在这里了,除非钱瑾能复活,不然就算都督府上下都可以确认他那天没去过,南陈朝廷的兵马也是不会相信的。 就像刘博伦说的那样,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南陈朝廷的兵马又不是来查案的,他们只是过来平叛的。 查案或许还需要真相,但平叛,只需要位置就可以了。 “哎不是,我这招谁惹谁了?” 杜乘锋突然有些迷茫。 要说他真的做了什么,比如杀了戚锦山这件事,那他承认,可眼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都能被人一口黑锅扣在脑袋上,这没道理的,真没道理的。 “既然没道理的话,那也只能好好讲讲道理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攥起了拳头。 “只要用我的真诚打动他们就可以了,他们应该能理解我的。” “那确实。” 正在啃着四喜丸子的刘博伦连连点头。 “所以你准备怎么打?” “用大戟……不是,我是说,用我的真诚。” 杜乘锋将刚刚拿起来的大戟又放了回去。 “我是说,只要我好好说话,把事情讲清楚,他们肯定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刘博伦却突然怔住了。 不止是理论上,实际上好像也应该是这样,把事情讲清楚,按照真相来做决定,这大陈本就该如此的,他在太学里念圣贤书的时候也是这样教的——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自己,也都开始觉得,真相不重要了呢? “所以你……到底杀没杀?” “我真没杀。” 杜乘锋实话实说。 “我闭关你是看到了的,我这些天都没出门,更何况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动手,真是我的话,尸体只会被劈成两半,顶天了也就烧成灰。” “这……哎。” 叹息一声,刘博伦便继续抱起酒坛子狂饮去了。 然而,不管刘博伦喝得多么醉,朝廷的讨逆大军依旧如期抵达了。 面对着沂州发生的叛乱,朝堂之上派来的,只有三个人。 第二更送到,大家早安,我去眯一会,然后起来码字。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一定要记得吃早餐,根据我这些天的体验来看,一顿丰盛的早餐能让人精神一整天。 (本章完) 第138章 三对一 官道之上,有三个骑着战马的身影,已然抵达了沂州城下。 这战马上的三人皆身披甲胄,一副军中打扮,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容严肃,手持一杆大枪。紧随其后的另一人则是身形矮小,但却扛了一柄双手大锤。还有一人背负大弓,腰间一十八支雕翎箭,目光如鹰隼一般,只是看一眼都令人胆寒。 这便是建康都城那边派来平叛的队伍了。 只有他们三人。 这便是煞气外放之间的战斗了,领兵多了反而不一定是好事——毕竟大部分士兵的战力顶天了也就煞气入体的地步,这份武力或许可以碾压常人,但面对一个煞气外放的高手,他们却只会沦为对方的资粮。 但是只来三个人的话,这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这三个人都是军中好手,个个都早已做到了煞气外放的水平。 为首那持枪汉子名为张澜,官拜四品建威将军,能从一介兵卒一路升为四品将军,他所依靠的只有手中这一杆大枪,还有帐中积攒的三千六百七十二颗贼头。一路杀到如今这个为止,他早已心硬如铁,手中大枪更是已经和他的心肠一样凌厉,不管让他去杀谁,他都能面不改色。 就像现在这样。 “沂州已反,满城都是敌人的资粮……” 仰头看着沂州城那高大的城墙,还有城门口那些仿佛浑然无事的沂州百姓们,张澜不禁眯起了眼睛。 “也罢,那就都杀了吧。” “早该如此了!” 第二骑战马上,扛着双手大锤的矮个子露出了狞笑。 这矮个子名为蔡易,官拜四品奋威将军,只看身形个头,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但这位蔡易蔡将军在军中却是出了名的残忍,其凶残程度甚至远超一路杀上来的张澜。 最明显的例子,还是上一次平叛的时候,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在大陈的西南蛮荒之地,爆发了一场叛乱,为首者自号“龙虎将军”,声称要解万民于倒悬,攻破州府,杀都督,一时间闹的声势浩大,竟隐隐有燎原之势。 而那一次负责平叛的,便是这蔡易。 “不过区区山贼罢了。” 留下这句话后,这蔡易便只身去了西南,只凭一己之力,便将这场叛乱轻松平定。 只是那一州之民,也在那场交战之中,尽皆被这蔡易杀了个干净。 当然,在蔡易口中,这是他与那“龙虎将军”交战之下,不得已而为之,他必须杀光所有人,才能确保那龙虎将军无人可杀,没办法从煞气入体跨入煞气外放——但很多熟悉蔡易的人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这个蔡将军只不过是自己想要杀人罢了。 只要给他杀人的机会,他就会残忍的屠戮掉眼前的一切。 而现在,机会再一次出现了。 “这些都是资粮啊,我们不杀,那两个叛贼也会杀。” 扛着大锤的蔡易笑着回过了头。 “所以还不如我们先动手,把他们全都给杀了……你说对吧?” “……我还是觉得应该只诛首恶。” 第三匹战马的背上,背负弓箭的男人微微皱眉。 男人名叫李善复,官拜四品积射将军,和他的官职一样,他擅长的也是这射术——这并非是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弯弓射箭这种事,对付普通人或许还有效,但在面对那些已经煞气入体,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悍勇之将时,弓箭能发挥的杀伤力就已经开始变得有限了。 而在面对能够做到煞气外放的高手时,这弓箭之术更是与笑话无异。就算那些羽箭能侥幸穿过那些挥洒而出的刀光,也不一定能打得透那些护体的无形煞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真正下功夫的地方,往往都是在其他兵刃之上,甚至就连学个盾牌,也远远比学什么弓箭好用——至少学其他兵刃的话,还能说是未来可期,而这弓箭之术,终究只能算兵卒的技术。 然而这李善复,却一直都在使用弓箭。 是爱好?还是坚持?李善复自己也不太清楚,他是觉得,用弓箭未必就会比别人差。 当然,在实战之中,弓箭的弊端还是体现了出来,在其他人拿起凶煞刀兵,承受煞气入体,冲上去以一当百的时候,在远处弯弓射箭的他手中却只有十几只雕翎箭。打完了箭囊里这些箭枝,他的使命也就结束了,除非他也跟着提刀上去砍杀,不然只凭一张无箭之弓,他却是杀不了任何人的。 但他还是在坚持用弓,他不觉得自己的弓就会比其他的兵刃差,如果一定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也只能算他的问题,并非是弓的问题。 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他没考虑到,李善复这样思考着。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对于箭枝的使用就变得节约起来,那些宝贵的雕翎箭也不再用于射杀兵卒,而是专门用来狙杀敌方大将——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想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一方面是他未必能分辨出敌方将领,另一方面的话,就算是分辨出来,他也未必能射杀那些身手远超常人的高手。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练。 普通的雕翎箭被加粗了箭杆,变得如同短矛一般结实沉重,拉弓的姿态也一次又一次的修正着,变得如同机械一般稳定,而在这份日夜不休的苦练之下,他终于做到了将煞气附着在箭矢之上,甚至可以一箭钉死山林中的猛虎。 也能一箭钉死煞气外放。 这是李善复第二次对阵煞气外放的高手了,上一个所谓的高手就是在五十步之外,被他一箭钉死在地上。 所以他觉得,这一次,他也不需要什么太多的过程。 不需要攻城,也不需要杀光,结束这一切,只需一箭。 这就是弓箭带给他的自信。 “应该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这样说着,李善复张弓搭箭。 远方那个被瞄准的目标,虽然套着老旧的袍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以李善复那锐利的眼光,却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人身上的那份无匹的凶悍! 很明显,这个人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 就算只靠数量,也足够堆出数个,煞气外放。 只可惜,这次遇到了他。 “那就下去吧……嗯?” 正要拉开大弓的李善复突然皱了皱眉。 他看的很清楚,自己与那套着老旧袍子的人影明明已经四目相对,但对方却仍旧没有拿出兵刃的意思,甚至连身侧战马之上的马鞍包都没有碰过。 明明面对着必杀的弓箭,那人却只是赤手空拳。 “我是来讲道理的。” 李善复听到,那人远远的这样说着。 讲道理?反贼居然还讲道理了? 李善复摇了摇头。 弦上之箭,更是已经飞射而出,如流星赶月。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要到早晨了,大伙还是早点睡,早晨再看。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感谢书友20220715111404606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本章完) 第139章 三个打一个被反杀 对于自己的箭矢,李善复有着十足的自信。 在还是一名普通的弓兵时,他的箭矢就可以精准的钉穿甲胄的缝隙,而在领悟了如何将煞气附着在箭矢上之后,他的箭便已经能够洞穿甲胄,甚至就连那些能够穿着两层甲甚至三层甲的悍勇之士,也会被他的箭矢钉死在地上。 而现在,已经杀到官居四品的他,甚至射杀过一名煞气外放的高手,对方那远比甲胄更为坚实的护体煞气,在他的箭矢面前就像纸张一样脆弱。 弓箭才是最强的兵器,李善复如此坚信着。 所以眼下这个情况,又算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可能?” 看着不远处那个攥了一支箭矢的人影,李善复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这怎么办到的?” “我练过一段时间的功夫。” 套着老旧袍子的魁梧身影随手将箭矢丢到一边,便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杜乘锋,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了……不过你们为什么只有三个人?算了这不重要。” 这样说着,杜乘锋继续往前走着。 “我是来讲道理的,钱瑾不是我杀的,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伱们愿意相信我吗?” “……???” 李善复和其他两个同僚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个场面有点过于离谱了。 明明按照常理来说,那叛贼应该龟缩在城里,依托人口众多的沂州城,与他们大战一场才对,而在一番艰辛的大战之后,他们也终究会将这两个叛贼斩杀在城中——当然,这过程中或许会对沂州城有着一定程度的破坏,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打仗又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可现在,那两个乱贼中的一个,却主动站了出来,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甚至,赤手空拳。 “难道有诈?” 三名军将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一点,毕竟眼下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但如果说一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人在旁边准备伏击,那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他们没发现。 他们没发现那个可能存在的伏兵,就连感知最为敏锐的积射将军李善复,都没有看到任何可能存在的伏兵痕迹。 这个自称杜乘锋的人,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他疯了吗?” 三名军将不禁一阵迷惑。 但马上,却又释然了。 是了,像这种乡野匹夫,别说做到煞气外放了,就算只是煞气入体的程度,都没几个不疯的——说到底,这些匹夫不知礼义,也不懂尊卑,脑子里只有自己那点屁都不算的执念,就算运气好能做到煞气外放,也没有强烈的信念作为支撑。 这样的人,在拥有了力量之后,又怎么可能不疯呢? “看来这趟工作会很轻松。” 为首的张澜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准备开工了。” “还以为能多杀一些……” 扛着双手大锤的蔡易显得有些沮丧。 “算了,先杀了这个吧,一会入城还有机会。” “……” 张弓搭箭的李善复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一次抽出特制的雕翎箭,瞄准了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和身边的两个同伴不同,他刚才却已经和这个叫杜乘锋的人交过手了,因此他才更清楚,情况远没有他这两位同僚想的那么乐观。 能空手接下他的雕翎箭,这就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煞气外放了。 所以这一次,他抽出了,整整五支箭。 “绷——” 弓弦炸响,箭如闪电。 五支连珠箭几乎同时飞至,其恐怖的威力甚至足以洞穿金石! 箭有五支,手却只有两只。 “来啊!再接一次给我看……呃?” 话音未落,李善复自己却怔住了。 那五支箭矢,这一次确实都射中了没错。 但是射中的,却只是那一身老旧袍服。 衣服里的人呢? “小心!他突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张澜却拍马提枪,一路冲杀过去。 眼见得城门口突然就打起来了,官道上的百姓连忙四散奔逃——但即便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逃命,笔直刺来的炽烈枪风还是刮过了他们的身体,顺便刮碎了那脆弱的血肉之躯。 就连正在使用虎跃飞扑突进的杜乘锋,也愣在了原地。 “你们……” “不要给他混进人堆里的机会。” 提枪冲锋的张澜马不停蹄。 “蔡易,老李,清场。” “等的就是这个!” 同样纵马冲锋着的蔡易高高跃起,整个身躯竟似划破长空的流星一般。 紧接着,这颗凶煞的流星,连同那一柄双手大锤,便都砸在了城门之处。 “轰——” 一锤落下,原本打算挤进城中避难的百姓们尽皆被这凶狠的锤风撕得粉碎。 飞扬的鲜血落在地上,将整个城门口都染成了鲜红。 而守在城楼之上的兵丁,也被无形的凶煞劲道射爆了脑袋。 这是李善复的手笔,只是这种程度的小兵,还不值得他用箭。 “你们……” 看着眼前这三个已经将自己彻底围堵的军将,杜乘锋瞠目结舌。 这三个人,难道不是南陈的人吗?为什么他们眼下却要对那些南陈的百姓痛下杀手? “你们难道真就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吗?” “区区叛匪,能有什么道理?” 与此同时,那拍马提枪的张澜已然冲到了近前。 “去阴间讲罢。” 嗡—— 只是瞬间,七十二道枪影如铁壁一般迎面刺来,锋锐的煞气枪影已然封死了杜乘锋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这一刻,杜乘锋已然避无可避! 不过他也没想过闪避就是了。 “既然你们都不讲道理的话……” 这样说着,杜乘锋探手入怀。 紧接着,骑在马上的张澜,便看到了一道光。 那道光芒是如此耀眼,甚至比他刚刚成为兵卒的时候的太阳还更为耀眼——他到现在都记得,在刚刚被征召为兵卒的时候,在领兵校尉的命令下,他们端着长枪,在太阳底下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刺眼的光芒令他们汗流浃背,不少人甚至坚持不住倒了下来,但他却仍旧没有任何动摇。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忠君护国,都是为了这大陈的天下。 可是,那天的阳光,真的好刺眼啊…… “嘭——” 与此同时,张澜的头颅却已经如青瓜般爆开。 “老张!” 眼见得张澜只是一个照面就瞬间身死,刚准备弯弓搭箭的李善复不由得惊呼出声。 但眼下,却已经没有时间给他震惊了。 只因为,那一柄泛着光芒的无锋怪剑,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 生死关头之际,李善复扬起大弓,直指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 死亡的压力之下,李善复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此刻他已经看清了,那剑只有二尺出头,但双方之间的距离却足有三丈,如此之远的距离,他甚至还有机会连射两箭! 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可能射不中!他一定能射的中! “绷!” 弓弦炸响如雷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李善复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射出的箭矢是沿着怎样的轨迹,疾如闪电的箭矢一路向前,短矛般凶狠的箭矢直指那叛贼的胸腹——这是避无可避的一箭,是无可阻挡的一箭,李善复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射术这次又突破到了新的一层。 哪怕是面对那柄飞旋的无锋怪剑……嗯? “嘭!” 飞旋的无锋怪剑轻而易举的砸碎了第一支箭矢,紧接着又砸碎了搭在弓上的第二支箭矢。 最后,连同破碎的大弓一起,拍在了李善复的脸上。 “呜……” 李善复还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但只剩下半个脑袋的他却已经没办法发出任何言语了。 而杜乘锋,也已经捡回了那柄方正之剑。 可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一名扛着双手大锤的军将,并没有向着他的方向袭来。 而是转头向着城内的方向冲去。 “不可能……不可能!” 拎着双手大锤,蔡易一路狂奔,他怎么也没办法相信,那两个军中好手居然瞬间就丢了性命——虽然比起他来说,张澜和李善复的战力还稍微差点,但那也是一等一的煞气外放了。 可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会被人一个照面就杀死? 没道理的,这完全没道理的,怎么可能存在这么不讲道理的怪物呢? 所以,面对着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怪物,作为最强战力的蔡易。 当然选择先行避战。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傻了才会去跟那怪物硬碰硬拼命。 “这是……建康来的大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城中巡逻的府兵认出了他身上的这身盔甲。 “您这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虽然这些府兵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真就需要什么保护就是了,毕竟这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但城中有叛匪这件事终究还是令人提心吊胆的。更何况眼下钱瑾被杀,那盘踞在旧兵营的流民又没给出什么说法,人们自然更倾向于等待朝廷的天兵。 可就在这些府兵准备把情况说一下的时候,他们却看到这位来自建康都城的将军,对着他们举起了大锤。 “是啊,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蔡易面无表情。 “所以为了能够让我打赢那个怪物,把你们的性命都借给我吧。” 嘭—— 重锤挥下,十余名府兵当场便被震得脑浆迸裂。 一锤砸下,蔡易去势不停,一路见人就杀,不分青红皂白。 反正事后全都推到那些叛匪身上就好,就说是乱贼杀的也就罢了——反正如果那些叛匪不作乱,他也不会被派过来,因此这些人的死因还真都是因为那些叛匪,都是因为那些贼子祸乱大陈江山! 而他,也只不过是在平叛的过程中,顺便让自己变强一点罢了。 要变强啊,一定要变强才行,毕竟一直以来的经历早已让他清楚,这个世道是靠实力来说话的——就连那大陈太祖,昔日也是靠着一身恐怖的战力,才打下了这大陈的大好河山。 所以,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一定要变得更强才行。 一定要变得更强,一定要杀的更多,他不会死在这里,绝不会死在这里! “杀!!!” 双目猩红的蔡易大开杀戒,浑身是血的样子简直如同降世魔神。 街面上的百姓惊恐地逃窜着,他们不是没人认出那一身大陈的军将甲胄,可他们却怎么都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朝廷的军将眼下反而要杀他们。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蔡易听到了那些濒死的呼喊,但他却无动于衷。 这难道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完全不需要。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就是会成为强者的资粮,成为强者的晋身之阶。 虎狼吞吃牛羊,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要怪,就去怪你们自己太弱吧。” 这样想着,双目猩红的蔡易再一次挥下了大锤。 汹涌的煞气奔流不息,他从未感觉手中的大锤是如此之轻盈,就仿佛那足有几十斤重的锤头已然不存在了一般,他只是挥舞着一支…… “……嗯?” 蔡易突然愣了愣。 只见手中那原本刚猛无匹的双手大锤,不知何时,竟真的只剩下一个手柄。 而那一柄连杀他两个同僚的无锋怪剑,也在他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哦。” 生死关头,蔡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虎狼吞吃牛羊,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就是会沦为强者的资粮。 而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做的,为了自己不会沦为被捕食的牛羊,本就矮小的他拼了命的去让自己变得更加残暴,变成更为凶猛的虎狼。 可是,成为了吞吃牛羊的虎狼,就真的算是强者了吗? 或许,不能算吧。 不然,刚才的他,又为什么要选择逃进城里呢? “嘭!” 一声爆响,蔡易的头颅却也已经被砸得粉碎。 只是一刻不到,三个前来沂州平叛的军中高手,便尽皆身死。 这不禁让杜乘锋微微摇头。 原本他还以为,这南陈为了对付他,会派来何等的高手,谁能想到这所谓的堂堂大陈,派来对付他的也仅仅只是这等货色。 甚至还对无辜百姓出手,这实在是太…… “英雄!” 就在杜乘锋这边准备赶快回去,找人过来收拾尸体的时候,却不知谁先喊了出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喊了起来,他们走上街来,踩过蔡易的尸体,对着杜乘锋躬身行礼,甚至俯身大拜。 “多谢英雄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啊?” 眼见得众人朝着自己围拢过来,杜乘锋不禁一愣。 这英雄……居然是在说他吗? 第二更送到,这回应该算长了,我去眯一会,大家早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休息了,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140章 大将军王彤 于是,在建安朝廷派出的三员平叛大将抵达沂州后,沂州的城头马上便立起了反旗。 这一次,沂州百姓就不再是之前那种事不关己的状态了,城门口那一场血腥的惨剧已经点燃了他们的愤怒,也让他们明白,建安的朝堂之上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反倒是那个传说中的反贼,在这紧要关头之下,诛杀了那些恶贼,保下了这一城的平安。 于是,要选哪边站,这难道还用想吗? “英雄!” 人们簇拥着杜乘锋,将他那壮硕的身子抬在半空,一路称赞着,将其送回了都督府——紧接着,一些聪明人便将城头上那些象征大陈的旗帜给下了。 不过新旗帜挂什么,他们还没想好,所以便随便挂了些布单窗帘上去,五颜六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布的店家打出来的幌子。 反正只要不挂大陈的旗子就行,沂州百姓们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在建安都城的朝堂之上,位列在百官前方的那位丞相大人正愤怒的大吼着。 “那沂州怎么就真反了呢!你们这些武将到底在干什么!” “丞相大人!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以大将军王彤为首的一众武将们登时便瞠目结舌,天知道这一口黑锅到底怎么飞到他们身上的。 开什么玩笑,就是因为这位丞相说沂州反了,甚至出现了两个煞气外放的高手,他们这边才派了军中高手出去平叛的,眼下三个四品军将死在了沂州,他们这边还没找这位丞相要个说法,这丞相居然先把责任甩在他们的头上? 简直就是胡闹!这沂州难道还是他们逼反的吗? “不然呢?” 丞相没有给武将们发挥的机会,仍旧在继续逼近。 “四品奋威将军蔡易,之前就有过在平叛途中对百姓下手的经历,御史台上奏弹劾了不知多少次,硬是被你王大将军给保了下来,说是再给年轻人一个机会……现在呢?这就是伱嘴里那个知错能改的年轻人!” 这样说着,丞相抬手便将一份从山南道发来的文书丢了过去。 随后,便对着高位上那个身披衮服的年轻人拱了拱手。 “陛下,臣以为大将军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 高位之上,年轻的皇帝只是沉默不语,那眼神看着似乎还有些迷茫。 这座大殿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这位年轻的皇帝即便端坐在主位之上,也显得那么渺小。 “朕觉得这件事……” “陛下,平叛要紧。” 丞相再一次拱了拱手。 “不如给大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啊……哦!丞相说的是!” 回过神来的年轻皇帝连连点头。 “准了!就依丞相所言!” 于是,在几个人的三两句话中,南陈的方向便被确定了下来。 由大将军王彤负责组织人手,率兵平叛。 文官们对此都很满意,有大将军出马,那叛乱必定是能够解除的,大部分武官也还能接受,毕竟那奋威将军蔡易确实是惹出了乱子,眼下能有个解决的办法,倒也是好事。 只有少数军将,还有大将军王彤本人,直到朝会散去之后,仍旧眉头紧皱。 “那丞相贾温实在是欺人太甚!” 回到将军府之后,便有跟随王彤的军将直接骂出了声。 “当初保下蔡易,他明明也同意了!还说什么这年头出个万人敌不容易,不如留下来去对付那草原人……现在就来这个?” “好了,那毕竟是当朝丞相。” 深吸一口气,大将军王彤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不管再怎么愤怒,王彤也仍旧保持着相当的克制,毕竟那丞相贾温如今权势熏天,当朝皇帝更是对其信任有加,说是言听计从都不为过——如果在这种时候,与那丞相撕破脸皮,就算他身为大将军,也只会惹得一身麻烦。 更何况,草原人已经南下了。 这才是身为大将军的他需要面对的东西,天知道草原人为什么突然就要南下,但也就是这个需要大陈上下团结一心的时候,那沂州却突然反了,而这丞相贾温也…… “将军,要小心那贾温了。” 有跟随王彤一同过来的军将凑了过来。 “这位丞相如今已经权倾朝野,无人能制,若是他有什么想法的话……” “那不至于。” 王彤果断地摇了摇头。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以武力为尊的。就算那位丞相大人权倾朝野又能如何,只要他王彤还有这一身勇力在,那不管这位丞相大人如何咄咄相逼,终究也是说杀就能杀的。 反倒是身为大将军的他自己,若是与那丞相针锋相对,这才是真正容易犯忌讳的事情。 有着一身强横的实力,又没有人能对他说三道四,就算那位年轻的皇帝不怀疑他,他的手下也难免会觉得天气凉了,该给他加件衣服。 毕竟,这大陈,终究还是以武立国的。 当年那位大陈太祖可是开了个好头,只要能够以绝强的武力杀光所有敌人,那就没有谁能质疑皇室的正统性——好在那位大陈太祖自己也不能算人就是了,所以面对着那个已经接近两丈高,甚至还在越来越高的,如同神灵降世一般的巨人,人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那大陈太祖的子孙…… 一言难尽。 明明那大陈太祖有着堪比神灵一样的体魄,但其后代却都是常人姿态,虽然其中也出过一两个勇武的,但也只能算是普通人的程度,也就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太平日子的好处,因此也没有谁愿意造反,不然万一出几个比皇室更为勇武的…… 这倒也不用万一,王彤自己就是那个勇武之人。 二十岁煞气入体,二十五岁煞气外放,而现在,王彤已然五十有余,体力也未曾显出衰退,再加上这数十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与技术,正是作为一个武将的巅峰时期。 但王彤却没想过什么取而代之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大将军,忠君报国的坚定意志支撑着他这一身勇力,无论谁会反,他都是不可能反的。 只不过,忠诚这种事,只是自己知道是不够的,偶尔还是要表现一下,才能避免一些无端的猜疑。 毕竟大陈的这位皇帝陛下,终究还是有些过于年轻了。 当然,若只是年轻的话,其实还好,毕竟王彤自己也年轻过,但最重要的是,这位皇帝陛下的实力,实在是…… 长于深宫,这位皇帝陛下就很难通过煞气的洗练来坚定意志,可问题是这位皇帝陛下又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就算身为大将军的他为这位陛下搜罗了不少神兵宝器,乃至于奇术妙方,但这位皇帝陛下的战力仍旧只能算是与普通人相当。 尤其是在进入那座,为了太祖皇帝而设立的庞大宫殿时,坐上那个为了两丈高的庞大身躯而设立的皇位后,这种对比就明显到了极致。 实力不够,难免会不自信,而在失去了自信之后,人也会变得多疑。 王彤不想让自己的忠君报国之心被人怀疑,至少现在不想,毕竟他还要去面对那些草原人,甚至是草原人的疯王。 听说那位草原可汗以战为乐,却是个疯狂的性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疯子,反倒是最容易掌握力量。 “这个世界本就是疯的……” 想到这里,王彤不禁一阵恍然。 但马上,他便坚定了意志。 就算是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也总有人要去做一些理智的事情。 “所以,府库为什么是空的?” 三天之后,大将军王彤怒气冲冲的找上了丞相府。 “朝廷积攒的钱粮呢?之前征收的北饷呢?在哪里?为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 “将军大人稍安勿躁。” 丞相贾温只是叹息。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大陈眼下到处都是需要钱粮的地方,就最简单的来说,难道要因为这北征,就要把皇陵的工程停了吗?” “这……” 听到贾温居然将皇陵抬了出来,王彤顿时便哑了火。 那可是大陈皇室的寝陵,里面更是埋葬着昔日的大陈太祖,若是他敢对这件事有意见,那可就是不忠了。 “更何况,我们的陛下还要修个新园子,用来修行方术……” 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贾温又是一声叹息。 “总之,钱粮没多少了。若将军实在是有需要,那我就再筹措一下吧。” “你最好快点。” 这一刻,王彤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已经泛起了杀意。 不管这丞相贾温用什么理由来搪塞,眼下兵无粮饷却已经是事实,也就是现在他暂时还需要这贾温来筹措钱粮,等这钱粮筹措到位,北征回归之后,就是他斩了这昏官之时! 就算会因此被皇帝猜忌也无所谓了,这贾温已经做过了头了。大不了斩了这贾温之后,他就告老还乡,再也不问世事。 但王彤没想到的是,就连这钱粮筹措上,也能闹出岔子。 迟来的第一更,这一章翻来覆去改了几遍,废稿加起来五千多字,闹麻了属于是,我继续去码字,下午还有一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更惭愧了属于是。 感谢书友20220816135649143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赶紧继续去码字,午饭不吃了我透 (本章完) 第141章 烽烟四起 在钱粮的筹措上,丞相贾温的安排,起码从一开始来看,是没有问题的。 就像一直以来那样,由于事情紧急,丞相贾温便将份额摊派了下去——至于摊牌的对象,自然是文武百官,以及建康都城的那些世家大族。 平日里拿那么多俸禄,眼下朝廷有难处,总得慷慨解囊吧? “之前北征的粮饷不是摊过一回了吗?”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文武百官和世家大族也都干脆的掏了一部分,是大家出又不是一家出,摊派到每家身上,数目也不算太多,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至于另一部分…… “什么?又征?” 在看到征收粮饷的告示被衙役们贴出来后,大陈各个州郡的百姓们无不瞠目结舌。 “之前北征的粮饷不是征过一回了吗?什么?你说这是平叛的粮饷?” 于是,本就被征了一次粮饷的百姓们,便又不得不再交一次。 对于那些动不动就是百年积累的世家大族来说,这点钱粮也就只够填补一下亏空,但对于本就被征过一次的百姓们来说,这却是雪上加霜。 一时间,各道州府怨声载道,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甚至,遭殃的还不只是百姓。 事情是发生在淮南道扬州府,一个官署的小吏身上。虽说有着官吏的身份,但这小吏也难免被征点钱粮出去——好在这小吏平日里比较注重积蓄,因此也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可就在小吏庆幸自己渡过这一劫,准备回家休息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怎么还征?” 小吏很是不解,他明明都已经交过了啊,怎么还要再来一次? 但很快,这小吏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兵卒们出征只是要钱粮,高手们出征可就不止要钱粮了。眼下这扬州都督府中有高手准备随军平叛,却也是需要一些提前准备的——而那位修行玄牝之术的高手,所需要的准备,便是这小吏那未过门的妻子。 按照那位军将的说法,他的玄牝之术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正需要有鼎炉相助,才能再上层楼。而这小吏的未婚妻子生的貌美,却早已被这军将看在了眼里。 “可那玄牝之术……” 小吏瞠目结舌,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面临这样一个理由——要知道那玄牝之术他也了解过,这玩意就没人修出过东西,充其量也只能当个夫妻敦伦的乐趣,又怎么能真有人把这个当修炼法门呢? 然而不管这小吏怎么说,也没人相信他的话。 只因为,那军将,确实有着一身本事。 那是远超凡俗的勇力,甚至是超越想象的伟力,在以前,小吏就听说过,这名军将隔着两三丈,就能挥刀劈碎草靶的传闻,而现在,在看到他有所抗拒之后,这名军将居然真的抽刀一挥,隔空挥碎了一堵墙! 这就是强者,强者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强者甚至都不需要在意弱者想什么。 那军将这次过来,也只是知会一声而已,至于小吏是否同意,这种事不重要。 区区一介小吏,难道还能比得上煞气外放的军将吗? 于是当天晚上,小吏便已得知,本已定好婚约的亲家,已然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婚约,而那位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未婚妻子,却也已经被送入了那位军将的府中。 失魂落魄的小吏本能的走到那军将的府邸门外,想要讨个说法,但那军将这次却连面都没有出,只是两个守门家丁,便已经将这小吏打了出来。 一通棍棒之下,这小吏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回家的路上,小吏的大脑已经彻底陷入了停滞,过度的痛苦甚至让他无法正常思考,身上的伤痛,再加上内心的悲痛,此刻这个小吏却已经与死人一般无二。 都说,人越是濒临死亡的时候,脑就越是会让人回忆起那些快乐的画面,从而减轻死亡带来的痛苦。 可这小吏能够想起来的画面,却全部与她有关。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看星星,他还记得,当时为了给她带份扬州少见的灯盏糕,他第一次逃了先生的课业,因此被拉去打了板子,同样,因为拿了家里的针线为他缝补衣服,她也被她的母亲数落了好久。 好在,他后来终于成为了一个小吏,也算是在扬州城中有了一点立足之地,那时的他是如此的心潮澎湃,挣出点身份的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 可是,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 生死之间,他的脑已然屏蔽掉了那些过于痛苦的回忆。 此刻留给他的,只有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展望。 是了,后来的他应该是与那青梅竹马成婚了才对,两人本就两小无猜,在一起之后更是有说不完的话聊。白日里,他去官署点卯,妻子便会在家里操持一些,等工作结束之后,他会专门去集市买些菜肉回来,与妻子携手做上一顿美餐——至于让妻子独自下厨,这却是万万不可的,妻子的厨艺远不如他,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一点小秘密。 酒足饭饱之后,他会去看些书,而妻子偶尔也会将一些评书话本上的有趣故事念给他听,直到入夜之后,二人便会回房歇息,行那人伦大道。虽说这是为了让双方老人们早日见到子孙,但在这之中,偶尔用上一些外面流传的玄牝之术,倒也能让这夫妻之间添上几分别样的情趣。 “是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她还在等我回去呢……” 这样想着,小吏一路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寒舍。 次日,官署点卯的时候,小吏一如既往的出现了——可这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却令其余众人一阵愕然。 原因无他,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小吏昨晚的遭遇。 要知道那军将派出来的家丁可都是膀大腰圆,一通乱打更是完全没留手,就这小吏的身板,就算没被打死,此生恐怕也是个残废了——可现在,看这小吏的模样,分明是一点事情没有,这怎么可能? 事出反常,这件事很快便传了出去,就连那军将,也知道了这件事。 甚至还特意赶了过来。 “他已经疯了,你们快退下去。” 军将的脸色颇为难看,腰间的长刀更是铿然出鞘。 “小心,他很可能六亲不认,突然下手杀你们。” “疯?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小吏只是摇头。 “伱昨日辱我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这样说着,小吏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说是宝剑,其实充其量只能算作装饰,虽说这大陈一朝崇尚武风,男子大多都有佩剑的习俗,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佩戴精铁战剑——就像这小吏佩在腰间的所谓宝剑,就只不过是抛光的竹木,插在鞘里或许还能装装样子,但拔出来之后,也就只能引人发笑了。 可这一刻,那军将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没必要,我会把你的妻子还给你,再者说你有了这样的本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如此?” “什么还?你在说什么?” 小吏皱了皱眉头。 “我的妻就在我身边啊,你难道没看见吗?” “什……” 军将不禁一阵呆愣。 只见那小吏身边,明明就是空空如也,又哪里来的什么人在? 但那小吏,却不这么觉得。 “他说他看不见你诶,你说他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对着身边的空处耳语了几声,小吏便再次转回头来。 “你是不是眼睛坏了啊?她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你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我……” 军将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吏摇了摇头。 “既然眼睛没用的话,那就别用了。” 嗡—— 老旧竹剑只是凌空一挥,那军将的双眼便飞了出去。 连带着半截头颅一起。 眼见得那强的不像人的军将居然说死就死,整个官署顿时乱作一团,很快,扬州都督府也已然得知了这场血案,连忙点齐兵马,准备在事态扩大之前,先行将这小吏诛杀于此。 可即便是强弓劲弩围拢攒射,都无法奈何这小吏分毫。 不管是箭矢,还是投枪,亦或者那些从武库中提出来的煞气刀柄,都停在这小吏身周的一尺之内,再难寸进。 而这小吏,却已然痛哭流涕。 “你为什么要挡在前面,明明这些都是冲我来的……是你们!都是你们!” 抬起头看向那些府兵时,小吏已然双目赤红。 “你们怎敢伤我妻子!” 竹剑挥动之下,没人知道这一天到底死了多少人。人们只知道,作为建安附近最为富庶的一个州城,这扬州只是一天,便已然改旗易帜。 而这,还仅仅只是这遍地烽烟之中的其中一股。 大陈十五道,两百四十州,竟一口气反了六十有余。 眼下那最早举起义旗的沂州,在这片混乱之中,反倒是变得毫不起眼了。 毕竟与那些斗得如火如荼的各州不同,沂州这边,是真的没有任何动作。 第二更终于搞定了,我去眯一会,半夜继续爬起来写。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无尽火域参上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歇了歇了,大家半夜见。 (本章完) 第142章 树的故事 自从举起反旗之后,沂州百姓其实也有点担惊受怕。 虽然名义上是投了那斩杀恶徒的英雄,但那位英雄的态度却让他们有些举棋不定——虽然那英雄也没离开沂州城就是了,可对方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要统治他们的意思。 这就让沂州城的百姓们有些迷茫了,尤其是那些豪强们,更是举棋不定。 他们尝试去送些什么,但却都被退回来了,他们试着去让对方进驻都督府,但对方却缩进旧兵营里不出来了——如果说一次两次还只是普通的谦让,那么这十几天过去之后,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已经看出了,这份明显的拒绝。 “所以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当英雄不是很好吗?” 杨玄杨老头是第一个找到杜乘锋的,同样,这个老头也是最为着急的那个。 “虽然就地理位置来说,沂州也确实不能算是适合起兵的地方,不过地利没优势,我们还有人心啊?更何况这天时也对上了,眼下这南陈烽烟遍地……” “别别别,我真没这意思。” 眼看着杨老头居然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真不是这回事,我只是觉得……哎,这种事很难说。” 杨老头摇着轮椅走了,他只觉得杜乘锋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下次再来劝一劝会好一点,他杨家能不能再次兴盛,可就指着这个了。 第二个找到杜乘锋的是崔远,不过与其说是找,倒不如说是碰见的——于是,在经过了例行的激情对砍之后,打完收工的杜乘锋和崔远便休息下来。 “在下觉得,先生若是当了这英雄,也不算坏事吧。” 瘫在地上的崔远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毕竟英雄就意味着名声大,名声大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架可以打,有更多的架可以打,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战斗经验,这样也有利于实力的提升。” 说到这里,崔远不禁疑惑的抬起头。 “先生您一直以来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反而有疑惑了?” “不是那回事……” 杜乘锋挠了挠头,颇为苦恼。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崔远解释,毕竟就连他自己的感觉,实际上也有些模糊。 而在送走了崔远之后,半天都没抓住那份感觉的杜乘锋干脆拎了点下酒菜,去到了李木匠家里。 “不想做就不做。” 酒过三巡,喷着酒气的李木匠使劲拍着他的肩膀。 “反正不管兄弟你干什么,哥哥我都是支持的。就算你想要当英雄也好,想要造反也好,又或者说像现在这样,不想当英雄也好……大不了就走嘛,没必要把自己活的这么累,真没必要。” “倒也不至于走就是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杜乘锋还是觉得有些放松。 即便这李木匠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但对方却是第一个对他报以彻底信任的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李木匠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三杯下去,就已经直接钻到桌子底下了。 于是杜乘锋也只能带着剩下的便宜酒,来到刘博伦这边。 “所以伱到底为什么不想当这个英雄呢?” 喝得半醉的刘博伦愣了愣,便先招呼杜乘锋坐下。 “能说一说你的理由吗?” “感觉……不适应吧?” 杜乘锋一阵挠头。 的确,当英雄或许是件好事,又或者说,这应该是极好的事情了。全城的人都在夸耀他,都在赞美他,都说他是拯救了沂州城的英雄,甚至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他想要什么,会有人送过来,他想找个房子住,人们甚至把都督府都给他腾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期待他能成为这沂州城的英雄,掌管这沂州城的一切。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还是有些没办法习惯。 “或许你会说我婆妈了,但是这种感觉确实很不适应。” 一边喝着便宜酒,杜乘锋一边仰头望着天空。 就像那天他被众人抬在半空的时候一样,人们簇拥着他,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半空中的他无处借力,一只又一只手推在他的背上——他已经很努力的转过头了,但当时的他已经被推在了高处,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而下面那些人的脸,他却是一张也看不清。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杜乘锋叹息一声。 “倒不是说不能面对,只是……很不适应。” “这样吗……那也确实。” 刘博伦挠了挠头。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大树的故事吗?” “……记得。” 杜乘锋点点头,他不是很清楚,刘博伦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毕竟当时的他已经给出答案了,只需要拥有能够拔起树根的力量就可以了,那些砍树的人就算想要使用他,也必须先问过他的大刀才行。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大树的故事吧,不是之前那颗大树。” 喝了口酒润润嗓子,刘博伦继续说了起来。 “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另一棵大树,它生得枝繁叶茂,枝干更是笔直,附近的农人发现了大树,偶尔便会去树下捡拾柴火,大树也不在意那些脱落的枝子,这些对树来说已经是没用的东西了,能够帮到人,那也是好事。” “嗯……” 伴随着刘博伦的讲述,杜乘锋也继续听了下去。 最早的时候,只是一些农人过来捡拾柴火,回去生火,后来,便渐渐有孩子来树下采摘果子,但也不多,只是一个两个。大树自己是不在意的,毕竟这些对它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能够被人喜爱,能够对人有作用,这反而让大树开心。 过了几年之后,孩子们也逐渐长大了,他们开始学着用树枝作为木剑,与身边的同伴比划。只是脱落的枯枝,显然是不够用了,于是他们攀上大树,折断了一些枝条。 这个时候,大树仍旧没觉得有什么,这些对它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甚至为了能让这些孩子们更省事点,大树也让自己的枝杈变得愈发地笔直。 时间继续过去了,当年的孩子们也越来越大了,而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需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比如锄头和铁锹的杆子,又或者能插上矛头的棍子,有些时候他们也需要一些椽子用来搭建房屋,而大树上那些笔直的枝杈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最后,人们砍下了这棵大树,拿去作为祠堂的房梁……毕竟这棵大树陪伴他们这么久,值得这项殊荣。” 说到这里,刘博伦叹息一声。 “我还记得,上次你跟我说,只需要大树愿意拔起树根,它就能活下来……那么现在呢?” 刘博伦抬起头,看看这杜乘锋。 “你觉得这棵树,什么时候能拔起树根?” 第一更送到,我继续去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狠狠的码字,今天要当勤奋人 (本章完) 第143章 南陈的大树 建康都城的将军府中,大将军王彤正看着手中那一沓战报,眉头紧皱。 这与其说是一叠战报,倒不如说是一叠名单,大陈最近冒出来的那些反贼都已经被列在了上面——而能被列到这张名单上的,有一个算一个,竟都是能做到煞气外放的高手。 “崖州的修士蔡元魁,以三本宝经起家,自号救苦天尊,修持邪道秘法。” “麻州山贼颜三虎,人称铁面修罗,手持钢鞭血洗三洲都督府,祸乱整个蜀道。” “戎州大枪会的当主马先,枪挑五名军中高手,还放出狠话,要朝廷给戎州一个交待?” “还有这扬州小吏李南风,唯一一个将玄牝之术修至大成之人……” “还有那沂州……沂州是谁来着?怎么什么都没写?” 越是往下看,王彤就越是皱眉,要知道能够做到煞气外放,就已经和普通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这些拥有强横武力,甚至能越杀越强的怪物,祸乱一州都绰绰有余。 以往的时候,这种人物一年都不一定能冒出来一个,就算偶尔冒出来一个,也会迅速被吸纳到军中。当然,也有一些不服王化的,那打杀了也就罢了,总之,起码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可现在,这样的人物,却一口气冒出来六十多个。 该说是大陈人才济济吗?以往一年都见不到几个的高手,此刻竟扎堆冒了出来,但这对大陈来说却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起码在大将军王彤来看,就算他亲自出马,挨个杀过去,面对如此之多的叛乱,他终究也是独木难支。 “难道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饶是王彤早已心硬如铁,此刻也不禁有些微微失神。 民间流传的那些咒骂,他也能听到一些,人们对于北饷怨声载道,话语间更是矛头直指作为大将军的王彤本人——在人们的口中,这个原本忠肝义胆的护国柱石,却早已成为了贪生怕死的小人,而这些日子里等待粮饷的焦急,也都已经变成了胆怯不前的证据。 你大将军王彤那么能打,还要粮饷干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去到前线,把叛贼和草原人全给杀了? “呼……” 想起那些质疑与谩骂,王彤吐出一口浊气。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昔日镇守北地的楚人大将龙燕,不是没用过这样的打法,那轻骑犯险的身姿也确实称得上英勇——但是这样的英勇没有任何意义,那龙燕终究还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整片北地也随着那一次莽撞的突击,尽数落入了草原人的手里。 说到底,身为大将军的他,需要考虑的从来都不是怎么打得漂亮,而是能不能赢。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若是每一仗都只想着要怎么赢,那就要有万全的准备。 但这个准备的过程,终究还是有些不够爽利了。 也难怪人们会这么想,毕竟在这一锤定音的重锤没有挥出去之前,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是按兵不动,如同缩在壳里的老鳖,迟迟不肯动弹——事实上他已经听到了,民间早已有人用“王八”来称呼他,说他尸位素餐,不如换个像人的来。 对于这些谩骂,王彤只当没听到。 无论换成谁来,都不可能比他做的更稳妥了,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最为妥当的抉择,的确,眼下他确实没赢,但至少到现在为止,大陈也还没输。 所以,王彤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他没做错,这是正确的决定,面对着眼下大陈这一片烂摊子,他已经尽可能的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但是眼下大陈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他带兵北上的时间也不得不提前一些,至少要迅速打出一点战绩,做出点事情来给人们看,才能让这大陈的民怨稍稍平息一些,才能让这大陈能够延续下去。 不过在北上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大将军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丞相府的院子中,丞相贾温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闯入府中的大将军王彤。 “您怎么还提着刀?这不会是要来杀我的吧?” “你做得好事,自己心里清楚。” 大将军王彤眯起了眼睛。 “今日我便是要为这大陈,诛杀国贼!” 说着话,王彤扬起染血的战刀,就要将这丞相贾温劈成两段! 但这扬起的战刀,却僵在了半空。 只因为,就在他举刀的刹那,一条九节长鞭,已然锁住了他的腕子。 “什……” 王彤怒目圆睁,可有着一身勇力的他,此刻竟没能挣脱! 对方也是煞气外放!并且实力甚至比他还强! 可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丞相府里? 并且,还不止一个。 一个身材魁梧的和尚,挥舞九节长鞭锁住了他的腕子,一个手持弯刀的身影,正疾速向他奔来,有端着镗耙的壮汉,不知何时已经拦在了他的前面,一个举着大盾的矮小男人,更是已经将贾温护在了身后。 而在远处的黑暗之中,还有更多的凶煞气势,飞驰而来。 这丞相府之中隐藏着高手,竟如此之多!甚至每个都比他还要更强! “其实不是他们比你更强,是伱变弱了……从你怀疑自己的时候开始。” 丞相贾温笑着摇了摇头。 “别这么看着我,这不是什么读心术……这种事很好猜的,毕竟你们这些武夫的想法,基本都写在脸上了。哦对,对你们来说,应该叫信念,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说到这里,丞相贾温不禁叹息一声。 “所以说啊,别太执着,执着会害死你的。” “你!” 大将军王彤咬牙切齿。 他之前只是觉得,这贾温让民间怨声载道,是有什么狼子野心,可谁能想到,这居然是针对于他的攻心之策! 这一切的混乱,都是为了让他那颗忠君报国之心有所松动,都是为了让他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 刀一旦有了怀疑,就砍不下去了。 这种操纵人心的恶毒伎俩…… “你是虞人!” 大将军王彤愤怒的大吼着。 “前朝余孽!你怎么敢……” “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只是个读书人。” 说罢,贾温便将手里的茶水浇在了地上。 “走罢。” 伴随着贾温起身回转的背影,九名煞气外放的高手,瞬间便将大将军王彤乱刃分尸。 第二更送到,下一更应该是要早晨了,今天还是有点摆,我继续去眯一会,醒了狠狠的开工。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持剑问心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歇会,大伙晚安。 (本章完) 第144章 前朝余孽 大虞的确是覆灭了,但大虞同样也从未真正覆灭。 “那大陈的太祖很清楚,只靠他自己的话,不可能彻底消灭那些跟他同源而出的楚人遗民,所以他最终还是启用了读书人,毕竟当年就是这些读书人,覆灭了昔日的大楚,他们有足够的手段来针对楚人。” 在那座仿佛为了巨人而设立的空旷朝堂之中,丞相贾温正领着年轻的皇帝,缓步前行着。 “所以,陛下听明白了吗?” “丞相说的是。” 双眼茫然的年轻皇帝本能的点着头,只看那一脸迷茫的样子,分明就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不过贾温,也不怎么在乎这个。 这些昔日的历史,与其说是教给这位皇帝听的,倒不如说他念给自己听的。 面对着那个身高两丈有余,如同巨神降世一般的大陈太祖,即便是昔日那些精通人心的读书人也一样束手无策,毕竟他们就算再怎么擅长蛊惑人心,那对面也得先是个人才行——好在当年不少虞人也想的很明白,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不过是暂时的虚与委蛇,反正当年旧楚力压四方的时候,他们也这么干过。 而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在清理了最后一个忠于皇室的重臣之后,他们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所以说,陛下。” 贾温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年轻皇帝。 “你听说过,禅让吗?” “……禅让?” 年轻的皇帝仍旧一脸迷惑。 “丞相请讲。” “禅让啊,就是皇帝退下自己的位子,把这执掌天下的帝位,让给有能力的人来做。” 这么说着,贾温却对着年轻的皇帝拱了拱手。 “如今烽烟四起,百姓怨声载道,正是天子失德的表现啊,说明陛下这个皇帝没能做好。所以说陛下,是时候把位置禅让出来了。” “这……” 年轻的皇帝愣了愣。 “可是丞相之前不是说,这皇位本就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又怎么能……” “是啊,这是皇家自己的事情。” 说着话,贾温又对着大殿中那座庞大的皇位拱了拱手。 “但那是太祖高皇帝的事情,不是你们后来的事情……陛下想想,太祖高皇帝身高足有两丈,如此庞大的身躯,又怎么可能与凡人结合呢?” “这……” 年轻的皇帝愈发地茫然了。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是自然。” 丞相贾温点了点头。 这件事也是他在多方求证之后,才隐隐察觉出来的,毕竟两丈高的身躯与凡人结合,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只不过出于为尊者讳,人们一般也不太敢讨论这些皇室秘闻,也就是贾温这样的有心人,才能从故纸堆里翻出一些接近真相的信息。 而真相,便是如今这大陈皇室,实际上也没有大陈太祖的血脉。 如今这大陈皇室,真正的祖上,应该是某个被大陈太祖所收养的战场遗孤,在收养了婴孩之后,大陈太祖便将其交给了后宫的嫔妃们,并将其视如己出。只不过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隐秘,再加上那大陈太祖有意隐瞒,因此竟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一茬。 只是这一道假消息,却是瞒死了多少虞朝后裔。 百余年来,这些昔日的读书人一直都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对付得了那样一尊无解的巨灵神,可谁能想到,这所谓的大陈皇室,压根就不可能达到昔日大陈太祖那样的恐怖姿态。 既然已经清楚,这大陈皇室根本就没有化身巨人的能力,那他们还等个什么呢? “总之,当年太祖高皇帝与陛下的先祖虽没有血缘之实,但陛下的先祖乃是有德之人,因此皇位也就落到了陛下的先祖身上。” 这样说着,丞相贾温的手,按在了年轻皇帝的肩膀上。 “而现在,民不聊生,陛下失德,也该把皇位让出来,让有德者来治理天下了。” “有德者……谁?” 年轻的皇帝抬起了头。 “我该把皇帝的位置让给谁呢?” “臣不才,愿意为陛下分忧。” 丞相贾温躬身行礼。 “若陛下恩准,臣愿意代替陛下来管理这天下,至于陛下自己,大可以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不管是绘画,木工,还是玄牝之术……陛下不是最喜欢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吗?以后不用上朝了,陛下也就有时间去追求那些了。” “不用上朝了?” 年轻的皇帝马上便来精神了。 “这个好!朕就要这个!丞相,禅让什么时候开始?” “随便找一天吧。” 丞相贾温仍旧是那副随意的样子。 毕竟这种事真不重要。 满朝文武早已被他笼络,仅剩的几个忠臣也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他已经谋划了那么久,在这大陈天下中,他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这最后一人,也早已在潜移默化之间,成了他的傀儡。 要不要让这年轻皇帝退位,其实没多少所谓,但出于安全起见,这陈朝皇室还是清理掉比较好——毕竟这陈朝皇室不是大陈太祖的血脉,终究只能算是一个猜想,与其等着什么新生的巨灵神冒出来,那还不如让这一支天生强横的武力就这么彻底断绝。 这个世界,终究是由人统治的,人的世界不需要什么神灵降世。 而现在,他终于要完成虞人一直以来的夙愿了,他会清理掉眼前这最后一个,疑似楚人遗民的,所谓大陈皇帝。 当然,为了皇位的传承有序,他不会亲自下杀手,就像他说的那样,能够登上皇位的他是个有德之人——只可惜这昔日的陛下无才无德,所以才落得个终生无子,但也就是在他这位有德之人的照顾之下,才得以安享晚年。 一切都会向着既定的方向发展,毕竟他已经暗自准备了如此之久。 至于那些民间的所谓义军……在贾温看来,这却是最不起眼的事情。 不过是一群刚刚做到煞气外放的人而已,难道还能抵得上昔日的旧楚战将吗?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贾温的视线越过了大殿,仿佛看到了那大陈境内的遍地烽火。 然而在传承了昔日大虞的读书人面前,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第一更送到,作息好像正常了,我赶紧去写第二更,争取巩固住。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45章 强烈的意志同样是弱点本身 崖州,七星阁。 这里原本是修士蔡元魁用来苦修的居所,而在官吏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之后,这里便成为了蔡元魁用来收留百姓的大本营——而蔡元魁自己,也自号救苦天尊,纵横崖州。 只不过和那响亮的名头不同,这蔡元魁,修的却是邪修秘法。 当然,在蔡元魁自己看来,这只是正常的炼丹,只是他炼丹的材料旁人不太能理解罢了。不过他也没想过要让旁人理解,反正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就在最近这几天,他却遇到了,那个能理解他的人。 那个士子懂得很多,也愿意与他一同炼药——但最重要的是,那个士子能完全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这并非只是普通的附和,那个士子是真的相信,他们两个炼出来的丹药,能让人羽化登仙,举霞飞升。 “成了!成了!” 在那一炉大药被炼出来的时候,那士子却显得比他还要激动。 但就在蔡元魁以为,那士子可能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抢了他成仙的机缘时,那一炉大药,却被送到了他的手边。 那位士子没有抢夺大药,而是选择与他一同分享。 这不禁让蔡元魁有些感动。 吞下大药,蔡元魁盘膝而坐,便开始准备羽化飞升。 但马上,从口鼻中溢出的鲜血,却让蔡元魁意识到,这一炉大药除了让他死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为什么……” 看着那柄迎面劈来的刀锋,蔡元魁一时间竟连法剑都提不起来。 他到死都没能明白,那位知交好友,为什么要害他。 …… 麻州,积石山。 麻州多山多林,自然容易隐藏山贼匪类,而这些山贼中最为强横的一支,就是铁面修罗颜三虎了,毕竟前些日子里,这颜三虎手持一杆钢鞭,血洗三州都督府,祸乱整个蜀道,其威风八面的样子,简直就是山贼们心中的梦想。 但只有颜三虎知道,大陈朝廷不会放过他的。 他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大陈朝廷是绝不会放过他的,等到大军一至,那必定会是一场苦战——所以这些日子他厉兵秣马,打熬武艺,只为了将那些官兵杀退杀怕。 每一个落草为寇的人都很清楚,只有表现出自己的凶狠,让别人都畏惧自己,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所以你就是那小皇帝派来的使者吗?” 看着面前那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颜三虎眯起了眼睛。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你说话最好注意点,我已经有点想要把你的头盖骨当碗使了。” “蜀王陛下说笑了,小的怎么敢非议蜀王陛下呢?” 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瑟缩,明显是怕了颜三虎那凶煞的气势。 但这人嘴里说出的话语,却让颜三虎一愣。 “伱说……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蜀王陛下啊,又或者说蜀皇,您想叫什么都可以。” 年轻人仍旧是那副担惊受怕的文弱样子。 “南陈小儿失德,已然不得人心,您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姿啊!只看这面相,就一定是能当大人物的!” “我……呃?” 饶是颜三虎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不禁有些呆滞。 原本他还以为要与那大陈官兵拼个你死我活,结果对方居然真的怕了他,甚至还承认他是皇帝了? 那他还要跟谁打呢? 颜三虎本以为其中有诈,他甚至尝试过去追击官兵,但那些官兵却退避三舍,不敢与他敌对,甚至主动投降,称他为真正的蜀皇。 这也让颜三虎愈发地迷茫了。 所有人都在畏惧他,好像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已经不需要战斗就能活下去了。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还能跟谁打呢? “若是陛下有兴趣的话,不如试试跟他打?” 就在颜三虎百无聊赖,正在大殿中狂饮烈酒的时候,那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却又带了个壮汉回来。 “作为酒后的余兴节目也好。” “也……好?” 颜三虎久违的拎起了自己的钢鞭。 但他面对的,却是一杆宽大的镗耙。 直到被镗耙刺穿胸腹,颜三虎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成为了这蜀中皇帝,怎么反而变弱了呢? …… 戎州大枪会,本是戎州本地居民习练武艺的松散集会,也就是前些日子那些税吏逼迫得实在太过,大枪会的首领马先才会悍然出手,将那税吏一枪挑了。 一枪挑了税吏,马先便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于是为了维护戎州的安宁,在那军中高手来了之后,他便又连挑五名军中高手,好让这朝堂之上也知道知道,把人逼迫过甚会有什么后果。 要知道戎州地处西北,日子本就不好过,还天天往死里征,这谁受得了?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乡亲们!” 横枪立马,马先决定要守护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需要他,需要他站出来。 起码最开始的时候,马先是这样以为的。 可最近一段时间,却又变成另一回事了,那些官兵不止不征粮饷了,甚至还发了钱粮下来,而那些税吏们也都挨家挨户去道歉,说自己再也不敢了——一时间,众人都称颂着马先的名声,说他简直就是这戎州的英雄。 但唯独马先自己,却有些迷茫。 事情好像,就这么解决了? 那他又该跟谁战斗呢? “要不试试跟他打吧。” 有宽袍大袖的男人出现在了马先的面前。 而在他的身边,有拄着长棍的疯僧正咧嘴笑着。 “跟他打?” 看着面前的疯僧,马先有些迷惑。 “我为什么要跟他打?” 但也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迎面而来的九节长鞭却已经打碎了马先的头颅。 …… 扬州城内,都督府中。 小吏李南风正在府中踱着步子,一边观赏着园中的美景,一边和身侧的空处谈笑着——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是在自言自语,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上前点明这件事。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李南风的眼中,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怎么会有人看不见呢? “确实看不见啊……” 就在李南风准备带着妻子,出去吃一些熟悉的店铺时,却有老迈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响起了。 “你这身边不是没有人吗?你在这里自说自话干什么呢?” “我的妻子就在身边,你难道看不到吗?” 李南风眯起了眼睛,右手更是已经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如果你的眼睛没用的话……” “你的妻子确实不在你身边,因为老夫刚把她从那军将府中救出来。” 李南风的面前,富家翁打扮的老头抬手一指身侧。 “不信你看,这不就是你的妻子吗?” “什……” 李南风惊得瞪大了眼睛。 出现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他的妻子没错,虽然有些憔悴,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这张脸——可当他看向身侧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面孔,这两个人长得竟是一般无二! 怎么可能?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有两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假的呢?你怎么会是假的呢?” 这样说着,李南风抬起手,轻轻触摸着这几天与他朝夕相伴的爱妻。 他的手从人影中穿了过去。 “你这是思念太重,积忧成疾了。” 看到此情此景,老头不禁叹息一声。 “也罢,老夫这次过来,本来也是为了成人之美……你这结发妻子就在眼前,还不快与之相认?” “我,我,我我我……” 李南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着。 有些尘封的记忆,终究还是随着人的出现,被想起来了。 “让你受苦了……” 李南风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妻子,两人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一扇厚重的大盾也飞过两人的脖颈,让他们两个人的脑袋一同飞了起来。 “两个废物。” 有身形矮小的男人从老头背后走了出来,一脚便将这两具无头尸身踹进了花园的水塘里。 随后捡起那一扇大盾,回头望着富家翁打扮的老者。 “我们的活可能是最轻松的了……怎么样,钱老,接下来去哪?” “去沂州吧,去给我那苦命的孩儿报仇雪恨。” 名为钱余的老人面无表情,视线却已然转到了沂州的方向。 那是这场乱局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儿子钱瑾的埋骨之地。 所以这沂州的高手,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第二更送到,今天当健康人,我去歇了,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180213155020566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休息了,大家也早点睡,明天晚上见。 (本章完) 第146章 攻心之法 攻心之法,这便是钱余用来击杀那李南风的秘术。 能够驾驭煞气并使其为己所用之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的强者,但也就是这份坚定至极的意志,反而成为了这些强者最大的弱点。 只要知道这些强者到底在执着什么,就能找到瓦解这份坚定意志的办法,而那份坚定的意志一旦被瓦解,再怎么凶悍跋扈的强者,也只能算是稍微强悍一些的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会迟疑,会迷惑,会迷惘,甚至会犹豫不前。 而在高手交锋之际,哪怕只是片刻的迷惘,也是足以致命的巨大破绽。 “所以这沂州的杜乘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沂州城内的一处茶摊上,富家翁打扮的钱余正紧皱眉头。 潜入沂州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甚至比之前潜入扬州还要轻松一些——整个沂州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又或者说,眼下这沂州城除了举起了反旗以外,其余的一切,竟都如同以前一样正常运转着。 街上看不到兵丁甲士,也没有什么据城固守的迹象,整个沂州反了跟没反一样,所谓的举义简直就像个笑话。 但钱余却有些笑不出来。 眼前的沂州城实在是过于离谱,他没办法从眼下的情况中推断出任何与那杜乘锋有关的蛛丝马迹,面对着一座打了反旗,却没有一点造反迹象的沂州城,他这边反倒是开始迷茫了。 “不应该啊……” 上好的茶水喝进嘴里,老迈的钱余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难道说他真不想反?那他搞出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去尝试接近一下,或许就能知道了。” 钱余的身边,老朴打扮的矮小男人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老钱,只是在这里坐着,那肯定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老夫知道。” 钱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虽然他已经亲自尝试过了,知道了丞相贾温教给自己的这份秘术到底有多厉害,甚至还凭借此秘术斩了那将玄牝之术修至大成的李南风,但他也清楚,就算有了这攻心之术,只靠在茶摊边上坐着,也是不可能做到将那强者硬生生蹲死的。 就像那擅使大盾的矮小男人说的那样,他总要先去接触一下那个叫杜乘锋的人,才能窥探到对方的弱点所在。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他该怎么接近? 根据本地百姓的说法,那个人一直都龟缩在沂州城东北角的旧兵营里,和一些北地来的流民一起,他不是没想过尝试加入,但那些北地流民却极为排外——用那些流民的话来说,就是队伍里已经有足够的老头了,不需要更多的老头过来添麻烦。 这还是钱余第一次听到这种见了鬼的拒绝说法,什么叫老头太多了? 面对着这种以乡党为纽带的群体,身为外人的钱余完全没有融入的机会,甚至来说,就算他有机会加入进去,能不能有资格见到杜乘锋还是两说。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更直接一点的办法,比如直接让身侧这个矮小男人直接举盾打进去,但那样他们恐怕就要与两个煞气外放的高手正面作战了。 那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硬碰硬无疑是最为愚蠢的行为。 可是,不去硬碰硬的话,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接触到杜乘锋呢? 还真有办法。 根据本地居民的说法,杜乘锋也不是每天都待在旧兵营那边自闭,他偶尔也会出来转转,去铺子里吃个早点,又或者说找个茶摊喝杯茶水——而现在他们坐着的这个靠近旧兵营的茶摊,据说就是杜乘锋最常光顾的那个。 这也是为什么钱余会选择坐在这里。 等一等,应该也会有点收获的。 毕竟会光顾这个茶摊的不止是杜乘锋,还有那些北地流民,在杜乘锋没来之前,他们也正好能试试看,可不可以从那些北地流民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那杜乘锋的说法。 “什么?你问我对杜兄弟的看法?” 听到钱余的疑问后,一个木匠打扮的人挠了挠头。 “普通人吧,跟我们差不多……我知道沂州这边可能传着一些说法,但是那些都是谣言,杜兄弟没有那么吓人的。” “普通人吗……” 钱余皱了皱眉头。 又是一个令人迷惑的信息,要知道能做到煞气外放的强者,多少都是有点执念的,这也就将他们跟普通人区分开来——说的难听一点,执念坚固到如此地步,那脑子多少是有点不正常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普通人呢?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还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 “哦,你问我杜壮士啊,这个老夫知道!” 茶摊边上,有摇着轮椅的老头正口沫横飞。 “老夫当年在蓟北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人是真龙降世,天生就是要做皇帝的!” “啊这……” 就算钱余再怎么能聊天,此刻也不禁有些出汗了。 但那轮椅老头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硬是拉着他在茶摊上扯了半个时辰,直到有年轻的后辈过来喊他回去吃饭,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茶摊。 只留下被喷了一脸唾沫的钱余,连连摇头。 的确,这姓杨的老头口中所说的杜乘锋,才更接近一个反贼的形象,但钱余总觉得,跟那杜乘锋比起来,这个姓杨的老头恐怕脑子更不正常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小看了这些北地流民。 只因为,他遇到了更离谱的。 “在下对于杜先生的印象吗?那可能是懂得多吧。” 茶摊前,有脸上带疤的剑士正仔细思索着。 “每次在下遇到瓶颈,杜先生总能为在下解惑……所以在下一定会精进技艺,总有一天能与他分个胜负!” 这样说着,那剑士便扔下一小袋铜钱,扭头走了。 而茶桌上,那剑士刚刚用过的茶杯,也缓缓分成两半,断口平滑如镜。 钱余和身侧的矮小男人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底的震惊。 明明那剑士刚刚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但他们两人竟都没发觉,这茶杯是什么时候被切开的。 “煞气外放!” 矮小男人的瞳孔都缩了起来。 “老钱,先说好,这个人我处理不掉,如果正面动手,我很可能先死。” “还好……这反而是好事。” 钱余反倒松了口气。 “我本以为这沂州的两个高手,是同心协力,现在看来,这两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或许可以试试引这二虎相争……等一下。” 话还没说完,钱余便站起身子,扭头便走。 这不禁让矮小男人一阵迷惑,既然都说是好事了,那为什么要走呢? 难道不再问问远处那个拎着酒坛子的…… “这个别问了,他认识老夫。” 钱余脸色有些晦暗。 刘博伦,这个人他还是知道的,说起来,这个酒鬼还是他那苦命孩儿的昔日同窗,只不过就他这边得到的信息来看,这酒鬼早已辞官不做了,天知道为什么会跟一群流民混在一起。 若是这酒鬼与那杜乘锋是一条心,那他这次做事的难度就陡然拔高了十倍不止——虽然这个醉鬼平时都在混日子,但终究也是建康出来的太学生,四舍五入之下,也能算是一个读书人。 同样作为读书人,这刘博伦必然能发觉到他的一些手段,到时候与其说是他在瓦解杜乘锋的意志,倒不如说是两个读书人以此事来作为战场。 虽说钱余自认经验丰富,自己未必会输,但那刘博伦终究还是占了地利人和。只要对方想点办法,让他们与那杜乘锋打起来,那他们的行动也就必然失败了。 这可不是钱余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可是给自己那苦命的孩儿报仇雪恨! 好在,这一次,天时,也就是运气,站在了他这一边。 才转过街头没多久,钱余便在一处食肆门口发现了杜乘锋的身影——至于会不会认错人,这一点钱余倒是可以确定不会认错的,毕竟眼下的沂州城里,也只有那个叫杜乘锋的会生得如此高大魁梧,那夸张的身高都已经逼近七尺了,只是站在那里都显得比别人高出一个头。 而接近杜乘锋的过程,也是极为顺利的,钱余这边甚至都没用上多少备案,仅仅只是用了一个钱袋掉了的拙劣借口,便成功与那杜乘锋搭上了话。 而在搭上话之后,就要进入他擅长的领域了。 宦海沉浮多年,作为丞相府的长史,这钱余早已练就了一手八面玲珑的好话术,眼下对那杜乘锋施展出来,一时间天南海北,两人竟聊的不亦乐乎。 只是在这充满了快活氛围的聊天之中,钱余仍旧感觉到了,杜乘锋是有什么事情藏在心底的。 他感觉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若是有什么疑惑的话,小友不妨直说。” 钱余捋着胡子,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老夫也算是活了有些岁数了,不敢说什么都懂,但是能帮小友答疑解惑,那也是好的。” “哦?你愿意听吗?那太好了!” 听到钱余这么说,杜乘锋不禁连连点头。 “那伱听过,一个关于大树的故事吗?” 第一更送到,感觉作息保持住了,我赶紧去写第二更,目测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47章 人非草木 钱余觉得,自己大抵应该是疯了。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然他没道理会像个白痴一样坐在桌前,听人跟自己讲什么大树的故事——好吧,虽然他也承认,那个故事编的确实是有模有样的,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最近纠结的地方了,还请老丈指教。” 一席话说完,杜乘锋看着钱余的眼睛,态度很是诚恳。 但钱余此刻却只想把这桌子掀了。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一个本应意志坚硬如铁的煞气外放,此刻居然在他面前说自己有些纠结——钱余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没道理这么离谱的事情会让他给遇上。 你这么纠结,别说煞气外放了,单是煞气入体这一关,你是怎么扛过去的? 但这种话又不能明说,毕竟对方又没暴露出什么煞气外放的本事,他这边贸然来上一句,倒是要先把自己的身份给露出来了。 可他这边没说,那杜乘锋却开口了。 “以前的话,我倒是不会想这么多,当时我是觉得,不管有谁过来摘果子,只要大树拔起树根把他们都打死,那事情也就解决了。但是现在的话……老丈你也听了这个故事了,那伱觉得,拔起树根,真的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问我,我问谁? 强忍着一拳打过去的冲动,钱余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还好,也算好事,毕竟这关于大树的故事,其指代性是如此之强,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故事中的大树,实际上比喻的就是杜乘锋自己——换句话来说,这大树的境遇,也就意味着杜乘锋的境遇,这大树的迷茫,同样也是杜乘锋自己的迷茫。 这么想的话…… 好像也不需要想了,他这边什么都还没做,杜乘锋自己就已经迷茫上了,虽然他这边也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意志坚定,甚至能做到煞气外放的疯子,非得像个普通人一样蹲在这里纠结,但他需要理解一个疯子在想什么吗? 很明显,不需要。 他只需要知道,该怎么把这个疯子弄死,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一旁的矮小男人。 抱着布包的矮小男人只是摇头。 布包里便是那一面大盾,那矮小男人从未让兵刃离过身,反观杜乘锋这边,虽然也带了家伙,但兵刃却放在门口的马鞍袋里——一边是持械,一边是空手,怎么看都是持械必胜。 可为什么这个煞气外放的持盾高手,反而说不行呢? 真不行。 矮小的男人使劲摇着头,他很想直接说明这一点,可眼下三人都坐在桌前,他却没机会跟钱余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就,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个出手的好机会,但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杜乘锋的身上并非真的就是寸铁不留——这份危险的感觉,应该是匕首或者短刀之类的锋利器物,在这种距离之下出手的话,他的盾会慢半拍。 当然,若只是兵刃上的差距,还能用心态上的果决来弥补。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明明眼前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嘴上说着如何迷茫,但矮小男人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若是他想要趁着这份迷茫出手,那先死的一定会是他。 嘴上迷茫,手上却半点迷茫没有,这一刻,矮小男人自己也感觉到了那份,扭曲的荒谬。 就像钱余一样,他也感觉到了那份莫名其妙的拧巴,就好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鬼,坐在这里说自己是如何关心早晨放生的两条金鱼能不能活下去——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煞气外放,甚至连最基础的煞气入体,很可能都是撑不过去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却硬是做到了…… “等等?” 矮小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执念这种东西,也可以是迷茫本身? 是了,好像确实是这样,也没人规定过,迷茫就不能作为执念存在——又或者说,迷茫本身,实际上也是选择太多所导致的,就像进了酒楼里,面对着大厨拿出来的菜单,很多人恐怕都要犹豫一会。 但这份犹豫却并非是负面的,而是因为可选的菜肴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换成意志坚定的人,或许很快就会选择出几样菜肴,但对于迷茫之人来说,菜单上的每道菜似乎都可以试试——换句话来说,这杜乘锋与其说是迷茫,倒不如说是刻意的在保持着这种随时可以上下求索的状态,这才是那份执念本身! 这一刻,矮小的男人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 这不禁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 “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杜乘锋回过头来。 “你也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就是菜有点烫嘴。” 矮小男人没有说什么,生怕自己的话语会影响到钱余的发挥。 他能看出来的东西,钱余一定也能看出来。 而想要摧毁这份极为罕见的执念,真正要做的,反而是反过来。 “老夫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然,在矮小男人的视线中,钱余说出了他想要说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在意树的问题呢?你又不是树,故事里的树是被人束缚了,现实里的你又没有,那为什么不去做点你想要做的呢?” “这……咦?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杜乘锋愣了愣,紧接着连连点头。 “确实是这回事啊,我又不是树,为什么一定要在意这个故事呢?” “对的,去做你想做的就好。” 钱余捋着胡子,露出了笑容。 是了,既然这杜乘锋还在纠结,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方向性,那就让他自己随便找个方向就好了——当他收获满足的那一刻,也就是意志最为薄弱的那一刻,这个时候,就算空有一身实力,这杜乘锋也发挥不出几成。 到那个时候,只需要随便来个高手,就能把他给…… “等等,你要去干什么?” 眼见得杜乘锋起身就跑,钱余不禁愣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 “去做我想做的。” 翻身上马,杜乘锋头也不回。 “我早就想试试这个了。” “快跟上去!” 拽起身边的矮小男人,钱余也连忙出了食肆,两人一路策马狂追,甚至一路追出了城。 杀了杜乘锋的机会近在咫尺,他们两个都已经感受到了。 可越往下跑,他们两个越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 追逐杜乘锋的第三天,钱余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不是回建康的路?”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伙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20731133438406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作息逐渐健康起来了,更新时间也开始有点规律了,好起来了属于是。 (本章完) 第148章 夜闯皇宫 建康都城的皇宫中,原本应该是丞相的贾温已然穿上了皇袍。 他依旧站在百官之前,但他的前面却已经没了别人了。在将象征着皇权的玉玺交到他手中之后,那个年轻的小皇帝便已经退到了他的身后,和那些文武百官一般无二了。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走上那座庞大的御座了。 几十年来的苦心经营,这一刻终于开花结果。 贾温迈步走上了台阶。 御座之前,原本是没有这些台阶的,毕竟这个御座设立之初,本身就不是为凡人设立的——只可惜后来的陈朝皇室,却没有任何一人能拥有昔日大陈太祖那样的庞大躯体,因此,为了方便后来的皇帝登上这个宝座,皇室的巧匠们便在御座前安置了台阶。 越是靠近这个庞大的座位,贾温越是能体会到,人与非人的差别。 “但是,这终究是人的世界。” 深吸一口气,贾温坐在了那个冰冷的位子上,扫视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这就是人与非人的区别,的确,就像那些被煞气折磨成疯魔的怪物一样,选择走上那条非人的道路,确实能够得到强横至极的力量,但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人才能做到的——比如制造和使用工具,这就是只有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当人的意志坚定到极致,甚至连危险的煞气都能成为人的工具。 然而作为虞人后裔,作为读书人,却远比这更深一层。 作为人上之人,就应该学会以人作为工具。 这也是为什么昔日的大虞能斗败旧楚,或许在大虞的历史记载中,那是一场辉煌的战争,一场正义的战争,但作为虞人后裔的贾温却清楚,那其实是一种必然——一群以煞气为工具的人,面对上一群以人为工具的人,又怎么可能赢得了呢? 毕竟这些以煞气为工具的人,他们自己,也只能算是另一种工具。 “要成为使用工具的人。” 在看到了这段记载之后,当初尚且年幼的贾温便立下了这份志向。 如今,他终于成功了。 在给大陈皇室当了这么多年的工具之后,他终于翻身成为了人上之人,昔日大虞的目标终于在他的手中达成,而他也终于将这天下握在了手中。 当然,如今这大陈的天下似乎还不怎么太平,但这对贾温来说却是没什么所谓的,那些民间的叛乱,他一只手就能摆平,这些新晋的煞气外放根本不可能在他手中掀起什么浪花来——即将南下的草原人或许会危险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危险一些而已。 草原人南下,无非求财,只要让那些草原人拿到一些他们想要的,他们自然也就会满足,到时候不管是分化还是挑拨,做起来都会简单很多,甚至不用费什么兵卒的性命,就可以将草原人的攻势瓦解于无形。 当然,这个说法听起来过于软弱,放到以前的朝堂上,肯定是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可谁让那个主战的大将军王彤,已经死了呢? 现在是他的时代。 是他贾温的时代。 “朕欲与草原人和谈,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英明!” 文武百官纷纷俯首,异口同声。 此等景象,不禁让贾温闭上了眼睛。 是了,就是这个感觉,收纳天下万物为己用,他的意志就是这所有人的意志,所有人都是他的工具,他将一切都操纵于股掌之中。 “好了,都下去吧。” 挥了挥手,贾温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突然想要自己静一静。 直到文武百官彻底离开,贾温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座恢弘的大殿。 气势恢宏的大殿空荡荡的,就像此刻的他一样空虚。 在未能得偿所愿之前,贾温曾经数次想过,当这一切完成之后,当他篡国成功之后,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会有什么样的作为——可当他真的大权在握之后,当这样一切真的完成了之后,此刻的他却只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还有无所适从的茫然。 他不是没想过要做点什么,可那些事情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别说如今的他了,就算他还只是丞相的时候,也早已权倾朝野,不管他想要干什么,只要他想,那就必然能做到,这就是权力的体现,这就是实力的体现。 而现在,就连篡国夺位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已经做到了。 他还能去做什么呢? 又或者说,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认真的做吗? 好像,没有了。 满朝文武不可能反抗他,更不可能在他面前阳奉阴违,只因为他自己就是最为奸猾的那个。外敌也不可能斗得过他,那些还停留在工具层面的蛮子,是不可能斗得过一个人上之人的。 这一刻,他已然拥有了自己想过的一切。 “高处不胜寒啊……” 贾温抓着玉玺,抛向半空。 这一枚权力的最终体现,在他的手中,却如同孩童的玩物一般。 “是啊,你这里怎么都没暖气啊。” 另一只手接住玉玺,继续抛向半空。 这不禁让贾温一愣。 “你是谁?” 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魁梧身影,贾温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如此壮硕的身形……若是宫里的人,他不可能记不住。 可为什么面前这个人,他却完全没印象? “我是谁不重要。” 身高接近七尺的彪形大汉将玉玺丢回桌上,随后低下头,看着一袭龙袍的贾温。 “看你这身衣服,伱是皇帝对吧,那你一定很能打了?” “什……” 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凶煞气势,贾温就算再怎么失神,此刻也已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来人!来人啊!人呢!侍卫呢!护驾!快来护驾!快……” “不用喊了。” 彪形大汉挠了挠头。 “你的那些手下,我来的时候就已经都搞定了……他们水平都太差了,一个两个都没见过什么血,杀过的人加起来可能都没上千。” “……???” 贾温瞬间汗毛倒竖。 什么叫杀过的人加起来都没上千? “所以说,你既然是皇帝,那你肯定比他们都能打对吧?” 这样说着,那蒲扇般的大手,却已经对着贾温的脑袋拍了下来。 作家助手改不了章节名,闹麻了,这是第148章,我回头联系编辑改成正常的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目测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路泽子,书友20230416020359675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赶紧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49章 血洗皇宫 “壮士且慢!” 就在这必杀一掌即将拍下的时候,贾温果断跪倒在地。 “壮士若是只想与高手过招,又何必找朕呢?朕根本就是不通武艺啊!” “……嗯?” 即将拍下的手掌停在了半空。 “你不能打?” “不能打,真不能打。” 贾温连连点头。 “不信你看,朕这身上,难道能看出半点能打的迹象吗?” 这样说着,贾温干脆将外面那层龙袍脱了,只剩单薄的衣衫。 是了,虽然相比于同龄老人,贾温算是保养得当的,但这副硬朗身板,也终究只是普通人的程度。 他真的没有武艺在身。 “不能打你怎么当的皇帝?” 体型庞大的壮汉骂骂咧咧的收回了手掌。 这也让贾温松了口气。 好在他反应够快,只靠刚才那短短几句,就已经猜出了这个壮汉闯入皇宫的目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条命才算是保了下来。 而现在,双方既然已经搭上话了,那接下来,就要到了他擅长的领域了。 只是几句闲聊,贾温便已经知道,这闯入皇宫的,却是那沂州的杜乘锋——天知道那个远在沂州的反贼为什么会闯到建康来,甚至连皇宫的护卫都没能拦得住,不过现在的话,他却已经知道,这个反贼的心思,却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猜一点。 “也就是说,壮士并非有心谋反,只是想要与高手过招?” 贾温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虽说他这点力量,打不过什么高手,可一旦这高手有所欲求,所谓的高手,也就没那么高了。 “这个好说,朕只需要一句话,就能为壮士找来……” “不是,我想要的是安居乐业。” 杜乘锋摇了摇头,开口解释。 “就那种,有个小院子就好,到时候养一条狗,或者养两只猫,也可以在院子里种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 贾温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 不是在聊高手过招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安居乐业上了?还什么一棵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为什么不直接说两棵枣树? 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呼……” 吐出一口浊气,贾温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好吧,这种事也正常,毕竟能做到煞气外放的人,脑子基本都跟正常人有点区别——更何况这其实是好事,毕竟眼前这个杜乘锋实在是过于愚蠢了,他这边都还没说什么,杜乘锋就已经将自己的老底交了个干净。 只需要一个院子就能满足?只是因为这样的执念就做到了煞气外放? 若是换到别人或许还有些不可思议,但贾温却记得,这杜乘锋原本是蓟北出身,换句话来说,对方这段时间都在当流民,那确实是会对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点执念。 不过对于贾温来说,想要完成这个执念,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不就是宅院吗?壮士喜欢什么样的,大可直说,朕一定……” “但是问题也在这里了,只是院子肯定是不够的。” 没等贾温说完,杜乘锋这边却先摇了摇头。 “我以前买过一个院子,收拾的挺不错的,但是没什么用,兵灾一来,什么都没了……所以伱明白吗?住处只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保卫这份生活的力量。” 这样说着,杜乘锋叹息一声。 “想要力量,那就要跟高手过招,这样至少能知道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实力大概是个什么程度。” “啊这……” 贾温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话题是怎么跑到这里的,但更令他觉得诡异的是,他居然觉得杜乘锋此刻说的都是对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想要好好生活,那就必须要有保卫这一切的力量,至于这份力量到底够不够用,也确实需要跟高手过招才能验证……可他刚才不是都说了要找高手过来吗?怎么这也不行? “哎,我其实是个和平的人。” 杜乘锋叹息一声。 “我不喜欢打架,你能明白吗?我其实不是那种好斗的人,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这才是我想要的。” “……???” 贾温愈发地迷茫了。 那他们刚才都在聊个什么? “对了,我这说了半天了,说说你吧。” 杜乘锋揽住了贾温的肩膀。 “你肯定也有梦想吧?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朕……” 话才刚要出口,贾温却马上警觉起来。 不是应该他在试探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他要交待自己了?一个人的执念,这可是最隐秘的东西,又怎么能轻易示人呢? 要不还是先编个假的,起码先稳住这个…… “哎,你居然没有梦想吗?” 没等贾温这边开口,杜乘锋却先叹了口气。 “倒也正常,毕竟你这个身份摆在这里,我也能理解……就在前些天,我听到一个大树的故事。” 这样说着,杜乘锋干脆便将之前听刘博伦讲的那个大树的故事,又对着贾温讲了一遍。 “所以说啊,一旦被架起来,那就身不由己了,这种事实在是……” “是啊,确实。” 贾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也就是他极为擅长操弄人心,眼下才勉强能跟得上杜乘锋这跳跃的思维——毕竟身为一个正常人,想要去理解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煞气外放,实在是有些过于困难了。 不过好在,此刻的他,已然抓到了杜乘锋话语中的破绽。 这一刻,贾温已经感受到了,杜乘锋故事中的那棵大树,分明就是在代指杜乘锋自己。 一棵有用的大树,自然会被众人垂涎,人们总会想要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来瓜分这棵大树的用处——或许这就是杜乘锋为什么明明已经做到了煞气外放,还在继续追求力量的原因,只因为潜意识里那股不安全感从未真正消除过。 这一刻,贾温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找到了问题,那接下来就好办了,既然他面对的是一个安全感缺失的人,那他只要给够对方安全感就好——甚至来说,他只要能给出这份安全感,那杜乘锋甚至有可能被他征辟,成为他麾下最强悍的大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工具! 而构建安全感的第一步,便是构建互相的信任。 这一步,他一直都很拿手。 “确实,那棵大树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像是你我一样。” 这一刻,贾温甚至没有用朕这个称呼,他在刻意的制造共通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可就在这个时候,杜乘锋却又摇了摇头。 “谁跟你说我是树了?” “……呃?” 贾温愣了愣。 “那你是……” “我是砍树的人啊。” 这样说着,杜乘锋拔出了挂在腰间的无锋之剑。 “你既然都觉得自己是树了,那你应该能明白吧?只有把你打死了,那些高手才会过来找我的麻烦……” “等等!” 眼见得杜乘锋又起杀心,贾温惊得连连摆手。 “壮士!你冷静点!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又聊了这许多东西,你怎么能……” “我跟你是没仇,但是这把剑有。” 杜乘锋抡起了无锋之剑。 “你当初一道口谕把我老师逼走的时候,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 “老师?一道口谕?” 片刻的迷茫之后,贾温马上便想起了那件十余年前的旧事,还有那个被小皇帝逼走的司徒。 可问题是,这件事…… “不是我!阮山涛的事不是我!我是今天才……” 嘭! 重剑落下,贾温登时便被打得脑浆迸裂。 蘸了蘸刚打出来的新血,杜乘锋又在地上写了“杀人者,沂州杜乘锋”这几个大字,才擦掉剑上的血液,转身离开。 只剩下贾温的尸体,孤零零的倒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 甚至还保持着,将手探向玉玺的姿势。 第二更送到,中间重写了一遍,来的有些迟了,大家也赶紧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没名字不行吗,月桂树下的兔子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歇逼了,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150章 拔起树根然后出发吧 “大概就是这样了。” 十余日后,纵马回到了沂州的杜乘锋跟刘博伦大概聊了一下之前的经历。 “反正接下来的话,应该会有很多高手过来找我的麻烦……我要先去备战了,动手的时候要有个好状态才行。” “……你等一会?” 抱着酒坛子的刘博伦瞠目结舌。 由于这消息有些过于震撼,他甚至连酒都吓醒了。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虽然他整日里唉声叹气,说这大陈要完,可他却从没想过这大陈真能完了——尤其是一个认识的人一本正经的跟他说,前些日子出门去把皇帝打死了,这一度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假的吧?” 刘博伦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还是没办法相信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能成为事实。 “你不是说你不造反吗?之前伱不是还在纠结……” “我已经想通了。” 这一刻,杜乘锋脸上写满了豁达。 “至于造反这个问题……算了,我再给你讲个大树的故事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干脆搬了个空坛子坐下,开始讲了起来。 说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棵大树立在道边,由于大树生得高大,便有人停在大树下面避雨,时间久了,大树边上也就有了人烟,人们围着这棵大树建立了聚落,吃大树上落下的果子,捡取大树上掉下来的枝叶用来生火,背靠着这棵大树,他们竟也还过得不错。 然后有一天,大树倒了。 不知道是因为砍伐,还是因为被雷劈了,亦或者只是因为寿数到了,反正这棵大树倒了——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们的生活已经好起来了,已经不需要大树就能过下去了,但很快,失去了大树提供的柴火和果子,人们便又回到了当初一穷二白的境地。 于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这些人便离开了,而这段道路也重新变回了以前的荒凉。 “……所以你这个故事到底想要讲什么呢?” 刘博伦被说迷糊了,看向杜乘锋的视线中也充满了迷茫。 如果他之前讲的那两个大树的故事,起码还算是有点逻辑性,那么杜乘锋眼下讲的这个故事,却毫无道理可言,头不是头,尾不算尾,他甚至都不明白这段玩意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这么问我的话,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乘锋挠了挠头,尝试组织着语言。 这种事其实不太好总结,毕竟他讲的这个也不是刘博伦说的那种寓言故事,只是个很正常的事情而已——大树总会成长下去,总会有人能发现这一棵大树,树总有一天会倒,人也总有离开的那一天,长远来看,这些都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树有树的活法,人有人的活法,或许他们曾经短暂的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他们终究只会活过自己的那份日子。 “可能就是那种,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吧。” 想了半天,杜乘锋也只能憋出来这一句了。 “就像我把皇帝打死,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这……” 刘博伦一时间竟怔住了。 他大概能理解杜乘锋的想法了。 就像故事里那棵莫名其妙的大树一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路边,又莫名其妙的没了——自始至终,大树都在过自己的日子,从未,也从来都不需要理会什么他人。 反倒是聚在树下的那些人,他们贪恋大树带来的的好处,才选择聚在了这棵大树之下。 而他们的死活,跟大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树不需要为树下之人负责,就像树下之人也不会在乎大树本身的想法,同为苍天之下的生命,他们本就需要自己去找到自己的出路。 “这就是你这些天里得出来的理解吗?” 刘博伦的视线都开始变得茫然。 “天行有常?” “……你说这个谁听得懂啊?” 这次轮到杜乘锋听不明白了,他实在是不习惯刘博伦这种讲故事打机锋的聊天方式。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城里的百姓愿意造反,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跟他们又不熟,又不是他们的父亲,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呢?” 说到这里,杜乘锋却又摇了摇头。 “当然,要是我常去的早点摊子被人砸了,那我也是会上火的,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也确实得有人为我吃不着早点来负责。” “……”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刚刚怔怔出神的刘博伦却已经回过神来。 吓一跳,之前他还以为杜乘锋真的感悟到了什么了不得道理,可听到这不着调的熟悉话语,他才知道,眼前的杜乘锋还是之前那个胸无大志的性子。 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跟悟道这种事情沾不上什么边。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杜乘锋却突然抬起了头。 “有人来了。” “谁?” 刘博伦猛地转过头,这才发现,门口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人身上那华贵的袍服,一看就是宫廷出身,只看那老者沉稳若渊的气质……这怕不是大内宫禁之中派出来的高手! “所以你就是来追杀我的吗?” 杜乘锋已然兴奋了起来,手里更是已经抓上了兵刃。 “那好,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看看我的大戟吧!” “呦,瞧您说的。” 面对着举起大戟的杜乘锋,老者非但没有什么动手的意思,一张老脸更是已经笑成了一团菊花。 “咱家怎么能跟您动手呢?” “……啊?” 杜乘锋和刘博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茫然。 “我都已经把皇帝杀了,你难道不应该……” “杀得好!” 没等杜乘锋说完,那宫中老者却一拍手。 “那奸相蛊惑陛下,篡权夺位,人人得而诛之!壮士你将那伪帝杀了,正是拨乱反正,以正朝纲!” 这样说着,那宫中老者已然凑了过来,亲切地握住了杜乘锋的手掌。 “陛下封赏您还来不及呢,咱家又怎么敢跟您动手呢?”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争取在十二点左右。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超级甜的大西瓜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51章 一路向南 在跟老太监聊了一会之后,杜乘锋才知道,建康那边,到底都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他之前打死的那个南陈皇帝,原本只是个丞相,而他摸进皇宫的那一天,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正好在谋朝篡位,刚把龙袍穿在身上。 只可惜,那奸相才上位第一天,屁股底下的龙椅甚至都还没坐热乎,就被他一剑给劈了。 他这边是跑回沂州城,等高手来上门了,却不知道就在他刚走的第二天,文武大臣们便又将原来的小皇帝扶上了位子,同时展开了对奸相残党的清算——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贪天之功,将这份拨乱反正的大功归在自己身上。 可问题是,那大殿里,还留着字呢。 “杀人者,沂州杜乘锋。” 八个大字写在地上,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谁也不敢真就把地上的字给抹了,万一那杜乘锋再杀进来一次呢? 所以在思前想后之下,文武大臣们便也没了贪墨这份功劳的心思,转而联名上书,请皇帝封赏这有功之臣。 至于杜乘锋之前是反贼……这种事不重要。这都已经是拨乱反正,扶龙之功了,谁又会在乎之前什么反不反的呢? “更何况咱家也听说了,您这件事,之前就是丞相府在接手……怕不是那狗奸相从中作梗,才把您这大好忠良给逼成了反贼!” 老太监义愤填膺,仿佛那被坑害的是他自己一般。 “咱家都已经听说了,您是从蓟北一路跟草原人打过来的,这么忠勇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反贼呢?看看,看看您这胳膊上的疤,怕不是草原人的弯刀给砍出来……” “那是我前几天去茶铺门口逗猫的时候,被猫给挠的。” 杜乘锋尴尬的收回胳膊,他实在是顶不住这老太监的抚摸。 好在老太监也发觉了杜乘锋的这份不适应,便干脆讪笑着退了回去,只是那眼神却还总往杜乘锋的身上瞟,看得杜乘锋一阵恶寒。 “商量个事,你能先转过头去吗?” 挠了挠头,杜乘锋决定还是直接提一下意见。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咱家只是未曾见过壮士这样的雄壮的汉子……不是。” 眼见得杜乘锋已经气得抄起了大戟,老太监连忙摆手解释。 “咱家只是心生向往而已,毕竟壮士你也能看出来,咱家从小就割了,算不得男人,自然没办法生得这么雄壮,看到壮士这模样,就总会心生遐想,若是咱家也能如此壮硕,那会是个什么样子……” “啊这。” 举起的大戟挥不下去了。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这老太监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像之前的沂州统兵都督钱瑾一样,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爱好——可现在看来,这老太监也是个可怜人,倒也没到需要一戟打死的地步。 不过有了这一茬意外之后,双方之间倒也更熟络了一些,杜乘锋这边本就是很好说话的,老太监那边也已然放下了宫中之人的架子,刘博伦这里正好也有存酒,一时间竟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而在这一晚的酒宴过后,老太监便也再一次找上了杜乘锋。 这一次,老太监是来催杜乘锋走的。 虽然建安朝堂那边已经决定了封赏,但这个封赏到何种程度,还是需要再判断一下才能做决定——最主要的是,至少要先看到杜乘锋这个人才行。不然只凭殿上那几个字,谁又知道该封什么,该赏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杜乘锋这边都是要再去建安走一趟的,双方交流一下,这样那边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封赏也才能真正的落下来。 “所以一定要去吗?”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我这出远门才刚回来,又要跑,就不能让我歇一会吗?” “这……您要歇息,咱家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 老太监咬了咬牙,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但如今这朝堂之上也不太平,那奸相虽已伏诛,但是那奸相的残党还隐藏在暗地里,只靠陛下自己,终究还是独木难支,还请壮士为了这大陈,为了这天下苍生……” “他搞不定是他自己不行吧,这关我什么事?” 杜乘锋挠头挠得更厉害了。 他又不认识那什么南陈皇帝,为什么要上赶着跑去给人家干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为了这大陈天下,可他又不是陈人,这大陈天下跟他有什么关系? 至于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 他没有那么傲慢。 就算有了点本事,他也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已,他不觉得自己能替谁做决定,更不觉得自己有了点本事,就能去做什么救世之人,去拯救谁谁谁。 人活一世,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来拼出一条前路来,至于依靠外人的话,那也只会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枯。 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但这个出路,却远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 杜乘锋自己是走了一遍的,所以他才更清楚,这条路到底有多么的艰辛。 有些时候,这条路,甚至都可以说是杀出来的。 “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摇了摇头,杜乘锋叹息一声。 “如果只是为了帮助伱们的那个皇帝,那这件事还是算了吧。他如果自己都没办法让自己变强起来,那谁去了都救不了他的。” “这……” 听到杜乘锋如此直白的拒绝,老太监一阵沉默。 虽然他也曾想过,自己会面对何种说辞,可眼下杜乘锋给出的这份答复,却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毕竟事实也确实像杜乘锋说的那样,若是皇帝陛下做不到自立自强,就算他这边能把杜乘锋请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那……就打扰壮士了。” 思虑片刻,老太监最终还是一声长叹。 “既然壮士不愿出山,那咱家就自己去那藏兵阁,把您那份护国神兵领出来,虽然咱家已经年老体弱,比不得您这般悍勇,但咱家就算舍了这条性命……” “等会?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护国神兵?” 杜乘锋登时便不困了。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没迟到,我去歇了,大家明天晚上见。 (本章完) 第152章 心中亦有惑 自从磨了那杆楚人的霸王戟之后,杜乘锋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按照他原本对于煞气的粗糙理解,这个世界变强的最快路径毫无疑问就是杀人,通过杀人来让兵刃积累煞气,然后再通过执掌兵刃来获得这份超凡的力量——可是按照他最近观察到的一切情况,这却并非是唯一的办法。 不管是泰阴山神庙里,那个盗墓贼对于修仙的执着,亦或者刘博伦对于私酿酒的执着,当然还有最明显的,阮山涛通过自己念书就念成了强者,这些人走的却都是另一条不同的路线。 就像楚人大戟上记载的那样,强悍而坚定的意志,甚至可以改变现实。 所以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既然强悍而坚定的意志已经能够改变现实了,那么人们为什么还需要用兵刃呢?大家直接想想办法,修一些什么都能办到的神奇法术出来,然后用法术对着轰不就好了吗? 但很显然的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走上这条道路,是他们真的不喜欢吗? 杜乘锋总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些其他的,他不知道的缘由。 更何况,杀人就能变强这件事,本身也还存在着一些问题——以前的话,他只能算普通的强壮,没真正练过什么,武艺也相对稀松,所以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可现在的话…… 若是他不带兵刃,空手就将人给打死了,那这个煞气又该怎么算?是融入某个兵刃?还是说累积在他身体里? 不知道,杜乘锋不太清楚这里面的问题。 明明有了一身本事,也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些了解,但随着知道的越来越多,但他却总觉得自己知道的反而越来越少。 但想要继续变强,想要真正得到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又必须要去了解这些东西。 当然,虽然就理论上来说,他随时都能杀几个人做做尝试,但用人命来做试验这种事,总还是有点不对劲——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又不是什么疯人科学家,就算再怎么想要探究力量的来源,但活体试验这种事,终究还是有点悖于他的道德观念了。 “所以这种事还是看缘分吧,万一有那个需要弄死的呢?” 虽然杜乘锋这边也想弄明白,这煞气,意志,乃至于兵刃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在过程方面,他却一向都是豁达的。 毕竟这个世界或许缺别的,甚至有些缺德,但找死的人,却是从来不缺的。 而眼下,就正好有这么一个。 “所以你又要杀一次皇帝?” 听到收拾行装的杜乘锋这么说,刘博伦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你就不能消停几天吗?” “不是为了我自己。” 这样说着,杜乘锋抽出了那柄无锋之剑。 如果说阮老头的遗憾是在关键时候没能勇上一把,只能通过退而求其次的方式来实践自己的仁义,那么这柄剑的遗憾就是阮老头为什么没有勇上那一把,为什么没有像年轻时候那样,拎着剑去让皇帝明白明白什么叫仁义。 而现在,作为继承了这柄无锋之剑的人,杜乘锋当然要实现这柄剑的愿望。 他是不懂什么叫仁义,不过这不妨碍他过去给那皇帝来上一剑,至于仁义的事情,让剑自己去说明白就好。 “老头他……哎。” 听到杜乘锋只是要去完成阮山涛的遗愿,刘博伦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没有再做什么阻拦。 “我还以为你是贪恋那宫人说的护国神兵……” “什么贪恋?那本来就是我拨乱反正的奖励,这是我应得的。” 杜乘锋一脸正色。 “不过伱这么说的话,怎么,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那种东西落不到你手里的。” 刘博伦想了想,还是对杜乘锋解释了一下。 所谓护国神兵,便是这大陈太祖立国之时,所使用的那十五柄神兵宝器,据说这些兵刃都是那些跟随大陈太祖的英勇悍将所遗留下来的,在这些猛将战死沙场之后,他们的佩兵却依旧护佑着这个国度,不管再怎么风雨飘摇,只要还有人能拿起这些兵刃,大陈就仍旧屹立不倒。 当然,事实也证明了,这种保险不一定真的有用,比如遇到那种操纵人心的奸相,连皇帝都能被蛊惑到禅让帝位,那神兵宝器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拦不住这个。 但总的来说,起码在需要动手的情况下,这十五柄神兵宝器的地位,不亚于大陈皇室的传国玉玺。 “所以你觉得这种东西,可能被分给一个外人吗?” 说到这里,刘博伦叹息一声。 “大将军王彤一生忠君体国,用的也只是自己的佩刀而已。这样的人都没有被赐下神兵宝器,你又怎么可能拿到呢?” “也就是说,可能是个圈套?” 杜乘锋想了想。 “那皇帝觉得我杀了丞相不好,准备把我骗过去弄死?” “……不排除这个可能。” 咬了咬牙,刘博伦还是点点头。 虽然身为陈人的他,不太想在这件事上多议论什么,但一想到皇帝连禅让皇位给奸相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那好像又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总之,此行凶险,能不去的话,我还是建议别……” “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 杜乘锋登时就乐了。 他这边正愁没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呢,眼下正好有人可能要排着队过来送,这岂不是给了他一个尝试的机会? 当然,也正是因为此行凶险,所以他准备自己过去。 “总之,乡亲们如果有什么事,就靠你出主意了,遇到需要动手的时候,你就去找小崔,如果他不愿意帮忙,那你就跟他说,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说罢,杜乘锋便将自己那一大堆家伙式都装在了马背上,又将用布包了的大戟挂了上去。 他确实没有什么贪恋护国神兵的必要,毕竟严格来说,他手中的大戟,应该也是同样品级的东西。 他只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有机会,把那些护国神兵拿出来打磨一下。 毕竟大戟上的记忆磨损的有些太严重了,他没办法真正获取到这些神兵宝器的奥秘。 而这些隐藏在历史中的奥秘,往往意味着力量本身。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争取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黎明之微光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53章 第一滴血 “其实壮士还是可以带些家眷的。” 南下的路上,看着杜乘锋一人一马那孤独的身影,老太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当然,若壮士未曾婚配的话,带上些亲兵幕僚也是可以的,反正以壮士这拨乱反正之功,他们也都能得到封赏,更何况建康城内眼下也不太平,多些人手,也正好多些助力……” “你觉得我需要吗?”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但这份本该温和的笑容,由一个身高接近七尺的魁梧大汉做出来,却只令老太监莫名的胆寒。 是了,好像确实是不太需要,毕竟杜乘锋虽然没带什么人手过去,但却将兵刃带上了——这不禁让老太监想起了对方只身闯入宫禁,甚至在金銮殿上当场诛杀伪帝的壮举。 这样的人物,好像确实是不需要什么带什么亲兵和幕僚的。 遇到什么事情,直接动手杀过去,也就是了。 如果事情没解决,那就是杀的还不够多,反正只要将疑似目标都宰了,那事情也就结束了——很显然,面前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就是这么想的,可上一次出现这等凶残霸道的人物,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嘶……” 老太监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他隐约想起来了。 上一个这么凶残霸道的人物,还是当初的大陈太祖。 越是这么想着,老太监看向杜乘锋的眼神就越是不对了,毕竟根据皇室记载,昔日的大陈太祖,也是有着这样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形——当然,杜乘锋眼下的身量还是差了不少的,要知道大陈太祖后来可是长到了两丈有余,更是能同时掌控十五柄神兵,有着非人的伟力。 所以眼前的杜乘锋,又能掌控几柄兵刃呢? 要知道大部分人能掌握一柄凶煞刀兵,便已经是极限了,毕竟降服一柄凶煞刀兵,需要使用之人与那兵刃高度契合,而同一个人又不可能分裂出更多的思维,自然没办法掌控一柄以上的兵刃。 可是看到杜乘锋那鼓鼓囊囊,甚至还露着刀柄的马鞍袋,老太监却又迟疑了。 “这些都是我要磨的兵刃。” 察觉到老太监那带着怀疑的目光,杜乘锋开口解释。 “我是研磨匠师,之前也做过蓟州军械总管,多带一点需要研磨的兵刃,也很正常吧?” 他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毕竟在对于兵刃和煞气有了些了解之后,他也已经知道,自己眼下这能够同时操控多种兵刃的情况,恐怕不是很正常——虽然理论上来说,之前被他杀的那个谁来着,就是那个给他带来的大楚霸王戟的好人,也曾经展现过对于多种武器的使用,但那终究只是个例。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独自出门在外,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惹眼,没看那杆经常拿出来秀的大戟,都已经被他拿布包上了吗? 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这也算是重要的人生经验了。 “原来如此……壮士还真是敬业。” 想了想之后,老太监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倒不是杜乘锋这个托辞说的有多高明,主要是老太监自己也不太相信,真有人能做到同时操控如此之多的兵刃。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不就跟昔日的大陈太祖一样了? 然后老太监就不敢想下去了。 昔日的大陈太祖,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也正是因为那份非人伟力的余威,大陈才能绵延至今——不然按照昔日那乱世的规矩,兵强马壮就能当皇帝,那为了这一个皇位,大家怕不是脑浆都要打出来。 但是一个身高两丈的神仙当皇帝,那就没人能说什么了,除非这世间能再冒出另一个神仙,不然就没有任何人能撼动这份权威。 而大陈太祖那样的人物,这世间不会,也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了。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他们又没有皇室那高贵的血脉。” 这样想着,老太监便稍微安心了一些,在这几日的旅途中,也稍稍睡得安稳了些。 至于杜乘锋,他一向都是睡的比较死的那个。这倒不是他对老太监有多信任,而是马鞍袋里的厚重大刀一直都被他带在身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这玩意立马就会把他叫醒,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闹钟还好用。 就比如现在这样。 “看来这路上是不怎么太平啊……” 海州城外的客栈中,感受着胸口刀柄的滚烫,杜乘锋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才一睁眼,杜乘锋就看到一柄短矛正在往自己胸口凑过去,只看那矛刃之上沾着的奇怪液体,恐怕任谁来都不会愿意被这玩意擦上一下。 杜乘锋自然也是不愿意的,所以他一把便攥住了矛杆,反手便将这杆短矛捅回了床边那黑衣人的身体里。 该说真不愧是好毒药,那黑衣人半句话都没说出来,人就已经断气了。 只留下拎着短矛的杜乘锋,懊恼地拍着脑袋。 “哎,我怎么就忘了要空手把他打死呢?” 但眼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就算他把这尸体的脑袋拍成八瓣,也没办法验证他的想法了。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别的收获。 手中的短矛看起来颇为精致,矛刃也被打磨得极为锋利——但最妙的还是这短矛的杆子,这种套筒式的伸缩杆子明显是为了便于携带才做成这样的,平日里收拢起来,也就是个匕首大小,但需要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抖,就能化为一杆三尺多长的短矛。 这明显是专门为了刺杀才开发出来的道具,天知道这柄看似小巧的兵刃之上,到底沾了几条人命。 沾过人命的话,这事就好办了。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将地上的尸体搬到一边,杜乘锋便拿出了自己随身的那套磨刀石。 虽然没带李木匠做的那个板凳,磨起东西来总有些不爽利,但久违的研磨还是让杜乘锋颇为振奋。 于是,在用尸体身上的衣服擦干了锋刃上的毒药后,杜乘锋便将这杆短矛,搭在了磨刀石上。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休息了,大家晚安,明天晚上见。 (本章完) 第154章 伸缩短矛 锋锐的刃口是一个杀手的操守,兵刃是一名刺客的坚持。 伴随着逐渐的打磨,杜乘锋也逐渐感受到了,这柄短矛的一生。 和他之前想的一样,这柄短矛还真是刺客用的,不过最早使用这柄短矛的,却并非是眼前这名刺客。 短枪的第一任主人是个老头,长得平平无奇,丢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天生就是个干刺客的料子——唯一的问题是,这老头本身却没学过什么刺客功夫,也就是家里老伴生病,缺这么一大笔钱财,才跑去给人当死士,干些杀生害命的勾当。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于是老头在被金主点拨之后,便找铁匠打造了匕首模样的矛刃,又自己配了杆子,这才攒了这柄短矛出来。 由于没学过什么刺客功夫,老头也很难做到潜行暗杀,基本每次刺杀,老头都会暴露,然后那些被刺杀的目标就会拔出刀剑,看着拿着匕首的老头呵呵直笑。 一寸长一寸强,可不止是说说而已,刀剑打匕首,难道还能输吗? 然后他们就真输了,突然伸长的手柄直接将刃口送进了他们的胸腹。 死人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因此也没人知道老头的匕首能变长,但随着老头做事的次数越来越多,人们便也都知道了,有个杀手最擅长这种以短胜长的绝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老头的金主,派人过来给老头传了话。 “你名气大了,以后做事也就容易被人认出来了,要不这样吧,你退下来,招点人手,让年轻人也历练历练。” 自此,在那位不曾露面的金主的点拨下,老头便光荣退休,从一个给人干脏活的死士,直接变成了统领着一群杀手的中间人。 而他那柄伸缩短矛,也被他传给了一个他最看好的年轻杀手。 和死士出身的老头不同,这个年轻杀手出道的时候,时代却已经变了,隐藏在暗处的阔佬们不会再一对一的找死士为自己卖命了,而是会去一些杀手组织里挂单——毕竟养死士多少是要点人格魅力的,但雇杀手却只需要给钱就行。 在杜乘锋看来,这也能算得上是某种产业下沉。 作为一个过来人,老头也曾劝过这个年轻杀手,有些时候要懂得适可而止,别做得太过——但年轻杀手却正是轻狂的年纪,正是想要出风头的时候,出名都来不及,又哪里会在意老头的告诫。 尤其是在有了伸缩短矛这柄利器之后,年轻杀手更是立志要扬名立万,靠着一身刺杀本事,闯出一番天地来。 而这个年轻杀手也确实做到了。 靠着这支神出鬼没的短矛,年轻杀手精准的猎杀着每一个目标,就算偶尔会被发现,只要拉开杆子,他便也不会在兵刃上吃什么亏——但与那老头唯一不同的却是,这个年轻杀手完全没有隐藏这柄短矛的意思。 又或者说,他本就存了用特立独行的刺杀方式,来为自己扬名的心思。 “就像杨胖子用大砍刀杀猪一样。” 杜乘锋倒是很能理解这个想法,酒香也怕巷子深,就算有一身本事,别人看不到那也是白搭——所以把噱头先搞起来就是很必要的了,至于这个噱头能不能真的有用…… 杜乘锋只能说,杨胖子自己在家里杀猪吃肉的时候,也都是好好放血,不整花活的。 但很明显,年轻杀手这个噱头是真的有用,很多被刺杀的目标就算知道他有一柄伸缩短矛,真打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针对——毕竟这玩意除了伸长之外,还能收缩。在年轻杀手的运用之下,这杆短矛简直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杀生害命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靠着这柄短矛,和年轻杀手自己琢磨出来的配套功夫,年轻的杀手很快便闯出了名气,可就在他想要回去找那将短矛传给自己的老头,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战绩时,却发现那老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搬走了,连封书信都没给他留。 于是这年轻杀手,干脆继续杀了下去。 只是小有名气肯定不够,他还要继续爬上去,还要爬的更高,他也想要豪宅宝马,也想要妻妾成群,他想要的东西可太多了,又怎么能在这里停下呢?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杀得多了些。 煞气折磨着这个年轻杀手的精神,贪恋太多的年轻杀手也没能做到坚定自己的意志——于是,在一场失败的刺杀之中,这个年轻杀手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怪物,那个蜘蛛模样的怪物吐着毒蛇的信子,在建康城中掀起好一番祸乱。 不是没人想过制伏这怪物,但和其他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不同,这年轻杀手化成的怪物却很懂得如何隐藏自己,虽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但那一身刺客的本事却在他身上体现的更加圆融,就连擅长捉拿贼人的捕掠人,都没能发现这怪物的踪迹。 然而,还是有人在建康城那四通八达的地下甬道中,找到了这个怪物。 那是昔日将短矛赠给他的老头。 只不过这一次,老头却端了一杆长枪过来。 年轻杀手化成的怪物,隐约想起了一些关于这老头的记忆,双方既然有些缘分,那它当然是要给这老头展现一下他这些年历练出来的本事——于是,十二条瞬间伸长的蜘蛛腿,便刺出了一片密不透风的网,直奔老头而去。 只靠一柄长枪,不可能挡得下这种铺天盖地的攻击,至于反击……那柄长枪怎么可能刺得进来呢? 但就在怪物的眼中,那柄长枪,真的刺进来了。 就在老头刺出枪刃的那一刻,这柄长枪却突然变得如同绳子一般柔软,锋锐的枪头只是几个拐弯,便将怪物钉死在地上。 “能死在这柄护国宝器之下,你也该知足了。” 这样说着,老头叹息一声,从怪物身上捡回了这柄短矛。 也就是这个时候,旁观的杜乘锋才知道,这柄伸缩短矛,本就是对于那杆柔软长枪的拙劣仿制,当初那位深藏不漏的阔佬点拨老头,本就存了考察的意思,而老头在通过了考察之后,便也就有了使用这柄软藤枪的资格。 仅仅只是资格而已,这这杆枪可不算是老头的,就像这次一样,用完之后,还是要再交回去的。 交了软藤枪之后,老头带着伸缩短矛,便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之中,白日里他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老大爷,和蔼可亲,可到了夜里,他就会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杀手中间人,继续为某个深藏不漏的金主操持着这份杀生害命的买卖。 而到了最近,老头这边接到一单活计,说是要找人去刺杀一个从北边沂州来的高手,那个人之前甚至杀过伪帝贾温。 目标是谁,做过什么,老头是不管的。作为一个死士出身的人,他只知道做事就是做事。 但是在那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被派出去之前,老头在想了想之后,还是将这柄重新打磨好的伸缩短矛送了出去。 “一定要成功。” 老头这样嘱咐着。 这名被派出来的杀手确实称得上训练有素,起码在杜乘锋来看是这样的,对方一路摸到海州,直到摸到他和老太监落脚的客栈,甚至就住在他们两个的隔壁,他们两个都没能察觉到任何东西。 而在夜深了之后,这名杀手便拿着那柄喂了毒的短矛,一路摸进了房间。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动静,这个杀手简直如同一道不存在的鬼影,就连气味都已经做了遮掩,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的踪迹——但本着安全起见,这名杀手还是将提前短矛展开,用以增加攻击距离。 这是万无一失的一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失手的。 可就在这必胜的时刻,躺在床上的杜乘锋,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更送到,我继续去码字,第二更争取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55章 弓与箭 “原来是个猴版……” 磨刀结束的杜乘锋看着手中的伸缩短矛,不禁一阵挠头。 原本他还以为,这东西能被拿来对付他,那或许会是什么神兵宝器——但事实却证明,他只是猜对了一半,这东西只能算是神兵宝器的仿品,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劣质的仿品。 真正的神兵宝器,他刚刚在磨刀的时候却也看到了,那一杆软藤枪,就算对于煞气外放的水平也是极为凶险的,就比如他这边劈出去几道刀光,但对面的长枪却拧了三个弯捅进来了,那片刻的错愕之下,却已经足够他被捅穿喉咙了。 并且,这还是那软藤枪没展现出其他威能的情况下。 他这边的兵刃都能劈出刀光,那软藤枪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一些特殊手段——只可惜那个年轻杀手化成的怪物实在是太菜,那老头只是提枪一捅,就把它给捅死了,老头那边是方便了,可杜乘锋这边也少了一个窥视神兵的机会。 不过,他至少也算是看到了,那十五柄护国宝器中的一柄,究竟是什么样子。 “确实是好东西啊……” 想起那柄软藤枪,杜乘锋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心动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便克制住了这份贪念,毕竟那枪又不是他的,就像临走前刘博伦说的那样,若是他真的有了贪图宝物的心思,那很可能一脚踩进某个未知的陷阱里。 老话说得好,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与其这就开始贪图那大陈皇室的护国宝器,还不如先看看自己这次有什么收获。 首先是这杆伸缩短矛,虽然比起软藤枪来说,这玩意撑死只能算个玩具,但玩具也有玩具的用处,起码就这小巧的样子,完全可以被他塞进旧袍子里,跟那些剩下的刀子混在一起,但那需要的时候,只要拿出来,抖一抖就又是一杆短矛。 并且他还收获了一套这短矛的用法,必要的时候也算是能拿出来撑撑场面了。 但要说这次最重要的收获,那还得是这份刺客的经验。 如何追踪,如何踩点,如何隐秘的刺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撤离——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什么时候能抬价,什么时候转外包,什么样的说辞能让雇主多交点定金,这些对于杀手来说称得上是安家立命的本事,此刻却都已经被杜乘锋学了个明白。 而在融汇了他以前的一些知识,比如猎人的追踪技巧,又或者说地痞流氓的讹诈技术之后,杜乘锋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某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 物品上的收获,技术上的收获,这已经让杜乘锋颇为满足了,只能说晚上不睡太死还是有好处的,上天眷顾每一个熬夜的人。 更何况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信息上的收获。 “这就已经有人要买我的人头了吗?” 回想起之前磨刀时候,看到自己被挂上悬赏的样子,杜乘锋不禁笑了起来。 至于笑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身价够高,要知道崔远之前在兖州,也只是被一群人挂了十金的价格。 但他在建康那边,脑袋却已经价值千金。 当然,对于一个杀过皇帝的反贼来说,这个价格看着有点少了,但对于杀手来说,这却已经是极为破格的顶尖数目——所以杜乘锋几乎可以预料到,在去到建康的这段路程里,过来找他麻烦的杀手恐怕会络绎不绝。 就像现在这样,他刚出现在窗口,便有冷箭对着他射了过来。 杜乘锋可是练过的,自然能随手接下这支箭矢,而在片刻的思考之后,他便将箭矢反手掷了回去。 这也是他想过有段时间的经典问题了,虽说在这个见了鬼的世界里,能做到煞气入体就已经有了格挡弓箭的实力,而在煞气外放之后更是已经视远程箭矢为无物,但强弓劲弩这种东西,终究也还是能杀死人的。 所以问题来了。 强弓劲弩杀人之后,所带来的那份煞气,是算在弓弩上,还是算在箭矢上? 以前的话,杜乘锋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又不用弓弩,这种事跟他无关——但现在的话,本着对于煞气的研究,他也需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这一次,他是记住要试一试了。 但试验的结果却比较微妙,明明那刺客是被他回手掷出去的箭矢给钉死的,但是煞气却莫名其妙的落在了弓上——可问题是,弓一直都在刺客自己手里,杜乘锋连碰都没碰过。 “这不应该是箭杀的吗?怎么就算在弓上了?” 杜乘锋一阵挠头。 只是个例,不太好做总结,于是取了弓箭的杜乘锋便回到了客栈中,继续蹲点钓鱼。 虽然他也有了草原人的一些射箭技艺,但他在射术这块却是有些不准的——究其根本,主要是那些草原人自己也不真就是百发百中。不过这弓箭生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投掷方面一向都是有准头的,尤其是杨三郎舍身祭刀之后,他的投掷水平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所以在选择用自己来打窝之后,只是小半夜的功夫,杜乘锋就又凑出一个十连来。 十具尸体摆在地上,突出一个整整齐齐,而在经历了十次对比之后,杜乘锋也确认了,就算他是用手掷箭,那煞气也会落在身边的弓上。 很显然,这中间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分配机制,至于为什么会落在弓上,这个还需要他继续研究。 不过这份研究在海州是进行不下去了,一晚上多了十几个死人,还都是奔着钦差去的,海州统兵都督吓得胡子都白了,天一亮就把杜乘锋和老太监礼送出境,一天都不敢让他们多待。 出了海州再往南,就需要坐船了,一个淮水,一个大江,这些都是要坐船才能过去的。和习惯了坐船的老太监不同,杜乘锋这边却是没怎么坐过船的,甲板之上难免颠簸,只是站稳就已经很需要本事了,杜乘锋却突然的发现,自己这一身战力,竟有大半是发挥不出来的。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却已经有十余名刺客潜在水下,凿穿了船底。 第二更送到,今天继续四千字歇一天,健康作息健康生活。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 我去歇了,当健康人,大家晚安,明天晚上见。 (本章完) 第156章 兵刃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有经验的刺客,往往会选择在人们最为放松的时候发起偷袭。 最常见的自然是睡觉的时候,睡梦中的人几乎是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当然,由于这个弱点太过明显,很多人自己也会提前做些准备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然而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刺杀的目标有办法,刺客自然也有对策。 就好像现在这样,刺客们选择在吃饭的时候动手。 作为钦差,老太监回去的时候自然不会坐什么普通的小船,眼下这艘渡船不仅宽敞了许多,路上还能吃上些水产河鲜,虽然在杜乘锋的执意要求下,原本应该生吃的鱼脍硬是被放上小茶炉煮熟了,但老太监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指责杜乘锋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 “主要是生鱼肉的话,里面可能有寄生虫。” 看着老太监那副惋惜的样子,杜乘锋觉得自己有必要科普一下健康知识。 “就,那些虫卵虽然小到眼睛看不见,但是吃下去之后还是会在身体里长起来,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的,那些修持佛法的和尚们也曾说过,佛观一滴水,八万四千命。”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老太监不禁连连点头。 “想不到壮士居然还懂得佛法……也就是说,这开水煮熟,就是消解煞气,超度往生之道?” “……你就当是这回事吧。” 杜乘锋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多解释什么了。 人没办法理解到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他想要完整的把这件事给老太监解释清楚,恐怕非得手搓一个显微镜出来,让老太监自己亲眼看看才行——但这明显太麻烦了,只是吃个饭而已,何必较真到这种程度。 所以就让老太监保持现在这样的认知就好,虽然这个事本身和什么佛法没啥关系,但起码从结果上来说,老太监也算是理解了鱼肉要做熟才能吃这件事。 “所以你倒是吃啊,抖腿干什么呢?” 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杜乘锋招呼着老太监。 若是在陆上的时候,这点些微的小毛病,杜乘锋也不会在意,可眼下在船上,老太监那边若是抖腿的话,整个甲板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搞得他这边饭都吃不利索了。 要知道他眼下一堆家伙式可是都在船上,从战马,到马鞍包,还有那一堆家伙,若是一个不小心有点什么东西落到水里……那可太吓人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吃好这顿饭,他也要说一声。 但在听到了杜乘锋的提醒之后,老太监这边,却同样也是一脸疑惑。 “咱家没抖腿啊?” 老太监很是不解,要知道他可是从小入宫,基本的礼仪规矩都是刻进骨子里的,虽说眼下不是在宫里,能稍微放松点,但他也不可能干出这种吃饭时候抖腿的事情来啊。 “等等,伱是说这船在晃?” 老太监突然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操船的船夫却已经趴在船边,大喊起来。 “船漏水了!有人凿船……” 话还没说完,一柄飞刀直接钉在了船夫的喉咙上。 与此同时,水下冒出的那些黑衣人也将飞镖投向了杜乘锋和老太监这边,几十支飞镖铺天盖地,场面煞是唬人。 但也仅仅只是唬人而已,这些从水中打出的十字飞镖或许能戮害普通人,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他们两个却是差了太多了——杜乘锋这边甚至懒得拔刀格挡,只是撩起袍子一卷,那些飞镖便都被藏在旧袍子里的老旧短刃给挡了下来。 而老太监那边,更是双手探入袖中一扯,便有数十道坚韧丝线凌空将那些飞镖卷落,甚至反手将几只飞镖卷了回去。 看着河水里漂起来的血花,杜乘锋眼都直了。 “你这家伙式倒是有点意思。” “宫里不能擅自佩戴兵刃,咱家又要在关键时候护住主子,才学了这点不入流的玩意,倒是让壮士见笑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只看这老太监操纵丝线的熟稔模样,这丝线上的功夫,显然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武艺。 于是,在杜乘锋与老太监二人合力之下,想要顺着船边突袭上来的几个刺客只是片刻就已经被杀了个干净——然而他们这边是杀爽利了,可那漫进船里的河水,却也已经没过脚面了。 “这……” 看了看即将沉没的渡船,又看了看还在船上的战马和兵刃,杜乘锋一时间竟不知到底是不是该跳船。 若是从船上跳下,他或许是能活命,可这一堆东西外加战马,却都要落进水里了。可若不跳船的话……难道他要陪着这条即将沉没的渡船,一起葬身河底?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真正的意识到,这渡河之举,到底是多么的凶险。 这涛涛大河,眼下却是比任何兵刃都要来的更为犀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太监却摇了摇头。 “无妨,且让壮士看看,咱家的本事!” 这样说着,老太监十指勾线,疯狂舞动,一时间竟硬是凌空用丝线编织出一叶扁舟! “上船!” “了不得!” 杜乘锋连忙牵马换到了小船之上,甚至连刚才没吃完的鱼片都一块端了过来。 而在他过来的不久之后,背后那条渡船,也逐渐沉入了水中。 看着还没完全沉下去的船顶,饶是杜乘锋有着一身勇力,此刻也不禁有些后怕。 此时此刻,他竟有些庆幸,那些刺客之中没有冒出来什么擅长水战的高手,若是这船直接被煞气撕开,他当场落入水中,那他真的还能活着出来吗? 河水,居然也可以被当作武器。 甚至还是最为凶险的武器! “除非我能找到战胜河水的办法……” 看着船外的滔滔大河,杜乘锋握紧了手中的霸王戟。 “不够,还是不够。” “壮士,你怎么了?” 身上不着片缕的老太监抱着膀子,蹲在小船的一角。 “那贼人不是都已经被杀光了吗?” “没事……”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杜乘锋的脸色仍旧阴沉如水。 这条道他走过,他可是还记得的,在这淮水往南,还要过一条大江。 第一更送到,今天久违的训练日,就是有日子没练,体能下降了,抡的大锤都从12kg掉到10kg了。 今天最后一天的两章四千字休息,明天应该可以多来点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另外推一本书,朋友写的《时者为大》,书我还没看,也不知道写的什么故事,大伙有兴趣的话可以点进去看一下,回头说说写的有没有意思,没意思的话,我去私聊拷打他。 (本章完) 第157章 破水 接下来的几天的路程里,杜乘锋甚至都有些感谢那几个刺客。 以前的他是不会在意这个的,毕竟之前他去刺杀皇帝的时候,来回坐船也只是作为普通的乘客,没有谁会去刻意针对一个乘客,尤其是一个看起来拳头很大的乘客。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出名的代价了,背负着千金悬赏的他已然不再是什么普通人,因此即便是坐船渡河这种,对普通人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变成了极为凶险的杀局。 如果有这么一群人,时刻盯着你,准备弄死你,那日常生活中的很多行为,也都会变得危险起来。 但危险,很多时候也意味着机遇。 就像现在这样,虽然那一场渡河危险至极,甚至差点连他也陷进去,但那种借助环境作为武器的方式,却也给了他相当的启发——虽然大部分时候,杀人是需要用刀剑兵刃的,但这种不见血的杀戮,却往往来的更为骇人。 这么想的话,难怪草原人南下的事情,这南陈朝廷看起来一直都不怎么着急,有河水江水作为天险,北边那些骑马的草原人还真不一定好打过来。 “可惜河水不太好拿来磨,不然若是把那条大河当作兵刃的话……”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杜乘锋也只是想想而已了,若是能将那河水当作刀刃来磨的话,如此巨大的工作量,天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说,如果河水淹死了人,那又该怎么算呢?” 于是,在思索越来越多之后,冒出来的疑问也就越来越多了——比如给人来了一刀之后,那人却淹死了,那这份煞气算刀的还是算水的?又或者连刀都不用,就干脆把人拖进水里淹死,那这煞气是算水的,还是说算徒手击杀? 若是徒手击杀的话,煞气会算到人的头上吗? “这个还没试过呢。” 杜乘锋一拍脑袋,他又忘了这一茬了。 求知的过程总是带点坎坷的,一方面是事情未必会多顺利,另一方面则是自己也未必记得住——好在老太监这几天也没来打扰他,那老太监正在忙着将拆下来的丝线重新编回官服的模样,倒是杜乘锋留出来几天静下来思考的时间。 但这思考的时间,也仅仅只是几天而已。 过河都会遭遇刺杀,过江就更会有刺客了。即便这一次,老太监那边已经找了扬州的府兵用战船从旁护卫,但那些潜入江水中的刺客,还是一路乘着小舟摸了过来。 价值千金的高额悬赏已经让这些刺客彻底疯狂,他们甚至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江水卷走。 “他们过不来的。” 杜乘锋的身边,老太监眯起了眼睛。 “这种小船根本不可能靠近我们,府兵的战船能把他们碾成……” 话还没说完,老太监却噎在了原地。 只因为,远处的小舟上,竟飞出了数十道,凌厉刀光。 老太监下意识的抽出丝线想要格挡,但那些刀光的目标却并非船上的人——凌厉的刀光斩入水下,在船只的底部撕开了数十道口子,这一刻,不止是那些府兵们的战船,就连杜乘锋眼下乘坐的渡船,也已然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当场散架。 “破浪刀王文远!那些刺客居然把他也请来了吗!” 老太监脸色瞬间惨白。 破浪刀王文远,也是建康城附近有名的高手了,年纪三十有余,便已经坚定本心,达到了煞气外放的程度,军中对其几次征召,但却都被其婉言相拒,直言自己是乡野村夫,更适合在民间过些散淡日子。 可现在,这个自称是乡野村夫的王文远,却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甚至对着他们举起了刀。 当然,若是在岸上,老太监却是不怕这王文远的,对方是高手没错,但他也是,真要生死相搏,丝线对战刀,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可现在的话,老太监却意识到了,这所谓的破浪刀法,压根就不是什么陆上刀法。 这分明就是一套水战技巧! “这王文远居然敢对官军出手……那建康城中的败类们,怕不是已经撕破脸皮!” 嘴上咒骂着,但老太监手上却没停下,只是片刻,老太监就再一次不着片缕。 而那已经被编成官袍的满身丝线,也再一次化为一叶扁舟。 “壮士!先上船!” 老太监招呼着杜乘锋,即便他自己也知道,这丝线编制而成的小舟,面对那王文远的破浪刀,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但就在老太监这边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却看到,杜乘锋摇了摇头。 “壮士你……” 老太监还想开口,但整个人却已经怔在了原地。 只因为,在他的视线中,杜乘锋的双眼,正泛着诡异的光。 “嘘。” 杜乘锋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正在想事情。” “伱……” 老太监正准备说什么,却看到杜乘锋已经拿起了旁边那长条的布包。 包在大戟上的布条散落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样说着,杜乘锋抡起了大戟。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我也能。” 嗡—— 喧闹的战场安静了。 什么刺客,什么破浪刀,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 连同着面前的江水一起。 曾几何时,老太监在渡江的时候也曾想过,若是在这江上修一座桥,那来往行人会不会方便许多——但很显然,这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要知道以一些大河的跨度,想要修桥就已经极为不易了,更何况眼前这条堪称天险的大江,这里怎么可能修的了桥呢? 可现在,老太监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座桥。 又或者说,那条裸露在江底的,顺畅通路。 “还不太够……” 就在老太监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那柄大戟却再一次挥了下来。 这一次,在那磅礴煞气的打砸之下,那些沉积在江底的软烂淤泥,也被彻底夯实。 “走吧。” 顺着水流一路落到江底,杜乘锋翻身骑上了自己的战马。 果然,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更让他安心。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休息的最后一天结束了,明天要继续尝试加量了,大家明天晚上见。 (本章完) 第158章 入宫 坚定的意志能够改变一切。 杜乘锋还记得,这是那杆霸王戟上所带着的某块记忆残片,那段记忆中的一老一少,很明显是昔日的楚国王室成员——而这也就意味着,这句话很可能代表着楚人对于煞气的研究,乃至于对其根理的总结。 但现在的话,杜乘锋觉得,这句话,或许还有另一个说法。 那就是,霸道的意志足以蹂躏一切。 亏着他在渡江之前还苦思冥想了好几天,要如何在水中作战,长戟在水里施展不开该怎么办,炽焰刀刃在水里会不会点不着,没尖没刃的方正之剑在水里会不会减少打击力度——他甚至考虑到了,若是自己能同时使用多种兵刃的事情暴露了,该怎么把这个事情圆过去。 但直到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来到船上开始直面敌人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所谓准备就是个笑话。 他这边还想着万一船底被凿穿,该怎么跳下水去奋勇搏斗,可对面这次却是连潜水都懒得做了——直到看到那劈波斩浪的刀光掀碎了船底,杜乘锋才意识到,他的思维方式,好像有些太过保守了。 那汹涌的刀光,隔着上百米都能劈碎渡船,所谓煞气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那他为什么还要讲道理呢? 更何况,他手中这杆大戟也不是喜欢讲道理的那种,只听名字就知道了,都已经被叫做霸王戟了,他的行径越是霸道无理,这杆大戟就会越开心——若是他认真的按照规矩办事,这杆大戟也就只能算是锋利一点的兵刃罢了。 可若他能做到足够的霸道,足够的狂放,那这杆大戟就会发挥出无可比拟的威能。 就像之前那一戟断江,放到以往,这是杜乘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恐怕连科幻作家都不会采用这种夸张的设定,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真的能行? “真的能行!” 那一刻,杜乘锋甚至感觉到了,手中大戟上传来的兴奋呼唤。 这支在向戎手中尘封已久的大戟,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向这世间展现自己的存在。 “区区江水怎么可能拦得住真正的霸者,这世间的一切都要为我让路!” “壮士,你刚说什么?” 与杜乘锋同行的老太监凑了过来。 “什么让路?” “没什么。” 杜乘锋挠了挠头,重新将大戟用布包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会,他才意识到,手中这柄大戟恐怕早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之间,对他施加了某种影响——就像之前在蓟北的时候,他拿了那把双手战刀之后,就总觉得杨家人是他的子孙辈一样,这柄号称霸王戟的大戟,在不知不觉之间,也让他产生了,某些变化。 首先就是性格变得张扬起来,明明他一向都是习惯闷声发大财的,可之前居然开始有了炫耀的冲动,而之后更是变得愈发冲动,甚至做出了只身南下斩首皇帝的离谱行径。 而现在,在他做出了一戟断江这份壮举之后,这杆大戟终于不演了。 又或者说,终于展现出了其原本的部分姿态。 曾经,杜乘锋还以为,这杆大戟之所以被向戎称作“霸王之戟”,是因为这杆大戟曾经被某个被称为霸王的人物所持有过。 可现在看来的话…… 这应该反过来说。 并非是某个霸王曾经持有这杆大戟,而是持有这杆大戟的人,都会在大戟的影响之下,走上那条霸王之路。 和他持有的其他兵刃不同,这杆大戟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且和其他兵刃那种,愿意与他合作不同,这杆霸道的大戟更倾向于让他变成适合大戟的模样。 “那你还是先歇会吧。” 对于这种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影响自己心智的东西,杜乘锋多少还是有点挠头的。 主要是这种先给点好处,然后慢慢把人往某个方向引过去的模式,怎么听都有点像钓鱼先打窝。 当然,霸王戟对于这种行为是颇为不满的,但这对于杜乘锋来说没什么用处——若是以前的话,杜乘锋或许还会顾虑一下兵刃的感受,可现在他既然在霸王戟的影响下,开始有了些霸道的行径,那对待这霸王戟的时候,自然也会更霸道一些。 “什么?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够霸道?” 隐约感受到霸王戟所传递的信息,杜乘锋连连摇头。 “我不要伱觉得,我要我觉得。” 对霸王戟霸道一点,这也是霸道的一部分。 更何况他也不是只有这一样兵刃,这就是手里家伙多的好处了。在将大戟包起来之后,杜乘锋便又将那柄厚重大刀取了出来——感受着手中那久违的手柄触感,杜乘锋不禁放松了许多。 还是这把陪他最久的老伙计,最让人放心。 当然,杜乘锋换了兵刃这件事,老太监自然看得见,甚至还特意过来问了一嘴——毕竟对于杜乘锋能够使用多种武器这件事,老太监一直都有点怀疑的,一个能够使用多种凶煞刀兵却不发疯的人,这信息量着实有点大了。 但面对着老太监的疑惑,杜乘锋却只是摇头。 “你不觉得身上挂把刀,比扛着一个长条布包,看起来更潇洒一点吗?” “……???” 老太监一时语塞,他实在是摸不清杜乘锋这跳跃的思维方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倒是相对太平了许多,或许是那一戟断江的场面过于震撼,那些刺客们倒也不敢再过来了,少了刺客的骚扰,这行进路程便快了许多,快马加鞭之下,只是几天时间,两人便已经抵达了建康都城。 建康城中倒是还好,但皇宫之中却是不允许外人携带兵刃的,就在杜乘锋这边跟着老太监进宫的时候,几个御前侍卫竟围了上来,硬是要让杜乘锋将兵刃和战马都留下。 “这……” 看了看那几个御前侍卫,又看了看身侧的杜乘锋,老太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平心而论,为了安全起见,他是不希望杜乘锋带兵刃上殿的,可这一路上相处,他这边却也是知道了杜乘锋的脾性。 果然,三拳两脚之后,几个御前侍卫尽皆躺在了地上。 “我都已经修身养性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惹我呢?” 摇了摇头,杜乘锋直接纵马奔入宫中。 他突然觉得,稍微霸道一点,或许也不是坏事。 第一更送到,今天不是训练日,所以应该会多来一章。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隐者之秋的打赏,属于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下一章应该在十二点之前。 (本章完) 第159章 马踏金銮殿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立在殿中,死一样沉默。 对于让那个沂州的反贼殿前听封,他们本是不同意的,就算对方有着所谓的拨乱反正之功,但无论如何,那终究是一个反贼,甚至是一个敢于闯进殿中弑杀皇帝的反贼——虽然那皇帝本身就是篡权夺位的伪帝就是了,可让一个反贼出现在朝会上,终究还是有些太过离经叛道了。 可眼下他们就算有意见也没什么用,眼下这局面却是龙椅上那位皇帝陛下的主意。为了避免百官们的反对,那位皇帝陛下甚至绕过了朝堂,特意派了身边的亲信太监前去传旨。 这还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想法。 以往的时候,丞相贾温权倾朝野,皇帝更是对其信任有加,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当然,这是相对好听点的说法,说难听点,就是丞相贾温在挟天子以令群臣,在那个时候,这位皇帝陛下可是从没有过自己的判断。 可现在的话……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难道疯了不成? 想到这里,有些朝臣便已经暗自抬起头,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龙椅上的皇帝。 龙椅上的皇帝依旧是那副年轻的样子,天真无邪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或许让丞相贾温继续做皇帝,真的也还好,毕竟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看起来真没有什么人君的样子。 外面喧闹了起来,应该是那反贼进来了,很显然,他们这位陛下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龙椅上那位陛下为何要一意孤行到如此地步。 但很快,他们就没心思思考这些了。 只因为,一匹战马,已经冲入了大殿之中。 “谁!” 眼见得金銮殿上居然出现了战马,文武百官瞬间变陷入了骚乱。 “居然胆敢御前纵马!该当何罪!” “谁!” 马背上的骑手也转头四顾。 “谁说的!站出来让我看看!” …… 看着马背上那个身高接近七尺的魁梧大汉,朝臣们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了不站出去。 不站出去只是丢脸,但站出去可就真的要死人了——严格来说,像这种擅闯皇宫的贼子,一向都是交给宫内禁卫来处理的。而就在他们沉默的这一会,披坚执锐的卫士们也已经赶了过来,将那一人一马围在了殿中。 “下马!下马!” 卫士们敲打着盾牌,端着长枪,一步步逼近着。 但这仍旧没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马背上的魁梧身影摇了摇头。 “也好,既然你们这么搞的话……” “别动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那原本一直陪侍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却一路从殿外跑了进来。 “都别动手!这位壮士只是乡野之人,不懂礼数,所以才……壮士,行礼!快对陛下行礼啊!” “老子骑在马上,懒得行礼。” 这样说着,马背上的杜乘锋却已然抬起头,看向了龙椅上的年轻皇帝。 然而就在这群臣哗然之际,龙椅上的年轻皇帝却也抬起了头。 “爱卿何出此言!快赐座!” “……???” 这一次,不禁文武百官一片哗然,就连杜乘锋自己也有些没回过神来。 “愣着干什么?快给爱卿搬把椅子过来!” 这样说着,年轻的皇帝甚至站起身子,对着身边的侍卫踹了两脚,直到有宫人将椅子搬了过来,才算罢休。 看了看那张架在百官之前的椅子,又看了看满脸兴奋的小皇帝,杜乘锋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下马。 他有点摸不准这个皇帝的路数。 甚至来说,不止是杜乘锋,就连文武百官也有些摸不清这位年轻的陛下到底在想什么——要知道御前赐座,这可是连昔日的权相贾温都未曾有过的殊荣,眼下这位规格极高的礼遇,居然给了一个反贼,这简直……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 一些老迈的重臣已经看不下去了,干脆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而伴随着这些老臣的离去,越来越多的朝臣选择了退朝。 若是皇帝陛下之前的行为,还在他们接受的范围内,可面对如此嚣张跋扈的反贼,却仍旧御前赐座,这等窝囊行径,实在是寒了他们的心。 这甚至还不如丞相贾温在的时候,虽说那奸相也是嚣张跋扈,但至少还会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可现在的话…… “爱卿,看到那些离开的人了吗?” 就在那些老臣即将离开金銮殿的时候,年轻皇帝的声音却在他们背后响了起来。 “那贾温祸乱朝纲的时候,他们可未曾反对过,眼下贾温伏诛,他们却又不乐意……他们怕不是都与那贾温暗地里有过私通,甚至还支持过这篡权的奸相,背地里,说不定还会找爱卿去寻仇啊。” “……嗯?” 听得这话,原本想要拂袖离开的老臣们,却也走不了了。 这些老迈的大臣们惊愕的回过了头,重新审视着他们的皇帝,那年轻的面容依旧带着天真无知,甚至透着几分清澈的愚蠢——但这一次,这些老迈的大臣们却已经看透了这一层伪装的面具,看到了那份隐藏在内里的,更为幽邃的东西。 曾几何时,他们一度以为,是那丞相贾温在倒行逆施,在挟天子以令群臣。 可现在看来的话…… 到底是谁,挟持了谁? “诸位卿家,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朕呢?” 百官的视线之中,年轻皇帝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那贾温篡权夺位的时候,你们也从没有人反对过,不是吗?若是让诸位来清查那贾温残党,天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 这样说着,那年轻的皇帝却摇了摇头。 “当然,朕也知道,诸位爱卿或许是受了胁迫……所以诸位爱卿放心,朕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说到这里,年轻的皇帝顿了一顿。 “但是,也不会放过那些坏人。” 说着话,年轻的皇帝却看向了马上的杜乘锋。 “靠伱了,爱卿。” 第二更送到,两点之前应该还有一章。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60章 劈帝三剑 听到年轻的皇帝居然这么说,朝臣们的视线不由得集中到了杜乘锋身上。 关于杜乘锋这个人,他们只能接触到一个大概的信息,比如在蓟北出身,在沂州造反,还有与丞相府之间的那点腌臜事情,以及一些最近收集到的情报——但对于这个人的性格与行事做派到底如何,他们与杜乘锋素未谋面,却是不知道的。 可他们却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专门派人去了沂州。 皇帝将他最为信任的太监派去了沂州,皇帝面对一个马踏皇宫的狂徒也愿意赐座,而在一众老臣准备拂袖离去的时候,皇帝居然对着一个反贼说,靠你了。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换谁来都会多想。 尤其是,那篡位的伪帝贾温,也是被此人所杀。 难不成,这人真的是皇帝养在外面,潜伏已久的后手? 想到这里,不少朝臣已然战战兢兢,他们都是曾经支持过贾温的人,而剩下的朝臣们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他们也没有反对过贾温的行径——又或者说,贾温的行径就从来没被人反对过,毕竟这位丞相当初已经真正做到了权倾朝野。 可是,权倾朝野的贾温,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哪怕已经坐上了龙椅,贾温仍旧被人闯进皇宫里杀了。 整个过程,跟杀只鸡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刚刚登基的贾温还没有彻底接手皇宫的防务,但即便是作为丞相,贾温早年间也收拢了不少江湖高手,其中的一些佼佼者甚至都已经达到了煞气外放的地步,就连昔日的大将军王彤也饮恨在丞相府中。 然而即便是那些煞气外放的江湖高手,也没能保住贾温的性命。 “嘶……” 这一刻,那些老臣们看向年轻皇帝的眼光,再一次变了。 是了,他们终于想起来了,这大陈,终究是以武立国的! 的确,丞相贾温确实有过一时的意气风发,可不管他再怎么权倾朝野,其本身,终究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起码在这份绝强的武力面前,即便是贾温收拢到的那群高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所谓权谋,终究只是一时。 唯有这绝强的武力,才是一切。 “……等等。” 有老臣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眼前这个叫杜乘锋的汉子,确实展现出了极强的武力没错,可这份武力终究是杜乘锋的,又不是皇帝自己的——面对这种极度强悍的个体,他们的皇帝陛下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才将其收服了呢? 很快,他们便得到了答案。 只因为,杜乘锋从怀里拔出了一把剑。 “这……” 眼看着杜乘锋已经翻身下马,拎着那柄无锋无刃的怪剑走向皇帝,一些老臣已然惊得后背发凉。 他们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皇帝陛下,压根就没做到收服这个强悍的战将? “所以为什么你觉得,你说了我就要做呢?” 无锋之剑拎在手里,杜乘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皇帝。 嗯,看起来不显年纪,就是身板有些瘦弱了,起码这一身龙袍是没撑起来,看着更像个大号的猴子。 “伱刚才是在教我做事?” “爱卿,这是何意?” 眼见得那庞大的阴影已经居高临下的将自己彻底笼罩,年轻皇帝的话语间也多了几分颤抖。 “爱卿想要什么?只要朕有的,爱卿都可以……” “我要让你试试这个。” 这样说着,杜乘锋抡起了方正之剑,一剑便劈在了年轻皇帝的头上。 文武百官已经不忍直视,有些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但就算闭上双眼,他们也能听到那“嘭”的一声。 但在这嘭的一声之后,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没有预想中的脑浆迸裂,也没看到什么鲜血横流,年轻的皇帝仍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是双手抱着脑袋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雅观。 “……嗯?” 这一次,不止是朝堂上的群臣,就连杜乘锋也怔住了。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完全没留手的,再加上方正之剑本就很容易打出击碎的效果,被这一剑正面砸中,哪怕是煞气外放,也会当场被砸爆脑袋,变成一具无头尸体。 可现在,这年轻的皇帝不仅没死,甚至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 虽然眼下这皇帝捂着脑袋,一副痛苦的样子,但只要看过指缝就知道,这年轻皇帝甚至连血都没流。 “你这……” 杜乘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现在也算见多识广,终究也没见过这等场面——血肉之躯居然能硬抗兵刃,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真的能行? 这样想着,不信邪的杜乘锋干脆便又抡了两剑上去。 咣咣两剑砸在头上,那年轻的皇帝仍旧一点事没有。 反倒是殿中的群臣们,松了口气。 吓一跳,他们还以为要亲眼见证一场当殿弑君的惨剧来着,谁想到皇帝陛下居然没事——至于没事的原因,有些老臣却已经猜到了,毕竟那柄无锋怪剑实在是太过独特,他们中不少人对这把剑还是有些印象的。 毕竟他们中也有不少人,年轻时候是被这柄怪剑打过的。 阮山涛的仁义之剑,这件兵刃他们能记一辈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却也知道了,这是一柄无锋无刃的不杀之剑。 用不杀之剑来劈砍皇帝,这自然不会是什么弑君了,比起什么宫廷血案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告诫。 “原来是他吗……” 一片窃窃私语之后,不少朝臣已然想起了,当年那个古板刚正的老头。 那老头虽然为人刚硬,不留情面,但在举荐人才这方面,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就算眼下这些朝臣之中,也有几个是受过阮山涛恩惠的,眼下看到这柄熟悉的剑,又怎能不触景生情? “难怪这人会在关键时候回来拨乱反正,原来是跟昔日的阮司徒有着渊源!” 部分朝臣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看向杜乘锋的视线也变得和善了许多。 一个反贼,没人知道他会干什么,但是一个与阮老头颇有渊源的人,就能让大家安心不少了——毕竟阮老头一直都是个很讲道理的人,眼前这杜乘锋能拿到阮老头的剑,想必也是个刚正之辈。 只有杜乘锋看着手中的方正之剑,眉头紧皱。 迟来的更新,犯困犯到坐在电脑前面磕上头了,疲劳作业害死人,闹麻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赶紧去睡觉了,不然作息又要崩了。 (本章完) 第161章 超越肉体的极限 杜乘锋可以确认,这应该不是剑的问题。 如果是阮山涛自己来的话,这方正之剑或许还真有可能出岔子,毕竟在老头手中的时候,这柄无锋剑确实一个人都没杀过——但落到杜乘锋手里之后,这柄剑起码也杀过几十号人了,早已不再是什么不杀之剑。 更何况,这柄剑对于那年轻皇帝的杀意,甚至比持剑的杜乘锋都要重一些。 毕竟杜乘锋和那年轻皇帝又不认识,双方之间的联系也仅仅只是因为他那便宜老师,眼下来到建康砍这一剑,对他来说跟去厨房打死一只苍蝇也差不了太多——反倒是这柄方正之剑,对皇帝的仇恨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毕竟它原本的持有者就是因为皇帝的一声口谕,才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所以哪怕是为了这把剑,杜乘锋也要专程过来跑一趟的,不然的话,他担心这把剑哪天会蹦起来敲他的头。 可是,在杜乘锋专门跑过来一趟之后,这把剑自己,却没能做到。 杜乘锋很难形容那份手感,虽然他可以确认自己是打在了人体之上没错,但这份手感又像是打中了坚硬的金铁,又或者坚韧的橡胶轮胎——如果说一次击打,还只能算是个例,那么连续三次击打之后,杜乘锋已然可以确认,这分明就是某种特殊的护身之法。 “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功夫?” 杜乘锋莫名的想起了,他很久之前看的那些武侠中,那些什么都能办到的神奇功法。 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居然真的能行? “要想办法把这个弄到手!” 杜乘锋几乎本能地做出了决定。 随着日子的逐渐过去,杜乘锋对于这个世界也算是有些理解了,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杜乘锋也大概有了个基本的判断——如果一定要用个形容词来说明的话,杜乘锋觉得最好的词,莫过于“攻高纸防”。 所谓“攻高”,便是攻击力强悍,依靠着煞气这种不讲道理的神秘力量,大伙在战斗的时候简直凶猛如虎。但落到防御的时候…… 这就比较尴尬了。 煞气只会让人在挥刀的时候更迅猛,甚至打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煞气攻击,但这玩意对人体本身却没有展现出什么过多的强化来——虽然能做到煞气入体,确实可以有力量变大,速度变敏捷之类的效果,但它却没办法让血肉之躯变得更扛打。 别说煞气入体了,就算是到了更进一步的煞气外放,被人一刀捅在身上,也是会流血的,若是被捅到要害,当场死亡都不奇怪。 当然,为了保护这脆弱的血肉之躯,人们往往也会穿戴铠甲,但这铠甲顶多也就能防住一些普通兵刃,遇到一些承载着浓重煞气的凶煞刀兵,铠甲的防御力就极其有限了——若是遇到煞气外放,那厚重的铠甲跟纸也没什么区别,毕竟煞气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哪怕是一些没抗住煞气侵扰,当场化成庞大怪物的人,实际上增加的也只是肉量而已,血肉之躯仍旧是血肉之躯,依旧挡不下煞气外放的刀光剑影。 这也导致杜乘锋一直以来多少都有点危机感,比如他躺在房子里睡觉,这边睡的正香呢,那边两个高手打架,一路拆房破屋打过来——只要几道刀光飞过来,他这边又没来得及起床,那他当场就会死的不能再死。 可现在,他却找到了,能够让自己安心睡觉的办法。 只要防御力提上去了,就算有刀光劈过来也不怕,当然,杜乘锋也没指望全都能挡下来,可就算只能挡下一部分,能让他不会被当场砍死,他就能有反击的机会。 不过就算有着强烈的需求,杜乘锋也没有傻到一上来就开口问,那无疑是白给对方一个拿捏自己的机会,他可不想帮这年轻皇帝去做什么事情。 好在,他还有着第二种选择。 虽说身为皇帝,不一定真就多能打,但日常生活中肯定也会有对于武艺的习练——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要能够拿到这年轻皇帝使用过的兵刃,就能通过他独有的手段,窥探到这年轻皇帝隐藏起来的秘密。 当然,对于佩剑这种东西,他也不会直接索要的。 比起提出要求,然后讨价还价,他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 他要自己去拿。 “等等,爱卿,你是认真的?” 听到杜乘锋的要求,年轻的皇帝一时间也有些呆愣。 “爱卿你居然想要留宿宫中?” “你太缺乏教导了!” 杜乘锋一脸正色。 “看伱这瘦胳膊瘦腿,我劈你三剑你都没反应,这样怎么当得了皇帝呢!你这……你们看我干什么,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教导他吗?” 这样说着,杜乘锋干脆将手中的方正之剑举了起来。 “看到这把剑了吗!这是名宿阮山涛的随身佩剑!我可是他的亲传弟子!又怎么可能教不了人呢!” “这……” 看着眼前那比树干还要结实的粗壮臂膀,和那接近七尺的强壮身躯,还有那柄熟悉的方正之剑,不少朝臣此刻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竟如同彼时彼刻,他们都隐隐想起了,年轻时候遭遇的那份大恐怖。 他们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毕竟那柄无锋之剑真的让他们骨断筋折过。眼下唯一需要顾虑的,也就只剩下年轻皇帝自己的感受了。 但就在人们将目光转向年轻皇帝的时候,却看到这位年轻的陛下,已经两眼放光。 “太师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说着,年轻的皇帝却已经凑了过来,拉住了杜乘锋的双手,甚至触摸着杜乘锋的臂膀。 “居然,居然如此强壮……” 明明刚刚才挨了三剑,但这年轻皇帝却没有任何埋怨杜乘锋的意思,只看那一脸兴奋的神情,反倒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般。 “太师,朕已经决定了,今日太师一定要留宿宫中,朕必要与太师同榻抵足而眠,彻夜聆听教诲!” 第一更送到,等会还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206300083534404的打赏,感谢方幻打赏的盟主,诚惶诚恐,实在是破费了。 本来今天训练日,打算两更到头了,不过由于左肩拉到一下有点痛,也就没练,那就顺便盟主加更罢。 (本章完) 第162章 夜探深宫 虽然决定了要留宿宫中,但杜乘锋最终还是拒绝了那年轻皇帝关于抵足而眠的要求,顺带也推掉了那年轻皇帝想要找人来给他侍寝的事情。 一方面是没必要,再一方面是接下来的事情他更适合独自行动。 “应该差不多了。” 夜半三更之际,人们都熟睡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杜乘锋骤然睁开双眼。 翻检了一下自己那些随身装备,杜乘锋只从马鞍包中取出了撅断一半的厚重大刀用来防身,至于其他的东西,连同那匹战马,却都被他留在了卧房里——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杜乘锋也不想把战马也带进卧房,可真让别人把战马牵走的话,别说马鞍包中那一大堆东西,单是这匹陪伴他许久的战马,他都有些放心不下。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安居乐业,对一个属于自己的居所,会有着如此的执着,毕竟他挣下这点家当也不容易,每一件兵刃对他来说都有着颇为重要的意义,但他又不可能每次出门都把所有兵刃背上,他总得找个地方把多余的兵刃放起来。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世界之大,又有什么地方能称得上是绝对的安全呢? “所以,需要力量。” 这样想着,杜乘锋已然摸出了房间,几下攀爬便上了房顶。 严格来说,他这不算是第一次在这大陈皇宫中潜行了,毕竟上一次闯进深宫的时候,他就是一路潜伏过来的——虽然严格来说,上次潜伏的不是很好,甚至差点被发现了,但他毕竟把那几个煞气外放的目击者都干掉了,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没人看到。 但这一次,他却已经不会被人发现了。 事实证明,刺客功夫也有刺客功夫的好处,虽然这套技法用在战场上,怕不是一个照面就会被猛将冲死,可那些大开大合的猛将们也很难像杀手刺客一样,翻墙越脊却不发出半点声响。 这需要极其细腻的身体操作,和对脚下力道的精妙掌控,乃至于最为敏锐的神经感知。 只要使用得当,那就没有废物的技术。 就像年轻皇帝身上那份不知名的护身法门,最多只能让那南陈皇帝变得抗揍一些,但落到杜乘锋手中,却能补齐他眼下最大的短板——防御力提不上去,这一直都是他的心头之痛,虽说身上那件塞满了刀子的旧袍子也算是能挡些刀剑,可面对真正的的煞气外放,这仍旧称不上什么有效的防御。 他需要一些更好的。 “所以说,你在这里吗?” 这样想着,房顶上的杜乘锋却已经翻身下去,扒上了边上的窗棂。 然后他马上又翻回了房上。 找错地方了,这里压根就不是库房,只看那窗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这分明就是那南陈皇帝的后宫。 若是换做旁人,或许这时候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但是对于此刻的杜乘锋来说,些许女色却无法让他提起半点兴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变强永远是第一要位的,最重要的事摆在眼前,又有谁会在乎其他呢? 更何况,那皇家的库房之中,又不会只有一柄兵刃。 夜还很长,他还有的是时间。 这样想着,杜乘锋再一次翻下了房顶。 然后他马上又翻了回去。 真是见了鬼了,原本他看到这边守备森严,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可往下一翻之后他才发现,这却不是他想的那种重要——这次他找到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库房,而是那年轻皇帝的寝宫。 他是没心思窥探人家私生活的,主要是想起白天那个“抵足而眠”,他就有点顶不住。 两次翻下来没找对地方,这让杜乘锋一阵挠头,但也就是这两次失误,却让他发现了这宫殿群的好处——正所谓隐藏一滴水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水放到海里。眼下这些宫殿只看房顶,却都长得差不多,像他这样潜入的外来者,又怎么可能迅速分清这些建筑的差别呢? “以后自己装修的时候或许用得上。” 杜乘锋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安居大业,若是他在自己家周围,再盖上一大片差不多的建筑,想必也没几个外人能精准的摸到他家里偷东西了。 而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杜乘锋就知道该怎么找了。就像他自己,若是想要在一堆建筑物中修个储存兵刃的库房,那么这个库房一定会是最不起眼,甚至极其容易被忽略过去的那个。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脚步,却停在了一处建筑前。 和其他院落不同,这个院落中虽然也有着一些该有的景观装饰,但细看之下,却似乎不常有人来过——并且最让杜乘锋意外的是,这里居然连半个守卫都看不到,就仿佛这里只是什么荒废的院落一般,甚至不值得派人来守卫。 但是,真的是不值得吗? “是不能吧。” 杜乘锋轻轻摇了摇头。 那些皇宫侍卫,或许可以守卫别的地方,但若是让这些武人来守卫兵器库……那简直就是让老鼠去守卫米缸。 越是习武之人,越是难以拒绝兵刃带来的诱惑,尤其是那些凶煞刀兵,本身就有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像杜乘锋现在所感受到的,他几乎已经听到了那扇大门之内的呼唤,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他,让他打开大门,将它们拿起来。 于是杜乘锋便拿起了身上那半截厚重大刀。 在经历过霸王戟的影响之后,他对于这些凶煞兵刃也算有了更多的认知,起码就库房里传来的那些吸引力,是远不如霸王戟,甚至都不如他手中这柄厚重大刀——就像现在这样,一刀在手之后,他就再难感知到刚刚那份呼唤了,足以见得库房里那些兵刃,距离真正的好家伙还差得远。 若是想要拿去真正的好兵刃,此刻就应该换个库房才对。 但杜乘锋想要找的,就是这不上不下的库房。 “那南陈皇帝毕竟地位尊贵,如果要习练武艺,必然不会拿差的兵刃……但是以他那瘦弱的样子,太好的兵刃,恐怕也拿不起来。”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随手用断刀劈开锁头,推开了这座库房的大门。 与其说是库房,倒不如说是书房更准确一点,杜乘锋没有在房间内看到什么兵器架子,反倒是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尘封的书籍——杜乘锋凑过去看了看,他还以为是什么皇宫秘藏的珍本,可入眼一看,这分明都是些民间流传的评书话本。 而在这老旧的书架旁,一张书桌就这么静静地摆在那里。 可这书桌之上,放的却不是书。 而是三柄老旧的刀剑。 迟来的第二更,看来下次码字时间要更早才行,我继续去写加更,大家早晨一块看吧。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镜面我,trgon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抽根烟继续干活,六点之前应该能休息。 (本章完) 第163章 天子的剑 第一个吸引到杜乘锋注意力的,是右手边的短剑。 说是短剑或许不太确切,毕竟这柄剑并非是严格的短剑形制,剑柄与剑身之间的比例也更为协调,看起来更像是同比例缩小的长剑——若是有哪个小孩子来挥舞的话,恐怕是极为合适的,这柄小巧却足够精致的宝剑,对任何年轻孩子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还是开过刃的啊……” 拔剑出鞘的杜乘锋看了下小宝剑的刃口,不禁连连摇头。 这种锋利的玩具,对于年轻孩子们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了。 还是更适合他这种成年人来玩。 借着屋外的月光,杜乘锋随手甩出几个剑花,手中这柄小巧的宝剑有着惊艳的重心分布,挥舞起来极为顺畅,简直就如同手臂的延伸一般——若是他小的时候能弄到这种好东西,怕不是方圆一里地的野草都会被他切个干净,就连路边的绿化带恐怕都要遭殃。 但在娱乐之余,杜乘锋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柄儿童玩具一般的小剑之上,居然沾着些许的煞气。 “杀过人?” 杜乘锋愣了愣,干脆摸出了怀中的磨刀石。 反正他这次就是来干这个的,眼下磨了这小剑,也是顺手的事。 于是在简单的擦拭了刃口之后,杜乘锋便干脆坐在了书桌之前,磨起剑来。 灰尘掩盖着昔日的时光,锋刃里记载着曾经的过往。 伴随着打磨,杜乘锋逐渐了解到,这柄小剑曾经的故事。 和杜乘锋预计的一样,这柄手感极佳的小剑果然是名匠所制,宫廷御用的铁匠亲自打造出了剑身,手艺最好的雕刻出了小剑的纹饰,这柄剑没有用金银之类的凡俗之物,而是选择了更为肃杀的铜铁,这让小剑看起来更像是一柄实战器,而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玩具。 而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这柄小剑便被送到了一个叫陈煜的孩子手中。 当孩子拿起剑的时候,杜乘锋便已经知道了,这柄剑,是为这孩子量身打造的。 事实证明,这种锋利而危险的玩具确实不适合拿给孩子玩,起码在拿到这把剑之后,这个叫陈煜的孩子做出了和杜乘锋一样的选择——于是宫里的各个花园就遭了殃,各种花草树木都被削落在地,到处都是宝剑砍劈的杂乱痕迹。 然而,即便这孩子如此淘气,也没人能制止他的行动。 毕竟这个叫陈煜的孩子,是大陈皇帝的嫡长子,也是这大陈一国尊贵的储君。 侍女和太监们是管教不了他的,即便他们更为年长,可是他们却不敢管教这位太子殿下,那些宫廷侍卫们也是不敢制止他的,即便他们再怎么孔武有力,也不敢从这位太子殿下手中夺取兵刃。 能够管教这位太子殿下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这位太子殿下的父亲。 在得知了陈煜闯出的那些祸事之后,当时的皇帝没有发怒,也没有对年幼的陈煜责备些什么,只是将年幼的陈煜叫了过来,连同那些侍女,太监,乃至于侍卫们一起。 “听说,你把御花园的花草全都砍了。” 皇帝笑呵呵地看着腰佩宝剑的陈煜。 “你这是在练习用剑的办法吗?” “孩儿已经跟师傅们学过剑法了!” 年幼的陈煜一脸得意。 “怎么样,父皇,孩儿的剑法还不错吧!” “不,还是差了点火候。” 皇帝摇了摇头,随后让陈煜抽出了那柄小剑。 紧接着,便俯下身子,扶着陈煜的手,将这柄小剑捅入了一名太监的胸口。 “记住了吗?剑是这么用的。” 这样说着,皇帝继续带着已经吓得身体僵硬的陈煜,挨个刺了过去。 那一天太子府的所有侍女,太监,乃至于侍卫,全部被这柄小剑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杀了个干净,而这柄小剑之上,也染上了无论如何都擦不掉的血腥。 自那以后,陈煜便再也没佩戴过这把小剑了,只是偶尔会将其拿出来看一看,缅怀一下自己逝去的童年。 而伴随着时光的流逝,这名为陈煜的孩童也逐渐长大起来,而这陈煜的面孔,也逐渐和杜乘锋印象里的一张年轻脸孔,渐渐重叠。 “这南陈皇帝受的居然是这样的教育……”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看着手里的小剑,半天说不出话。 是为了锻炼孩子心狠?还是为了告诫孩子要守规矩?亦或者就像那段记忆里的老皇帝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为了让孩子掌握真正的杀人手感? 无论目的是什么,这种教育方式都有些太离谱了,以百十条人命作为道具,居然仅仅只是为了让孩子长个记性。 这也太…… “难怪这南陈皇帝之前看起来不太对劲。” 回想起自己之前见到那年轻皇帝的样子,再想想对方那离经叛道的表现,再结合他刚刚磨剑看到的那些,杜乘锋隐约明白了什么。 幼年时候就生活在这样的高压之下,甚至还没车轮高的时候,就已经亲眼看到百十条人命死在自己眼前,甚至还是自己亲手所杀,那这种人的精神恐怕很难说有多正常。 那老皇帝的所作所为,压根就谈不上什么教育,让年幼的孩子去看这种残暴的行径,只会把人逼成精神病。 “不过我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看向了剩下的两柄刀剑。 很显然,这两柄刀剑也是那陈煜,又或者说年轻皇帝留下来的东西了,和那柄早早就被弃用的小剑不同,这两柄刀剑之上,恐怕才隐藏着那南陈皇帝的真正秘密。 而在思考了片刻之后,杜乘锋便先从桌上把那刀拿了起来。 刀是环首刀,同样看起来颇为精致,但最令杜乘锋在意的是,这把刀的长度明显也不太对——很显然,就算放弃了小剑,身为储君的陈煜也必须要有一柄能用来习练武艺的器械。 于是,工匠们又为其量身打造了这把环首刀。 “后来呢?后来这南陈皇帝又干什么了?” 感受着刀刃上那份若有若无的煞气,杜乘锋深吸一口气,将环首刀放到了磨刀石上。 加更送到,我赶紧去眯一会,困到眼睛睁不开了。 令: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赶紧睡觉去了,连着两天加班,今天晚上肯定是要两更歇一下了,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164章 陵中巨人 刀刃的缺口中埋藏着成长的痕迹,手柄的脏污见证着辛勤与努力。 伴随着逐渐的打磨,杜乘锋渐渐看到了,这把环首刀的一生。 和那柄小剑一样,这把环首刀也是由宫廷名匠打造,仅仅只是这份精绝的手感,就已经几乎赶上了那些承载着煞气的凶煞刀兵——一柄凡铁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足以见得匠人的手艺有多么精湛,可就是这样一把宝刀,却并非是用来拿给将士们上阵杀敌的。 如此的宝刀,仅能算作太子陈煜的练习用具。 大陈一朝以武立国,从上到下皆好武风,作为大陈太子,自然也要习练武艺才行——哪怕在经历了幼年时期的惊吓之后,这陈煜已然对锋锐的兵刃有了些恐惧,但他还是必须要习练武艺,强壮自身。 而作为大陈的太子,其习武的方式,自然也与常人不同。 对于这位皇子,老皇帝安排的习武方式,是直接杀人。 皇宫大内,时常会有犯了死罪的太监或者宫女,而在这个时候,太子陈煜便成为了那个秘密的刽子手,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那个蒙脸提刀的矮小身影,会是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太子殿下——甚至就连太子陈煜都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会如此安排。 “父皇,我做不到。” 第一次亲手斩下一个宫人头颅的陈煜找到了老皇帝,他实在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他宁可去看念那些让人头晕脑胀的圣贤书,都没办法面对那满地的血腥。 但老皇帝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看书?那种事情不重要。” 老皇帝扶着太子陈煜的肩膀,缓步走向门外。 “对于统御天下来说,书本是最没用的东西,只要你能拥有足够的力量,自然会有人把你的言行编纂成书籍……不管你说的多么离谱都无所谓,只要伱够强,那你说的一切就都是对的。” 这样说着,老皇帝扶着陈煜的手,又杀了一个侍卫。 原本光整明亮的环首刀再一次染上了鲜血,太子陈煜已经麻木了, “剑有双锋,比刀灵巧,但是刀更厚重,比剑霸道,也更容易寻获,这不同武器之间的区别,你都要记住,以后你用得上。” 老皇帝这样教导着陈煜。 太子陈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得上这种技巧,要知道上阵杀敌,那是军将的事情,作为一个太子,又或者说未来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会有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呢? 难不成,这建康都城之内,这宫内朝堂之中,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父皇,是有人要谋反吗?” 太子陈煜抬起了头,看着老皇帝。 “需要我上阵杀敌吗?” “谋反?那种事不重要。” 老皇帝仍旧在摇着头。 “若是有谁想要坐这个皇位,那就让他去做就好了,既然他们想要享受当皇帝的好处,那总要付出作为皇帝的代价。” “作为皇帝的代价?” 太子陈煜颇为疑惑。 “那代价是什么呢?” 面对着太子陈煜的疑问,老皇帝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至于接下来的内容,就有些乏善可陈了,基本都是太子陈煜在使用这柄环首刀练习一些招式——并且很明显的是,比起厚重的战刀来说,太子陈煜更喜欢凌厉的剑,这也让这柄环首刀只被用了一年,就被搁置吃灰了。 也就是偶尔闲暇的时候,陈煜才会过来,看一看这柄环首刀,回忆一下昔日的往事。 “就这?”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登时就急眼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信息居然断在了关键的时候。 所以代价到底是什么呢?这老皇帝怎么就不说呢? 若只是不说也就算了,他还能忍,可接下来却用太子练刀的经历灌了一年的水,这个他就实在是忍不了了。 于是,愤怒的杜乘锋便将视线转到了第三柄剑上。 和前两柄明显是为了未成年人打造的兵刃不同,这柄剑就已经是正常的战剑了,只不过这柄剑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过于朴素,剑柄与剑鞘上都看不到什么装饰,与其说是一位皇帝的剑,倒不如说是那些市井游侠们的佩兵。 “这也是那个南陈皇帝的剑吗?” 杜乘锋不禁微微皱眉,这把剑的风格和刚才那两把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 “能被放在这里,肯定跟那南陈皇帝是有关系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拔剑出鞘,继续研磨。 鲜花赠美人,宝剑赠英雄。 而战剑,自然是要赠给战士。 “……嗯?” 杜乘锋突然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只因为这一次,他在这柄剑的记忆中,看到的居然不是那太子陈煜的脸。 而是那老皇帝的脸。 老皇帝从宫廷匠师的手中接过了这柄剑,同时安抚着这位老友,而那宫廷匠师却只是痛哭流涕,死死地抓着老皇帝的臂膀。 虽说杜乘锋是称呼其为老皇帝,但看样子也不过四十来岁而已,毕竟孩子都才十来岁,又怎么可能真有多大岁数——但这老皇帝的脸上,却总透着一股垂垂老矣的沧桑。就像现在这样,面对着铁匠的痛哭,老皇帝也仅仅只是轻声叹息而已。 他甚至没有说些什么安抚的话。 “没什么好哭的,只是朕的大限到了而已。” 老皇帝摇了摇头。 “以后煜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变强,变得足够强……” “你一定能活下来!” 擦了两把眼泪,铁匠咬紧了牙关。 “这是我做过的最好的剑!你也是武艺最好的皇帝,你一定能活下来!一定能!” “你不懂……总之煜儿就交给你了。” 这样说着,老皇帝便提着剑离开了。 没有带任何随从,也没有带任何侍卫,老皇帝只带着这一柄剑,便出了都城,一路纵马奔向山中的皇陵。 “这是在干什么?” 作为旁观者的杜乘锋不禁心生疑惑,他有些没太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 怎么看,这气氛都像是临战出征时候的场景,可是让南陈皇帝亲自出征这种事……并且出征的方向还是皇陵。 总不能说,是皇陵里面有东西诈尸了吧? “我透!” 在老皇帝一路进了皇陵之后,饶是杜乘锋这边作为旁观者的视角,也忍不住骂起了街。 只因为,那画面,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 “这……怎么做到的?” 看着画面中那体型庞大,甚至高达十米的恐怖巨人,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一更送到,今天两更休息一下,我作息也正常一天,缓缓体力。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65章 无敌的巨神 在穿过了冗长的甬道,抵达了皇陵内部,见到那足有十余米高的庞大巨人后,老皇帝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紧接着便拔出了长剑。 剑刃挥洒之间,老皇帝练习着自己曾经学过的那些招式,这既是对于那些技法的复习,同样也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热身——虽然这热身有些过于犀利就是了,起码在杜乘锋看来,若是这老皇帝面前有着一队人马,只是这一会的劈砍撩刺,就已经将那些人杀了个干净。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能杀敌的剑术。就算不用煞气,只靠这份精妙的剑技,这老皇帝恐怕也能以一当百。 “打得真不错。” 看着热身完毕的老皇帝,杜乘锋不禁感叹着。 “跳得真不错。” 看着热身完毕的老皇帝,那个足有十余米的庞大巨人感叹着。 “这就是你要给我带来的乐趣吗?一段剑舞?” “……” 饶是老皇帝再怎么沉稳如山,此刻也不禁面色铁青。 那可是他毕生技艺的结晶,是足以力敌百人的强横剑术,就算只靠这份剑术,他也足以杀死那些所谓的煞气外放。 可现在,这份穷极一生的心血,居然被说成是舞蹈? 然而即便如此,老皇帝也不敢真的就说些什么。 不止是因为面前那巨人的庞大身躯。 同样,也是因为对方那尊贵的身份。 “太祖高皇帝……” 咬牙切齿的老皇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 “今日可曾安好?” “不用问这种废话,你觉得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不安好吗?” 体型庞大的巨人摇了摇头。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那就赶快拿给我看看,我已经很久都没遇到过这种有意思的事情了。” …… 仰头望着那体型庞大的巨人,老皇帝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若是想要做到有效率的砍劈,握剑反而不能太紧,僵硬的手掌会让力道无法贯彻出去,这会极大的影响劈砍的效率——但即便是作为一名老练的剑客,老皇帝此刻也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心态的波动。 那是极度的憎恨。 乃至于,刻骨的杀意。 “依昔日之约,朕来斩你!” 这样说着,老皇帝挺剑便刺。 但面对着这份刺杀,那体型庞大的巨人,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毕竟这也不需要有什么动作,对于一个身高足有十米的庞大巨人来说,这锋利的长剑也就只能算作玩具大小,就像现在这样,哪怕那老皇帝已经尽力去刺出长剑,却仍旧只是个连巨人膝盖都碰不到的高度。 然而,也就是在这巨人轻敌的时候,老皇帝手中的长剑,却突然绽放光华。 那是夺目的剑光,是必杀的一剑,没有谁能想到,一柄没有沾染什么煞气的长剑,居然也能刺出锋锐的剑气——而在有了剑气的加持之后,原本只是玩具一样的长剑,便已经成为了能够取人性命的真正锋刃。 这是转瞬即逝的机会,老皇帝果断地抓住了这个战机。 磅礴的剑气如同一柄真正的巨剑一样,凶狠的砍在了巨人的头上。 但也仅仅只是砍在了巨人的头上而已。 庞大的巨人依旧没有动作,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面对着这气势磅礴的一剑,庞大的巨人只是叹息。 “只有这样吗?” 庞大的巨人低头看着地上的老皇帝。 “这就是伱要带给我的惊喜吗?” …… 老皇帝半天说不出话。 那足以切金断玉,甚至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剑,眼下却没能在那巨人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 就仿佛,这必杀的一剑,仅仅只能算作挠痒一般。 不,这或许还不如挠痒,毕竟挠痒也还有着破皮的可能。 而那巨人的脸上,却什么也没有。 别说什么擦破皮了,连道印子也没能留下,这必杀的一剑,简直就像个笑话。 “要不还是算了吧。” 庞大的巨人只是挥了挥手,那份磅礴的剑气便当场破碎消失。 “只是这种程度的惊喜,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要不还是像你的祖辈们一样吧,像你的父亲,又或者说像你的爷爷那样,有限度的打上一场,直接挑战我就算了,这种事你不可能做到的。” “我……” 这一刻,老皇帝甚至连朕这个自称都忘记了。 羞辱,毫无疑问,这绝对是羞辱,但最令老皇帝无法接受的却是,这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事实。 穷极毕生之力,他却连这位太祖高皇帝的皮都擦不破。 这简直…… “在想什么事情吗?” 庞大的巨人看了老皇帝一眼。 “当然,如果你想要怯战的话,我也不会强留你……” “不会!” 没等那巨人说完,老皇帝却已经梗起了脖子。 “朕从不怯战!”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老皇帝的身躯却愈发的颤抖了,在巨人双眼的注视之下,他本能的想要一路逃回去。 但他还是站在了这里,站在了巨人的面前。 “挺好的,至少有点勇气。” 庞大的巨人微微点头。 “既然你说,你是按照昔日的约定来的,那你只要能展现出可以让我开心的东西,你的后代就可以继续在外面当皇帝……不用这么紧张,你想要伤到我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只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技艺就好,你能做到的。” “我……”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 真的能做到吗?老皇帝不知道。如果说以前的他还是信心满满,甚至想要凭借那一剑刺杀巨人,那么在刚刚那一剑挥出去之后,他的自信却已经彻底被打碎。 但他还是要拼一次,拼最后一次。 毕竟,这是皇族的宿命,同样也是历代皇帝的宿命。 “来啊!” 老皇帝扬起了长剑,须发皆张的样子如同愤怒的狮子。 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一定会让对方领教领教,他这一剑的…… “铮——” 锋锐的金属蹭过了仓促举起的剑刃。 斗大的头颅落在了地上,脸上仍旧还保持着那狮子一般的愤怒。 “呃,只有这样?” 庞大的巨人不禁一阵摇头。 而在那无头尸身的一旁,手持战刀的虚幻人影,正缓缓收回手中的刀刃。 随后,消散在庞大巨人的脚边。 “这……” 杜乘锋惊得瞪大了眼睛。 并非是为了这巨人的恐怖手段,也不是因为那虚幻人影的凌厉一击,而是因为这虚幻人影的长相……实在是有些过于眼熟。 是了,这个长相,他又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这分明就是,昔日蓟北的那个杨胖子。 第二更送到,我去休息了,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66章 陈煜 杨胖子,大名杨虎痴,蓟北杨氏的开创者,同样也是杜乘锋手中,那柄厚重大刀的第一任持有者。 在第一次研磨那柄厚重大刀的时候,杜乘锋就对这个知道用噱头来营销自己的杨胖子印象深刻,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曾经并肩同行过一段时间——但这终究是很久之前的人了,就连子孙都传下来多少代了,眼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南陈的皇陵里? 很显然,那南陈皇陵中的巨人,又或者说南陈的开国太祖,掌握着某种不知名的秘法,至于那份秘法到底是拘束灵魂,还是说类似于泰阴山神庙那种金甲神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这南陈的开国太祖居然活到了现在…… “难怪草原人南下打成那样,这南陈看起来都不怎么着急。” 杜乘锋突然感觉,以前说不通的某些疑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那确实是不着急,就算那些骑马的草原人在北边再怎么打,可一旦到了要渡河渡江的时候,马匹可就没那么有用了——就算那些草原人运气好,一路过河过江,也都没损失什么兵力,那么在他们兵临城下的时候,就会看到有十多米高的巨人对着他们走过来。 刀枪不入的巨人甚至都不需要使用什么兵刃,只需要一路跑过去就能踩死一片人。 更何况,这巨人还掌握着其他的秘法。 有这样一尊庞大的巨人坐镇,别说草原人了,恐怕任何情况都无法真正的撼动大陈皇室的统治——或许这就是刚刚那老皇帝口中所说的“昔日约定”的真实面貌,大陈皇室只需要得到这巨人的承认,就能在巨人的庇佑下万世一系。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很明显,不是血缘本身,起码就刚才老皇帝身死的时候来看,杜乘锋没在那体型庞大的南陈太祖脸上,看到半点对于子孙的关爱和照护。 那庞大巨人看向老皇帝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什么子孙后辈,倒不如说是在看着一只老鼠,一只虫子,又或者说什么其他小型动物。 那份淡漠,就处于旁观视角的杜乘锋都感觉得到。 那根本就不是看向同类的眼神。 所以老皇帝死了,死的干脆,即便他或许用了毕生的时间来打熬自己,用了一个皇帝能动用的所有资源来强大自身,可现在这曾经位高权重的老皇帝终究还是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庞大的巨人,坐在那依山壁雕凿而出的,同样庞大的座椅中,看着脚下那具死尸。 直到年轻的太子陈煜也走进了皇陵。 没有带任何随从,也没有带任何护卫,很显然,这也是某种约定的一部分——而在见到父亲已经变成尸体之后,太子陈煜却直接惊得一屁股跌在地上,那满地的血腥红的刺眼,甚至让太子陈煜没办法使出半分力气。 很显然,老皇帝之前那残酷的教育,没能真正让太子陈煜拥有什么强大的心灵,那些恐怖的杀戮反而从一开始就摧毁了太子陈煜的胆气。 但这至少没有摧毁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感情。 “皇爷爷!救救父皇!” 这一刻,太子陈煜甚至连辈分都算不清了,只知道抱着老皇帝的头颅,对着面前那尊庞大的巨人连连叩首。 “皇爷爷!你肯定能做到的对吧!救救父皇!救救他!求你了!” “他已经死了。” 庞大的巨人只是摇头。 “死亡或许是最平等的事情了,就算我也不能让死人真正复活……去吧,为你父亲下葬吧,另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约定?” 太子陈煜怔住了。 “皇爷爷,伱是说,我也要来跟你打吗?我也要像父皇一样,过来跟你……” “不然呢?” 庞大的巨人瞥了太子陈煜一眼。 “难道说你只想要享受好处,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这……”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老皇帝,又看了看那坐在巨大座位上的庞大巨人,太子陈煜半天说不出话。 很显然,对于自己这位父皇的实力,太子陈煜也是有些了解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答应的话来。 他那恐怖的,强大的,无可战胜的父皇,都已经倒在了地上,若是换成他来与这位太祖高皇帝交战……他真的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 太子陈煜深深的垂下了头。 “我做不到,皇爷爷,我真的做不到……” “你做不到?” 庞大的巨人微微皱眉。 “你居然说,你做不到?”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太子陈煜死命的磕着头。 “皇爷爷,我真的做不到,真的不可能……” “你知道,做不到的后果吧?” 庞大的巨人眼神淡漠。 “你连皇位都不想要了吗?” “不要了,皇爷爷,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太子陈煜拼命磕着头,这一刻,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大过了一切。 “皇爷爷,我不当皇帝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庞大的巨人摇了摇头。 紧接着,便有一滴巨大的血液落在了太子陈煜的身上。 明明只是一滴血液滴在身上,但太子陈煜却发出了嘶哑的哀嚎,那份痛苦是如此的巨大,甚至让原本跪在地上的太子陈煜干脆趴在了地上,涕泪横流。 “这一滴血,能保你不死,既然你说你不想当皇帝,那就活下去,活到有人能替你给我带来点乐趣的时候……如果你做不到,又或者说想要躲起来,那你知道后果,我会找到你的。” 这话说得极为狂妄,但落到这庞大巨人的身上,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有着如此强横的实力,难道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吗? 于是,在承受了这份极端的痛苦之后,太子陈煜终究还是爬了起来,将老皇帝的尸体带了出去,安葬在这片皇陵之中。 而那柄老皇帝遗留的利剑,也被太子陈煜收了起来,作为父亲的遗物,与那些承载着他童年时光的兵刃,放在一起,偶尔拿出来擦拭一下,缅怀他那位严厉,但却仍旧爱护着他的父亲。 直到这柄剑,落到杜乘锋的手中。 第一更送到,我这就去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00705215455870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67章 为了更踏实的睡眠而战 将打磨好的长剑收回鞘中,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南陈太祖居然一直没死,甚至还化身巨人,一直潜伏在皇陵里,庇护着整个南陈……恐怕连科幻作家都不会采用这种狗屁倒灶的设定,可眼下这种离谱的事情居然成为了现实。 而那南陈皇帝刀枪不入的原因也终于找到了,杜乘锋本以为会是什么神奇的功法,又或者说了不得的技艺,谁能想到,这居然是因为一滴血。 仅仅只是因为承受了一滴,从那南陈太祖的指尖挤出来的血,那南陈皇帝,就已经刀枪不入,甚至连煞气都杀不穿。 就像那南陈太祖本人一样。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若是换成聪明的刘博伦来,或许能从这件事里看出更多东西,但杜乘锋眼下的注意力却已经全都被那份刀枪不入的血液所吸引——就,虽然过程和他想的有点不同,但如果那南陈太祖的血,真的有这种天材地宝的作用…… “那给他放点血,应该也没什么吧?” 杜乘锋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然后又放了回去。 就算要放血,肯定也不是现在放,只看那皇陵中的巨人所表现出来的恐怖力量,那肯定不是他这边拍脑袋想要过去砍,就真能砍得了的——好歹得把兵刃都带上,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新东西,以最完备的姿态过去打,才会有胜利的可能。 至于能不能打得过,杜乘锋没想过这个问题,要知道就算是比这南陈太祖块头更大的东西,他也算是弄死过两个了。 当然,理论上来说,他或许可以礼貌的过去拜访,甚至顺带拎两盒点心过去表达一下善意,但很明显,那南陈太祖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就连那南陈的老皇帝,都给那巨人随手杀了,他真要礼貌的过去,还能有命在? “不对,兵刃要有,礼貌也要有,这样才算齐全。” 这样想着,杜乘锋就准备回头去建康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适合当作伴手礼的点心。 将所有兵刃都摆回原位,杜乘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虽然这种布置也没什么用就是了,但凡有人过来,就能从落灰的变动,甚至兵器刃口的改变上知道有人来过,但对于杜乘锋自己来说,这却是对一场潜行的收官。 于是,趁着天还没亮,杜乘锋便一路返回了自己的卧房,悄无声息。 理论上来说,这场潜行是完美的,整个过程里他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也没有留下任何尸体。对于第一次潜行的杜乘锋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但当杜乘锋翻回卧房,躺在床上之后,他却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或许是因为静下来更容易思考的缘故,此刻在杜乘锋的脑海中,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逐渐翻涌起来。 不相关的线索逐渐被串联,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也逐渐被拼接在了一起。 按照他在那把剑上窥探到的记忆来看,太子陈煜,也就是他白天见到的那个年轻皇帝,应该是和那南陈太祖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南陈太祖给了太子陈煜刀枪不入的能力,同时继续允许太子陈煜登上皇位,而作为代价,不想和那老皇帝一样惨死的陈煜,就必须寻找一个代替品,替他完成那场战斗。 “这么算的话,之前被我打死的那个假皇帝,应该就是被挑选出来的牺牲品?” 杜乘锋隐约意识到了,某个可能存在的真相。 是了,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陈煜之前会纵容那个所谓的奸相权倾朝野,甚至最后禅让都禅让得那么干脆——在那个假皇帝看来,皇位是高高在上的宝座,但在作为皇帝的陈煜自己看来,那个皇位更像是无法逃避的枷锁,是滑向死亡的囚笼。 所以在有人愿意顶缸的情况下,陈煜恐怕是极为开心的,这么大一个麻烦,自己躲都来不及,却有人乐意上赶着过来接。 只可惜,那个假皇帝才登基还没一天,就被杜乘锋这边一剑敲死了。 假皇帝死了,顶缸的人没了,陈煜自然只能再次上位,这是他逃不开的宿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于是,陈煜在这个时候的选择是…… “召我进京?” 杜乘锋不禁一愣。 之前他还在想,这南陈皇帝突然就派太监来叫他走一遭建康,是不是因为脑子坏掉了,毕竟他一个杀过皇帝的,明面上的反贼,无论如何都没理由来这一趟——可现在,他却已经知道了,自己眼下,恐怕已经被那南陈皇帝列为了顶雷的目标。 难怪之前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南陈皇帝在他身上一顿乱摸。 当时他还以为,这只不过是那南陈皇帝的癖好比较特殊,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在确认他的筋骨,确认他能不能打! “倒是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虽然被人在背后算计的感觉令人不爽,但杜乘锋却也还能接受。 反正看那南陈皇帝的意思,就是要把他诓到这建康来,然后把他送去皇陵献给祖宗,正好他这边也是想要抄起家伙来,给那南陈太祖放点血——虽说双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跟那南陈太祖也没有分个生死的理由,但没办法,刀枪不入这个属性,对于杜乘锋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就像现在这样,若是他能像那个南陈皇帝一样,有刀枪不入的能力,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在任何地方睡觉了。 为了能够随时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危机,大部分生物的神经多少都是有些紧绷的,即便已经沉入睡眠,实际上也会很快惊醒——就像杜乘锋自己,说是能睡得着,实际上也是因为有厚重大刀来为他预警,真遇到事他也马上就会醒。 能够随时随地的去放松,去休息,这是独属于强者的特权。 “为了能够睡得着觉。” 将断刀与断刃拼回一起,杜乘锋看着手中这柄陪伴他许久的厚重大刀。 “我们能赢。” 迟来的第二更,训练日精神集中度不太够,我回头看看怎么把精力分配重新调一下。 令: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伙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睡会了,大家早安,晚上见。 (本章完) 第168章 大臣们 第二天的朝会上,杜乘锋被正式封官,领到了太师的印绶。 文武百官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像是默认了这一事实,毕竟那奸相贾温他们都承认过了,眼下换个人也不是不行——至于那面相年轻的小皇帝,就没有人在意了,反正一直以来,这个所谓的皇帝,也都只能算个摆设。 人心,早已浮动。 众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但老练的他们却绝不会将想法挂在脸上,他们会一边笑着一边恭喜杜乘锋,哪怕杜乘锋之前还只是个蓟北乡下走出来的反贼——这或许确实是应该笑的,毕竟一个厮杀汉出身的乡下反贼,总比读书人出身的丞相要更好说话一点,哪怕对方是阮山涛的弟子。 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有欲求,有了欲求,人就可以被利用。 常年在那奸相手下摸爬打滚,这满朝的文武百官,也不是真就什么都没学到。 但这一切却跟杜乘锋没什么关系,他想要的东西,这些人给不了,又或者说,谁都给不了——从蓟北一路几经辗转才走到现在的杜乘锋早已知道,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永远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 当然,这也不妨碍他问些消息。 “建康城里,有没有比较好吃的点心店?就比较拿得出手的那种。” “……啊?” 那些过来恭贺的朝臣们都听愣了。 要知道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先送点什么东西打好关系的准备了,不管是俗气的金银珠宝,还是雅致的古玩字画,亦或者武人们更喜欢的刀枪剑戟,甚至还有人想出了美人计这种招数——结果这位新任的太师大人,想要的居然是点心店? “在下家里倒是有两间做点心的铺子。” 有朝臣疑惑了片刻之后,还是站了出来。 “若是太师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 “我要铺子干什么?我就是想去买点东西。” 杜乘锋摇了摇头,谢绝了这份好意。 如果是最初的他,或许还会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毕竟这可是开在京城的两间铺子,若是经营得好的话,那甚至能称得上日进斗金了——对于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他来说,能做下如此的身家,那简直是人生圆满,夫复何求了。 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小事,他只觉得没意思。 没有力量,就什么都攥不住,他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这份道理,而在追逐力量的途中,这些凡俗小事,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总之我先去买东西了,你们随意。” 这样说着,杜乘锋纵马离开。 是了,由于不放心东西放在别人那里,所以这一次上朝,杜乘锋依旧是骑在马上来的。 如此傲慢狂悖的行径,自然引得文武百官颇为不满,但最令他们担心的却是,这位新任的太师大人,居然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这无疑是令他们惶恐的。若是礼物能送出去,那起码说明他们对彼此有着点需求,以后还能继续有往来。 可现在,礼物送不出去,某种意味上来说,也是在说明着,他们不被需要。 没有用处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要不我们还是去找那些人吧。” 退朝之后,一些朝臣暗自聚集了起来,商议着以后的退路。 至于他们口中的“那些人”,当然是丞相贾温的残党。虽然丞相贾温自己暴毙身死,但其手下的人手却都是还在的,并且这些人的实力,也已经在之前的平叛中得到了验证——虽然那些前朝余孽的手段颇为阴损,但起码就事实上来说,这些昔日大虞的读书人确实是有效的镇压了叛乱。 而在丞相贾温身死之后,这些前朝余孽也曾经组织过数次对杜乘锋这个凶手的刺杀,只不过那些刺杀终究还是都失败了。 和丞相贾温一样,这些读书人的长处更多的还是在蛊惑人心,而在眼下这种需要硬碰硬来杀人的时候,他们就有些使不上力了。 “但是,硬碰硬这方面,却是我们的长处。” 有老迈的朝臣捋起了胡子。 而其余的朝臣们,也纷纷点头。 是了,若论起硬碰硬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无所畏惧,一方面是因为这漫长的时光中,那些积累在家族中的各种秘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些被他们暗自收拢来的,有着煞气外放实力的隐藏高手。 但最重要的是,还是那些被他们供奉在家族中的东西。 那是被称为护国神兵的恐怖武器。 人们只知道,当年的大陈太祖曾经使用十五柄护国神兵,杀退了数不清的草原蛮族,但很少有人知道,那十五柄护国神兵中的十四柄,却是来自于昔日跟随大陈太祖起兵的一众军将们。 在跟随大陈太祖东征西讨的过程中,这些军将们尽皆战死沙场,而他们的兵刃,也都被大陈太祖收拢起来,在那北地一战之后,这些兵刃彻底打响了威名,也彻底奠定了大陈太祖那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在大陈太祖下葬皇陵之后,这些兵刃又被那些军将们的子孙领了回去,作为祖先的遗留,日夜供奉,而这些军将的子孙们,也有意隐藏着这件事情——毕竟,十五柄被锁在皇宫中的护国神兵,怎么听都比十四柄由各个世家持有的护国神兵要更安全点。 说到底,那个时候的各个家族,还是相信大陈皇室的,就算看在大陈太祖的余威上,他们也觉得,这大陈皇室,能够带领他们得到更多的利益。 可现在看来的话…… “看来我们的这位陛下,新拔出来的这把剑,对我们不是太友好。” 几个朝臣对视了一眼,都确定了彼此心中所想。 身为这大陈的臣子,在陛下失德的时候,他们有责任去规劝这陛下,甚至帮这位陛下修正一些不正当的行为。 毕竟这大陈,虽说是他们那位皇帝陛下的,但终究也是他们的。 又或者说,一直都是他们的。 迟来的第一更送到,我赶紧去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二货熊,夜湘灵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过渡章节给我人写晕了。 (本章完) 第169章 伴手礼 来建康城也算是第二次了,但杜乘锋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开始游览这座大城。 和杜乘锋想象中的繁华不同,城中的街道上反而透着一股冷清,左右都是高大的院墙,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虽然之前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一次了,但即便再看一次,杜乘锋也很难想象,除了皇宫这种地标性建筑之外,其他的宅院居然也能做到占地面积如此之大。 “这么大一片,要是一个人住,那得多空?” 杜乘锋不禁一阵挠头。 好在出了这片冷清的地方之后,就到了杜乘锋相对熟悉的环境了,事实证明,皇都的街市确实比那些州府更繁华一些,虽然这个繁华程度也终究有限,但起码也已经能够称得上热闹了。 于是,杜乘锋翻身下马。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都太师了,当街骑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觉得闲逛这种事,得走着才有那个味道。尤其是穿行在往来的行人之间,听着那些市井吆喝声,缓步前行的杜乘锋竟隐隐有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感觉。 是了,这段时间里他好像也没怎么闲过,不是在赶路打架,就是在磨刀练功,就算偶尔有些闲暇的时光,也要打上两套龙虎二势才能安心,甚至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和规划着,要怎么才能变得更能打,怎么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而这种日子,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从他意识到,需要拥有力量,才能守护日常的生活时,那些普通人的生活,那些简单的快乐,就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甚至就连那些普通的人,与他之间,也隔了一层无形的厚障壁。 他甚至需要去有意识的收敛自己,防止马鞍包里那些兵刃煞气外漏把路人吓死,又或者自己这过于宽大的身板一个不留神把路人撞死——若是之前身高一米九出头的时候,他还能说自己是普通的高大,那么在眼下这身高已经突破两米的时候,他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经感觉到了问题。 主要是这份提升也不只是在身高上,还有力量和身体素质,虽然杜乘锋也知道,持有煞气兵刃的人,都会在煞气的作用下逐渐强化自身,可很显然,他这份强化比起别人来说却是太过有效率了。 以他现在的力量,普通兵刃恐怕真的伤不到他了,他可以一个虎跃就落在十步之外,也可以单手捏碎坚硬的骨头,若是小跑两步的话,就连砖墙都会被他撞塌——虽然在战斗上来说,这无疑是好事,但在日常生活中,却终究有着太多的不便。 就像现在这样,他必须谨慎的克制着自己的力量,才能保证这闹市街区中不会有谁横尸当场,而路人们在看向身高两米有余的他时,那目光也如同看着怪物一样,纷纷绕开来走。 虽然这种行为杜乘锋也能理解就是了,毕竟要是有个比他个头还高的壮汉走在街上,他也会这么看个新鲜然后绕着走,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终归还是有些不是很适应。 但更令杜乘锋感觉微妙的,还是自己的变化。 不止是身体上,而是注意力上,若是以前的时候,在这种繁华闹市之中,他或许会被街边的叫卖吆喝所吸引,也会看一下路边那些行人,甚至和大部分人一样,他也觉得在街上看到漂亮姑娘是一件好事情——可现在,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充满吸引力的东西,他却完全没办法看进眼里了。 在走上这条追求力量的道路之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些看起来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强者。 就像现在这样,杜乘锋一眼就能看出,起码有三十多个杀过人的高手正在这条街上闲逛,而在这些人中,起码有八个人应该是冲着他来的刺客——虽然那几个刺客在人流中隐藏得很好,但那份普通人不可能拥有的矫健身形,却让他们像是黑暗中的灯火一样扎眼。 马鞍袋里的兵器隐隐颤动着,很显然,这些兵刃很乐于宰了这些送上来找死的人,但杜乘锋却抬手将这些兵刃按了回去。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杜乘锋突然没了什么动手的兴致。 “算了,赶紧买完东西赶紧走吧。” 摇了摇头,杜乘锋准备以普通人的身份,继续享受这份难得的闲暇时光。 先去买了些时令水果,杜乘锋便开始搜寻起点心铺子来,毕竟人最多的店家不一定真就好吃,难得带点伴手礼出去,那肯定是要找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才行。 “咦?这个不错。” 在逛到第五个铺子时,试吃之后的杜乘锋眼前一亮。 虽然同样都是市面上卖的糕点甜品,但这家铺子做出来的甜味却更加柔和,几块小样吃下去,唇齿留香,却又不齁嗓子,该酥的酥,该脆的脆,口感和口味都是一流。 “每样给我挑一点。” “每样给我挑一点。” 就在杜乘锋这边开口下单的时候,却有同样的话语在杜乘锋身边响起了。 这不禁让杜乘锋为之侧目。 又或者说,这很难不吸引他的注意力,毕竟身边那个彪形大汉实在是太过宏伟,只看那身高和块头,几乎都跟他差不多大了,鼓鼓囊囊的肌肉更是几乎要将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袍子整个撑开。 但更令杜乘锋在意的,却是这彪形大汉的身架。 只看那站立的姿态,还有稳固的身形,杜乘锋便已经确认,这绝对是一个厉害的高手。 这样一个豪迈的大汉,居然也喜欢吃甜食吗? “这家铺子很不错的,前几个月才开张,我经常过来买的。” 察觉到了杜乘锋的注视,那彪形大汉也没有多在意,反而随意地与杜乘锋攀谈起来。 “我刚才看到你转了好几个铺子了,你也喜欢吃甜食吗?” “还好,主要是送人用。” 杜乘锋挠了挠头,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他掌握力量,越来越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外人会这么跟他搭话了,当然,也不是没人跟他套近乎,像是之前在沂州的时候,又或者之前那些朝臣们——可杜乘锋这边却是清楚的,这些人过来与他搭话热络,无非是想要他去做些什么,说白了,就是觉得有利可图。 而像现在这样,只是街边随意的交谈,这种单纯的自来熟,他甚至都有点不适应了。 然而,在杜乘锋这边沉默的时候,那彪形大汉却又开口了。 “也罢,难得遇见一次,看在这份缘分上,我就多一句嘴。” 说到这里,彪形大汉隐蔽的指了指杜乘锋的身后。 “你身边跟着起码八个刺客,看起来都是想要伱命的,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搭把手?” “这个……倒是不用。”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彪形大汉为什么如此热心肠,但杜乘锋还是谢绝了这份好意。 “那几个刺客我知道,只是不想逛街的时候动手而已,等回头拉到空旷点的地方,我自己会解决。” “啊这,你知道?” 彪形大汉有些尴尬了。 “那……你能不能分我四个?” “……嗯?” 杜乘锋一时间竟被问愣了。 分几块糕点,他还能理解,可是分几个刺客……这怎么听怎么像是脑子坏了。 “你认真的?” “老习惯了,吃甜食之前总是要活动一下,不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样说着,那彪形大汉却又指了指杜乘锋的背后。 “这几个刺客既然不知死活,那正好可以拿来在饭前享用。”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第二更,昨天早晨字码了一半直接睡着了,好在休息之后思路通畅了,也是好事。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月爵爵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算上这一章补更,也就是今天一共三更,还有两更,我继续去码字。 (本章完) 第170章 当街遇刺 人群之中,有拎着包裹的矮个男人正嚼着一串糖葫芦,看起来极为不起眼。 人流往来,没人觉得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那包裹大的有点扎眼,但人们也只将其当作过来摆摊的贩子——他们的视线终究还是没办法穿透布包,也就没办法看到粗布下面包裹着的那个,还带着些许老旧血垢的圆盾。 这也是矮个男人想要的效果,既然要行刺,那就要隐藏在人群之中。 可问题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想起这次行刺的目标,矮个男人就一阵头痛,毕竟这已经不是他和对方第一次照面了——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在沂州城里,那个叫钱余的老头要去报杀子之仇,顺便平掉沂州的叛乱,至于平叛的过程,这个不复杂,不需要动用什么大军,只需要将反贼之中的那两个煞气外放杀了就好了。 当然,杀的话,肯定不好硬碰硬,两个煞气外放在都有准备的情况下交战,事实上很难真正打出什么无伤击杀,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人打不过就会跑,跑不掉就会拼命,一个舍得拼命的煞气外放,就算面对另一个煞气外放也足以将其重伤。 所以钱余便出马了,这个老头说是袭承了昔日大虞的秘法,知道怎么让那两个煞气外放变成随便就能杀掉的废物。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他们没能杀掉那个叫杜乘锋的煞气外放,反倒是他们的恩主,那位贾温贾丞相,在登基上位的第一天,就被骑马赶过去的杜乘锋给打死在金銮殿上。 没人知道这个叫杜乘锋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做,那千里奔袭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犯了神经病一样——但无论如何,这个神经病也还是把丞相贾温给打死了。 “贾温一死,我们这些残党自然要被清算,所以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震慑那些敌人们,我们都要杀掉杜乘锋才行。” 矮个男人还记得,那个叫钱余的老头是这样说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起码在矮个男人自己看来,他们手底下这点力量恐怕拿不下那个杜乘锋——但天知道钱余从哪里拉来了外援,并且还是极为强力的外援。 “所以……应该能成吧?” 矮个男人这样想着。 但马上,他便站起了身子。 远处的杜乘锋开始移动了,步子明显比之前更快,很显然,这个煞气外放的高手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也是为什么矮个男人会觉得这场刺杀不太靠谱,只因为在煞气外放的高手眼中,另一个煞气外放就算隐藏行迹,也如同指路明灯一样显眼。 那份杀过人的气质,还有那环绕周身的淡淡煞气,这些都是没办法隐藏的东西。 所以既然要明牌打,那就明牌了。 伴随着矮个男人的脚步愈发向前,周围的人流也逐渐稀少起来,而在人流彻底褪去之后,那些隐藏在人流中的虎狼便显露出了他们的真容。 有扛着夺魂长棍,膀大腰圆的疯和尚,也有拎着弯刀,脸上满是邪气的刀客,还有扛着镗耙,看起来如同憨厚农人的汉子,这三个人和矮个男人一样,都是原本被收拢在丞相府的江湖高手。 而在他们身边,还有另外四个精装汉子,怀里抱着长短不一的布包,只看那圆领袍之下隐隐露出的铁色,竟都是穿了甲胄的。 算上矮个男人一起,一共八人。 而在他们的前面,那条空旷的巷子里,只有一人一马。 巷子不算宽敞,两边都是那些深宅大院的厚实砖墙,虽然对于行人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想要在里面动手,并排两个人就已经有些施展不开。 “他倒是给自己找了好地方。” 扛着夺魂长棍的疯和尚静安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说,咱们几个谁先来?” “别犯傻,大家一起上。” 扛着镗耙的汉子挥动兵刃,巷子两边的墙壁便都被轰成了破碎的砖石。 对于普通人来说,借助地利来对抗追杀,或许是有用的。 但对于煞气外放的高手来说,些许地利,不值一提。 “动手!” 使用镗耙的汉子第一个冲了上去,手中的镗耙刮起了残忍的劲风。 而在他之后,拎着弯刀的刀客拔刀出鞘,泛着暗紫的弯刀远比这刀客的脸色更加邪异。扛着夺魂长棍的疯和尚静安,也已经将那杆长棍拆成了攻击范围更大的九节鞭。 与此同时,矮个男人也掀开了包裹,拿出了那一面带着血垢的钢铁圆盾。 “等等?” 正准备冲上去交战的矮个男人,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们这边是冲上去了,可是那几个外援为什么还不动弹?不是说好要一块动手的吗?怎么就只剩下他们上了? “你们……” 矮个男人下意识地回过头。 紧接着,他的声音便噎在了喉咙中。 那四名看似平平无奇,但实力却极为凶悍的家将,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两柄战刀,一柄长杆刀,还有一柄长铁杖,这些原本应该用来击杀那杜乘锋的武器,此刻却都钉在那些家将们的胸口。 有身高接近七尺的魁梧大汉,正蹲在地上,捏碎最后一个家将的头颅。 就像捏碎核桃一样轻松。 “嘘。” 就在矮个男人正准备喊些什么的时候,蹲在地上的彪形大汉却突然抬起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出声,你该去那边跟他打才对。” “你……” 大惊失色之下,矮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 要知道刚刚他们八个可都是备战状态,可他们却谁都没有发现,这个陌生的彪形大汉是什么时候到他们后面的! 是高手!是远胜于他们的高手! “喝!” 矮个男人的反应从未如此之快,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竖起了盾牌,厚重的煞气环绕之下,只是片刻便已经凝成一度不可破坏的叹息之壁! 就算是煞气外放都不可能轰碎他的防御,矮个男人有着如此的自信。 但在他的视线中,那只蒲扇般的大手,还是掰碎了他的盾牌,割开了他的喉咙,顺便用他的兵刃,将他的脑袋拍进了地里。 “哎!手快了!”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彪形大汉不禁摇头叹息。 “这不就成了我杀五个了吗?” 刚才的是昨天的补更,这才是今天的第一更,我继续去写第二更,时候不早了,大家先睡,早晨看吧。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伙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starlog,咏麒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还是早睡早起,当健康人。 (本章完) 第171章 将身体本身作为兵刃 和另一边那堪称风卷残云的战斗不同,杜乘锋这边的战斗则要严谨的多。 毕竟难得有了动手的机会,他当然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所学所想,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找到靠谱的对手来喂招——所以在那几个刺客冲上来的时候,他只是单手持剑,却刻意的将左手空了出来。 端着镗耙的汉子是一个严谨的高手,而杜乘锋这副姿态很明显也令他发觉到了什么。 镗耙挥舞之下,数十道腥风迎面对着杜乘锋刮了过来。 使用距离较远的攻击来拉开身位,这无疑是最为正确的抉择。 但这没有什么意义。 厚重的方正之剑劈开了迎面而来的所有煞气,而那持剑的身影也飞速冲来,只看那凶狠的姿态,简直如同猛虎下山! “喝!” 眼见得这杜乘锋居然铁了心要和自己打近身战,持着镗耙的汉子干脆直接端起手里的兵刃,猛地刺向了那个跃在半空中的身影。 就算对方是真正的老虎也无所谓,毕竟这镗耙本就与打虎的钢叉有着类似之处,和只能刺向一个点的长矛不同,镗耙的刺击,却是一条宽大的线。 都已经飞跃在半空之中,又怎么可能躲得过这必杀的一刺! 然而这汉子没想到的是,杜乘锋也没想过要躲避。 “铮——” 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托着剑刃,半空中的杜乘锋竟硬是挡下了这一记刺杀! 这也是无锋之剑的另一个好处了。 没有锋刃,所以不会伤到自己。 “什……” 端着镗耙的汉子本能的想要抽回兵刃,但杜乘锋的左手却已经攥在了镗耙的杆子上。 紧接着,这汉子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了过去。 而杜乘锋抬起的手肘,也已经顶碎了他的脖子。 “虽然是用拳法在杀人,但是煞气还是落到了剑上。” 杜乘锋微微皱眉,他不是很理解,这到底是怎样的换算机制。 所以他干脆松开手,任凭方正之剑落在地上。 眼看那端着镗耙的汉子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杀死,邪异的刀客和疯和尚静安已然有些不敢上前——但在看到杜乘锋居然把剑随手丢了,他们便一咬牙一跺脚,干脆继续冲了上来。 对付他们两个,却连兵刃都不用,这是在看不起谁? “找死!” 拎着弯刀的刀客身形拧转,手中弯刀竟绽出一片妖异的紫芒。 “老子要把你千刀万剐!” 刀光纵横之际,竟已经舞成一团光轮! 但面对着眼前那数不清的刀刃残影,杜乘锋只是摇头。 “刀法太差了。” 说着话,杜乘锋直接将那还攥着镗耙的刺客尸体整个丢了过去。 锋锐的刀光去势不停,只是瞬间便将那尸体千刀万剐,但持着弯刀的邪异男人却大惊失色——只因为杜乘锋的手臂已然穿过了那四散的血肉,精准的捏住了他持刀的腕子。 杜乘锋自己也是用刀的,当然知道使刀之人最脆弱的时候和位置都是什么。 而他右手随意捞起的骨头断茬,也顺带钉穿了这个刀客的喉咙。 “这也能算是兵刃?” 看了看手里还带着血丝的白骨断茬,感受着上面若有若无的煞气,杜乘锋一时愕然。 在钉死了这个刀客之后,这一截被他随手捞起来的骨头居然也染上了煞气,换句话来说,这玩意居然也成为了某种特殊的凶煞兵刃。 虽然相比起他手中的霸王戟和厚重大刀来说,这玩意还是太过幼稚,甚至连那些草原人的弯刀骨朵都比这块断骨更凶,但就算再怎么稚嫩,这玩意终究也是一柄沾染了煞气的兵刃了。 “这到底是怎么算的?” 越是尝试下去,杜乘锋却愈发的迷惑起来。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条摄魂夺魄的九节长鞭,却已然带着一阵呼啸,抽向他的头颅。 九节长鞭的另一端,静安和尚正咬紧牙关,两个同伴只是片刻便身死道消,却将他的凶性激了出来——但更重要的是,眼下却是最好的出手机会,甚至是万中无一的下手时机。 只因为,面前的敌人,那个连杀两人的杜乘锋,居然原地走神了。 交战时候还敢走神,当真不知死活! “嗡——” 裹挟着煞气的九节长鞭如同横扫而至的巨蟒,眼看着就要打碎杜乘锋的脑袋! 但马上,这条长鞭就僵在了半空。 巨蟒的七寸被攥住了。 “哦对,还有你啊。” 矮身闪过鞭梢的杜乘锋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不远处还有个光头和尚没有处理。 虽然他也承认,长鞭这玩意作为武器也是有点说法的,但相较于其他兵刃来说,九节长鞭的优缺点都有些过于明显了——优点就是打击距离长,力道足够沉重,至于缺点的话……就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有谁能像他一样强壮得不像人,能抗下九节长鞭的力道,并且能精准的避过鞭梢,抓住长鞭后面的部分,那这杆凶神恶煞的九节长鞭,也就那样。 不过在考虑到测试项目之后,杜乘锋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缴械。 随手将九节长鞭往边上一甩,杜乘锋整个人便扑了出去。 那光头和尚的身边似是有一层无形的阻力,但这对杜乘锋来说仍旧没什么用处,两米有余的庞大吨位让他如同炮弹一般砸在了那光头和尚的身上,而在一个飞膝将那强壮的光头和尚压在地上之后,杜乘锋的手也按在了那光头和尚的脑袋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偌大的身躯被按在地上,疯僧静安疯狂的咆哮着。 “你这怪物!伱这怪物……” “哎,你这人怎么还骂街呢?” 眼见得这光头和尚居然出口成脏,杜乘锋登时便一拳捣了下去。 只是一拳,那疯僧静安却已然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 而杜乘锋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有某种阴冷而冰凉的气息附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血脉贲张,隐隐有些燥热。 试验的结果出来了。 这一次,煞气落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又是补的昨天的一更,我为什么要说又。 不过按照今天的作息来看,三更补完是没问题,总之接下来还有两更,大家稍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月桂树下的兔子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今天应该能早睡早起了,我继续去码字。 (本章完) 第172章 真正的煞气入体 用身体本身承受煞气,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杜乘锋觉得自己应该是经历过的,毕竟煞气入体这种事,早在他第一次拿起那柄厚重大刀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一次了。而那时的他,也正是因为被煞气控制了躯体,才能发挥出超越身体极限的力量,挥舞战刀大杀四方。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意识还相对模糊,更多的精力都拿来用在稳定心神上了,因此在对于煞气本身的体验上,也就稍微疏忽了些。 但不管再怎么疏忽,杜乘锋对于煞气入体这件事,也是有点印象的。 如果要用更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身体从握刀的手部开始,能感觉到一点淡淡的,阴冷冰凉的气息汇进来,然后整个人就会变得血脉贲张,行动起来也变得更加迅捷有力——虽然理论上来说,这应该叫煞气入体没错,但是在杜乘锋这个亲历者看来,却更像是临战时候的肾上腺素激增。 在杀意的催动之下,整个身体在这一刻有了统一的目的,原本各司其职的身体部位,此刻全都在为了杀戮这唯一一件事而运转。 而在这个运转的过程中,身体得到了操练,从而让身体素质本身也跟着迅速提高起来。 严格来说,煞气入体应该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煞气入体刚开始时,整个身体在杀意的控制下得到了统一,这个时候战力会迎来一次极大的增强,而在这之后,就是以杀戮为目的,潜移默化的对身体进行操练,这便是第二次战力增强。 直到煞气已经彻底充斥着整个身躯,便顺理成章的进入到煞气外放,也就是战力彻底非人的阶段。 这是对于整个人的第二次凝练,同样也是对于杀戮意志的第二次提纯,若是抗不过去,自然是当场疯癫,彻底化为只知道杀人的疯子,但若是能扛过去,便可以将那份过于充盈的煞气释放出来,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然后,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被煞气浸润过一遍的躯体,还能再被浸润第二遍吗? “能。” 这一刻,杜乘锋无比的确信。 只因为他自己,就在经历着这个过程。 冰冷的煞气贯穿着他的身躯,甚至让他的筋骨都在跟着颤抖,某种凶暴的力量正在他的身体中横冲直撞,以一种极为明显的姿态改变着他的身躯,他的双腿隐隐变得更为粗壮,双臂也变的更为坚实,而那一双打杀了人命的拳头,更是愈发地坚硬,宛若两柄凶悍的战锤!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身高也已经再次增长,不再只是之前的两米有余,而是真正达到了两米一往上,也就是这个世界中的七尺。 身高两米一,膀大腰圆,双腿如铁柱,双臂如钢鞭,一身筋肉结实如钢铁,却又柔软若棉絮,骨骼框架更是如同参天大树,立地生根。 这样一幅躯体,几乎已经成为一架完美的杀戮机器,甚至比那些大型猛兽都要来的更为凶悍,更为骇人。 毕竟那些大型猛兽就算身强体健,也只是为了方便捕杀猎物。 若论到杀戮本身,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直立起来的,能披甲,能持刀枪的人体。 最为强大的武器,从来都不是那些刀枪剑戟。 而是握持着那些刀枪剑戟的,人体本身。 这一刻,杜乘锋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这是,在做测试?”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仔细体会着如何运用这具强悍的躯体时,那已经打杀五个人的彪形大汉,也已然凑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 “徒手杀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有兵刃吗?” “挑战一下极限。” 杜乘锋笑了笑,顺便将自己刚刚落在地上的方正之剑拾了回来。 至于地上的镗耙,弯刀,还有那一条九节长鞭,杜乘锋想了想之后,便也都收了起来,短兵刃塞进马鞍包里,长杆兵刃就挂在战马侧面的鸟翅环上,一时间倒是收获颇丰。 至于那彪形大汉杀的几个刺客,他就没有过去拿了。 谁打死的,战利品就归谁,这也算是他对人家出手帮忙的一份尊重。 虽然他其实不是很需要帮忙就是了。 不过那彪形大汉也没有捡拾兵刃的意思,而是跟在了杜乘锋的身边,眉头紧皱。 “徒手杀人的话,你不怕煞气入体吗?” “哈?” 杜乘锋回过头来,他倒是没想到,这彪形大汉居然看出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毕竟他这边动手之前,那彪形大汉就已经连杀五人,整个过程中却也是赤手空拳,不用兵刃,想来在这徒手杀人的事上,这彪形大汉应该是比他这个刚试过的人更有理解的——至于这彪形大汉为什么会懂得徒手杀人的道理,杜乘锋觉得这种事或许不需要什么理由。 毕竟只看对方那跟他相差无几的强悍身板就知道,这彪形大汉若是徒手杀起人来,其效率恐怕也不亚于那些刀枪剑戟了,尤其是那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怕不是一巴掌就能把人脑袋拍碎。 有着这样一幅强悍的身板,刀枪剑戟,真的还有什么必要吗? “还是有必要的。” 面对着杜乘锋的随意,彪形大汉却摇了摇头。 “以拳脚为兵刃,确实能强横一时,但是你知道人与兵刃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杜乘锋实话实说。 这也算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体会了,他真的觉得人和兵刃没什么区别,起码和凶煞兵刃没什么区别,一样都有着自己的诉求,一样都有着自己的适用范围,一样都是不断地战斗,一样都是在意志的催动之下,去击破面前的敌人。 所以,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够过上他想要过的日子,他必须要不断地打磨自己,像使用兵刃一样使用这具愈发强悍的躯体,才能变得更强,变得更强。 “不,还是有区别的。” 看着杜乘锋眼底的坚定,彪形大汉仍旧摇着头。 “兵刃就算折断,人也不会死。” “但躯体若是损伤,那人就真的死了。” 第一更送到,刚才看别的书去了,由于过于好看,忘记了时间,我赶紧去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赶紧去码字,还是写完了再去轻松的看罢。 (本章完) 第173章 人与刃 血肉之躯终究不是兵刃。 彪形大汉说的其实没错,就连杜乘锋也是认可这一点的,兵刃没了可以再换,但命却只有一条,若是完全把身体当作兵刃使用,拿去挨刀子,就算再怎么结实的身体,恐怕也抗不了几刀。 除非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刀枪不入。 但很显然,这玩意有些过于玄幻了,除非他已经去到那皇陵里面,把那个十米多高的巨人摁在地上放血,不然只靠自己的锻炼,就算练到极限,恐怕也只能做到像武侠中的金钟罩铁布衫一般,顶一顶普通兵刃。 那么,问题来了。 若只是为了防御普通兵刃,他为什么不套件甲呢? 真正厉害的,终究还是那些凶煞刀兵,尤其是那些杀戮众多的凶煞刀兵,它们能够迅速将使用者拔到一个接近煞气外放的地步——而实力一旦到了煞气外放,所谓盔甲也就只能算是造型别致的时装了,那些煞气外放的刀光坚硬劈穿这些盔甲,就跟捅破纸张一样轻松。 “所以我如果弄一身煞气盔甲的话……” 杜乘锋还是不死心,他总觉得这个事情还有点什么别的解法。 但彪形大汉却仍旧摇头。 “你说的这个,其实有人干过,旧虞的时候,有狂人做了全身甲胄,仗甲杀人,号称天下无敌,但结果的话,他才刚占了个山头准备称王称霸,就被当地的守将给一枪捅死了。” “啊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这煞气甲胄的思路,居然也这么不靠谱吗? 那好歹也是沾染了煞气的甲胄,怎么可能被人一枪就捅死了呢? 还真能。 因为真正决定实力高下的,终究是操纵兵器的人。 婴儿就算手持利刃,想要伤人也是困难的,百战老卒就算手无寸铁,甚至双臂皆断,也是能用牙咬死人的。强悍的武器或许可以拉近战力的差距,但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拉近而已,若双方实力真就天差地别,那就算给那个弱者拿到再好的武器,恐怕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顶配的武器,再加上顶配的持有者,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所以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跟最初的话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兵刃之强,在于长,在于远,在于距离。” 这样说着,那彪形大汉指了指杜乘锋挂在鸟翅环上的镗耙。 “就好比这杆长兵刃,你若将它拿起来,就算你身上没什么防护,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没人能近伱的身。” 没人能近身,自然能保证自身安全,这彪形大汉三言两语之下,竟然还真把这话题给绕回来了。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也聊不下去了,虽然杜乘锋也承认,这彪形大汉说的不无道理,但眼下双方想要说的东西显然是南辕北辙——彪形大汉在说用身体作为武器的害处,但他这边却是在研究煞气的作用办法,两个人聊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回事,又怎么可能续的下去呢? 于是在片刻的寒暄之后,二人大概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也就分开了。 那彪形大汉给的是之前那间点心铺子的地址,说是去了带个话就能找到他,这明显是随便一说的,而杜乘锋这边自然也不可能直接说“我是太师了来皇宫找我吧”,那样恐怕会把人给吓死,所以他留的是沂州那边的地址。 若是日后,这个擅使拳脚的彪形大汉还要与他交流,可以直接寄信到沂州旧兵营那边,若是杜乘锋自己不在的话,从北边一路跟过来的乡亲们会帮他收信的。 这就是让杜乘锋不太适应的另一个地方了,以前不是在打架就是在跑路,又或者闷头练功,因此也没太意识到这个,至于现在的话,这年头车慢马慢,想要说上两句话,都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也不知道沂州那边都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其实已经有点想要赶紧回去了,毕竟这建康都城这边,实在是没什么大事。 之前对他们这些北地之人来说高高在上的朝堂,细看之下也就这样,那满朝文武百官之中,杜乘锋甚至连一个煞气外放都没看到。至于这所谓的拨乱反正之功,除了一个太师的虚衔,好像也没给他拿到什么实惠。至于原本让他有些兴趣的护国神兵,好像也没出现。唯一一个对他来说算有点用的,也就是这个刀枪不入的机会了。 “赶紧放血赶紧走吧。” 杜乘锋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甚至准备找去年轻皇帝那边,认真的催一催。 不是要拉他去送死吗?他自己都没什么意见,这等着给谁看呢? “走了!” 骑上这匹从蓟北以来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可靠战马,杜乘锋一路向着皇城的方向远去。 只留下遍地的废墟,和躺了一地的尸体。 当然,那些杜乘锋自己杀死的刺客,他临走前也对尸体都处理了一遍,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他不会轻易暴漏自己到底有多少对敌手段——而那彪形大汉杀死的五个人,他就没动过了,还是那句话,人家帮忙了,那尊重是应该的。 至于钉在尸体上的兵刃还没拿走,这是那彪形大汉的自由,至于杜乘锋这边,也懒得去扫人家不要的战利品。 说到底,还是手里有货,阔起来了,马鞍包里鼓鼓囊囊一大堆,战马两侧的得胜勾鸟翅环也已经挂了镗耙和大戟,就这一套家伙事,他又何必去捡别人不要的呢? 但他不要,不代表别人不要。 杜乘锋的身影刚消失在远处,就有几十个来自各个世家的家仆冲了出来,他们谨慎的收拢了尸体和兵刃,甚至专门差人用匣子将除了盾牌之外的四支兵刃都装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谁也不敢碰那四柄兵刃,就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直到这四柄兵刃被送回各家的祠堂,才算结束。 只是结束,不是安心。 “怎么……可能?” 入夜时分,那些世家大族的主事人,看着家将那倒毙的尸体,瞠目结舌。 “就连护国神兵,也拿不下他吗?” 又是补昨天的加更,我为什么要说又。 算了我正常码字吧,有几更算几更,或许这样反而能把加更加出来呢。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狠狠的码字,那本书先不看了。 (本章完) 第174章 皇帝 同样的入夜时分,皇帝陈煜坐在自己的书房中,一言不发。 这并非是他常用的那个,属于皇帝的书房,虽然那间书房灯火通明,藏书丰富,甚至堪称藏书馆,但在他眼里,真正意义上的书房,还是那个架子上堆满了评书话本的小小房间。 只有在那里,他才是陈煜。 “有段时间没过来了……” 看着书桌上的积灰,陈煜叹息一声。 想当年,在他还是幼童的时候,这座小小的院落承载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唯有在这个独属于他的秘密基地里,他才可以不用修炼,不用习武,也不用去在意那些外面的繁杂琐事,更不用面对那个看起来很吓人的父皇。 当然,每次来这里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不然宫人们就会四处找他,但与那些宫人们捉迷藏,斗智斗勇,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只可惜,好景不长。 他终究还是要长大的,终究还是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而那些架子上的评书话本,便也都逐渐尘封在回忆里——不过在有闲暇的时候,他还是会到这个荒废的院落来,还是会过来歇息一会,哪怕只是一会,对他来说都已经是莫大的放松。 毕竟他那位父皇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那种级别的残忍教育。 但对于这份严苛,陈煜却恨不起来。 只因为后来他才知道,这座荒废的小院,包括架子上那些评书话本,都是他那位父皇给他留下的。 如果说,只有在这个小院里,他才是陈煜,那么同样,也只有在这个小院中,他的那位父皇,才会露出父亲的一面。 世人都说,高门大户不存在亲情,皇家更是如此,正所谓天家无情。 但是,真的是如此吗? 行走在这老旧的小院中,坐在这个由父亲亲手打造出来的秘密基地里,陈煜突然有些恍惚。 不能想,也不敢想,每当他想起父亲的形象,最后总是会想起那一具无头的尸身。 当初对于父亲的遗体究竟是如何安置的,陈煜已经不太记得了,他也曾问过太医,太医说这是因为人心会主动忘记一些过于痛苦的回忆,并且嘱咐他不要忧思成疾。 然而,真的能不去想吗? 不可能吧。 陈煜突然觉得,外面说的天家无情,或许真的是对的。 毕竟那份唯一的亲情,已然不在了。 “你知道吗?你的孙子也长起来了,都快赶上当年的我了……” 这样说着,陈煜将书桌上的第一柄短剑捡了起来。 “如果你还在的话,可能就会把这把短剑赐给他了,然后教他怎么动手,教他怎么杀人,教他捅哪里最快……” 看着手中的利刃,感受着利刃上的煞气所带来的杀人冲动,陈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这柄短剑很适合小孩子,但是他却是不会将这玩意带给自己的幼子的。当年的他就不是什么能杀生害命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吃一遍苦,受一遍罪。 “但是我应该会教他武艺吧,让他学学该怎么战斗。” 这样说着,陈煜笑着拿起了桌上的那柄环首刀。 当初父亲让他练刀,他本是不喜的,身为太子,乃至于未来的天子,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用剑才更配一些,毕竟大家都说什么诸侯剑天子剑,却从没人说过什么诸侯刀天子刀,尤其是这种粗糙的环首刀,更像是那些兵卒们会使用的东西。 可现在的话,陈煜却已经明白了,这并非是什么配不配的问题。 而是一个父亲在教育孩子,如何战斗,如何保命。 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变故,只靠一把所谓的天子剑,恐怕什么都干不了,他必须要学会如何战斗,如何像一个前线兵卒一样战斗,才能做到在最基础上保证自己的安全,哪怕遇到危险也会有拼命一搏的勇气。 “但是伱自己,后来也还是选了剑吧。” 这一次,陈煜再也笑不出来了。 面对着父亲留下的遗物,陈煜努力扯出来的笑容终究还是崩塌。 若是真论起遗产来说,上一代大陈皇帝其实给他留下了很多,包括皇宫,包括辅政大臣,甚至包括整个大陈,这都是他那位父皇给他留下来的遗产——但陈煜却清楚,那其实不是给他的,而是一位皇帝留给太子的东西。 只有眼前这柄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长剑,才是父亲留给儿子的东西。 拔剑出鞘,陈煜随手挽了几个剑花,若是让外面那些朝臣见到这幅景象,恐怕会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因为眼下的灯火之中,陈煜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景象,只看这随手挥剑的姿态,这分明就是身手颇为高强的武者! 没人知道,那个看似痴傻的皇帝,背地里居然练得如此一手好功夫。 又或者说,痴傻的,仅仅只是皇帝而已。 和他陈煜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可以是愚笨的,痴傻的,反正那些大臣们也很乐于看到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管的皇帝坐在那庞大的椅子上。但陈煜的话,对于父亲生前所教导的那些东西,他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 他只是不想杀人,不代表他真的就不精通杀人的伎俩。 要知道,他可是在幼年的时候,便已经驾驭住了那柄连杀上百人的短剑,甚至成功抵御住了那份煞气带来的杀戮冲动,将短剑弃之不理。 这一切,只有他的父亲知道。 或许就是因为看出了他不喜欢杀戮,他的父亲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才会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为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去皇陵那边求一个结果。 但很可惜,他们是皇室,在他们的先祖继承了太祖高皇帝的皇位之后,他们这些后人,就再也没办法逃离这份宿命的轮回。 “谁动过我的剑?算了,无所谓。” 陈煜突然感受到剑刃的手感略有变化,像是被打磨过。 但此刻的他也不在意这点小事了。 他只知道,剑还在,就足够了。 “你不是想要看吗?” 隔着剑刃,陈煜遥望着远处的黑暗。 那是皇陵的方向。 “你既然想要看,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感觉码字速度变得快起来了,我继续去码字。 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狠狠的殴打键盘,大家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75章 皇陵深处 第二天上午,脸上带着清澈愚蠢的年轻皇帝举行了册封太师的仪式。 文武百官都没太摸清这是什么路数,毕竟大陈以前封官也没讲究过这个,难不成是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在对他们炫耀武力?在对群臣炫耀这位太师到底多强大,在夸耀这柄藏而不露的秘剑究竟有多利? 群臣们是不知道,但身为皇帝的陈煜自己却是知道的。 不止陈煜知道,就连杜乘锋也知道。 果然,就在那场无聊的仪式完成之后,杜乘锋被陈煜单独留了下来,说是有要事。 “太师既然已经受官,那也该领取护国神兵,以镇山河了。” 年轻的皇帝仍旧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谁都可以骗他。 就好比现在这样,若是有着一身本事的杜乘锋拿了那所谓的护国神兵就跑,这南陈又能如何呢? 谁都能从这年轻皇帝身上捞到点好处,起码看起来像是能捞到点好处。 但杜乘锋却知道,真正的大活要来了。 “那太师就跟朕一块去皇陵,领受护国神兵吧。” 年轻的皇帝笑了起来。 杜乘锋也笑了起来。 果然,他就知道会是这一出,不然这年轻皇帝又为什么要将他从沂州专门叫过来呢? 就像兵刃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样,人往往也都有着自己的诉求,有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若是以前的话,他或许还会像那些文武百官一样,被这年轻皇帝所迷惑,但现在的话,他却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真正想法。 这个太师的头衔,所谓的护国神兵,这年轻皇帝给出的一切待遇,都是为了把他送进皇陵,替皇室送死。 不过这对于杜乘锋来说,倒是无所谓。 毕竟他想要去的地方,也是皇陵。 “但是得等一下,我要去拿点东西。”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骑马回了下自己的卧室,将那包点心带上。 这不禁让陈煜为之侧目。 “太师,这是何意?” “我喜欢吃甜的。” 杜乘锋随口应了一句。 他其实更偏好咸鲜口味,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跟这年轻皇帝说。 双方各自都揣着心事,这让前进的速度变得缓慢,好在皇陵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基本可以说是出城就到。 看着眼前那座庞大的陵墓群,还有陵墓群背后的大山,杜乘锋突然想起了滋阳山里的阮老头。 昔日的阮老头,在化为怪物之后,那庞大的姿态,和无可比拟的实力,他完全无法应对。 那么,这一次呢? “怎么了,太师?” “没什么。” 摇了摇头,杜乘锋牵着马,带着点心,缓步进入了皇陵。 即便杜乘锋带了一堆兵刃前往,不合礼制,但这一刻,陈煜与杜乘锋却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都知道彼此想要的是什么。 昏暗的甬道路程颇长,几乎看不到头,但对于杜乘锋来说却没什么所谓,毕竟严格来说,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 只是上次来的,却不是他,而是那老皇帝的佩剑。 不过区别也不大就是了,毕竟不管是他,还是剑,最终目的都是要给皇陵里面那个怪物放血。当然,要给一个刀枪不入,甚至连凶煞兵刃都砍不进去的怪物放血,着实是一件难事。 所以杜乘锋这一次带过来的兵刃,比较多。 虽然无尖无刃的方正之剑,已经确认没办法拿来放血了,但其他的兵刃里应该能有干得了这项工作的。 “加油。” 杜乘锋拍了拍挂在背后的厚重大刀。 “加油。” 杜乘锋又拍了拍那柄用布包着的霸王大戟。 先用刀试试,如果刀做不到,那就用戟,如果连戟都做不到,那他就有必要想点特殊的办法了——比如想办法像故事里的孙猴子一样,钻进那庞大巨人的嘴里,然后给他捅个牙龈出血或者胃出血出来。 反正只要目标是坚定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越是深入,甬道之中越是黑暗,就连墙壁两边的火把都不全是亮的,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就连更换火把的人也没有。 杜乘锋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毕竟这皇陵之中的危险,他已经知道了,这种地方,自然是不适合派什么人过来时常清扫的,若是一个弄不好,怕不是命都要丢掉。 “所以说,真要住在这种地方的话,恐怕会很孤独吧。” 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紧接着,他却皱起了眉头。 开什么玩笑,他这次过来是要动手的,是要给那巨人放血的,一会两边打起来,说不定还要分个生死。 怎么就突然开始与那深居皇陵的巨人感同身受了? “是情绪,我的情绪被侵染了!” 杜乘锋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若是以前的话,这种细微的变动他恐怕还真的察觉不了,但手中摸过诸多兵刃,尤其是那杆霸王大戟之后,杜乘锋对于这种心理上细微的潜移默化,却已经有所感知——而现在他所感受到的,这份莫名的孤独气氛,却是让他想起了霸王大戟带给他的那份狂悖。 “如果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恐怕真的会被孤寂侵蚀心智,然后自杀。” 感受着周围那份若有若无的氛围,杜乘锋很快便得出了判断。 如果说霸王大戟的副作用,是让人变得喜欢出风头,狂傲自大,直到翻车把自己给浪死,那么周围这莫名氛围的效果就是让人孤寂,走向抑郁,最后郁郁而终。 “抑郁光环吗?” 杜乘锋不禁瞠目结舌,他从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攻击方式。 但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就是了,当他摸到那柄厚重大刀的刀柄时,温暖的火光便已经将他包围。 一刀在手,他就不是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孤寂和抑郁。 然而让杜乘锋没想到的是,最令他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 皇陵的深处,杜乘锋看着那吃着点心的彪形大汉,目瞪口呆。 “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品味甜食的彪形大汉看着拎着大刀的杜乘锋,一脸疑惑。 睡了一天,疲惫的身体得到了休息,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76章 南陈太祖 皇陵之中,杜乘锋与那彪形大汉对视,大眼瞪小眼。 看着大汉身边的那些桌椅板凳,杜乘锋此刻也已然知道,这彪形大汉恐怕就是住皇陵的——亏着他之前还在觉得,这种阴森的地方恐怕不会有人过来洒扫,可现在看来,那是一般人不能过来洒扫。 不一般的人,自然就可以了。 这彪形大汉显然就是那个不一般的人,那一手拳脚功夫就算在杜乘锋看来也是极为凌厉的,并且对方以拳脚为武器,很明显也是能承受得了煞气淬炼的,那自然也能抵抗得了这皇陵中无处不在的孤寂气氛。 “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两句,让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彪形大汉赶快离开。 “这里一会就要打起来了,要真闹塌了,你这边恐怕有危险。” “打起来?跟谁?” 那彪形大汉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需要我帮忙吗?” “啊这,你估计是帮不上。” 杜乘锋摇了摇头。 那确实是帮不上,拳脚这玩意跟无锋之剑也差不多,又不能给刀枪不入的巨人放血,再加上体型之间的巨大差距,这拳脚功夫,恐怕是没什么作用。 更何况,这是杜乘锋自己的战斗。 这是他自己的战斗,是他证明自己的一战,刚刚在皇陵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若是想要彻底摆脱之前兖州滋阳山中留下的阴影,扫去阮老头在他身上留下的影响,那他就必须要凭借一己之力,将陵墓中的那个庞大的巨人打倒在地才行。 这是他自己的乐趣所在,又怎么可能跟他人分享呢? “乐趣……吗?” 彪形大汉皱了皱眉。 “既然伱一定要进去,我也不拦你,但是你能不能把你手边那盒点心给我?” “这个不能,给人带的。” 杜乘锋摇了摇头。 动手归动手,但杜乘锋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既然是他闯到人家的地盘上,那总得带点礼物才行——正所谓先礼后兵,先带些点心水果之类的当伴手礼,然后再打起来,这样才算健全。 这也算是杜乘锋作为一个文明人的坚持。 “先礼后兵吗……” 彪形大汉开始挠头了。 “那你更要把点心留在我这里了。” “……怎么说?” 杜乘锋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只因为那彪形大汉,居然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 虽然那一身线条分明的腱子肉确实颇为健硕,但也没必要落到把裤子都脱了的地步——眼看着这彪形大汉只是片刻就已经不着寸缕,杜乘锋连忙抬手遮住了眼睛。 倒不是说有什么不能看的,主要是一个大老爷们当着他的面脱个光腚,他看这个干什么? 但马上,却有闷雷一般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响。 “把手拿开。” “嗯?” 杜乘锋的眉头皱了皱。 这个声音的来源,并非只是在前方。 而是在,上方。 “把手拿开,没什么不能看的。” “……” 杜乘锋握住了背后的刀柄,此刻他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然知道,只有那身高十余米的庞大巨人,才能从那个角度发出声音。 一边拔出背后的大刀,杜乘锋一边睁开了眼睛。 不着寸缕的庞大巨人,与持刀的杜乘锋相视而立。 大眼瞪小眼。 “你等一下,我先穿个衣服。” 这样说着,庞大的巨人却已经走到了那个同样庞大的王座后面,杜乘锋甚至隐隐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而在片刻的忙碌之后,那庞大的巨人便套着一身厚重的袍服,从王座后面走了出来。 “抱歉,本来应该穿得更轻松一点的,但是只有这一件衣服比较合身……主要是最近又大了两圈,让你见笑了。” “啊,没事……” 杜乘锋点了点头,但双眼还是有些茫然。 刚刚出现在面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离谱,这让他的大脑有些轻微的过载——虽然一路走到现在,杜乘锋觉得自己也能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一个十多米高的光腚巨人在努力蹬上裤子的场景,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震撼。 这一刻,杜乘锋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已然意识到,刚刚那个彪形大汉,和眼下这个光腚巨人,恐怕是同一个人。 这也让他的大脑愈发地过载了。 “先休息会吧。” 看到杜乘锋那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庞大的巨人叹息一声。 “坐一会,或者聊两句,你也说了,先礼后兵,交手这种事,不着急的。” “……” 杜乘锋默默地将点心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顺便搬了椅子坐下。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过量的信息。 那庞大的巨人也再一次缩小了身躯,这一次是当着杜乘锋的面缩小的,直到那十余米高的庞大躯体缩成才两米出头的矮小样子之后,那一套同样庞大的衣服也将这彪形大汉盖了起来。 从衣服堆中爬出来,光着腚的彪形大汉走到了杜乘锋的身边,又将那一套普通人的衣服穿好了,才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这也让杜乘锋愈发地牙疼了。 “怎么做到的?” 指了指远处那堆庞大的衣服,又指了指彪形大汉身上这件普通人的衣服,杜乘锋眉头紧皱。 “力量压缩?还能做到筋骨压缩?” “整体压缩吧,主要是身体太大了也不方便。” 彪形大汉仍旧是那副健谈的样子。 “不过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技法,主要是身体太大了不太合适吃点心,一口就没了,连味都尝不到……现在这样就好很多了。” 这样说着,彪形大汉便打开杜乘锋手边的点心盒,取了一块送进嘴里。 “这家铺子的调味一直很不错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算了,直接开打吧。” 杜乘锋干脆拔出了大刀,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反正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放血,其他的事情与他无关。 但就在杜乘锋这边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时候,那彪形大汉,却摇了摇头。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或许会跟你交手,毕竟这样确实有意思。” 这样说着,那彪形大汉却又送了块点心入口。 “但是现在的话,我不想跟你打。” 第二更送到,大家早点休息,我继续去殴打键盘。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隐者之秋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大家早点睡,我吃点东西继续码字去了。 (本章完) 第177章 参天的大树 彪形大汉,又或者说南陈太祖,完全没有应战的意思。 哪怕杜乘锋已经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南陈太祖也依旧没有想要战斗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杜乘锋手中的大刀来,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你带着不得了的东西啊,居然有人愿意为了你舍掉性命……还是先坐会吧,今天我有别人约了我。” 这样说着,南陈太祖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盒。 “不要辜负美食,这都是人家店家认真做出来的。” “别人约了你?”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 “谁?” “一个年轻人,我是说对我来说算年轻人,对于伱的话,应该比你大一些。” 南陈太祖仍旧是那么话痨,完全看不出什么高手的模样。 “不用着急,等那一场决斗结束,我会跟你打的……不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这么多年里,主动过来挑战我的人其实很少,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 “我要给你放点血。” 杜乘锋的回答很直接。 “打一场是附带的事情,主要是因为我想要那份刀枪不入的力量,你如果愿意把血给我,这一仗理论上来说可以不打……” “只是这样?” 南陈太祖愣了愣。 他的脸上,带着毫无掩饰的失望。 “你想要的,就只是这个?” “……不行?” 杜乘锋皱眉。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没有谁会同意莫名其妙被放血,但很尴尬的是,这个事又是不做不行的。 所以他带了刀,也带了礼物。 刀是用来放血的,礼物自然是表示一下歉意,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太地道,但就算不地道,他也要做。 但那南陈太祖,还是摇了摇头。 “按理来说,你带了礼物过来,我滴一滴血给你,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南陈太祖上下打量着杜乘锋的身形。 “但是我们毕竟认识,我也见识过你的本事,所以不行,唯独你不行……既然你知道刀枪不入的事情,那应该是小皇帝把你找过来的吧?” 眼看得杜乘锋又要将大刀抡起来,那南陈太祖不禁连连摇头。 “先别着急动手,这个事怎么说呢……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在炽烈火刃的映照之下,吃着点心的南陈太祖开口了。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大树……” “没用的大树是吧,你一会是不是还要讲灵龟?” 杜乘锋当即开口打断。 这大树的故事,他已经听了太多次了。 “呃,你听过了吗?” 南陈太祖有些尴尬。 “不过我要说的不是没用的大树,我要说的是有用的……” “那个我也听过了。” 杜乘锋叹了口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大概是知道这南陈太祖想要说什么了——无非是大树有用就会被人取用那一套。很显然,这南陈太祖是在自比大树,想要引发他的同情,又或者是在隐晦的告诫他,在拥有了刀枪不入的力量之后,他也会变成那棵有用的大树。 但是,无所谓。 这种故事早已诓不住他了,他又不是什么大树,他是人,人与树最大的不同就是人知道想办法,知道怎么解决问题。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杜乘锋扬起了刀。 但南陈太祖,却依旧摇头。 “我不愿意。” “我知道” 厚重的大刀挥了下去。 “所以,还是打一场……” 锋锐的大刀僵在了半空。 一只大手,已然攥住了大刀的刀背,让这柄大刀再也无法寸进。 “我不愿意把这血给你,是为了你好。” 南陈太祖叹息一声。 “的确,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要接了这血,跨入了非人的行列,就能得到力量,就能变得强大……但是你不懂,年轻人,你不明白你在放弃什么。” “我知道。” 杜乘锋双手紧握刀柄。 厚重大刀之上,炽焰升腾。 他当然知道承接了那滴血之后,自己恐怕也会跨入非人的地步,同样他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到底放弃了什么——无非是放弃了一些繁文缛节,而去选择了一些更为实在的东西,比如刀枪不入,比如强悍的力量。 为了保卫他想要的那份安定生活,他总要去做一些与这个目的南辕北辙的事情。 他的心里早有明悟。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说着,那南陈太祖的身形已然再次庞大起来,巨大的身形撕裂了衣衫,但那份有如实质的漆黑煞气却席卷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那十余米高的庞大巨人,再一次出现在这巨大的皇陵之中。 而那些漆黑的煞气,也逐渐凝实,化为一套老旧的甲胄,披在这南陈太祖身上。 这也让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说了那么多废话,还不是要打?” “不是因为你。” 身形庞大的南陈太祖只是摇头,随后坐回了那同样庞大的王座之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杀意。 那份杀意狂暴,厚重,且颇为纯粹,甚至带起一阵如同实质的阴风——但杜乘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份杀意并非是针对他的。 他所感受到的,仅仅只是这份杀意的余波。 而那份杀意的真正目标则是…… “你们南人的封锁线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远处的黑暗之中,有身披裘袍的胖大汉子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拎着一柄三叉大矛。 散发着厚重气势的三叉大矛,直指庞大王座上的南陈太祖。 “也是,有你这种东西坐在皇都里,他们又怎么可能去在意什么防线呢?” “你就是草原上的新可汗吗?” 庞大的巨人垂下了视线。 “你觉得,你能杀了我?” “杀了你,才是真正的开战。” 被称为草原可汗的胖大汉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不会觉得你真的就死不掉吧?” “一个想要我的命,一个想要我的血……都是这样,你们一直都是这样。” 庞大的巨人叹息一声。 随后抬手一指拎着大刀的杜乘锋。 “既然你们都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那你们两个就先打一场吧,谁赢了,我就满足谁的愿望。” “我们两个先打?” 胖大汉子的视线转到了杜乘锋的身上。 四目相对。 “打什么打!一块上!” 第一更送到,我赶紧继续去码字。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金鍂鑫焱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赶紧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178章 陵中的厮杀 草原可汗,对于杜乘锋来说,还只是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虽然杜乘锋也算是砍过不少草原甲士了,也知道了这草原可汗准备带兵南下,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这草原可汗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甚至只身潜入了皇陵之中,孤身面对这庞大的巨人。 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还有与这草原可汗,并肩作战的一天。 “杀!!!” 胖大汉子挥起三叉大矛,双目之中满是疯狂的战意。 “死来!” 铮—— 就在三叉大矛即将戳向那庞大巨人的时候,却有厚重大刀的影子,将这柄凶刃架在了原地。 那漆黑煞气凝结而成的影子,杜乘锋简直再熟悉不过,而对方手里的那柄战刀虚影,更是与他眼下所持的兵刃如出一辙。 那是蓟北杨氏的杨胖子,又或者说,是南陈太祖麾下大将杨虎痴。 “怎么,不跟他一块动手吗?” 庞大的王座之上,南陈太祖转过视线,看着杜乘锋。 “他可是给你争取了机会,你真的不听他的吗?你们两个人一起上,或许真的能打赢我。” “……” 面对着话痨的巨人,杜乘锋只是沉默。 他不是没想过出手,但他总觉得不应该现在出手,虽然这看起来绝对称得上最好的战机,但他仍旧选择了等待。 手中的大刀带着几分温热,为他驱散了周围那份弥漫的疯狂。 是了,疯狂,就在刚刚这南陈太祖再次化身巨人之后,周围那份郁结的气氛就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更加深邃漆黑的东西。 漆黑的东西凝结成影子,对着杜乘锋刺出了手中的枪矛。 那是一个杜乘锋完全不认识的军将影子,但这个煞气人影手中的枪矛,杜乘锋却是认识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从某个刺客的记忆中看到的,那柄名为软藤枪的护国神兵,此刻正对着他的咽喉猛的刺来。 厚重大刀格开了枪杆,但那长枪的枪尖,却诡异的扭了回来。 另一柄伸缩短矛从杜乘锋的袖中划出,精准的架住了锋锐的枪尖。 “对!好!打得漂亮!就是这个!” 看着杜乘锋与草原可汗这两边的战斗,庞大的巨人连连拍手。 “精彩!好!我想看到的就是这个!既然伱们都想从我身上拿走东西,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你这疯子……” 拎着三叉大矛的草原可汗已然要紧了牙关,和刚刚那气势十足的出场不同,眼下他的战斗可不算轻松。 只因为,他的对手,已经从一个,增加到了三个。 三个持着各式兵刃的影子军将,已然将草原可汗包围起来,三人层出不穷的围攻之下,即便那草原可汗再怎么武艺超群,此刻也有些独木难支。 这不禁让草原可汗扭头大喊。 “喂!那个谁!你还不帮把手吗!” “……” 正在战斗中的杜乘锋只是沉默。 帮忙是不可能帮忙的,他这边的战斗也不轻松,那草原可汗正在顶着三个影子军将,但他这边却已经足足有了四个,两个使用枪矛的,一个使用长剑的,还有一个干脆骑了马,手中拎着一柄硕大的长柄铁杖。 很显然,那南陈太祖对他颇为不满,所以准备给他上点强度。 可就算周围没有那几个影子军将,杜乘锋也是不想过去帮忙的,即便他与那草原可汗都已经被这重重围攻打得毫无还手机会,但他总觉得这场战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他总觉得,眼下的厮杀,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战斗。 更像是那庞大的巨人在单纯的发泄着怒气。 是了,就是这个感觉,他居然能感受到那南陈太祖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他总觉的这不像是厮杀的原因,毕竟厮杀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手持兵刃的双方为了各自的理由彼此争斗,那是意志与技艺之间的互相碰撞,是一定要分出胜负的坚定意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既不坚定,也不纯粹。 只是单纯的挥舞着武器砍过去。 这不像是战斗,起码不像是杜乘锋经历过的那些战斗,这更像是一种他更熟悉的感觉,又或者说,他曾经经历过很多的感觉。 “嗤——” 漆黑煞气凝聚而成的锋锐枪尖划破了杜乘锋的衣衫,这让他身上的一些东西落在了地上。 有钱袋,有铜板,有火折子,还有藏在衣服里面的短刀。 还有一块,被他随身携带着的,磨刀石。 “……嗯?” 杜乘锋的眉头骤然拧紧。 模糊的灵感清晰了。 是了,就是这样,眼下的感觉,与其说是在与那些影子军将们在战斗,倒不如说,是在磨刀。 这份对于意志与意识的清晰体会,竟与他磨刀的时候,别无二致。 “……怎么可能?” 面对着四个影子军将的围攻,杜乘锋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不可以,不能这样,他面前还有着四个会将他当场斩杀的凶神,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这种时候走神——可这一刻,杜乘锋却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就像第一次磨刀的时候一样,他的意识,被某种强悍的兵刃,吸了过去。 是那两柄长枪吗?是那柄双手铁杖吗?亦或者是刚刚划过身体,在他身上带出一丝血线的黑影长剑? 不是,全都不是,那些都是煞气凝结而成的武器,并非真正的武器本身。 又或者说,这些凝结为影子军将的煞气,本身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武器。 但杜乘锋的意识却并没有沉在这些影子军将身上,这些影子军将也并非是真正的兵刃——但这却令杜乘锋更为迷茫了,要知道眼下可是血腥厮杀,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真正的兵刃到底是什么?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意识? “咦?” 就在杜乘锋极为焦急的时候,他的意识却突然恢复了。 双手双脚都在,他并非是兵刃的模样,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确实恢复了自己的思维。 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眼前并非是什么地下的皇陵,而是一座老旧的监牢。 “这……” 杜乘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确找到了真正的兵器。 那是名为南陈太祖的,人形兵器。 第二更送到,才看到上推荐了,正好这段剧情要连贯,我继续去写点吧。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早点睡,早晨看吧。 (本章完) 第179章 人形兵器 人与兵器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和金铁打造的兵刃相比,血肉之躯实在是太脆弱了,甚至不用金铁,只用尖锐的木头,只要力气大一些,都可以轻松刺破血肉——这也是为什么人们需要使用兵刃来作战,一方面是兵刃比人体更好用,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相较于脆弱的人体来说,兵刃的磕碰损耗,总是更能接受的。 但是兵刃这种东西,也不是没有缺点。 “我们的人又被抓走了三个。” 监牢之外,有膀大腰圆的汉子正眉头紧锁。 “他们在转移的时候被人搜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那些狗种就叫人把他们拿下了……这些虞狗居然如此恶毒!” “被虞狗抓了,那就是死了,就算不死,也会为了活命当叛徒。” 雄壮汉子的面前,一个面目阴戾的男人连连摇头。 “不要小看我们的敌人,他们很清楚该如何针对我们……所以你现在还反对我做那件事吗?” “你……算了,也好。” 这样说着,两个男人却同时转过头,看向了牢笼中。 面对着那两个男人的视线,杜乘锋只感觉浑身发冷,那不是看向人类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样物件。 又或者说,某种消耗品。 两个男人的交谈,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很显然,在这两个男人的眼中,他眼下所感受到的这具身体,还有牢笼里的其他孩童,都只不过是桌椅板凳一样的物件,没有谁会怀疑一盏油灯会不会偷听,更何况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孩童,也确实都像物件一样,只知道躺在那里,连半句话都说不出。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杜乘锋这个视角,才听到了更多,不可告人的消息。 那两个男人,还有监牢外的其他人,生活在这里的他们都是昔日旧楚的遗民,在虞朝崛起,旧楚衰落之后,大虞的读书人们便展开了对于前朝余孽的彻底追杀,绝不给他们半点机会——至于追杀的办法,这个不算难,只要针对楚人的力量来源就好了。 于是,在那些读书人们达成了共识之后,这新兴的大虞,便开始了禁刀令。 除了朝廷官方之外,民间百姓一律不许私藏兵刃,若有违背,以前朝余孽论处。 虽然在大范围上来说,这条禁令招来了不少非议,但起码就结果上来说,这条禁令精准的打在了旧楚遗民的死穴上——不能携带凶煞刀兵,他们那一身实力就去了十之八九,但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持兵动手,只因为那些读书人要的就是把他们这些潜藏在民间的旧楚余孽逼出来。 要么就拼死一搏,然后在一众高手的围剿之下彻底身死族灭,要么就放弃兵刃,放弃自己的力量与坚持,失去那份超凡脱俗的本事,彻底泯然众人。 这便是虞朝给楚人遗民留下了道路,不管选择哪一条,都意味着旧楚的彻底覆灭。 但是,虞朝的读书人们还是漏算了一点。 不甘心的旧楚遗民,走上了超越常理本身的,第三条道路。 眼下这座牢笼里的孩子们,就是对这条道路的尝试,无路可走的旧楚遗民,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祖先们都未曾做到的事情——那就是以煞气淬炼躯体本身,将血肉之躯打造成武器,彻底突破血肉之躯的极限,从而实现羽化升仙的登天秘法。 “毕竟我们的前辈们做到过,他们打造出的霸王戟甚至能藏进宿主的身体里,这足以证明,不管是兵刃,还是人体,乃至于煞气本身,都有着太多我们未曾触及的领域。” 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曾经在牢笼前说过自己的豪言壮志,同样,这些话也没有避开笼中那些孩子的意思。 因为没必要。 笼中的孩子们都像死一样寂静,包括杜乘锋眼下正在感受着的视角,也就是南陈太祖本人——当然,眼下这个孩子或许还称不上南陈太祖,他没有名字,甚至连编号都没有。 只因为笼中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 人数太少了,并且越来越少,毕竟煞气这种东西对于成年人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更何况年轻的孩童——但很快,杜乘锋就知道,这些孩童恐怕不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们甚至不能算人。 并非是指待遇,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不能算人,直到杜乘锋眼睁睁的看着这南陈太祖被抬进解刳室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些楚人到底做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众所周知,当人在煞气的引导之下走向疯癫之后,很大几率会变成非人的凶残怪物,但也正是这些只知道杀戮的凶残怪物,却能毫无负担的在煞气的滋润之下一路成长——而对于煞气利用最深的楚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之后,疯狂的楚人,便将视线转到了这些怪物身上。 既然人体很难直接承受那份疯狂的凶煞,那么怪物的躯体呢? 而在这个想法的引导之下,疯癫的楚人便缝制出了笼子里的那些孩子们。 是了,缝制,这些有着人类样貌的孩子们,实际上每个人的身上都缝上了部分来自怪物的血肉,而在缝制完成之后,楚人们便会尝试用秘法将其活化,让这些被缝合的孩子们,真正将那份癫狂的血肉运用起来。 “坚定的意志能够改变一切。” 这些楚人遗民坚信着这一点,毕竟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但坚定的意志也不是真就能完全改变一切,尤其是这种过于离经叛道的尝试,笼子里那些被缝上了怪物血肉的孩子们,不是倒在地上如同尸体,就是化为了扭曲而疯狂的怪物——然而也正是这些怪物的出现,却让楚人愈发地充满了信心。 “至少能活几个。” 在击杀了那些孩子们变成的扭曲怪物之后,旧楚遗民便将这些怪物的血肉,继续缝在了新的孩子身上。 毕竟环境恶劣,他们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旧楚遗民,能拿到的材料也越来越少了,眼下能废物利用就废物利用,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 即便是旁观者的视角,杜乘锋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些旧楚遗民的行为已经过于丧心病狂,甚至超出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 难怪那些虞朝的读书人要将这些旧楚遗民赶尽杀绝,这些旧楚遗民实在是太过疯狂了,其手段和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就连旁观视角的杜乘锋都忍不住想要动手杀人。 于是他的手,真的动了起来。 极致的疯狂带来了常人无法触及的知识,那些旧楚遗民居然真的做出了可以正常行动的活化体——而那个唯一能在移植了怪物血肉之后,却仍然能保持人类姿态的孩子,便是这南陈太祖本人。 这是楚人第一次获得成功。 当然,只是个例的话,楚人遗民是不会确定的,于是他们用同样的技法将怪物血肉移植给了更多人——但那些远比孩子强大更多的成年战士们,却都手术失败,无一例外,不是当场化为了失去心神的疯子,就是变成那些非人的怪物。 为了处理这些怪物,楚人遗民们耗费了不少,这让本就苟延残喘的他们愈发元气大伤。 而这些怪物的血肉,也被移植到了这个唯一的活化体身上。 出乎楚人们的意料,这个唯一的活化体在面对怪物血肉的时候,展现出了极高的适应性。不管移植多少怪物血肉,这活化体都能轻易将其吸收容纳,随后化为躯体的一部分。 “难不成,是我们搞错了?” 实验结果的偏差,一度让楚人们陷入了迷惑,他们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变量导致了这种情况。 而面对这份疑问,楚人遗民选择了翻看前人的笔记。 那是旧楚王室才有资格保管的记录,只因为里面记录的东西实在是过于疯狂,那是昔日大楚为了研究煞气而做出的所有实验记录,是昔日楚帝国遗留下来的,带着鲜血的智慧结晶。 而在翻看了前人留下的笔记之后,旧楚遗民感觉自己找到了关键所在。 “意识!意识才是一切的关键!” 那一天,杜乘锋看到,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目露癫狂。 原本在楚人的计划之中,使用孩童作为怪物血肉的宿主,无非是因为幼体就算变成怪物,其破坏力也在可控范围之内,但这阴差阳错之下,却让他们撞到了某个关键——相比较成年人的繁杂思绪来说,孩童的思维是简单而直接的,并且越是年幼的孩童,其思维越是一张白纸。 但也正是这白纸一样的思维,反而将那些刀兵煞气统合在了一起。 这反而是成人做不到的事情,成人会有各种欲望,会有各种想法,会有各种各样的所欲所求,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想法的存在,反而更容易让他们在煞气,又或者说力量面前迷失自我。 可是,孩童不会。 孩童不知道煞气如何使用,甚至不知道煞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反而让煞气无法侵染他们。 “啊这……” 在得出了结论之后,楚人遗民们陷入了迷茫。 理论上来说,他们成功了,但就实际上来说,这份成功却没什么意义——的确,在这份疯狂的研究之下,他们真的做出了不可能的事情,真的打造出了能够完美承载煞气的躯体,可问题是,他们要如何使用这份研究成果,来对抗如日中天的大虞? 好像做不到,他们现在撑死只能算是打造出了一块精钢,可他们难道能用这块精钢砸过去,直接把敌人砸死吗? 显然不能。 活化体的确成功了,但这个孩童却没办法拿出去和大虞作战,这一度让楚人遗民垂头丧气——但耗费了如此之大的实验成果,也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扔在地牢里,那对于本就入不敷出的楚人遗民来说更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说,我们要不还是把他培育成武器吧。” 思前想后之下,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最终做出了决定。 这自然遭到了一众楚人遗民的反对,毕竟这种事不止是离经叛道,更是对于楚人文化的背叛——要知道一直以来,楚人们都是自己抄起兵刃与敌人战斗的,他们通过承受鲜血,创伤,乃至于敌人的生命来获得成长,而眼下这种用人来作为兵刃的事情……跟那些操弄人心的大虞读书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然呢?难道要让我们的辛苦白费吗?” 面对着众人的指责,面容阴戾的男人大声咆哮。 “我们费了多少辛苦,才培育出来这么一个真正的仙人体,难道要让我们的辛苦白费吗?你们知道这个过程中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吗?难道说伱们要让他们的血白流?” 当然,这个面容阴戾的男人也不只是咆哮,他也给出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 面容阴戾的男人再一次提起了那句话。 这是旧楚帝国最为核心的研究成果,也是旧楚帝国遗留下来的最为宝贵的经验——那么,既然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躯壳本身,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先把这个仙人体培育一下,确定了稳定性,等到真正确认没问题的时候,就可以把意识移植进去了。” 这便是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给出的解决办法。 以意识作为驱动,像挥舞武器一样,挥动这具罕见的仙人体,这样既没有违背楚人的习俗,同样也做到了对这具仙人体的利用。 然后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谁来进行这次意识剥离? 按理来说,有资格使用仙人体的,肯定是楚人王室,但考虑到危险性问题,这显然不太行——阴戾的男人也想过自己来上,但作为这一切的操办者,他需要主持整场实验,自然也不能上。至于其他人……这可是使用仙人体,谁又有这个资格呢? 但也就是在这个艰难的选人环节之中,却又有意外发生了。 这具缝制出来的仙人体,居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第一更送到,因为字数多了点,来的有点晚,我继续赶紧去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01124013413139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估计要写一阵,大家还是早点休息,早晨看吧, (本章完) 第180章 非人的怪物 在楚人遗民的预计中,这具仙人体几乎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意识。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明确的判断,原因无他,只因为缝得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说其他孩子们是在身上缝了怪物的血肉,那么这个唯一成功的仙人体,在经历了上百次缝制之后,只能说是怪物的血肉上缝了个人。 更准确的说,是缝了人的一部分。 由于需要将各种怪物的血肉缝进去,又需要保持正常的人类形态,楚人遗民只能不断地减少这具仙人体上原本人类部分的血肉,刚开始的时候还没问题,只是多换了点血肉进去,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属于怪物的血肉越缝越多,属于人类的血肉,也跟着越来越少。 好消息是,不管怎么缝,都没有出现排异反应,这具仙人体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不管缝多少进去,都不会变成怪物。 至于坏消息…… 缝得太多了。 当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这具仙人体身上起码有八成部分已经被替换成了怪物血肉,而在这之后,为了测试出这具仙人体的极限,他干脆又多缝了一些进去——极限确实测试出来了,这具仙人体上属于人类的血肉已然不到半成,但仍旧保持着人类的姿态,甚至还保有着稳定的生命体征。 而在最后,这些楚人遗民还是踏破了那个最终的禁忌。 若是将身上的所有血肉骨骼都换成怪物的血肉的话,即便这个躯体本身还保持着人类的姿态,但它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楚人遗民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终于制作出了最完美的仙人体,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陷,就是这具仙人体的思维仍旧是白纸一张。 这不算好事,空有躯壳但却没有思维仙人体是没办法拿出去作战的,但对于楚人遗民即将要做的意识转移来说,这空白的思维,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使用者,这具仙人体,一定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只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使用者。 合适的人担不起这中间的风险,能承受风险的人不合适,这些旧楚遗民的计划因此一度陷入停滞。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所谓的仙人体,也就是这个无名的孩童,自己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 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这是怎么做到的?” 楚人遗民对此都颇为不解,他们一度陷入了迷惑。 只有作为旁观视角的杜乘锋,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能感受到兵刃的状态,乃至于兵刃的情绪,因此才更清楚,这些疯狂的楚人确实做出了了不得的事情——在去掉了最后一块属于人类的血肉之后,这具躯体确实一度陷入了几近崩溃的状态,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像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建筑,被抽掉了最重要的承重柱。 没有人类的意识来统合这具躯体中的一切,这具躯体真的还能活吗? 能。 真的能。 的确,这具躯体的意识失去了统合,已然坍塌成一片废墟,但倒塌下来的废墟,却比之前那摇摇欲坠的建筑要稳固了太多。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已经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 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那是血肉本身中诞生出的意识,是最为纯粹的求生本能,这个新生的生物想要的只是活下去,仅此而已。 也就是这个时候,它品尝到了甘甜。 楚人遗民们弄了些糖水给它喝,像对待真正的孩童一样对待它——毕竟它眼下就是一副孩童的样子,那懵懂的双眼,任谁看到,都会说这是一个好孩子。 但它终究不是什么孩子。 而是楚人遗民打造出来的,人形兵刃。 该如何转移意识,让楚人能真正使用这具仙人体,这件事仍旧在尝试当中,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比打造人形兵刃还要麻烦的大工程,即便这些楚人遗民们已经拼尽全力,这件事也仍旧没有什么头绪。 然而,虞人不会给他们那么久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楚人遗民被捕杀,大虞对楚人是真正的赶尽杀绝,而随着人口的逐渐凋零,楚人能够动用的资源也越来越少。 残存的楚人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再去做什么意识转移的研究了。 直到有一天,这座楚人遗民的最后据点,也遭到了虞人的突袭。 面对着虞朝高手的围追堵截,这些旧楚遗民甚至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拼命,可是对面的高手实在是太多太多。 他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转移,只要人能逃出去,一切就还有希望。 但也有人,没逃出去。 虽然这个没逃出去的不一定是人就是了,慌乱之下,这年幼的仙人体竟没有被第一时间带走——而在一番杀戮之后,这偌大的地堡之中,竟只剩下这幼童一人还活着。 可即便面对幼童,那些虞人士兵也依旧举起了兵刃。 所有楚人遗民都要死,没有任何一个前朝余孽是无辜的,他们收到的命令就是杀无赦,哪怕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孩子。 死亡的压力之下,非人的孩童突然动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虞人士兵们才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楚人孩子。 只是一个照面,就已经有五个虞人士兵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更多的士兵被撕成了碎肉,对常人来说危险至极的煞气,这个孩子却可以轻松驾驭,杀戮对它来说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而在楚人遗民咬牙返回,准备带走这个最重要的研究产物时,他们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骸,还有那个坐在血泊中的孩童。 这是楚人遗民第一次知道仙人体的真正威力,他们之前的想象还是太过保守了。 楚人遗民终究还是带走了它,并给它吃糖来作为奖励,而在那之后,这些楚人遗民更是开始了对它的训练,将那些冲锋陷阵的本事教给了它,将它打造成了一台真正的杀戮机器。 而在这个过程中,曾经的孩童,也迅速成长为少年。 这个过程极为迅速,只用了一年不到,这压根就不是人类的成长速度,更像是那些被煞气吞噬的怪物。 “它会成为楚人的先锋大将,成为楚人最锋利的矛!” 那一刻,这些楚人遗民,终于看到了复国的曙光。 至于它本身,没有谁在意过它的想法是什么。 它天生就是一件被打造出来的工具,它的用处就是与虞朝战斗,恢复旧楚的荣光,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执行使用者的命令。 但是,它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有。” 处在旁观视角的杜乘锋,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的确,它是被楚人遗民打造出来的人形兵刃,但它终究不是真正的钢铁,它会因为训练而疲劳,也会因为完不成考校而苦恼,如果能吃到甜食,它会开心,这也是它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 至于那些楚人遗民,则成为了它的家人,毕竟它也没有见过别人。 但楚人遗民们却从没想过这些,他们真的将它当成了一柄锋利的兵刃。 楚人遗民们将它派了出去,用它去杀戮那些虞朝的官吏,赤手空拳是它最好的伪装,人们都觉得一个连兵刃都没拿的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直到它爆发出煞气的时候。 那一天,在楚人遗民的命令下,西北梁州的刺史府被它夷为平地。 这对它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就在它即将离开的时候,却有人跪在了它的面前。 那是梁州的黎民百姓们,他们在感激它的所作所为。 原来这虞朝中间,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操弄人心的读书人之间,也不是没有争斗——但争斗归争斗,他们却是不愿亲自下场的,他们不是那些莽撞的楚人,他们更擅长用其他人来作为媒介和工具。 也正是在这份想法之下,他们盘剥百姓,鱼肉乡里,将这黎民百姓,当成了产奶的牛羊。 “他们要杀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呢?” 面对着黎民百姓们的哭诉,它颇为不解,在它看来,这些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打回去呢? 于是,在察觉到了它的疑惑之后,人们便对它讲了,那个大树的故事。 故事中的人们,显然就是那些大虞的官吏,而这些有用的黎民百姓们,却都已经被修剪了枝杈,变成了有用的大树——面对着手持刀斧的人们,作为工具的大树,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直到它的出现。 人们将它留了下来,热情的款待着它,只因为它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甚至掀翻了压在他们头上的刺史府。 它本来是想走的,但是人们送上了点心。 那是它第一次吃到,糖以外的甜味。 更加柔和,也更加顺口,这不禁让它多吃了几块,也就是因为这一时的贪嘴,它却已经有了犹豫。 也就是那个时候,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就是干大事的料!我们跟伱了!” 跟? 它不是很明白,这个跟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楚人遗民没有教过它这个,它自己更是没有学到过。 但很快它便明白了,这个跟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它去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到哪里,就算它回到那个隐藏在山中的楚人地堡,这些人也都跟在它的身后,毫不动摇。 当然,外人来到地堡中,这一度当楚人遗民如临大敌,不过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这些楚人遗民便开心了起来。 “居然已经学会自己带材料回来了吗?” 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笑了起来。 “正好,我这里还有个事情要试,你去那边拿把刀,把他们都给杀了,我要看看你用兵刃和空手之间的区别。” 然而这一次,它却没有动。 楚人的命令是绝对的,它只是一件工具,但这一刻,面对着杀戮的命令,它却有了不想杀人的想法。 “我……” 它笨拙地组织着语言。 “他们,可以活着。” “……嗯?” 面容阴戾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 不止是他,更多的楚人围了上来,工具出现了违逆持有者的倾向,这是极为危险的征兆,是绝对不允许的——很显然,眼下最为安全的做法,就是将这个危险的工具销毁。 也就是这一丝杀意,却被它敏锐地感知到了。 楚人难道不是它的家人吗?家人为什么要杀它呢? 它无法理解,就连大脑都一度停止了思考。 但在这份死亡的威胁之下,它的身体却比思维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在杀意的刺激之下,它的求生本能,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那一天,残存的楚人遗民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即便他们已经用尽最快速度带着王室逃离,仍旧有一半的人手死在了那场杀戮里。 而它,也彻底陷入了迷茫。 作为一件工具,一件兵刃,它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恢复大楚的荣光,可是就在这一天,它却亲手打断了大楚复兴的希望。 失去了方向的它,又该何去何从? “果然!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 那些被他从梁州带过来的青壮们倒是极为开心,尤其是看到它所向披靡的英姿之后。 “就连那些楚人都打不过你,你天生就是要当皇帝的啊!” 皇帝?那又是什么? 它不是很清楚,楚人也没有教过它这个。 它只知道,这个遍地尸体的地方,不宜久留。 收拾了一些行李,它便离开了这个将它养大的地方,失去了命令的它,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当然,他也会杀人,毕竟在梁州那一次,大虞朝廷已然知道了,这个楚人秘密兵器的存在,并严令各地刺史府进行追查,同时派出高手,务必要将这份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但这仍旧没什么意义,那些迎面而来的危险,反而让他越杀越强。 即便是那些操弄人心的读书人,也没办法对它做出什么针对,无牵无挂的它已然达到了真正的无敌。 伴随着他一路走过,越来越多的刺史府被他夷为平地,而在这个过程中,聚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几个,到几十个,再到几百几千,甚至几万,乃至于几十万……而在这个过程中,它也逐渐学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甚至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它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虽然它没办法像常人一样拥有父母亲人,但它身边却也有着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虽然这些朋友总是用“陛下”来称呼它就是了,不管它说多少次也不改,但它还是将这些人当作朋友。 “我应该为了他们而战。” 失去了方向的兵器,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这份想法的驱动之下,他的战斗愈发地勇猛了,他冲锋陷阵,拉起了遍地的烽烟,摧毁了腐朽的大虞,击溃了草原人的大军,就连楚人余孽也被他赶尽杀绝。 他成功的完成了众人的期待,打下了这一片偌大的天下。 “只要做到了这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对吧?” 它一度这样想着。 但是,好景不长。 在所有的外敌都被镇压之后,它的那些朋友们居然开始彼此争斗,以它的名义,他们互相攻杀,为了名利,为了权力,他们彼此痛下杀手,甚至一度将矛头对准了它。 “你真的是人吗?” 那些曾经被它视作伙伴和朋友的人,对着它抽出兵刃。 其中的原因,它是知道的,残存的楚人为了针对它这个叛徒,散布了关于它非人身份的谣言,但它怎么都没想到,只是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这些昔日的朋友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恍惚之间,它感觉自己也变成了故事里的大树,而这些昔日被虞人当作木材的友人们,此刻却已经拿起了刀斧,和那些虞人一样,成为了砍树的人。 “想要长生不死的仙法?那你们就来杀了我吧。” 它不是大树。 那一天,昔日那些与它并肩同行的朋友们,与它一起葬身于皇陵。 当然,它还是没死,在安葬了那些昔日的老友之后,它便将自己关在了皇陵之中,只留下一支所谓的血脉放在外面,就像那些能够生儿育女的人类一样——不过它也不会将这所谓的皇位白白送给别人,想要从它手里拿到好处,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哀莫大于心死,它不会再为其他人去做些什么了。 平日里,它就生活在这座皇陵之中,无法正常死亡的它只能这么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偶尔也会有人给它带来点惊喜和乐子,但这种东西看多了也就那样。唯一能让它开心的,或许也就是甜食了,每当吃到那些甜品点心,它都能回忆起曾经那些单纯的快乐。 而在这份时间的流逝当中,作为旁观视角的杜乘锋也一度被这份意识侵染,他可以算是亲身经历了它那漫长的一生,这是远超于他自己的人生记忆,这甚至让他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自己,还是它。 直到他看到自己那张大脸。 对于这个名为杜乘锋的年轻人,它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对方那份将不同的煞气统合在一起的能力,跟它别无二致——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和昔日的它一样,这个叫杜乘锋的年轻人,也即将走向将身体化为武器的道路。 它不是很想看到这件事发生,只因为它本身就是亲历者,这条所谓的无敌之路,本身却是一条死路。 如果有谁能杀了它的话,它希望那会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像它一样的怪物。 是了,它早就想过要死了,在彻底失去了方向之后,它也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但它却没办法将自己杀死,只因为那一身血肉并非是它的,每当它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那份旺盛的求生欲望就会主宰它的所有。 所以,它需要强者。 不管是谁也好,它需要一个足够强悍的强者,只有死在拼尽全力的厮杀之中,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自始至终,它都不承认这怪物的身份,它是人类,它已经很努力的去做人类了,它比任何人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人类,它已经学习到了人类的一切。 所以就算在生命的最后,它也想要以一个人类的方式,在战斗中死去。 这是它最后的愿景,它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个疯狂的世界,而就在看到杜乘锋之后,它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这个愿望能够被实现。 可是,那个叫杜乘锋的人,还是选择了变成怪物。 的确,作为过来人,它能理解这样的想法,化为怪物能够得到强大的力量,化为怪物能够拥有不死的身躯——可它最不想看到的也是这也,它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第二头怪物的出现。 “求你了,不要说,别说出那句话,就用人类的姿态来打赢我。” 在看到杜乘锋来到皇陵中时,它拿着点心的手都在颤抖。 但令它失望的事,眼前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他想要它的血,只为了能够刀枪不入。 “这样的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它莫名的想起了那些昔日跟随在它身边的友人们。 化身怪物,就真的强大了吗? 开什么玩笑。 它自己就是最强的怪物,它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既然你们都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那就自己来拿吧。” 于是,它再一次显现出那副怪物般的模样。 既然想要挑战它,那就先去和这些昔日跟随在它身边的朋友们交手吧。 若是连这些因为思念而出现的幻象都打不过,那也就不值得他亲自动手了。 “……幻象?” 看到这里的杜乘锋不禁一愣。 那些强悍无匹的影子军将,居然仅仅只是因为思念而出现的幻象? 杜乘锋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这些幻象是如此的真实。 两柄黑影长枪已经捅穿了他的双肋,那柄黑影利剑更是已经割开他的喉咙,而那柄双手战锤,更是已经借着马匹的冲势,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已经不只是头晕目眩了,他甚至感觉有什么东西碎开了,这让他的视线变得漆黑一片。 这就是战斗中走神的后果,哪怕只是片刻,也足以让人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然而就在这弥留之际,却有温暖的火光,环绕在他的身周。 “不能死,你可不能死在这里。” 有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但他却一时分不清是谁。 “不能死,你还年轻。” 这一次的声音,杜乘锋就有些熟悉了,是滋阳书院的阮老头,不过却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啊……你若是死了,谁来践行我的霸念?” 某种阴冷而坚硬的东西钻进了杜乘锋的身体里,替代了那些缺失的骨骼。 “是啊,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呢?” 晃了晃僵硬的颈椎,摇了摇两个脑袋,杜乘锋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随后低头一撞,便将头顶的戈刃,捅在了面前那持剑影子军将的胸腹上。 “怪物……” 王座之上,十余米高的庞大巨人怒目圆睁。 “你已经连人类的身份都舍弃了吗?” “哎你这个人,怎么还张嘴骂街呢?” 仰头一甩,剑锋般锐利的戈刃便将面前那影子军将彻底豁开,紧接着杜乘锋便转过两个头来,四只眼睛同时看向那庞大巨人的方向。 “我就是人类啊,你看不出来吗?” 终于写完了,六千六百字,人写晕了直接。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缓口气吃点东西,再看看能不能继续输出。 (本章完) 第181章 人类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对于杜乘锋来说,这或许是后遗症最为严重的一次磨刀。 以往磨刀,虽说也会被兵刃本身的记忆浸染,但经历过煞气洗练的他仍旧能够很快恢复意识——毕竟不管再怎么说,兵刃与人体终究是不同的,人有双手双脚,脸上也没长着锋刃,这些都是兵刃不具备的东西。 即便已经顺着兵刃的记忆,经历了兵刃的一生,但只要回过神来,活动一下手脚,他就还能知道自己是谁。 就算体验了兵刃的一生,他也仍旧是人。 然而这一次,却是不同的。 杜乘锋从未想过,活人居然也能作为兵刃,这一次他所经历的就不是什么兵刃的一生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一生。 虽然刚刚仅仅只是短短一瞬,但他却已经以这南陈太祖的视角渡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那是从南陈尚未立国开始一直到现在,是几百年的光阴,与这份庞大的记忆相比,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那点渺小经历,简直不值一提。 即便他再怎么坚固自我,他的意识在这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记忆洪流之中,依旧是岌岌可危的。即便他已经从磨刀的状态中脱离,恢复了知觉,但那份对于身份的认知障碍,乃至于记忆交织间的那份剧烈冲突,都几乎让他精神分裂。 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他能坚定住自我,彻底吞下那份属于南陈太祖的记忆,消化掉这份庞大的遗产,但眼下更容易出现的,却是他的思维被那南陈太祖的庞大记忆所覆盖,这会让他变成另一个南陈太祖,又或者说别的什么东西。 那是远比兵刃加身更加危险的杀局,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 “不过现在的话,倒是舒服多了。” 活动着脖颈上的两个头,杜乘锋的意识恢复了清明。 是了,既然一个脑袋承载不了两个意识,那换成两个脑袋就好了。 至于两个脑袋算不算人…… 这当然算人,放到任何地方都算人。虽然用四只眼睛看人,对于杜乘锋来说有点不习惯,但若只是因为多了个脑袋,就把他开除人籍,这也有点太过分了。 多出来的脑袋,也依旧是他的一部分,他眼下撑死算是多带了一个辅助医疗器械,又怎么能不算人呢? 反倒是他面前的这个南陈太祖,明明维持着人类的身躯,但内里的部分,却和真正的人类差了太远。 人类从来就不是这么软弱的东西。 “来。” 这一次,杜乘锋甚至连刀都没拔,只是抬手一拳,便轰碎了一个影子军将的头颅。 精纯而浓郁的煞气淌入身体之中,那是原本用来构成影子军将的煞气,此刻杜乘锋将其吸收,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就像那南陈太祖一样。 狂暴的煞气撕扯着杜乘锋的身躯,愈发地将他向着非人的方向推进,他的身上再一次生出了细小的鳞片,猛虎一般的纹路逐渐在裸露的皮肤上浮现。 杜乘锋从没感觉这么好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另一边的草原可汗,也大笑了起来。 “早就说了该一块上了啊!” 这样说着,草原可汗倒转三叉大矛,竟直接将这柄名为苏鲁锭的神兵插入了自己的胸腹之中。 只是瞬间,草原可汗的身形便也暴涨起来,肩头上更是生出一对巨大的羽翼。 “来!我带你飞!” 半空之中,胸口钉着矛杆的的金翅大鹏猖狂大笑着。 拔出钉在胸口的三叉戟,已然化为半人半兽的草原可汗飞在半空之中,汹涌的煞气盘绕在他的身周,宛若魔神降世。 “你也……” 庞大的巨人脸色愈发难看了。 “你们就这么想脱离人类的身份吗?伱们就这么想变成怪物吗?” “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半空中的草原可汗哈哈大笑。 “谁是人!我是可汗!我是人间的神!”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漠北深处的王庭之中,天神一般的可汗统治着草原上的一切,统治着牧人,头人,乃至于苍天之下的所有人。 人这种东西,太过普通了,普天之下都是人,他们生来就是要被神统治的。 “所以说,你居然觉得自己是人?” 看着那体型庞大的巨人,半空中的草原可汗笑得愈发地畅快了。 只言片语之间,他已经发现了这庞大巨人的弱点。 明明有着天神一般的身躯,却将自己当作人……这南陈太祖,居然如此软弱!如此婆妈! “既然是人,那就该对着神跪下!” 这样说着,草原可汗猛地挥动三叉大矛! “给我磕头!” 咚—— 汹涌的煞气轰在那庞大巨人的额头,但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所打出的声响,却如同用棍棒击打厚实的牛皮。 这必杀的一击,居然连那庞大巨人的皮肤都没有擦破。 这不禁让草原可汗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这就是你嘴里的神吗?” 擦了擦刚刚被轰击到的额头,庞大的巨人眯起了眼睛。 “就只是这种程度?” “你……” 生死之间的本能,让草原可汗第一时间飞落在地,这才躲开了那只大手的致命一抓。 仅仅只是普通的一握,却已经足以攥碎他的全身骨骼。 情况和预估的有些对不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这庞大巨人的弱点,可眼下看来,不管这南陈太祖多么软弱,多么婆妈,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个废物,其一身实力,却仍旧是实打实的。 就算是痩死的骆驼,终究也是比马大的。 “所以一起上啊!” 草原可汗再一次对着另一个挑战者——也就是杜乘锋,发出了邀请。 “快!我要他的命!你要他的血!我们一起动手!把这怪物弄死!” “事是这个事。” 一个脑袋盯着那庞大巨人的动作,杜乘锋的另一个脑袋却分了过来,看着草原可汗。 “但是你把兵刃对着我是什么意思?” “抱歉。” 嘴上这样说着,但草原可汗手中的三叉大矛,已然对着杜乘锋捅了过来。 “我有点饿。” 第一更送到,晚上有点事,要用第一笔稿费去请朋友们吃顿好的,也算是答谢朋友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帮扶,还不知道吃到几点才能回来,所以提前请个假,第二更可能在半夜。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本章完) 第182章 利刃加身 顶尖强者对于战机的把握,一向都是一等一的。 就像现在这样,在意识到自己的攻击无法打破那庞大巨人的防御时,草原可汗的视线便已经转到了杜乘锋的身上,而在看到杜乘锋那两个头之后,这草原可汗,果断选择了出手杀人。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个陌生的挑战者,展现出了弱的一面。 两个头颅之上虽然生着相似的面孔,但仍旧能明显看出区别,一个头颅目露狂傲,眉目之间尽显霸道,但另一个头颅却面相平和,分明就是个普通人——这明显是精神趋近分裂的征兆,是压制不住体内煞气,即将化为怪物的表现。 所以,趁他病,要他命。 能够有资格来挑战南陈太祖,自然是有着一身本事的,而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将对方这一身煞气吞吃而下,应该也就有了与那南陈太祖正面交锋的力量——并且他也很确信,那南陈太祖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出手干预。 毕竟在之前的交手之中,他已然明白了那庞大巨人想要的东西。 那庞大的巨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合格的挑战者,一个能真正生死相搏的对手,至于这个对手是从哪来的,怎么出现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就像他一样,需要的仅仅只是战争,只是血流成河,只有无边无沿的尸山才能满足他内心的饥渴。 他很饿,真的很饿。 “所以,既然你已经连理智都维持不住,那不如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我。” 这样想着,草原可汗手中的三叉大矛,已经刺入了杜乘锋的胸腹。 但也仅仅只是刺入了杜乘锋的胸腹而已。 预想中的拦腰斩断并没有出现,有某种更为坚硬的东西卡住了那柄三叉大矛。 那是一只坚硬的鸟喙,眼下正死死地咬住这柄三叉大矛的锋刃。 “噫嘻嘻嘻嘻——” 杜乘锋的胸腹之间,那张生着鸟喙的人脸发出刺耳的尖笑。 “阿青!我们要活下去呀!” 紧接着,熊罴一般的臂膀便一记重拳轰在了草原可汗的头上。 只是这样的攻击,自然不可能让草原可汗放开兵刃,但马上,成百上千的弯刀和骨朵战锤便都喷涌而出,砸在了草原可汗的身上。 “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每一条手臂上都印着一张人脸,每一柄兵刃上都带着一副人面,他们嘶哑的咆哮着,拼命的砍杀着。 而在这铺天盖地的兵刃之中,甚至混杂了不少南人的面孔。 “我还没爬上去!我还没功成名就!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骨质利剑一次又一次的捅在草原可汗的羽翼之上,这让草原可汗有些发懵。 他不是没见过被煞气吞噬理智的怪物,他甚至亲手斩杀过不少怪物,可他却从未见过这种怪物,从未见过这种姿态的怪物。 他正在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已经不是人了。” 就在草原可汗正挥动三叉大矛,努力撕裂着面前那数不清的兵刃之时,那庞大的巨人却在他背后开口了。 此刻,庞大巨人的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随意,取而代之的则是罕见的严肃。 曾几何时,他也曾以为,这个叫杜乘锋的人或许跟他算得上同类,毕竟他们几乎是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可现在看来……这个曾经被他看好的人,恐怕远比他还要更加疯狂。 这一刻,庞大巨人突然有些释怀。 至少跟这种怪物相比,他真的还算是个人类。 “这种怪物……” “你怎么说话的,怎么还骂街呢?” 像是一个声音响起,又像是成千上万个声音同时在说着。 “说我不是人?” 这样说着,三百多条手臂高高扬起,对着庞大巨人掷出了手中的兵刃。 那些兵刃砸在庞大巨人的身上,连道痕迹都没留下,但马上那些空着的手臂当中,便有新的骨质兵刃生了出来。 那是强烈的杀意,是汹涌的怨念,是纯粹的恶意,是来自于死者的哀鸣。 是所谓的煞气,在世间的具现。 “原来你们一直都藏在我的身体里。” 庞大的怪物体内,那片充斥着刺骨杀意的脑海之中,杜乘锋看着眼前那些指向他的,数不清的刀枪剑戟。 “伱们一直都想要我死。” 回应杜乘锋的,只有迎面而来的锋刃。 只有撕碎他残存的意识,它们才能完整的占据这具血肉之躯,只有杀掉这份残存的理智,它们这些亡者的怨念才能重见天日。 “难怪……” 杜乘锋叹息一声。 难怪他想要的明明只是安居乐业,却莫名的走上了这条杀伐的道路,难怪作为一个太平人的他,居然开始变得主动求战——曾经他一度以为,这是为了追求力量而不得不做的事情,这是保证生活安定的必经之路。 可现在看来…… 这样一路之上,未必就没有什么外力,在背后推着他走。 那是曾经被他认为是力量来源的东西,那是磅礴而汹涌的煞气——但现在,他却已经知道,这所谓的煞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死在他刀下的亡者们所遗留的最后的怨念,是纯粹而刻骨的极致杀意。 的确,在往日的时候,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坚定与强悍,这些煞气就会听从他的号令,践行他的意志,甚至堪称如臂指使。 但这不代表,那些亡者的怨念,就这么放下了对他的怨恨。 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自己能彻底占据这具躯体,重返世间。 好让这世间的一切,体验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痛苦与死亡。 当然,若只是这样的程度,他们或许永远都等不来这个机会,一盘散沙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曾经正面将他们斩杀的人。 但现在,他们有了统领。 “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平安定的生活!这就是现实!” 意识之中,杜乘锋的面前,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对他抡起了霸王大戟。 “我们才是对的!我们会杀光这世间的一切!” “啊……” 面对着霸王大戟落下的锋刃,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杀来的刀枪剑戟,杜乘锋不闪不避,只是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光。 第一更送到,休息了足够多的时间,终于精神起来了,该开始狠狠的补更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hahaheha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下一更在十二点之前。 (本章完) 第183章 陈煜的复仇 皇陵之外,年轻的皇帝正沉默地看着这片庞大的建筑。 一切已经准备完毕了,祭品终于被他送了进去,虽然非皇室进入皇陵,这不合祖制,但那也仅仅只是对于皇帝来说。 对于陈煜这个人的话,一切已经无所谓了。 那个叫杜乘锋的人,大概一个照面就会被那个庞大的巨人杀死吧,毕竟那巨人是如此的强悍,如此的不可一世——但是无所谓,他本就没指望这种普通的高手,能够战胜那种强大的巨人。 当然,在他这个皇帝的口中,事情会是另一番景象。 狂悖的太师闯入了皇陵,甚至亵渎了太祖高皇帝的尸体,那庞大的怪物站了起来,他会伪装成昔日的太祖高皇帝,杀死这建康城中的所有人。 而后,这个狂悖的怪物,便会招来十四柄护国神兵的讨伐。 当然,这个计划能不能成,陈煜还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动用的最大的力量了——无论如何,那种盘踞在皇陵之中的怪物都是必须要杀死的,只因为这个怪物杀死了他的父亲。 不过在这个故事成真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让这个世界看看,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说着,陈煜对着面前的庞大皇陵,挥出了剑。 成百上千的剑气交错纵横,那是陈煜毕生的癫狂与恨意。 很少有人知道,陈煜对于武艺一道,从未荒废。 甚至比他那位老父亲,还要更胜一筹。 身为皇帝的他掌控着庞大的资源,这本身就注定了他一定能够成为强者,更何况他还承载了那个巨人的血,这就更让他在武艺之上一往无前——就像现在这样,狂暴的陈煜挥舞着同样狂暴的剑,只是片刻的时间,便已经轰开了这庞大皇陵的顶层! 而陈煜的视线中,也出现了那个巨人的身影。 多年不见,那个巨人明显比昔日更加庞大了。 这种恐怖的怪物就不该活在世上。 “来啊!你不是想要惊喜吗!” 看着那庞大的巨人,陈煜持剑而立。 “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 “……” 出乎陈煜的预料,庞大的巨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不禁让陈煜愈发地愤怒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无视吗? 他已经为这场复仇计划了这么久,那该死的怪物,居然敢无视他? “伱……” 暴怒的陈煜刚准备喊些什么,话语却在喉咙之间卡了壳。 只因为,他看到了,另外的怪物。 那是一头生着人身的金翅大鹏鸟,凶戾的面容上满是杀意,手中更是拎着一柄模样古朴的三叉大矛。 只是一次振翅,那金翅大鹏鸟就已经飞到了陈煜的面前。 也就是陈煜武艺精熟,才能用尽最快的反应架住那柄三叉大矛,不然只是一个照面,他就会当场变成尸体。 但最令陈煜惊愕的是,这个拎着三叉大矛的金翅大鹏,他不认识。 “你是……杜乘锋?” 剑矛相交之际,陈煜还有些不敢确定,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被他送入皇陵的杜乘锋虽然确实带了一大包兵刃没错,但那些兵刃之中,却从来都没有三叉大矛这种东西。 那他面前的这个怪物,到底是谁?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你是……南陈的小皇帝?” 低头看了眼陈煜身上的龙袍,飞在半空中的金翅大鹏鸟皱了皱眉。 “你居然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你到底是谁!” 陈煜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头,眼前这个金翅大鹏鸟明显不是杜乘锋。 为什么皇陵之中居然会有第三个怪物出现?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老子当然是飞过来的。” 半空中的金翅大鹏鸟连连摇头。 “你们南陈的防御也太差了,天空上居然连半点哨戒都没有,这样的你还想挡住我的大军?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你……” 听到金翅大鹏鸟这么说,陈煜心中莫名的一突。 他好像知道这金翅大鹏鸟是谁了。 翱翔在天空的雄鹰,三叉大矛苏鲁锭,还有对方口中的大军……这分明是那个隐藏在漠北王庭深处的,那个被草原人称作天神的草原可汗! “算了,老子懒得跟你打。” 这一刻,半空中的金翅大鹏鸟甚至收回了那柄三叉大矛。 “我的建议是快点跑,留点力气,以后战场上见吧,希望你这次能学到点教训,至少也应该能给我找点乐子……哦对,你现在战意还不太够,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的都城吃一遍,你应该就足够恨我了。” “你!” 眼见得那金翅大鹏鸟就要向着建康都城的方向展翅高飞,陈煜想都不想,就凌空挥出几十道剑气将其截下。 草原可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煜不知道,也没心思知道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复仇大计已然被全部打乱——所以为什么出现在皇陵里的居然会是草原可汗?那个被他放进去的杜乘锋呢?杜乘锋到底在哪里? “别拦着老子!要死你自己去死!” 挥动大矛打散眼前的锋锐剑气,半空中的金翅大鹏鸟却突然急躁起来。 “老子最烦的就是斗将!你能不能别恶心我!就不能战场上见吗!非得等里面的东西爬出来,大伙一块死?” “里面的东西?” 陈煜的视线不禁瞟向了皇陵中的庞大巨人。 的确,让那种东西爬出来的话,他们两个恐怕真的没办法应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煜却突然发现,那金翅大鹏鸟说的,很可能不是那个庞大巨人。 那个身型庞大的巨人非但没有爬出来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努力镇压着某些东西。 “你刚才说什么杜乘锋?是你把那种怪物送进去的?那你可真孝顺啊!” 半空中的金翅大鹏鸟嘶哑的嚎叫着。 这不禁让陈煜一愣。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煜也看到了,皇陵之中的景象。 除了这两个怪物之外,还有第三头。 那是数不尽的刀枪剑戟所构成的,血肉丛林。 第二更送到,下一更争取三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还是早点睡,早晨看吧。 (本章完) 第184章 霸者之卵 即便皇陵的顶部已经被那剑气扫成废墟,庞大的巨人也毫不在意。 阳光洒在身上,这甚至让庞大巨人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虽然一直以来,他也曾数次将身体压小,出去采买点心,但上一次将真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之前。 但是,眼下的情况和曾经的那个时候却是不同的,曾经的那个时候,他被信任的人当作怪物来讨伐,但是这一次,却换成了他来讨伐怪物。 那个名为杜乘锋的怪物。 过量的煞气早已将那具凡人的躯体摧毁,将其转变为煞气的具现化,那遍地肆意横流的血肉与兵刃,充斥着亡者的怨念与哀嚎——这与其说是某种怪物,倒不如说是一场移动的天灾,所到之处,只会留下遍地的杀戮与死亡。 温暖的阳光洒在这庞大巨人的身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是了,这或许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并非是以怪物的姿态被人类讨伐,而是以最强人类的身份去战胜怪物。 但就在庞大巨人对着怪物挥下拳头的时候,却有同样庞大的金甲神人挥起法剑,将这一拳拦了下来。 “羽化登仙就在眼前!” 有半个持着黄铜法剑的道人身躯从那满地的血肉之中浮现。 “别打扰道爷飞升!” “羽化登仙?” 熟悉的词汇淌过耳边,这不禁让庞大的巨人微微一怔。 羽化登仙这个词,他是听过的,又或者说,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耳熟了——毕竟昔日那些楚人对他的称呼,就是所谓的“仙人体”,而那些楚人们平日里闲聊之时,也从来都没有避讳过他这个被制作出来的工具。 大部分凡人对于仙人的理解,无非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在楚人的语境中,仙人却意味着无所不能的终极力量。成为仙人,掌握那份力量,几乎是所有楚人的共同想法,但很显然,以凡人之躯掌握这种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需要非凡,甚至超凡,需要一场蜕变,才能让人从软弱无力的凡人,化为无所不能的,真正的仙。 而这个化凡为仙的过程,楚人将其称为“羽化”。 就像是丑陋爬行的毛虫破开茧壳,成为飞在空中的斑斓彩蝶,不过楚人不太喜欢蝴蝶身上的磷粉,他们更喜欢鸟类身上五彩斑斓的羽毛,就像他们所信仰的那个不死凤鸟一样,楚人认为只有一场巨大的,甚至无法承受的死劫,才能让人浴火重生,达到真正的超凡。 “也就是说……” 这一刻,庞大的巨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切的关键。 眼前的一切刀枪剑戟都不过是假象,这庞大的血肉怪物只不过是外围的壳,其真正的核心之处,正孕育着一个茧。 或者说,一个卵。 “咚!” 就在这个时候,庞大的巨人突然听到一记,心跳声。 那声音还很微弱,但却颇为纯粹,仅仅只是一声闷响,就已经让庞大巨人感受到了,那份无穷的霸念与野心。 很显然,在他深居皇陵的这几百年中,那些最后的楚人末裔,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或许那些残暴的楚人,真的做出了某些东西。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孵化完成!” 这一刻,庞大巨人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庞大的巨人深吸一口气。 随后伸出双手,划开了自己的一双小臂。 泛着黑色的鲜血洒在了大地之上,这让地上那些蔓延的血肉争相上去抢食——但马上,从伤口中弹出来的骨质利刃却将这些血肉撕得粉碎,煞气罡风挥扫之下,一切都化为齑粉。 他本身就是武器,自然也能用自己的身体来制造武器。 但这一双骨质利刃终究还是被拦了下来,被某种更为坚硬锋锐的东西拦了下来。 只见地面上那些手臂所持的各种兵刃,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同一样武器。 那是通体由白骨打造而成的,诡异大戟。 “霸王戟……” 庞大巨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昔日的他只是远远见到的这柄兵刃,以他的身份,没有资格执掌这柄象征着楚王室权威的兵刃——不过当初的他也不怎么在乎就是了,毕竟不管是作为兵刃,还是作为一个拥有战斗力的人,他都远比这柄老旧大戟要强了太多。 可现在看来…… 这柄霸王大戟的真正功用,恐怕并非是在战斗上。 这样想着,庞大的巨人再次挥起了两柄的战刀,将面前那挡路的金甲神人撕得粉碎。 但马上,却有另一头庞大的怪物,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头生着十三条手臂的双头怪物,一边长着鹰头,另一边却是熊头,这非人的怪物一边尖啸着,一边挥舞着十三柄骨质战戟对他砍了过来。 “咦嘻嘻嘻嘻!我们要飞上天呀!” 两柄战刀钉穿了怪物的两个头,但那十三柄霸王大戟也钉在了庞大巨人的身上,锋锐的戈刃切开了他的皮肤,甚至钉在了他的骨头上。 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 刀枪不入的厚实皮肤,此刻也没办法挡下那些霸王大戟的啄击,很显然,那些将他制作出来的楚人,是最清楚该如何对付他的——他甚至能在那些刃口上感受到,那一代又一代的楚人遗民对他的刻骨憎恨,那是纯粹而坚定的极致杀意。 而他面前的霸王战戟,又何止这十三柄。 每走一步,都有几十柄大戟钩挂着他的身躯,撕裂着他的血肉,但他还是坚定地走了下去,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下去。明明身上那些血肉在逐渐剥落,但他反而感觉愈发地轻松,就好像某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终于离他远去。 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终于看到那个,隐藏在庞大怪物之内的血肉之卵时,那个散发着无穷霸念的扭曲之卵,已然绽出了光芒。 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那个卵中诞生。 这本来应该是昨天的第三更,闹麻了,昨天打了下那个咩咩启示录取材,顺便等饭,结果一口气打到了早晨,只能说制作组到底怎么想的,卡木头和石头这种基础资源也太抽象了,我找修改器都修不了这个,刷了一宿气了一宿,还不如早点关游戏多码点字。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感谢獸被削弱了,书友20230719165718869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下一章还是十二点之前,今天夜里不取材了,多码点字吧。 (本章完) 第185章 卵中之物 最先从血肉之卵中探出来的,是锋锐的戟刃。 在看到那金铁打造的,如同利剑一般的戟刃时,庞大巨人的一颗心就已经沉了下去,只因为他见过这柄利刃,这可不是那些骨质戟刃能比得了的东西,而是真正的霸王大戟本身。 阳光的映照之下,霸王大戟再也没了之前那副老旧颓废的样子,而是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像是在向这个世界昭示着它那份带着无穷霸念的回归。 而这份无穷的霸念,眼下却已经被人握在了手中。 那是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只看那强健的骨骼筋络,怕不是一把就能将人的头颅抓碎——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只手上泛起的,那些流光溢彩的羽毛纹样。 这些流淌着火光的羽毛纹样繁复异常,但却不臃肿,反倒是让那只堪称恐怖的大手,带上了一份异样的优雅。 那是极致的暴力所带来的,极致的美感。 而在这持戟的右手之后,同样强壮的左手也跟着探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同样带着火光纹路的上半身躯,火光的映照之下,是铁柱一般粗壮的臂膀,厚实的双肩更是堪比铠甲,胸腹之间的那块块分明的坚实肌肉,简直就是力量本身的具现化。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宽阔如墙的厚实脊背。 脊背之上虬结的筋肉,那是每个武者都可望而不可及的终极梦想,那狰狞如恶鬼一般的肌肉轮廓,堪称对于暴力的终极体现——而在那厚实的脊背展开之后,脊背之上那一对火光纹路所勾勒而成的羽翼也跟着一起展开,伴随着漫天火羽的洒落,那天神一般的人影终于一飞冲天。 “就是这个……” 漫天飘落的火羽之下,战神一般魁梧的人影试着握了握拳头。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紧接着,他对着地面,挥下了大戟。 纯粹的力量带来了纯粹的暴力,就连那霸王大戟也被这火光染得通体赤红。 残存的皇陵,也在这一戟之下,彻底崩塌。 但那庞大的巨人依旧屹立在地上,即便那满身伤痕看起来简直像是千刀万剐,但他仍旧架起双刀挡下了那迎面而来的一戟,挡下了这必杀的攻击。 这不禁让半空中的身影为之侧目。 “了不得啊,你这个叛徒。” 半空中,那个舒展着羽翼的身影低下了头。 “还真给你练出东西来了。” “……嗯?” 庞大的巨人突然一怔。 这语气…… 不是杜乘锋。 虽然他与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也只能算见过两面,但他依旧对那个人的语气印象深刻,那种懒散的,随意的语调,只是听上去就能体会到那份胸无大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斥着狂悖与傲慢。 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是了,熟悉,他一定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不,甚至不是声音本身,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孩子。” 看到庞大巨人那迷惑的面孔,飞在半空中的身影摇了摇头。 “连你的父亲都不认识了吗?” “伱……” 庞大的巨人咬紧牙关,他一度以为这是某种垃圾话。 但在他的视线中,那个飞在半空中的身影,干脆对着自己的面容抹了一把。 而在火光散去之后,映照在庞大巨人眼中的那个面孔,居然是如此的熟悉。 那份阴戾,那份狠辣,那份非人的凶狠,他一辈子都会记得。 确实,飞在半空中的那个男人说的没错,这个人确实是有资格,自称是他的父亲。 只因为,他就是被这个人制造出来的。 “意识转移?” 庞大巨人的脸色极为难看。 “你们居然真做成了?” “确实做成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宿主。” 半空之中,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摇头叹息着。 “你知道吗,孩子,这杆大戟本来是为你准备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你那么想要称王称霸……但是这东西又不可能直接交给你,毕竟你很聪明,也很多疑,不过好在这把大戟的价值足够高,只要你杀光了剩下的所有楚人,这杆大戟迟早都会流到你的手里。” 弱者会被剥夺一切,强者能够掠夺一切,只有强者才配拥有最强的兵刃,这本应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但是计划这种事,终究会有变化,在布置了这一切的时候,昔日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杀伐天下,甚至建立了大陈一朝的仙人体,其本质居然是个婆妈的弱者。 残存的楚人没有被彻底杀灭,而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流传,这些孱弱的楚人遗民也早已遗忘了昔日的霸念与荣光,那种废物没资格作为宿主,那些孱弱的残次品甚至都没资格承载这份意识。 哪怕他们是旧楚的王孙。 “好在我的运气还是足够好的,就算这杆大戟没落到你手里,我也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合适的载体。” 面容阴戾的男人笑了笑。 “虽然比起你这种成熟的仙人体来说,还有些稚嫩,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身体也才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别这么看着我,这可不是看着父亲的眼神,你难道就不想对你的背叛,说点什么吗?” “你这狗种!” 庞大的巨人发出了震天的咆哮,手中双刀更是对着半空中的身影飞掷而去。 但还有另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那是拍打着双翼的金翅大鹏鸟,手中的三叉大矛直取那阴戾男人的面门! “你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一块飞在天上!” 双手一拧三叉大矛,金翅大鹏鸟的速度竟再一次暴涨几分! “给老子下去!” “你又是什么东西?” 飞在半空中的阴戾男人皱了皱眉头。 “你从哪偷来的楚人的技术?难道是项戎那个不肖子孙露给你的?算了,无所谓。” 这样说着,那柄霸王大戟轻轻横扫。 原本如同闪电一般的金翅大鹏,此刻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坠落。 只是一戟,便已然证明了,不死的火凤,才是真正的百鸟之王。 今天不取材了,吃点东西继续开工,大伙早点睡吧。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187章 另一个战场 煞气是极为危险的东西。 曾经在杨家堡的时候,杜乘锋对于煞气的危险性就已经有所耳闻,但是亲身体验过煞气的他却不是很在意这个,想要平白无故得到力量,甚至是一份堪称非人的力量,那自然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毕竟机遇本身往往也意味着风险。 好在一直以来,这些煞气在他手中也算顺服,甚至成为了他手中一份至关重要的力量,乃至于立身之本。 但是,真的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现在,便是这舟船倾覆的时候了。 在他意识到这些煞气带来的影响后,这些曾经恭顺异常的煞气们终于还是对他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不,甚至不止是獠牙,而是数不清的刀枪剑戟。 这些曾经被他用来杀人的煞气,这一次,对着他杀过来了。 这不禁让杜乘锋想起了,那个大树的故事。 曾经的他在听到这个大树的故事后,便用了树人的故事来做比喻,他觉得故事就是故事,人也不是大树,而是有手有脚的人。 可是,故事里的大树不是大树,那故事里的人,就真的一定要是人吗? 很显然,答案已经出现了。 “杀!!!” 煞气凝成的人形怪物嘶嚎着,它们势要将杜乘锋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即便它们曾经顺从过又如何呢?之前的它们不过是被兵刃杀死的,但眼下,它们却早已成为对方手中最锋利的兵刃——而现在,当它们发起反攻的时候,那个杀死它们的仇人,又能如何呢? 失去了它们,杜乘锋也不过只是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罢了! 赤手空拳的人,怎么可能战胜手持刀兵的它们呢? “确实,我现在是赤手空拳。” 感受到那份毫无掩饰的杀意,杜乘锋却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承认了这一点。 但是,他也不是独自作战。 面对着迎面杀来的刀柄,杜乘锋对着空中的光招了招手。 “你来。” 有炽烈的火光从天而降,那是一个扛着大刀的汉子,炽焰大刀只是抬手一挥,三丈之内的敌人便都被焚成灰烬。 汉子的背上还背着一袋同样燃着烈焰的投矛,这让他看起来愈发凶煞了几分。 “你这狗种……” 那些煞气凝聚而成的扭曲身影一阵咒骂,显然是认出了这个人影的身份。 但是无所谓,这所谓的援兵也仅仅只有一个而已,但它们的数目,却是成千上万,那是所有死在杜乘锋刀下的数目,那是这具身躯之上所承载过的所有煞气,不管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它们都有着绝对的优势! “上!继续上!” 与杜乘锋一模一样的人影再次挥下了手中的霸王大戟,无边无沿的扭曲煞气再一次对着杜乘锋发起了冲锋。 血肉扭曲的双头怪鹰是最先冲过来的,十三柄巨大的战戟砸在了火光之上,即便那一柄炽焰大刀已然将那些战戟融了一半,但至少在这一刻,那背着投矛的汉子,却已然无法再继续护住背后的杜乘锋。 但杜乘锋也没有太在意这个。 “你来。” 有某种更为厚重的东西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拎着宝剑的文士,虽然身上确实套着一袭宽袍大袖的文士服没错,但那鼓胀的肌肉和粗壮的臂膀,却几乎要将这件文士服撑破。 文士手中的剑无尖无刃,明显不适合用来杀戮,但被这样一个人握在手中的时候,却没人能小瞧它的威力。 “连老师都不叫吗?伱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 浮现出来的文士却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先抡起无锋之剑,一剑打在杜乘锋的身上。 随后才转过头,看向面前那些手持刀枪剑戟的扭曲煞气。 “他不行,你们更不行,你们这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的东西……某家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仁!” 这样说着,那无锋之剑猛地落下,却硬是将一个煞气凝结而成的草原甲士砸成了两截! 将人一分为二,这自然也是仁。 但很显然,相比较刚刚那个背着投矛的汉子,这个文士的动手效率终究是差了些,明明按照身形看来,结果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可在那炽烈火光的加持之下,反倒是那个背着投矛的汉子越战越勇。 “说到底,它不是你的兵刃。” 远处的半空中,那个拎着霸王大戟的身影已然笑了起来。 而杜乘锋,也感受到了那份远远传递过来的,带着嘲弄的意识。 “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你,我自然知道这把剑跟你的关系其实没那么紧密,如果要真论起关系来,这把剑甚至还不如我手里的这杆戟,毕竟它现在真的成了你的一部分……” 这样说着,那一杆霸王大戟,再一次挥了下来。 扭曲的身影们再一次围了上来,这些煞气凝结而成的身影挥舞着生前的兵刃,只为了宣泄出它们的的杀意与仇恨。 只是瞬间,杜乘锋的身影,便被淹没在这片憎恨的人海中。 这一次,那个拎着霸王大戟的身影亲自冲了过来,这无疑是对战机的极致把控,眼下仅有的两个能对杜乘锋有支持的身影,都已经陷入了苦战,而杜乘锋自己,却仍旧手无寸铁。 “这一次还有什么能护得了你!还有什么!” “……护?”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 “你还说你就是我,那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东西?” “……嗯?” 拎着霸王大戟的身影不禁一怔。 但马上,他手中的霸王大戟便直接刺了出去。 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没有任何顾虑的必要,只是赤手空拳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下他手中的霸王大戟呢? “哎……” 杜乘锋叹息一声。 三拳两脚之后,躺在地上的却是那个拎着大戟的,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你要是我,你就应该明白,我什么时候被人护过?” 这样说着,杜乘锋的拳头,却已然砸碎了地上那个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孔。 一路走来,他都是自己这么打过来的。 “至于你们……” 杜乘锋转过头,看着那些迎面冲来的扭曲煞气们。 若是换作旁人,恐怕就被吓到了,毕竟这场面几乎堪比冤魂索命。 但对于杜乘锋来说的话…… “不就是再杀一次吗?” 杜乘锋活动了一下手脚。 “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一拳,便已经轰碎了面前最近的那个头颅。 虽然来的有点晚了,但是没鸽,大家早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在大家都以为我要鸽了的时候,我没鸽,这也是另一种鸽。 (本章完) 第186章 强者恒强 浑身流淌着火光的凤鸟,高居于天上。 拎着三叉大矛的金翅大鹏一次又一次冲了上去,但却一次又一次被打落云端,这个被整个漠北草原视为天神的人物,此刻却如同一只雏鸡一样可笑。 地面之上,那庞大的巨人同样也在作战,越来越多的白骨在巨人的体内增生出来,随后被巨人从身体中拔出,化作飞镖,又或者化作投矛,这些裹挟着磅礴煞气的巨型兵刃飞向了半空中,一切阻拦之物都会被那些疯狂的煞气撕得粉碎。 但在那一杆流淌着火光的霸王大戟面前,这些凶煞的白骨兵刃,却仍旧显得那么脆弱。 大戟横扫,那些巨大的兵刃便都被碾成了飞灰,大戟下劈,那庞大的巨人就被砸进了地里,只是两击,那个曾经天下无敌的庞大巨人,就已经浑身飙血,遍体鳞伤。 “就这?你们就只有这种程度?” 高居于天上的火凤不禁连连摇头。 而在地面之上,陈煜整个人却已经怔了不知多久。 虽然眼下他并非是以皇帝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而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来为父报仇,但无论如何,身着一袭龙袍的他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才是这天下共主,九五至尊。 可眼下这场声势浩大的战斗中,却没有他的半点位置。 天下共主?算了吧。有那个化身金翅大鹏鸟的草原可汗在,他也算不上什么天下共主。至于九五至尊,他这个后来的皇帝,难道还能比那个开创了大陈一朝的太祖高皇帝,更能称得上是九五至尊? 至于至高无上…… 如此渺小的他,真的称得上是至高无上吗? 与不远处那体型庞大的巨人相比,他简直小如兔子,小如老鼠,但即便是这体型庞大的巨人,也只能站在地上,看着空中那不断盘旋的金翅大鹏——而在那金翅大鹏之上,更是有人形的火凤舒展着双翼,仿佛正在接受这整个天下的朝拜。 “这……就是强吗?” 年轻的陈煜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他,是如此的愚昧无知。 虽然他也并非弱小,他也曾习练武艺,甚至有着一身强悍的剑术,只是剑气就足以开山裂石,这样的身手,再加上那一身隐藏许久的煞气,甚至还有来自那个庞大巨人的,刀枪不入的躯体,他的真正实力早已超越了他的父亲。 别说什么以一敌百了,就算是一骑当千,陈煜也早已绰绰有余。 但这仍旧没什么意义。 在真正的强面前,只是这样的力量,只能说,刚刚拥有了旁观的资格。 “轰——” 磅礴的煞气从半空中砸落,那是怪物们彼此厮杀的余波,若是换作普通人来到这里,别说观看了,恐怕仅仅只是一片火凤之羽飘落在身上,都足以让人当场暴毙——也就是陈煜这样的身手高强之辈,才能在这种级别的交战之下保全自己,甚至还能分心转头四顾。 也正是这分心一瞥,却让陈煜的一颗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那是建康城中各个世家里隐藏的高手,原本按照陈煜的计划,这些执掌着护国神兵的高手们会在他的引导下,与他一起围攻那庞大的巨人,为他报了那杀父之仇,可现在的话…… “快滚!” 陈煜第一时间放声大吼。 “你们都快滚!” “陛下?” 一众高手们还在尝试靠近着,他们不太清楚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还是来到了这边,只因为皇陵这里的战斗实在是太过声势浩大,这很难让他们不过来看一眼。 这毕竟是都城脚下,是他们的地盘,出来看一眼,又怎么了?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抬头看上这一眼的。 的确,他们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血肉模糊的庞大巨人,那飞在半空中的金翅大鹏,尤其是那高居于天上的,浑身流光溢彩的人形火凤,只是感受着那份磅礴的煞气,他们便都已经知道,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绝世强者。 可就在他们发现那些强者的时候,半空中的强者,也发现了他们。 “这就是你们的底牌吗?拿来对付我?” 半空中的火凤只是一挥大戟,大地之上便被犁出一道沟壑。 而那十四个出自各个世家的绝顶高手,也已经连同他们携带的兵刃一起灰飞烟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地面之上,见证了这一切的陈煜,思维早已彻底停摆。 或许,这就是力量。 或许他们确实很强,真的很强大,不管是金翅大鹏,还是那血肉模糊的巨人,亦或者那十四个执掌护国神兵的高手,亦或者他自己,在拥有力量的时候,他们确实很强大,手握力量的他们执掌着生杀大权,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意志肆意的践踏这世间的一切。 而现在,更强的怪物却践踏着他们。 这或许就是天理的循环,是他们的报应,一旦踏上了这条追逐力量的道路,就总会有化为他人踏脚石的那一天,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强者,面对更强的怪物时,却和被他们杀死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一样的软弱无力,一样的绝望。 就像现在这样。 仅仅只是一片火羽落在身上,陈煜的半边身体就已经化为飞灰。 “啊,啊啊啊……” 只剩下半边身体的陈煜倒在地上,仰头看着那高居于天上的火凤,看着那至强的怪物。 他的苦练,他的坚持,他的复仇,他的理想,乃至于他一切的一切,在这至强的怪物面前,居然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为了复仇,他将整个大陈都当作工具与玩物来对待,而现在,对于那个至强的怪物来说,贵为九五至尊的他,却连玩具都称不上。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制住这个怪物了吗? “我不甘心……” 又一片火羽飘落在身上,这个隐忍了一辈子的大陈皇帝,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眼。 而那份不甘,那份恨意,那份对于生命的执着,那份极端的念想,终究也还是化为一道精纯的煞气,落回了半空中的火凤身上。 “好恨!我好恨!” 即便身躯已经被烧为飞灰,但这份残存的恨意却仍旧继续憎恨着,它要杀,它要屠戮,它要让这个世界也承受与它同样的痛苦! 可是,仅仅只是一缕煞气的它,该怎么做到这些? “来!快过来!” 就在它还有些迷茫的时候,却有更多的煞气从它的身边淌过。 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它,干脆随着其他煞气一同淌了过去,而在这个过程中,淌过它身边的煞气越来越多,它也越来越清楚这些煞气们行动的方向,又或者说,杀戮的目标。 一个扇动着双翼的金翅大鹏鸟,那是它们憎恨的对象,普通人怎么敢自称天神,甚至还敢飞到天上,在那份杀意与霸念的引领之下,它们当然要将其杀死,让其万劫不复,与它们感受着同样的痛苦。 “对!这是草原可汗!他该死!” 虽然已经失去了肉身的它只是一缕煞气,但它仍旧还记得点什么,这个草原可汗,是它曾经的敌人,它又怎么能让他活呢? 但这些煞气们的敌人却不止是一个,还有另一个庞大的巨人,它们也是想要他死的。那个庞大的巨人是什么太祖高皇帝,单是这个称号就足够令它们憎恶了,再加上那庞大的身板……他不死怎么能行! “对!这个是我的仇人!他也要死!” 如果说刚才它只是有些隐约的憎恨,那么现在,面对那个庞大的巨人,它所展现的就是刻骨的憎恨了,即便肉身已经毁灭,但那份杀父之仇,却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不把这个庞大的怪物杀了,不让这个怪物体会那无穷无尽的痛苦,它死不瞑目。 但令它讶异的是,那份杀意与霸念却没有引领着它们杀向金翅大鹏鸟,也没有引领着它们杀向那庞大的巨人。 而是一路深入,杀向了某个,更为深入的地方。 在那个漆黑的地方,它甚至听到了血液的流淌声,和沉闷的心跳声。 “这是哪里?我们到底要去哪?” 在这片暗无天日的漆黑里,它一度颇为不解,明明大敌当前,它们却没有去杀戮,那它们到底要杀谁?到底要用谁的血来填补那份无穷的憎恨与怨念? 但马上,它却看到了光。 这一刻,它仿佛再一次恢复了形体,残破的龙袍套在它的身上,一把战剑被塞在了它的手中,而在它的身边,更多的煞气也已然显化出了形体,披上了铠甲,拿起了兵刃,向着远方冲去。 “杀!” 它们大喊着。 “杀!” 杀?杀谁? 在其余煞气的裹挟之下,它也跟着冲了过去,但它依旧带着些许的迷茫,它不知道这次杀戮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但马上,它就看到了光。 炽烈的火光横扫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刚刚凝聚出形体的煞气们只是瞬间便被烈焰吞噬,化为飞灰。 而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它也终于看到了,那张对它来说有些眼熟的大脸。 如果它没记错的话…… 应该是叫,杜乘锋? 来了来了,更新来了,我继续去狠狠的码字。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30416020359675,归墟17,ryjiu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殴打键盘,大家该睡的先睡。 (本章完) 第187章 另一个战场 煞气是极为危险的东西。 曾经在杨家堡的时候,杜乘锋对于煞气的危险性就已经有所耳闻,但是亲身体验过煞气的他却不是很在意这个,想要平白无故得到力量,甚至是一份堪称非人的力量,那自然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毕竟机遇本身往往也意味着风险。 好在一直以来,这些煞气在他手中也算顺服,甚至成为了他手中一份至关重要的力量,乃至于立身之本。 但是,真的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现在,便是这舟船倾覆的时候了。 在他意识到这些煞气带来的影响后,这些曾经恭顺异常的煞气们终于还是对他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不,甚至不止是獠牙,而是数不清的刀枪剑戟。 这些曾经被他用来杀人的煞气,这一次,对着他杀过来了。 这不禁让杜乘锋想起了,那个大树的故事。 曾经的他在听到这个大树的故事后,便用了树人的故事来做比喻,他觉得故事就是故事,人也不是大树,而是有手有脚的人。 可是,故事里的大树不是大树,那故事里的人,就真的一定要是人吗? 很显然,答案已经出现了。 “杀!!!” 煞气凝成的人形怪物嘶嚎着,它们势要将杜乘锋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即便它们曾经顺从过又如何呢?之前的它们不过是被兵刃杀死的,但眼下,它们却早已成为对方手中最锋利的兵刃——而现在,当它们发起反攻的时候,那个杀死它们的仇人,又能如何呢? 失去了它们,杜乘锋也不过只是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罢了! 赤手空拳的人,怎么可能战胜手持刀兵的它们呢? “确实,我现在是赤手空拳。” 感受到那份毫无掩饰的杀意,杜乘锋却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承认了这一点。 但是,他也不是独自作战。 面对着迎面杀来的刀柄,杜乘锋对着空中的光招了招手。 “你来。” 有炽烈的火光从天而降,那是一个扛着大刀的汉子,炽焰大刀只是抬手一挥,三丈之内的敌人便都被焚成灰烬。 汉子的背上还背着一袋同样燃着烈焰的投矛,这让他看起来愈发凶煞了几分。 “你这狗种……” 那些煞气凝聚而成的扭曲身影一阵咒骂,显然是认出了这个人影的身份。 但是无所谓,这所谓的援兵也仅仅只有一个而已,但它们的数目,却是成千上万,那是所有死在杜乘锋刀下的数目,那是这具身躯之上所承载过的所有煞气,不管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它们都有着绝对的优势! “上!继续上!” 与杜乘锋一模一样的人影再次挥下了手中的霸王大戟,无边无沿的扭曲煞气再一次对着杜乘锋发起了冲锋。 血肉扭曲的双头怪鹰是最先冲过来的,十三柄巨大的战戟砸在了火光之上,即便那一柄炽焰大刀已然将那些战戟融了一半,但至少在这一刻,那背着投矛的汉子,却已然无法再继续护住背后的杜乘锋。 但杜乘锋也没有太在意这个。 “你来。” 有某种更为厚重的东西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拎着宝剑的文士,虽然身上确实套着一袭宽袍大袖的文士服没错,但那鼓胀的肌肉和粗壮的臂膀,却几乎要将这件文士服撑破。 文士手中的剑无尖无刃,明显不适合用来杀戮,但被这样一个人握在手中的时候,却没人能小瞧它的威力。 “连老师都不叫吗?伱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 浮现出来的文士却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先抡起无锋之剑,一剑打在杜乘锋的身上。 随后才转过头,看向面前那些手持刀枪剑戟的扭曲煞气。 “他不行,你们更不行,你们这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的东西……某家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仁!” 这样说着,那无锋之剑猛地落下,却硬是将一个煞气凝结而成的草原甲士砸成了两截! 将人一分为二,这自然也是仁。 但很显然,相比较刚刚那个背着投矛的汉子,这个文士的动手效率终究是差了些,明明按照身形看来,结果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可在那炽烈火光的加持之下,反倒是那个背着投矛的汉子越战越勇。 “说到底,它不是你的兵刃。” 远处的半空中,那个拎着霸王大戟的身影已然笑了起来。 而杜乘锋,也感受到了那份远远传递过来的,带着嘲弄的意识。 “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你,我自然知道这把剑跟你的关系其实没那么紧密,如果要真论起关系来,这把剑甚至还不如我手里的这杆戟,毕竟它现在真的成了你的一部分……” 这样说着,那一杆霸王大戟,再一次挥了下来。 扭曲的身影们再一次围了上来,这些煞气凝结而成的身影挥舞着生前的兵刃,只为了宣泄出它们的的杀意与仇恨。 只是瞬间,杜乘锋的身影,便被淹没在这片憎恨的人海中。 这一次,那个拎着霸王大戟的身影亲自冲了过来,这无疑是对战机的极致把控,眼下仅有的两个能对杜乘锋有支持的身影,都已经陷入了苦战,而杜乘锋自己,却仍旧手无寸铁。 “这一次还有什么能护得了你!还有什么!” “……护?”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 “你还说你就是我,那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东西?” “……嗯?” 拎着霸王大戟的身影不禁一怔。 但马上,他手中的霸王大戟便直接刺了出去。 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没有任何顾虑的必要,只是赤手空拳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下他手中的霸王大戟呢? “哎……” 杜乘锋叹息一声。 三拳两脚之后,躺在地上的却是那个拎着大戟的,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你要是我,你就应该明白,我什么时候被人护过?” 这样说着,杜乘锋的拳头,却已然砸碎了地上那个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孔。 一路走来,他都是自己这么打过来的。 “至于你们……” 杜乘锋转过头,看着那些迎面冲来的扭曲煞气们。 若是换作旁人,恐怕就被吓到了,毕竟这场面几乎堪比冤魂索命。 但对于杜乘锋来说的话…… “不就是再杀一次吗?” 杜乘锋活动了一下手脚。 “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一拳,便已经轰碎了面前最近的那个头颅。 虽然来的有点晚了,但是没鸽,大家早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在大家都以为我要鸽了的时候,我没鸽,这也是另一种鸽。 (本章完) 第188章 无尽的血战 徒手与持械之间,隔着一堵高墙。 杜乘锋也承认,那个拎着大戟的身影抓到了一个完美的时机,在这个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地方,赤手空拳的他面对着数不清的刀枪剑戟,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十死无生。 但那也只是理论上来说。 理论不一定就能落到实际上,毕竟这中间还有太多理论之外的变量,像是超越常人的强壮,又或者说久经训练带来的完善发力结构,还有经常动手所带来的敏锐的战斗意识……而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往往会被合在一起形容。 也就是,功大欺理。 只要足够强,道理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只因为强大本身,就是另一种道理的具现化。 “没有兵刃就打不死人?” 又是两拳砸碎两颗头颅,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确实,兵刃能极大的增加人的杀伤力,但也只是增加而已,就算没有兵刃,人就没办法战斗了吗? 不,显然不是。 所谓兵刃带来的便利,无非是顺应了人体的发力结构之后,所带来的伤害增幅。 而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失去了兵刃,只要发力结构还在,一样能够打出恐怖的伤害。 双手握拳如锤,立掌如刀,并指如剑,曲指如钩,双肘双膝如斧钺,双腿连环如铁鞭……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强壮的人体本身,就已经是堪比虎豹的大型猛兽,而那直立而起的灵活姿态,更是意味着人体的全身上下,皆是隐藏的兵刃! 赤手空拳,就真的弱吗? 不,显然不是。 眼下的杜乘锋虽然赤手空拳,但他的双手,反倒是从兵刃的握柄上,被解放出来。 强悍的躯体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 “来!” 一手拎着一个草原甲士的脚踝,杜乘锋就这么将两个煞气人形挥舞起来,所过之处无不骨断筋折! “杀!!!” 那些凝聚成人形的煞气再一次涌了上来,失却了肉身和理智的它们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它们肆意地砍杀着眼前的一切,哪怕是杜乘锋手中拎着的那两个煞气人形——只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杀光就好了,它们如此确信着。 而杜乘锋手中的那两个煞气人形,也确实是在这一顿刀砍斧劈之下,很快便缺胳膊断腿,与那些倒毙的煞气人形们一同凭空消散。 然后杜乘锋又换了两个抓在手里。 弯刀利剑,斧头骨朵之类的短兵刃,对他的威胁已然不大了,一个人形躯体的身长大概在一米七或者一米八,这还是没算上手臂轮出去的长度,如此巨大的攻击范围,那些煞气凝成的人形却是连碰都碰不到他——唯一能够算是对他有点威胁的,也就是那时不时刺出来的霸王大戟了。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被你打死吗?” 人群之中,那个与杜乘锋一模一样的身影已然再一次杀了过来。 “思想是杀不死的!” “那太好了!” 杜乘锋不禁大喜过望,一把便将手里的一个草原甲士丢了出去,紧接着便一把抄起了那个持戟身影的脚踝。 杜乘锋不得不承认,这持戟身影说的没错,思想能不能被杀死他不知道,但起码这个持戟人影的耐久度是真的高——他都抡着这持戟身影杀了两三百人了,这持戟身影居然才只是断了一条胳膊,只看这身板硬朗的程度,却是比其他煞气人形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再加上那杆大戟所带来的,巨大的攻击范围加成,杜乘锋的杀戮效率却是愈发的高了起来。 “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暴怒的持戟人影拼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杜乘锋抡起了大戟,但被甩在半空的它却一头撞在了一个草原甲士的身上,大戟也卡在了另一个南陈禁卫的脖子里。 也就是这卡顿的一瞬间,十五柄刀剑斧锤便已经落在了它的身上,瞬间便将它剁成了肉泥。 这让杜乘锋很失望,他本来觉得这玩意真的杀不死来着。 但马上,就在他视线当中的远处,一名煞气凝成的草原军将手中,那柄弯刀,却突然化为了大戟。 而那张与杜乘锋一模一样的面孔,也在那名草原军将的脸上浮现。 “思想是杀不死的!” 那持戟身影依旧在这样喊着。 但这一次,它却不再向着杜乘锋继续靠近了。 越来越多的煞气人形涌了过来,哪怕拼着战死也要对着杜乘锋挥出一刀,毕竟即便它们被那人肉重锤当场砸碎,也能马上再次凝聚身形,重新活过来——反倒是杜乘锋这边,他只有自己,杜乘锋不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被打死,真的就还能再生出第二条命。 很显然,在意识到正面无法拿下之后,这些煞气人形已然改变了思路,开始打起了持久战,誓要将杜乘锋的最后一丝体力耗光。 那是数不清的怨念,数不清的恶意,他们消磨着杜乘锋的意志,摧残着杜乘锋的坚持。 但面对着这无休无止的攻势,杜乘锋反而笑了起来。 “伱看起来,很着急。” 杜乘锋远远地看着那个持戟的人影。 “没事,我不着急。” “你这狗种……” 持戟的身影拧紧了眉头,但却没有就这么冲上去。 而是继续指挥那些煞气人形,上前抢攻。 它不相信,它不相信杜乘锋是不着急的,毕竟它确实有着杜乘锋的部分记忆,也就是因为如此,它才更清楚,杜乘锋从来就不是那种会等待的慢性子。 “但是我需要练的,也是这个。” 拎着两柄人肉大锤的杜乘锋面色如常。 的确,他的行事风格,一直以来都是那种侵略如火的姿态,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清楚,耐心的重要性。 而现在,他却已经有了这个练习的机会。 杀一次不够就杀两次,杀两次不够就杀五次,他也很好奇,这些所谓的煞气,到底能被杀多少次。 十次,百次?还是千次? “答案是两百三十七次。” 经过测试,杜乘锋得出了结论。 当然,这只能算个例,甚至只能算约数,不过确实有一个煞气凝成的南陈禁军,在被杀了两百多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至于其他的煞气身影,杜乘锋还没试出来,但起码他已经知道了,这些煞气凝聚出的人形,也不是真就那么的持久。 “什么啊,只是这种程度吗?” 再次抄起两柄人肉大锤,杜乘锋继续杀了下去。 第一更送到,我去洗个澡,然后继续殴打键盘。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140328223708890的打赏,属于是破费了。 大家还是早点休息,不要像我一样当阴间人。 (本章完) 第189章 锋刃之间 如同阿鼻地狱一般的血腥杀场之中,身披残破龙袍的煞气人形正拎着长剑,怔怔发呆。 杀戮的欲望催促着它,应该赶快用手里的剑去干点什么,比如拎着剑冲过去,杀死不远处的那个敌人——他也确实试着去这样做过,在周围那些煞气人流的裹挟下,在那柄奇形大戟的指挥下,它连着冲了二十多次。 然后它就被人肉大锤轰散了二十多次,只靠一柄剑,想要突破那种级别的攻击范围,还是有点太过困难了。 更何况,它也有点迷茫。 若是要去杀那个金翅大鹏鸟,它必然是毫不犹豫的,毕竟那金翅大鹏鸟本是草原可汗所化,它有理由杀死他。若是要去杀那个庞大的巨人,它更是会拼尽全力,毕竟它与那庞大巨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可是面前那个……应该是叫杜乘锋? 它为什么要过去杀他? 杀就是杀,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毕竟周围那些煞气人形都在杀,都在那杆奇形大戟的指挥下冲杀着,而它自然也要跟着其他的煞气人形一起,在那杆大戟的指挥之下…… “不对!” 它的视线突然转到了那杆大戟上。 它凭什么被这杆大戟指挥? 就算它只是一缕残存的怨恨,但它身上好歹也是还套着龙袍的,这杆大戟什么东西,也配指挥它? 好像确实配。 毕竟它就是被这杆大戟的持有者杀死的,甚至不是正面杀死的,要了它性命的,仅仅只是两片从空中飘落的火羽。 所以说…… “我难道不是应该先杀了你吗?” 这样想着,它胸中的那份杀意,却已然指向了那个拎着大戟的身影。 但这份恨意终究还是被它小心隐藏了起来,只因为它还做不到真就杀过去——毕竟活着的时候它都被那个怪物轻松杀死,只剩下一缕怨念的它,就更不可能敌得过那杆大戟了。 别说它了,就算加上它身边这几个,也不行。 它身边这些怨气人形,它却是还有点印象的,毕竟这都是它还没死的时候,找来对付那庞大巨人的高手,原本在它的预计里,这些各个世家中培养的高手,再加上他们手中的护国神兵,就算拿不下那个庞大巨人,也至少算得上是一股强大的战力了。 可谁能想到,那杆奇形大戟只是一挥,这些所谓的高手,连同那些护国神兵,就都化为飞灰。 它们是无法与那大戟作对的,只能在那杆大戟的驱使之下,杀向大戟所指的敌人。 虽然只是一缕残存恨意的它早已没办法有什么正常的思考,但它还是想起了一个颇为贴切的例子——那是一个被称作“为虎作伥”的故事。说是人在被人杀死之后,其鬼魂或许还会找凶手作祟,可人在被老虎吞吃之后,其鬼魂却也没办法与老虎作对,只能化为伥鬼,被那老虎驱使,吸引更多的行人来到这里,然后让他们葬身虎口。 这一刻,它只觉得,那杆大戟就是老虎,而它们这些亡者残留下来的怨念与憎恨,就是那杆大戟杀出来的伥鬼。 它们没办法逃跑,没办法反抗。 甚至没办法死亡。 在这片阿鼻地狱一般的血腥杀场之中,就连死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又或者说,它们早就死了,只是死前心有不甘,才留下了这份残存的恨意。 本就只是一缕意志的它们,自然不存在死亡这一说。 它们只能冲上去,,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去,一次又一次的释放那份杀意,直到将眼前的一切彻底屠戮。 所以这一次,它还是冲了上去。 但这一次,它却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微妙的卡了一个拍子——也就是那个叫杜乘锋的人,手中的人肉大锤再次消散的时候,它也恰到好处的冲了上去,任由对方抓住了它的脚踝。 是了,这就是它的目的,也是它唯一的复仇办法。 “既然我做不到,那你一定能!” 这一刻,它心中的杀意是如此的强烈。 “把我拿起来!杀了他!给我报仇!” “……咦?” 杜乘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明明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攥着的应该是一个煞气人形的腿才对,至于是谁的腿,这种事谁会记那么清楚——可眼下出现在他手中的,却并非是什么人腿。 那分明是,一柄利剑的剑柄。 剑长三尺,柄长七寸,整支剑狭长锋利,剑格上阴刻着狂野的龙纹——只是上手一摸,杜乘锋却已经莫名的感受到了,这柄剑的名字。 天子剑。 又或者说,天子的憎恨。 即便身为天子剑,但这柄剑却没有什么所谓号令天下的力量,这柄剑中所蕴含的只有一名皇帝死前最后的憎恨与不甘。 那是极致的,恨意。 同样也是最为纯粹的,杀意。 “杀!!!” 利刃挥动的那一刻,杜乘锋仿佛听到手中的剑上响起了喊杀声。 而这剑刃所过之处,那些煞气人形却如同纸张一样被轻松切开。 犀利的杀意,那是比任何兵刃都要更为锋利的武器。 “所以你跑什么呢?” 利刃在手,杜乘锋只是几个虎跃,便已然冲到了那持戟身影的近前。 “霸王戟不是伱这样用的,你应该更霸气点才对。” “我就是霸道本身!” 那个与杜乘锋一模一样的身影,抡起了大戟。 只要杀了杜乘锋,它就能侵占这身体的所有,只要抹去这仅剩的一点意识,它就能真正拥有这具躯体的一切——那强横的体魄,还有同样强横的力量,所有的技术,乃至于所有的记忆。 以一点残魂夺舍肉身重生,这无疑是霸道的终极体现。 是了,这便是它,也就是昔日楚人遗民中最顶尖的修士所研究出来的最终成果,意识真的可以进行转移,只不过这需要以抹除对方的意识为代价,对这具身躯进行最为彻底的控制与掠夺——究其根理,其实有点类似于煞气入体,只是煞气入体只会让人丧失理智陷入疯狂,但它却能抹除其意识,彻底吞下这具躯体的一切,让自己在这具身体上重获新生。 可现在,它却没办法真正做到,抹掉杜乘锋这最后一丝意识。 哪怕它已经挑动了杜乘锋身上的所有煞气,让它们对杜乘锋发起反攻,也是一样。 “你为什么不死!” 沉重的霸王大戟钉在杜乘锋的身上,锋锐的戟刃甚至已经劈开了杜乘锋的半个肩膀。 “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还不死!” “这不是你说的吗?” 明明整个左肩都被劈开,杜乘锋却依旧面色如常。 “思想是杀不死的,那我怎么可能死呢?” “……我说的?” 攥着大戟的身影不禁一愣。 但马上,却有另一只大手,也攥住了这杆大戟。 “啊哈,抓到你了。” 左手攥着大戟那扭曲脊骨一样的长杆,杜乘锋右手的利剑却已然对着那持戟人影捅了过去。 “这次你往哪跑!” 那持戟身影还没来得及松开大戟,锋锐的长剑却已然捅穿了它的脑袋。 一剑削过,失去了半个脑袋的持戟身影再一次消散了。 连同钉在杜乘锋肩头的大戟一起。 这不禁让杜乘锋有些失望,他本来还以为能豁出去挨一下,就把那杆大戟给扣下来,可现在看来的话,却是他想多了——不过这点伤对他来说也不是大事就是了,毕竟眼下的他又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不是吗? 单掌拂过伤口,肩头的那恐怖的撕裂便恢复如初。 思想是杀不死的,他还要谢谢那个持戟人影提醒了他这一点。 “但是我不信,我不信你真就杀不死。” 抬手劈开几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草原甲士,杜乘锋转头四顾,再一次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持戟的身影。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五次,五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一百次,一百次不行就两百次……反正多试几次,总能试出来。” “你……” 拎着大戟的身影目眦欲裂。 什么叫多试几次?什么叫总能试出来?这狗种怎么可能这么有耐心?难道他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 好像,还真没别的事可干。 它已然侵占了杜乘锋的身体,也有了杜乘锋的部分记忆,因此它才更清楚,杜乘锋确实没事可干。 又或者说,迷茫。 曾经的杜乘锋想要的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但在察觉到这个世界的疯狂之后,终究还是转而开始追求力量,可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杜乘锋已经数次达到了逻辑自洽,可随着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未知的东西却也跟着越来越多了起来。 这甚至已经不是什么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了,毕竟十字路口至少还有四个选项,而摆在杜乘锋面前的,却是未知本身。 而现在,它的确侵占了这具躯体没错,也确实控制了那一身的煞气,甚至将杜乘锋仅存的意识也逼到了绝路。 但这反而让杜乘锋变得有事可做了。 闲的没事干的杜乘锋,完全可以用百分之百的精力来对付它,不在乎时间,也不在乎效率——反正他也没别的事情可干,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可是它的话…… 它真的能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来吗? “哎,打就打,你分心干什么呢?” 就在这持戟身影失神的片刻,迎面而来的利剑却又削去了它的脑袋。 全神贯注的杜乘锋挥动着手中剑,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了,一方面是之前的对手实在是太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想要探知的东西太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斗对他来说已经从生死相搏,变成了对于煞气的探索与研究,虽然这的确让他懂得了更多与煞气有关的知识,但也确实让他很久都没有再感受过,那种意志与意志之间交锋碰撞的感觉。 而现在,在他开始认真的进行战斗之后,这份感觉,好像回来了。 或许这就是认真的好处了,不用思考有没有东西忘了试,也不用去想煞气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需要挥剑,只需要战斗,只需要认认真真的劈出每一剑,将面前的敌人都杀死。 而在这兵刃交集之间,那份凝聚在劈斩之上的杀意与憎恨,也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明了。 极度的专注,让他的感知变得细腻。 大戟从背后扫过来了,杜乘锋提剑架住,这理论上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他架住那扭曲脊骨一般的杆子,戟刃也会啄在他身上——但就在这长剑一偏一带之间,原本应该钉在他身上的戟刃却落了个空。 而他手中的剑刃,却已经插入了那个持戟人影的喉咙。 极度的专注,让他的反应变得敏锐。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 一剑接着一剑,杜乘锋对着那些煞气人形挨个杀了下去,他的剑从未停顿,并且颇有效率——可即便是这样,这种重复的杀戮仍旧是枯燥的,甚至堪称重复而机械的劳动。 但杜乘锋依旧在坚持着,毫不动摇。 这甚至都不是什么坚定不坚定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极度的专注,让他忘记了时间。 起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时间不重要。 “怪物……” 哪怕是那持戟的身影,此刻看着正在杀戮的杜乘锋,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这真的还能算人?这真的还是个人?” “你怎么还骂街呢?”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又劈开了一个煞气人形的头盔。 又是一个煞气人形彻底湮灭,没有再次具现出形体。 这是第二个。 “可以的!” 又一次的成功经验,这不禁让杜乘锋愈发的信心百倍。 “来!” 杜乘锋干脆招了招手,远处那背着投矛的扛刀汉子,便再一次化为大刀,落入了杜乘锋的手中。 而那强壮的文士,则又化回了无锋之剑的模样,落在杜乘锋的怀中,随时准备取用。 左刀右剑,杜乘锋杀戮的效率顿时便成倍的增加起来。 杜乘锋不知道自己眼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他只知道,直接要把这些煞气人形都彻底杀光,那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当大伙以为我鸽了的时候,我又没鸽,只是因为字数加了,来的晚了一些,实在是抱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这次真要去睡觉了,大家午安,晚上再见。 (本章完) 第190章 初生 皇陵的废墟中,血战仍在继续。 天色已经渐晚,太阳也已经日落西山,但这片满是鲜血与碎肉的废墟仍旧亮如白昼。 只因,那赤红的火光,点亮了夜空。 满身流火的持戟身影仍旧飞在空中,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而在地面上,之前还不可一世的金翅大鹏鸟却已经断了半边膀子,至于那体型庞大的巨人,更是身上见不到一片好肉,几乎堪称凌迟。 但在那杆大戟落下之前,金翅大鹏鸟已然单掌拂过手臂断口。 有肉芽从手臂的断茬处扭曲增生,只是片刻之间便化为一条新的臂膀。 而那庞大的巨人也紧绷身躯,这让那一身残破的血肉变得愈发地坚韧。 战斗无疑是最好的老师,而他们又都是顶尖的强者,打到现在,却已然将那人形火凤所表现出的血肉操纵技术给学了去——这本就来自于那些煞气怪物对于血肉的肆意扭曲,眼下他们两个学起来倒是极为迅速。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份随时恢复伤势的能力,他们才能撑到如此的地步。 “但是,太弱了。” 锋锐的大戟只是横扫而过,两个绝世强者就再一次满身是血。 而那人形火凤,反而越打越强。 原本只是火光的羽毛,已然愈发地凝实起来,那原本只是流光勾勒而出的人形火凤,眼下竟真的向着真正的不死火凤展开变化——就如同破壳而出的雏鸟羽翼丰满,逐渐变成真正能够翱翔于天际的样子。 这场交战,对于那初生的人形火凤来说,也是一场锤炼。 伴随着那些凝实火羽的愈发收敛,那人形的火凤,也愈发地接近真正的在世真仙。 “所以说啊,学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逐渐恢复人形的火凤看着地上的两个手下败将,嗤笑一声。 “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两次,就能杀你们三次五次,就能杀伱们十次百次……你们最好再强点,变得更强一点,你们强了,我才能尽兴。” “……” 倒在地上的金翅大鹏鸟,与那庞大巨人,这一次却是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使用煞气来扭曲血肉,那也得先能调动煞气才行,可现在他们却连调动煞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与这种级别的怪物鏖战整整一天,他们两个早已真正意义上灯枯油尽。 尤其是那个庞大的巨人,原本那强壮如战神的身躯,此刻却已经被削得如同一具骷髅骨架。 “何必呢?” 看着昔日的仙人体已然落到了这副惨痛境地,半空中的人形火凤不禁连连摇头。 “你是我养出来的最好的孩子,你本来有资格继承楚人的霸念……但是现在呢?我出力还不到一成。” “霸……” 倒在地上的庞大巨人本想要吐一口痰上去,但他却连卡痰的力气都没了。 仰头看着那人形火凤,庞大的巨人突然有些释然,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他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战死的——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多少有点问题,但他更知道,这或许是他唯一做不到的事情了。 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有着强横的体魄,身为大陈帝国的开创者,他富有四海,拥有着这世间的一切。 但唯独那份属于正常人的生活,那份平淡的亲眷和睦,却是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想要去拥有什么,拥有了一切的它,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这人类的身份,所以他才会想要像个人类一样,哪怕只是像个人类一样战死。 “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没有名字的庞大巨人,心底突然产生了某种明悟。 金翅大鹏鸟再一次飞上了高空,那个草原可汗再一次展现出了百折不挠的凶悍,但这份凶悍落到庞大巨人的眼中,却显得如此可悲。 对于战争的渴望,的确足够疯狂,但这反而意味着,这草原可汗,想要的是求胜。 想要求胜,意味着输过,曾经输的彻彻底底,才会对于求胜有着堪称癫狂的执念——也就是因为这份执念的支撑,这草原可汗才获得了如此庞大的力量,甚至足以驾驭这副化为怪物的躯体。 然而,也就只能到这种程度而已了。 那杆霸王大戟甚至都没有劈下来,只因为那杆三叉大矛苏鲁锭所爆发的煞气,却连那人形怪物的皮肤都未曾打破。那已然愈发接近人身的怪物仅仅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灯枯油尽的金翅大鹏再一次砸在了地上——但这一次,失去了臂膀的金翅大鹏就没有再飞上去的意思了,而是贴地飞行,一路向着北方远遁。 这一刻,求生的本能彻底控制了金翅大鹏的躯体,哪怕他的意志再怎么想要打下去,但他的身体却先一步选择了逃离。 拎着大戟的流火人形只是随手一指,金翅大鹏的半扇羽翼便被撕得粉碎,但即便仅剩半边翅膀,金翅大鹏仍旧摇摇晃晃地逃了出去。 满心求胜的人,却终究还是要再一次品尝失败的苦楚,这却是比刀刃更加残酷的痛。 “我的霸念一定会遍及天下,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半空中的人形火凤摇了摇头,目送着那金翅大鹏一路远去。 随后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庞大巨人。 “你呢,叛徒,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呵……” 看着面前那身高一丈有余,如同在世战神一般的魁梧躯体,倒在地上庞大的巨人只是笑了笑。 曾经的他,或许还会对那份霸道有着敬畏,毕竟那份霸道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悍勇……可现在的话,在这濒临死亡的时刻,他已然看到了,那份隐藏在霸道之后的真相。 霸道,意味着对于一切的践踏和碾压,意味着横行四方的强大。 可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追逐这样的理念,并将其拿在手里,不肯放手呢? “是弱小的人啊……” 庞大的巨人看着那人形火凤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真相。 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是不需要追逐力量的,这些大型野兽的存在就已经是霸道本身,会对霸道,对力量有着如此的执念,反而映照出了那些楚人们昔日经历过的苦楚。 曾经被霸道的存在剥夺过一切,所以才会如此执着的追求霸念,曾经体会过没有力量的弱小,才会将力量看作这一切的终极。 “弱?你居然说我弱?” 初生的火凤嗤笑一声。 “那你试试,这个弱不弱?” 这样说着,锋锐的大戟便已经落到了庞大巨人的身上,撕开了那片已经血肉模糊的胸膛。 剧烈的痛楚降临在庞大巨人的身上,那是扭曲的煞气正在撕裂着他的内脏,但正是这剧痛之下,他反而变得意外的平静。 弱,确实是弱。 若不是因为弱,又为什么要来拼命来证明自己的强呢? 如果这不死火凤真的足够强,那他与那金翅大鹏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只是一戟,他们便会当场殒命——可他们仍旧打的昏天地暗,打得日月无光,甚至一直打到现在。 那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在证明着什么。 这不死火凤在用他们两个敌人,来验证自己的力量,来展现着自己的强悍。 来弥补它自己,内心中的那份缺憾。 这或许是必经之路,不,这就是必经之路,只有补完心中的那份缺憾,才能埋葬那个弱小的自己,只有补完这份命运的残缺,才能迎来真正的新生。 “原来,这才是我想要的。” 庞大的巨人突然意识到了。 一路走来,几百年的光阴,他想要做的,其实只是与那个曾经被困在牢笼中的自己,与那个被缝满了畸形血肉的自己,说声再见。 “那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这样想着,庞大的巨人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了那不死火凤,在世真仙。 或许在走完这一条必经之路后,这个曾经弱小过的男人,也会成为真正的强者吧。 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这个已经无敌于天下的男人体内,正在孕育着什么东西。 那是…… “……嗯?” 庞大巨人的视线僵住了。 那个已然无敌于天下的男人体内,确实孕育着什么东西,只因为这不死火凤的胸腹上,已然有锋锐的剑尖探了出来。 “什……” 战神一般的不死火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锋锐的剑尖之后,紧接着就是锐利的刀刃,那个孕育在男人体内的东西挥动着炽焰刀刃,原本连三叉大矛苏鲁锭都无法攻破的坚韧防御,却被那一刀一剑,从内部轻松切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是在世真仙!我是不死的!” 不死火凤抬掌按了下去,但那一刀一剑还是坚定的剖开了他的身躯,在整个身子上切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紧接着,那持着刀剑的身影,便从这皮套一般的残破躯体中,钻了出来。 “呦,已经打完了吗?” 残破的躯体落在地上,从皮套中钻出来的杜乘锋站在了半空,转头四顾。 第一更送到,我去吃点东西,然后接着写。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觉阴间之后,更新反而稳定了,写出来的也多了。 (本章完) 第191章 转生 从那具皮囊中钻出的杜乘锋,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只因为,他在那片意志与精神交织的血腥杀场上,实在是杀了太久太久了。从第一个彻底泯灭,不再复生的草原甲士煞气开始,直到最后一个,也就是那个拎着霸王大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作为结束,将那些与他为敌的煞气人形彻底杀光,天知道他到底花了多久。 好在,他终于还是做到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是过于漫长的过程,长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计算,长到连那庞大巨人,又或者说南陈太祖的记忆都远远不如——毕竟那南陈太祖就算活的再长,也不过比那柄厚重大刀多个几十年,但眼下杜乘锋,却是实打实的杀了这么久。 与那些体会来的经历不同,这是他亲手做下的事情,是他亲手砍出来的战绩。 当他所做出来的事情,远超出那些体会过来的记忆时,那些原本几乎要让他分裂的,那些漫长而繁杂的记忆,便也逐渐被他的经历所覆盖,被他的意志所统一。 “承受另一段记忆,也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杜乘锋不禁苦笑。 曾经的他一度以为,这是他的特殊能力,他可以用磨刀的方式,以兵刃作为媒介,毫无顾忌的体验其他人的整段人生,甚至将那些需要多少年勤学苦练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与技能也拿来取用。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毫无代价吗? 当他取用那些经验与技能的时候,当他体验其他人的整段人生时,那些人残留的意志,也在影响着他自己。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察觉的,在这份潜移默化之下,在这份日复一日的熏陶之下,他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终于还是从一个只想过日子的太平人,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好在,他终于还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也做到了,用自己的意志,覆盖掉那些记忆本身。 而那些曾经残留在他脑海中的,那些煞气中所蕴含的记忆,也终于真正的成为了他的力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所以你还想说点什么吗?” 已然被涤荡一空的战场上,杜乘锋扛着大刀,提剑斜指着地上那个拎着大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 “不要再说你就是我这种废话了,你如果真的是我,我早就被伱打出脑浆了……我们之间还是不一样的,因为想法不一样,所以做事风格就不一样,做事的风格不一样,收获和结果也就完全不一样。” 说到这里,杜乘锋的剑尖已经点上了对方的喉咙。 “不过你也是很有韧性的,我要是你的话,那些煞气人形被灭掉一半,我恐怕就要跑路了,但是你还是跟我打到了最后,哪怕现在已经只剩下你一个……起码作为一个对手,你很值得尊敬。所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疯子……疯子!” 地面上,抓着大戟的身影咬牙切齿,但即便它如何拼命抡起臂膀,那杆如臂指使的大戟也没办法再一次挥起来了。 只因为这时的杜乘锋,正踩在它的腕子上。 它本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血腥尝试之后,完成了意识转移技术的它,已经足够疯狂,可眼下它却见识到了另一种,它完全无法言喻的恐怖——到底是什么样的疯子,才会一刀一刀的与那些煞气人形拼杀,直到那数不清的煞气人形,连再次显现出形体都做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疯狂,才能支撑这场漫无边际,甚至看不到尽头的杀戮? 有件事它说的是实话,那就是在现实中与它战斗的那两个敌人确实太弱了,它用在现实方面的精力实际上只有不到一成,但用在这边的精力,却已经足有九成。 但这仍旧无济于事,它所面对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刚硬。 就像抵在喉咙之上的,坚硬剑锋一般。 坚硬的剑锋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它的喉咙。 “哎,你就不能多学点有用的打法吗?” 杜乘锋不禁连连摇头。 或许是终于在这漫长的杀戮中恢复了自我,又或者是因为这机械化的杀戮实在是过于无聊,他的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不过这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就是了,至少这些垃圾话能够有效的干扰敌人的思路,甚至影响敌人的情绪。 就像现在这样,在听到他那份不带脏字的嘲讽过后,那再一次显化而出的,持着大戟的身影,又一次冲了过来。 “哎,你又急。” 杜乘锋叹息一声,提刀架住大戟。 另一只手的长剑,却已然刺了出去。 长兵对短兵,本来应该是占尽优势的,只要对方依靠大戟的长度来进行压制,就能把杜乘锋打得颇为狼狈,杜乘锋自己也是用过戟的,他甚至都做好了苦战的准备——结果那个持戟人却硬是对着他冲过来了,这直接给了他对冲近身的机会。 “所以我们都打了这么久了,你就真的一点都学不到吗?” 一剑捅穿对方喉咙,杜乘锋再一次摇了摇头。 “能不能打得漂亮点,要不兵刃换一换,我来教你怎么打?” 这一次,他就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那持着大戟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显现出来,原本还算喧闹的战场,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 “喂?在吗?” 杜乘锋尝试着问了两句,但却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他好像,确实已经胜利了。 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已经被他杀光。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来得及打量这个他奋战了不知多久的战场,那满地的荒芜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空旷,血红的天空笼罩着这片荒凉的大地,不见日月,也不见人影。 这便是胜利之后。 胜利之后,什么都没有。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只要杀光了这所有的煞气人形之后,他就能出去,就能重新回到现实中去,可眼下他明明已经将一切都杀光了,但却仍旧被困在这片空旷之中。 “我该去哪呢?” 杜乘锋陷入了迷茫。 没有日月,也就没有黑夜与白天,待在原地的杜乘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于是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了下去,或许只要找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一切就都能结束。 但很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没有尽头。 荒凉的大地一直在延伸着,天空也一直都是那副血红的颜色,不管杜乘锋走出多远,眼前的景色都没有任何改变。 这不禁让杜乘锋愈发地茫然。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说敌人的另一种攻击方式,如果是攻击的话,他只能说这确实是极为有效,甚至远比攻击更为有效的办法。 虽然没有刀兵加身,没有什么血腥的厮杀,但这无边无沿的孤寂与茫然,却远比任何敌人都要来的更为凶险,更为可怖。 “你又能撑多久呢?” 皇陵的废墟之上,拎着大戟的人形火凤一边轻松应对着那些攻击,一边注视着这片仅存于意识之中的战场。 是了,在漫长的研究过程当中,它已然发现了,最为残酷的严刑,并非是什么对于肉体的拷打,而是对于精神的折磨,而最残酷的折磨,却是将人丢进暗无天日的孤寂当中。 就像现在这样,在意识到无法通过正面战斗来侵占杜乘锋仅存的意识之后,它选择了换个办法。 既然侵占不了,那就不侵占了,即便这份仅存的意识被折磨疯了也无所谓了,反正它已经获得了这具肉身,已然得到了再活一次的机会。 而在它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躯体上之后,它进化的速度,果然变得愈发快了起来。 是了,进化,这或许是最为合适的词汇,它在进一步的变化,进一步的向着那真仙的姿态迈进——它有着怪物一般的强横躯体,但它又不是怪物,它有着人类的外形和样貌,但它又掌握着远超凡人的力量。 伴随着煞气的洗练与凝聚,它的身躯正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散重塑,而每一次悄无声息的重塑,都让它的力量愈发凝实,愈发沉稳。 就像一块顽铁,被锻打成百炼精钢。 而在那片精神的世界中,杜乘锋也确实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原本还能奋勇厮杀的杜乘锋已然变得披头散发,漫长的漫无目的让他愈发的迷茫了,这或许是与他最为匹配的酷刑,只因为这份酷刑针对的却是他最为薄弱的环节。 “你不是想要安静与和平吗?那我就给你这个。” 不死的火凤愈发地放松了,它知道自己终将胜利。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精神世界。 将他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才是绝对的霸道。 就像它现在正在做的,即便是曾经它梦寐以求的仙人体,也已经被它踩在了脚下,肆意凌虐。 “一切都该结束了。” 这样说着,它对着脚下的庞大巨人,对着这个楚人的叛徒,抡起了大戟。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它却看到了,杜乘锋的眼睛。 在那片荒芜的精神世界中,杜乘锋残存的意识突然仰头望向了天空,那双眼中所蕴含的东西,让它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什……” 它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杜乘锋那残存的意识,对着天空,刺出了剑。 锋锐的剑刃刺穿了天空,也刺穿了不死火凤的胸腹,紧接着炽烈的刀刃也跟着切了进来,将那片血红的天空,连同它的身躯整个剖开。 千锤百炼的身躯从内部被切开,杜乘锋的身子却从里面钻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它才意识到,那场孵化,或许从没有结束过。 的确,借着杜乘锋之前的肉身作为卵,它孵化出了这一具远比仙人体更为强横的躯壳,可它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具举世无双的身体,却仍旧还是未曾孵化的卵。 而现在,这个新生之卵,终于孵化完成,破壳而出。 生出了某种,它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呦,已经打完了吗?” 半空中的杜乘锋转头四顾,看着这久别重逢的满目疮痍。 还没打完。 半空中坠落的皮套中,它残存的意识拼命的嘶吼着。 还没打完,不可能打完,怎么可能打完! 它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它辛苦努力了这么久,却把这杜乘锋孵化了出来!凭什么它隐忍如此之久,却让那个软弱的手下败将摘了桃子!这强横的躯体,这伟大的力量,这世间的一切,本来都该是它的!是它的! “还没完……” 已然被切成两半的口中,吐出怨毒的呢喃。 “我们,还没完!” 嘭—— 空中坠下的皮套砸在那庞大巨人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如泥牛入海。 被切成两半的皮套,此刻却如同烂泥一般融化,融到了那庞大巨人的身上,融进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里——紧接着,那原本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庞大巨人,神情却突然一滞。 “嗯?” 半空中的杜乘锋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紧接着,他整个人却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他又不是什么鸟人,也没长翅膀,又怎么可能飞在天上,这实在是太不实际了——好在他也算是练过的,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在落地之前缩起了身子,随后一串翻身,便卸掉了这份高空坠物的巨大力道,也让他脱离了摔死的厄运。 但就在杜乘锋这边还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那庞大的巨人,却再一次站了起来。 巨大的阴影洒在地面上,但这一次,那庞大巨人的脸上,却已然没了之前那副率直与沉稳。 那张巨大的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憎恨与怨毒。 “思想是不死的!还能再来一次!我还能再来一次!” 庞大的巨人发出震天的咆哮。 “我要杀了你!!!” “咦?” 站起身子的杜乘锋抬起头。 这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的声音和话语,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你这是又换了个身体?” 摇了摇头,杜乘锋扬起了刀与剑。 “我不是说了吗,能杀你一次,那就能杀你第二次。” 迟来的更新,之前睡着了,晚上把更新补上。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下一章在一点左右。 (本章完) 第192章 浴火 或许是濒死带来的独特体验,那庞大巨人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他却已经不再是那副体态庞大的样子,而是变得与常人一般无二,而那些原本被他杀死过的,在他眼中如同草芥的人们,此刻却变得如此的高大,如此的骇人。 这些亡魂的怨念对着他扑了过来,带着刻骨的杀意与仇恨,它们如同蚂蚁一般攀附在他的身上,撕扯着他的血肉,啃咬着他的筋骨,只看那架势,竟是要将他当场生吞活剥。 但他却没有任何还手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已经太累了,太累太累了。 “吃罢,吃罢……” 面对着落在身上的刻骨疼痛,他的眼中,剩下的只有疲惫。 “这些本就是你们的东西,现在到了你们拿回去的时候了。” “不,应该说,是我的东西。” 奇形大戟横扫而过,那些即将啃向他头颅的亡魂怨念们却被一扫而空。 “是我把你亲手制造出来,是我给了伱生命,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东西,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昔日他最为熟悉的面孔。 那是他的制造者,也是他的负责人,不管是从当年的相处,还是从生养之恩来看,这个人都称得上是他的父母。 “但是,不管是我的命,还是我的身体,都不是你的。” “叛徒……” 面容阴戾的男人挥了挥手,那些亡魂的怨恨便再一次啃食起了他的身躯。 但他却只是摇头。 “是因为我的反叛吗?不是吧,你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若是你真的握得住这份力量,若是你真的是对的,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跟随你……但是你不是,你做不到,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对我下手,我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所以你才……” “够了!” 面容阴戾的男人一戟砸在他的头上。 并非是用戟刃,而是倒过来用戟杆,那面容阴戾的男人就这么一戟一戟地砸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那份无边的愤怒。 但也就是这份暴怒,却让他这个被殴者,愈发地摇头。 在之前濒死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已经看到了那些隐藏在执着与疯狂之下的东西,那些执着于疯狂,或许确实是这些人统合一切的力量来源,但也就是这刀锋一般锐利的疯狂,却也是最为薄弱的地方。 这些追逐着力量的人们,居然如此的弱小。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昔日那个横极一时的大楚才会轰然崩塌,再也无法复国。 说到底,这所谓的大楚,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霸道,他们或许确实在追逐霸道的过程中,获得了很多力量,但他们越是追逐下去,距离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反而越来越远。 若是真的拥有过,那又何必去追逐。 正是因为从未拥有,所以才永远都无法满足。 “……你那是什么眼神。” 感受到面前那份沉默的,甚至带着几分悲悯的视线,面容阴戾的男人脸色愈发不善了。 “你在怜悯我?你在可怜我吗?凭什么!就凭你!” 沉重的大戟愈发地凶狠了。 “你连人都不是!凭什么可怜我!我是仙!我是在世真仙!” “你说得对。” 哪怕整个头颅都要被打得粉碎,他也只是叹息一声。 确实,对方说的也没什么错,连人都不是的他,又在怜悯个什么呢? 毕竟眼下要死的,又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 不过这本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既然你这么想要当仙,那就给你吧。” 这样说着,他主动用自己的脖子迎上了大戟的枪刃。 “这一切,也都该还给你了。” 铮—— 锋锐的刃口切断了他的脖颈。 斗大的头颅从断颈中落下,被一众亡魂的怨恨分而食之。 而那面容阴戾的男人,也闭上了眼睛。 而当它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色却已然重新变回了那片皇陵的废墟,而在他的面前,那个老鼠一般大小的杜乘锋,正挥动着手中的刀剑,对着他一顿乱劈。 只是这种程度的劈砍,却是连它的皮肤都无法破开。 这就是完美的仙人体了,并非是之前那种临时塑造出来的,只能算是个雏形的仙人体,而是真正的,经过了岁月打磨的仙人体魄。 最强的,身体。 再加上,最强的精神。 “终于……” 庞大巨人的肋下,有白骨双翼破体而出。 紧接着,赤红的流火便缠绕其上,化为鲜艳夺目的羽毛。 那是楚人的终极信仰,是翱翔在高天之上的不死火凤。 这一刻,他已然成就了真正的羽化。 “不过你这个造型是不是土了点?” 看着面前盘旋而起的巨大凤凰,杜乘锋不禁用剑柄挠了挠头。 “鸟人已经不流行了啊。” “这叫羽化。” 半空中,巨大的火凤低下了头。 “这是楚人的文化风俗,我们把不死凤凰作为精神图腾,所谓肉体凡胎,终究是未经打磨的顽石……在不死凤凰的引领之下,我们终有一天可以生出羽毛,从雏鸟化为真正的成鸟,飞上天空,成为真正的仙人。” 这样说着,半空中的火凤盘悬了两圈,掌中更是已经钻出一条由白骨构成的,巨大的战戟。 “就像现在这样,这才是真正的我。” 回答它的只有迎面劈来的炽烈刀刃。 “所以你打着架废什么话呢?平时没人跟你聊天吗?” 一边喷着垃圾话制造精神攻击,杜乘锋手中刀剑却一直不停。 “如果你真这么缺爱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扮演一下你的父亲,填补一下你这么多年以来的精神空虚。” “你!” 原本还打算在说两句的火凤登时便火冒三丈。 一直以来,它走过了那么多的艰辛,那么多的坎坷,才有了如今这举世无敌的力量,而现在,面对着手握力量的它,这狗种居然还敢满嘴喷粪! 要知道,握在它手中的,可是生杀予夺的力量! “死!” 庞大的战戟当头砸下,巨大的戟刃在大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但这一次,庞大的战戟却被架住了。 不止是架住了,那五丈长的火刃甚至已经劈入了那白骨大戟的杆子之中,炽烈的刀刃正斜斜的切入那些扭曲拧转的惨白脊骨,沉稳且坚定。 炽烈刀刃擦过巨大火凤的膝头,带出一道乌黑的血痕。 这不禁让那巨大的火凤微微一怔。 “你……怎么可能?” 想起刚刚对方那连它外皮都破不了的孱弱,又看看眼下这轻松切开它身上血肉的炽烈刀刃,巨大的火凤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不是连防御都破不了吗?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犀利了? “你……” “刚才那是,热身运动。” 看着火凤那满脸的不可置信,杜乘锋便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疑惑。 “那时候的你太弱了,出力跟你打会很没意思,所以你能少说点废话吗?认真一点,变强一点,我想看看我现在的极限在哪里。” 是了,这才是杜乘锋眼下最想要做的事情,虽然重新回到了这片大地之上,但他却总觉得自己的身躯和以前有了极大的差别——当然,这不是指性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身体素质上产生了某种未知的改变。 就像现在这样。 “烘——” 伴随着杜乘锋的加力,那柄厚重大刀上所爆发的炽焰,愈发地灼热起来。 这并非是以前那种驾驭煞气的感觉,而是他自己在对这柄大刀进行着某种供给,那份力量与意志流淌到刀上,让这柄大刀愈发地犀利,愈发地锋锐。 但更令杜乘锋在意的,还是右手的剑。 之前在那片血腥杀场之中,这柄剑还是与金铁一般无二,但眼下,这柄剑却分明化为了一副虚幻的模样,只看那缥缈如烟的样子,怕不是来一阵风都能把剑吹走。 可就是这样一柄连形体都没有的剑,却偏偏被他握在了手中。 “这就是煞气的原本形态吗?” 杜乘锋突然有些好奇,他总觉得这柄虚幻之剑上,隐藏着某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但也正是这观察兵刃的举动,却让那火凤愈发地狂暴了。 “你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很强吗!你以为抢了我留下来的遗产,你就真能算是个人物了?” 赤红火光的流转之下,白骨大戟再一次被修复如初,这一次,就连那白骨大戟之上,都生出了淌着火光的羽毛! 但面对着暴怒的火凤,被打扰了沉思的杜乘锋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随后,抬手一刀。 “别吵。” 嗡—— 炽烈的火柱瞬间便将那庞大火凤彻底吞没。 即便那庞大凤鸟的身上流淌着火光凝成的羽毛,但那炽焰却远比流淌在它身上的火光要来的更为灼热,那甚至不止是火焰带来的灼伤,而是直指肉身乃至于意志本身的炙烤——明明它已经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可为什么只是一刀,仅仅只是一刀…… “凭什么!凭什么!” 暴怒的火凤彻底失去了理智。 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路艰辛,甚至连肉身都已经舍弃,也比不上这些靠运气得到一副好身体的怪物,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如此努力的变强,却仍旧无法达成真正的霸道,明明它已经为此舍弃了那么多,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它还是得不到真正的力量? 凭什么! 这一刻,暴怒的火凤已经几近癫狂。 就连那一身煞气,也跟着躁动起来。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火凤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了怨毒与杀意。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那满身的煞气,也跟着鼓噪呐喊着。 那些不甘的恨意,那些刻骨的怨憎,此刻跟着火凤的意志一起沸腾起来,这份杀意是如此的庞大,如此的凶狠,就连那火凤自己也愈发地沉迷其中。 但是它更清楚的是,它做不到。 那该死的杜乘锋偷窃了那份本该属于它的力量与身体,它不一定能打得过这种怪物,更何况之前它也曾不知多少次尝试过,正面作战的话,它真的不一定能战胜那种怪物。 所以,需要借助煞气。 所以,需要贯彻杀意。 所以,它需要彻底使用起这一具,强悍至极的仙人之体。 “喝啊啊啊啊啊——” 原本那些流光溢彩的煞气波动,此刻却尽数被火凤收入体内,在那份杀意的引领之下,磅礴的煞气从内部撕裂着它的血肉,重塑着它的身躯,扭曲着它的精神,甚至撕裂着它的意志。 “……等等?” 它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那些已经转成凤躯的血肉,居然在这片躁动之中,向着人形的方向转化? “不对!停下!” 意识到什么的它大惊失色。 “停下!快停下!不行!别!” 但无论它如何抗拒,那些躁动的血肉依旧坚定的扭转着,而那份磅礴的煞气也灌入了它的脑海之中,用那份刺骨的杀意震荡着它的心神。 这根本不是它想要的那种对于煞气的统合,这具肉身分明就是要当场转变成某种怪物——就像它曾经亲手切下的那些怪物血肉一样,它也即将化成那种失去理智的兽类! “不行!我不要了!我不杀了!不……” 即便此刻的它已经决定放弃杀下去的想法,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那那份磅礴煞气的震荡之下,它的意志终究还是被同化,和那些其他的煞气一起,化为了这份杀戮意志的一部分。 而在这份杀戮意志的引领之下,那原本几乎都要生出鸟喙的面孔,在一阵扭曲之后,终于还是变成了,一张人脸。 那是它极为熟悉的面孔。 “我就知道,想死都没这么容易。” 漫天的火羽飘然散落,拄着大戟的庞大巨人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紧接着,便低头看向了地面上的杜乘锋。 而杜乘锋,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怎么回事,又变回来了?” “嗯,变回来了。” 庞大的巨人点了点头。 随后扬起了手中的白骨大戟。 “打一场吧。” 本来应该一点更的,结果因为字数多加了点,硬是搞到现在,麻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眯个午觉,起来继续干,大家早安。 (本章完) 第193章 无法成为大树的我们 杜乘锋仰头看着那庞大的巨人。 曾经的他,或许也不用说曾经,毕竟距离他进入皇陵,实际上却是连一天都没过去。而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不管是为了测试自己的武艺,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亦或者是为了那狗屁不通的刀枪不入……反正那个时候的他,或许还是想要打的。 但现在的他,却已经并非是之前的他了。 这短短的一天,对杜乘锋来说,简直堪称,恍若隔世。 或许就是因为状态不同了的缘故,他的心态,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我其实不太想现在跟你打。” 看着面前那沉稳如山的庞大巨人,杜乘锋突然叹了口气。 “要不改天吧,行吗?” “可能不行。” 庞大的巨人摇了摇头。 随后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偌大的身躯,无奈苦笑。 “如果今天不杀了你,它们,恐怕会不答应。” “这样吗……” 杜乘锋怔了怔。 紧接着,也摇头失笑。 “别提了。” 叹息一声,杜乘锋也低下头,看了眼一右手中的虚影之剑。 这柄天子之剑的虚影正急促地颤抖着,杀意坚定而清晰。 “我是真不想打,但是这把剑也不想让我退下来。” 再次对上视线时,杜乘锋与那庞大的巨人,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那份无奈。 如果换成正常认识的情况,他们或许会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又或者吃一些点心,聊聊彼此知道的趣事——但他们两个却也都很清楚,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 当他们选择接受了那份力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算了。” 摇了摇头,杜乘锋却将那柄厚重大刀挂回了背上。 “用这把刀跟你打,多少有点过分。” “可怜我?觉得我没朋友?” 庞大的巨人皱了皱眉。 “那伱知不知道,只靠你自己,不可能打得过我?” 这样说着,那杆白骨大戟却已经挥了起来。 这或许才是这庞大巨人的完全体,那杆楚人为了追求霸道而打造的恐怖大戟,在历经了不知多少年后,终于找到了完美契合着它的持有者——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什么尔虞我诈,不需要什么顾全大局,更不需要什么委曲求全,只需要单纯的挥动大戟,挥洒自己的力量就好。 只需要将这漫长时光中所经历承受的一切都挥出去就好,他与它,本就是力量本身。 “但是啊,但是。” 面对着那份铺天盖地而来的纯粹杀意,杜乘锋却挺剑迎了上去。 “你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我了?” 的确,杜乘锋一直以来都很少使用剑术,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剑术,来自崔远那柄剑上的记忆,那日出三千剑的刻苦与坚持,早已让他对于剑类武器如臂指使。 更何况,眼下他掌中这柄剑,自己所下过的苦功,甚至还更胜崔远。 毕竟崔远就算再怎么刻苦,终究也需要生活,需要花时间去挣钱,需要维持生存本身——可眼下这柄虚影之剑,却是拥有着整个南陈帝国的庞大资源作为支撑。 结整个南陈之物力,只供一人习剑,那这个人的剑术,又会走到何等的程度? “嗡——” 磅礴剑气挥洒而出! 对于那柄白骨大戟来说,这柄虚影之剑只是玩具一般大小,但此刻所爆发出的汹涌剑气,却已然与那庞大的战戟不相上下! 剑气与戟刃撞在一起,那是只有战士才能听懂的语言。 不需要招式,也不再需要什么技巧,这一刻,交战的双方只剩下最为野蛮凶悍的碰撞。 “再来!” 庞大的巨人挥动大戟,无边的煞气在他的背后涌动着。 那是所有曾经被他杀死的人,那是所有煞气所带来的无边怨恨,那汹涌波涛一般的气势席卷而来,如乌云盖顶。 又像是,遮天蔽日的枝叶。 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砸了下来,如同一整片天空的崩塌。 但另一棵树,却硬是撑起了这片天空。 虽然煞气的量明显少了太多,但那一株小树的煞气却显得更为凝实,此刻那通天而起的笔直枝干,竟硬是顶住了这一棵倒塌的参天大树。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再来!” 伴随着庞大巨人的怒吼,无数的枝干从大树上蔓延开来,那是挥舞着大戟的狂暴巨人,数不清的大戟虚影,劈砍刺撩,每一击都足以撕开一座山峰。 但面前的小树之上,却绽出了更多的枝条,那些带着凝练杀意的剑气泛着白光,与那些大戟虚影纠缠厮杀在一起。 “铮铮铮铮铮——” 一连串兵刃的碰撞声响彻天地,那已经不是人类躯体能够负荷的招式,不再有什么发力结构,也不再有什么运劲技巧,一切只为了挥动兵刃,挥动兵刃就是一切! 更快!更快!还要更快! 更强!更强!还要更强!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周边的建筑残骸,仅仅只是战斗的余波,便已经将皇陵的残骸碾成齑粉,而在这之后,就连他们脚下的大地也因为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道,而寸寸龟裂,甚至直到最后,就连他们手中的兵刃本身,也无法承受住这份非人的猛攻。 白骨大戟之上已然满是裂痕,就连戟尖的枪刃都只剩半截,而那柄虚幻之剑更是已经黯淡无光,仿佛马上就要烟消云散。 但是,无所谓。 没有了兵刃,他们就不能战斗了吗? 怎么可能! “再来!” 一把捏碎手中的白骨大戟,庞大的巨人竟挥下了重拳! “老子一拳打死你!” “来啊!” 杜乘锋也挥散了手中的虚影之剑,抡拳而上。 这是最为野性也是最为原始的战斗,拳对拳,仅仅只是第一拳对上,双方的手骨便已经被这巨大的力道震碎——但这一刻,他们却谁都没有在意这个,只要拳头还在紧握,只要他们还没倒下,那就只剩下挥拳!再挥拳! “啊啊啊啊啊——” 面对着那足有他整个人大小的硕大拳锋,狂暴挥拳的杜乘锋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 明明面对的是庞大的巨人,但这一刻,他却总觉得,自己是在击打着一棵参天的大树,巨大的大树伸出了枝杈,每一条树枝都是一个巨大的拳头,巨大的拳头上带着枝叶,那是一张又一张的面孔,是一份又一份的杀戮与怨恨。 而在这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之下,他却没有看到那些本该让大树稳固的树根。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杜乘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这就是你战斗的理由吗?” “啊啊啊啊啊——” 庞大的巨人也在狂暴的挥着拳头,他的也已然感受到了那份击打树木的感受,坚实的树木生出了枝杈,挡下了他的一拳又一拳。 来自于四肢百骸的记忆汇聚在他的脑海之中,他隐隐感受到了什么。 面前的树木,同样没有树根。 “你也是这样啊……” 庞大的巨人笑了起来,但那份拳风却愈发地猛烈了。 “难怪。” 呼啸的拳风一次又一次的碰撞着,两棵枝繁叶茂的无根之树彼此攻杀着,不需要什么战斗的理由,也不需要什么厮杀的借口。 只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这种异类的,交流方式。 枝叶与枝叶触碰着,打得砰砰作响,拳,肘,腿,膝,一切能用作武器的部位都已经被他们用了上去,背负着庞大煞气的他们本身就是最为犀利的武器,他们肆意的展示着自己的锋芒。 飘落的叶子被拳风吹飞在半空,尽情的飘荡着。 这不禁让杜乘锋微微一怔。 “你……” “打!” 仅仅只是片刻的失神,便有三十四拳砸在了杜乘锋的身上,巨大的力道几乎将他整个人砸入地面! 但在杜乘锋的视线中,那棵挥舞着重拳的大树,不知何时,却已经开始了凋零。 泛黄的叶子从大树上飘落,化为满地的飞灰,就像那些缠绕在庞大巨人身上的磅礴煞气,也正在向着空中,向着四面八方一路逸散而去,或是消散在拳风里,或是随风飘荡,化为过眼云烟。 “打啊啊啊啊啊——” 庞大的巨人挥舞着愈发干瘪的手臂,狂暴的拳风撕裂了空气,同样也撕裂了他的躯体本身,撕裂了那些扭曲的血与肉,甚至撕裂了那些畸形的骨与髓。 “你不是想要吗?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我什么都不会给你!每一块肉,每一滴血,甚至哪怕最后一点煞气,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你什么也拿不到!” “我知道……” 这一次,杜乘锋却没有再继续挥拳了。 他也不需要再继续挥拳了,只因为这已经称不上是什么战斗了, 这已经称不上是什么战斗了,那拳头上的力道已经越来越弱了,别说是打碎他的骨头了,甚至就连让他晃一晃身体都做不到了。 杜乘锋的面前,那棵参天大树,正在凋零干枯,正在分崩离析。 那曾经如同战神一般壮硕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已经比骷髅还要消瘦,曾经那刀剑难伤的坚韧皮肤也已然连同那些血肉一起被撕得粉碎,露出惨白的骨头,但即便如此,那个庞大的巨人,那个一手缔造了整个大陈帝国的皇帝,却仍旧在挥动着他的拳头。 “好了,够了。” 杜乘锋抬起手,按住了那只已经没了皮肉,甚至连白骨都不剩多少的手掌。 “已经够了。” “已经……够了吗?” 只剩下半边头颅的枯槁巨人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不够,还不够……” “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 杜乘锋叹息一声。 “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行……还不够!” 腐朽的残躯在一起抡起了臂膀。 “还要再,还要再……” “我说,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杜乘锋再一次按下了那枯槁巨人的手臂。 他确实知道这庞大的巨人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如果说之前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还只是以为这庞大的巨人不愿意将血交给他,是出于吝啬,那么现在的他却已然明白了,这其中的真正原因。 只因为这庞大巨人身体中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斥着煞气带来的畸变。 包括其血液本身。 那与其说是血液,倒不如说是液态的凶煞,这种东西的确能带来力量,但同样也是疯狂的来源——而杜乘锋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毕竟如今的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了,那份凶煞中所蕴含的癫狂与怨恨,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力量的来源没错,但那份怨憎与恨意,同样也会将人导向自我毁灭的不归之路。 就像面前那具形容枯槁的巨人一样。 为了不让杜乘锋去承接那份过于庞大的凶煞与怨憎,枯槁的巨人没有给杜乘锋击杀他的机会,而是选择了,自我消亡。 死在一场大战之中,消散于天地之间,这对于那庞大的巨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但也仅仅只是或许而已。 “你不会以为,我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能空着手回去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已经拔出了背后的,炽焰大刀。 五丈长的烈焰刀刃横扫而过,巨人那所剩无几的双脚便已经被焚为飞灰,紧接着烈焰刀刃又是一扫,巨人的双腿便也短了一截。 漫天烟尘之下,杜乘锋就这么一刀接着一刀的扫了过去,如同一个辛勤的伐木工,正在一下又一下的砍伐着通天的大树。 参天的大树终于还是倒了下来,那些坚硬的木头也终究还是化为了柴薪,枝叶被焚毁,树干被撕碎,这棵枯萎的大树终究还是灰飞烟灭。 只留下一个树桩落在地上。 那是原本属于巨人的,庞大头颅。 “够了。” 仅剩下头颅的巨人发出了嘶哑的呢喃。 “已经够了,你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不够,我应该还能吃得下。” 杜乘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这庞大的巨人或许是对的,他仅仅只是探知到那份庞大的煞气量,就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要知道那已经不只是什么千人万人,而是这庞大的巨人在这几百年的漫长生命中,所杀死的所有人的凶煞与怨念。 不过无所谓,他应该是能做到的。 应该是能做到的…… “帮我个忙。” 枯槁的头颅翕动着所剩无几的牙齿。 “帮我找点甜食过来,可以吗?弄一些点心过来,我想再尝点甜的。” “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不太会骗人?” 杜乘锋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去城里给你找点心,怕不是我转个头你就要死了。” “那……就让我再说两句吧,毕竟自从认识之后,好像也没怎么正经聊过。” 枯槁的头颅苦笑一声,随后睁开仅剩的一支眼,看着杜乘锋的眼睛。 “你觉得,死了之后,会有另一个世界吗?” “……会吧。” 杜乘锋最终还是错开了视线。 他总感觉,这庞大的巨人,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居然会吗?” 庞大的巨人笑了笑。 “那可……太好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每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就没别的事情了,好像杀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一样……” 说到这里,那枯槁的头颅却也不再看杜乘锋,而是转过视线,望着那繁星密布的天空。 月光洒在那只剩一半的脸上,寂静而绵长。 在那片皎洁的月光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老旧的地堡,看到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监牢,看到了那个面容阴戾的男人,也看到了那些残存的楚人们,那些楚人们将糖果递了过来,夸赞着他的勇武,笑得那么开心。 即便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对于工具的一份奖励,但这已经是他对于“家”这个词汇的仅剩印象了。 “杜乘锋?” “嗯?你说。” “如果,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话,那个世界,会很好吗?” “嗯……” 杜乘锋沉默了片刻。 “那必然是极好的。” “有多好?” “这……” 杜乘锋陷入了思索。 “总之是很好的吧,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也有很多乐子,在那个世界里,甚至不需要战斗也可以活下去……总之都挺好的,信我。” “你其实也不是太会骗人。” 枯槁的头颅咧嘴笑了。 “怎么可能会有不用战斗就能活下去的地方啊,最多只是战斗的方式不一样罢了……那个世界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对吗?” “怎么可能。” 杜乘锋登时就转过头来,准备开始辩经。 可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原本还在他身侧的那颗残缺头颅,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道声音,与那些飞扬的碎末,一起飘散在风中。 “走了,保重。” “你!” 杜乘锋猛地转头四顾。 他还没说完他要说的话,他还没背负那份庞大的煞气,他还没亲手终结这巨人的生命,他还没来得及承受这份沉重的生命,他还没来得及去弄些甜味的点心。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迟来的更新,这一章比较吃状态,字数也比较多,所以晚了点,实在是对不住。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脑壳硬扛诺基呀的盟主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伙先看着。 (本章完) 第194章 前面已经没有了路 漫天煞气飘散如烟。 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拥有过名字的巨人,终究还是选择了自我湮灭,带着那一身强横的实力,带着那一身磅礴的煞气……而被言语骗开注意力的杜乘锋,也终究错失了那最后的斩杀机会。 有些话,杜乘锋没有说出口,那就是煞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了,他现在所操纵的力量完全是另一种东西,用不用煞气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所谓。 他只是想要让这个巨人死的痛快点罢了,毕竟以自我湮灭的方式来杀死自己,终究还是有些过于残酷。 其实这巨人本可以不死的,虽然在交战之时,他们双方确实都全力尽出,但和那个被满身煞气架着下不来台的巨人不同,驱使杜乘锋迎战的却仅仅只是一柄天子剑而已——只是一柄剑的杀戮欲望,杜乘锋还是能克制住的,而在他收了剑之后,这柄虚影之剑就更不可能影响到他了。 但他这边的留手,没什么意义。 即便他在拼拳的时候有意识地放了水,那庞大的巨人还是死了,不知道是煞气怨念的引导,还是那巨人本就存了死志,反正人这个东西自己想死,那确实是谁都拦不住的,尤其是这种有着一身强横实力,行动力出类拔萃的人。 是了,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来决定自己想要的活法,这无疑是只有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那庞大的巨人从未将自己当作人来看待,但起码在杜乘锋的眼中,对方不管是从言语还是行为,都确确实实的是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实在是太大了点,说话的时候得抬着头。 当然,以后的话,却是不用这么麻烦了,毕竟那巨人终究还是死了,或许这就是那个巨人最想要的结果,将那份在这片天地中厮杀出来的磅礴煞气,交还给这片天地本身,彻底洗脱掉那些缠绕在身上的怨恨与憎恶。 但这显然是有问题的,毕竟那个巨人的意识本身,就是这些扭曲煞气的集合体,当这些煞气消散的时候,那巨人自己,也必死无疑。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巨人直到最后,都不愿让他这边完成击杀的原因。 那份磅礴的煞气,虽然的确是力量没错,但也是最为凶恶的诅咒,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拿得出手呢? 与之相对应的,那个巨人也为他留下了,在那个巨人看来,最好的一份礼物。 那就是不需要沾染任何煞气的自由。 “那不是就是什么都没有吗?” 杜乘锋脸色僵硬。 “好歹给我留点别的东西啊……算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却摇了摇头。 确实是不太合适,若是那庞大的巨人非得要和杨三郎一样,玩个什么以身化兵,留把家伙给他当念想,他这边恐怕还会有些不习惯——反倒是现在这个结果,或许确实是最适合那个巨人的。 那个被命运推着走了一辈子的巨人,终于可以乘着风,想去哪就去哪,轻松快活,逍遥自在了。 就像夜空下那些飘散的煞气一样。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发现,煞气居然也是有形体,有颜色的,或许是因为过于浓郁的缘故,那些淡灰的煞气竟真的如同烟雾一般随风飘荡着,就连月色也跟着一起朦胧。 “走了!都走了!” 杜乘锋挥着手,驱赶着那些飘到他身前的煞气。 既然那巨人不打算将这些煞气给他,那他也就没有接收的必要了。反正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煞气早已不是唯一的力量来源,毕竟在经历了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无尽屠戮,又从那个奇怪的皮套里钻出来之后,他眼下所掌握的力量却已然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另一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道路。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理解,这个世界中是存在煞气这种机制的,杀的人越多煞气也就越多,煞气越多也就越强——当然,若真论起强者来的话,还是有阮山涛阮老头这种不杀人,纯粹依靠个人意志变强的异类,但不断杀人积累刀兵煞气,无疑是最快速也是最为便捷的。 当然,这么方便的力量也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毕竟煞气可不是什么稳定的力量,这玩意随时都可能反噬,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变成怪物,就算是扛过了那些煞气的洗练,强到如同那庞大巨人一般的地步,终究也还是会在煞气的潜移默化之下,一步步走向死亡。 而这种不知不觉间惹祸甚至主动找死的经历,杜乘锋自己,也同样是经历过的。 但现在,他所掌握的力量,却与那些煞气,完全不同。 与煞气相比起来,那份力量更加凝练,也更加沉稳,如果说之前那些煞气还只是缠绕在兵刃之上,虚浮于身周,在往身体里钻,那么现在这份力量就是隐藏在身体之内,沉于四肢百骸之中,隐隐在往外放。 杜乘锋不知道这玩意到底还是不是煞气,毕竟原本那些缠绕着他的凶煞怨念,都在那场无尽的杀戮中,被他杀了一次又一次,杀了个干干净净,而现在这份新的力量中虽然带也带着杀意,但就使用方法上来说,却与他曾经用过的煞气,差别不小。 煞气是外在的力量,他需要将其统合而后以意志驱动,而这份新力量却是内里的力量,他只需要将其释放出来。 这反倒有点像是,他曾经极为想要的那种,无所不能的神奇内力。 这玩意确实称得上是无所不能,不止能往外掼出强大的劲道,能让兵刃挥起来更为顺手,能让兵刃的能力更为凶狠,甚至还能快速治疗身上的伤势——虽然杜乘锋也怀疑,自己拼拳时被打裂的手骨和臂骨之所以能快速愈合,应该是因为身体素质得到了优化,但他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力量流淌到拳头上的时候,所带去的那份温暖与滋养。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这玩意好像不太支持他搞出什么元气弹,也没办法推出什么龟波功。 想要完整的发挥这份力量的威能,最好还是拿把兵刃。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杜乘锋也不知道。 又或者说,他也没有知道的机会了,在煞气一道上,他实在是走了太远太远,就连他在磨刀的记忆中见过的,那些对煞气理解最为深刻的楚人,也从未达到过他的地步,从未触及过他这条道路。 毕竟楚人们就算再怎么艰难困苦,也只是在面对着凡间的厮杀。 但杜乘锋面对的,却是为了赢得厮杀而去追求癫狂的力量,最终几乎堪比仙人的楚人本身。 曾经的楚人,依靠着强悍的力量,硬是打出了擅长操弄人心的虞人,而虞人让楚人见识到了力量的极限之后,楚人干脆选择了不当人——而现在,在经历了不当人的楚人所带来的压力之后,杜乘锋自己,又走到了什么地步呢? 没人能告诉他,毕竟也没人经历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配套的神奇内功就好了……” 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确实,就像那些武侠里写的一样,一份功法多少层,只需要一层一层练上去就好,那多省脑子——实在不行换成修仙或者玄幻也一样,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又或者黑铁青铜白银黄金,一二三四五六七,等级分明,他只需要挨个往上爬就好了。 但是,他却没有碰到这种方便的东西。 前人总结的经验套不到他身上,能学的都已经学完了,接下来的路已经没人能教他了,他只能靠自己来走了。 “问题是,走去哪呢?” 杜乘锋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这一刻,他竟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庞大巨人,和交战时候感受到的那一棵,无根的参天大树。 失去了根的束缚,大树确实获得了自由与力量,但已经站起身子的树人,又该去向何方? 这样想着,杜乘锋不禁将手探向了面前那些飘荡的煞气。 如果那庞大巨人还在就好了,他们或许可以交流一下这方面的理解,而他这边,也可以跟前辈取取经——虽然那巨人自己过得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但或许可以给他一点思路上的启发,顺便为他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庞大的巨人已经烟消云散了,而面前这些飘散回天地的煞气,也不可能再次凝聚成型…… “……嗯?” 杜乘锋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因为,在他的面前,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煞气,竟真的在汇聚着,在凝聚着。 那些徘徊的煞气汇聚到了一起,如同缥缈的烟雾汇成厚实的烟柱,而在这烟柱之中,却隐隐有大树的枝杈被勾勒而出。 “……啊?” 看了看烟柱,又看了看自己,杜乘锋一时间竟陷入了迷惑。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虽然他知道这份新生的力量跟他无比想要的神奇内力一样好用,可是也不至于到能让他心想事成的程度吧? 更何况他也没有说要将那巨人硬留下的意思,对方既然觉得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那他再强留就多少有点不礼貌了——更何况就算要留,那也不能用煞气留,毕竟那巨人本身就是为了摆脱煞气的影响才选择了自我湮灭,如果一定要用煞气留的话,那实在是有点…… “等会?” 杜乘锋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那确实是不太对劲,只因为那煞气勾勒而出的大树之上,那些枝干上的叶子,实在是太多了些。 那密密麻麻的样子,与其说是叶子,倒不如说是…… “羽毛?” 杜乘锋的脸色瞬间变了,登时便抄起大刀砍了过去。 但那炽烈的火刃,却硬是砍了个空。 那初生的煞气凤鸟虽然个头不大,但却是如此的灵活,仅仅只是一个振翅,便绕过了那炽烈火刃的砍劈——当然,只是这种反应,还不足以让杜乘锋的劈砍落空,毕竟他可是练过的,并且是在无数厮杀里练出来的。 可炽烈火刃在触及那煞气凤鸟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劈砍的手感。 而是径直穿了过去。 “是了,就是这个!我要的就是这个!” 灰黑的凤鸟盘旋在半空,猖狂大笑着。 “思想是杀不死的!” “狗东西……” 杜乘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本还以为,那凝聚出身形的,会是那个无名的巨人。 可谁能想到,在那个巨人散去全身煞气之后,在这些残存煞气上所凝聚出来的,竟然会是这个灰黑的凤鸟。 居然是那个楚人的遗民! “来,来,继续砍,别停。” 面对着杜乘锋暴怒的劈砍,那灰黑的凤鸟这一次却是连躲都懒得躲了。 炽烈的刀刃一次又一次穿过凤鸟的身躯,却没办法在凤鸟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就仿佛,对方只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虚影。 “我早就说过,思想是杀不死的。” 灰黑的凤鸟嗤笑一声。 “那个叛徒居然还想带着我一块去死……愚蠢。” 灰黑的凤鸟舒展着双翼。 当然,这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事实上来说,那个仙人体甚至一度成功了。在它陷入癫狂,被满身煞气所控制的时候,那个已经几乎被撕碎的仙人体确实再一次凝聚出了意识,将它压了下去,甚至几乎要带着它与那些煞气一同湮灭,消散在天地之间。 但是,这同样也让它,学到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技法。 比如,如何将散碎的意识重新拼凑,化回己身。 “或许我应该感谢那个叛徒才对,毕竟没有它,我还做不到这种地步。” “这,才是真正的浴火重生。” 灰黑的凤鸟虚影低下了头,看着地面上的杜乘锋。 一直以来,它都在极力避免着自己的死亡,哪怕是舍弃肉身,那也是在计算了成功的可能性之后才进行的冒险——但唯独这一次是不同的,这一次,那个仙人体凝聚出的意识,让它真正意义上的直面了死亡本身。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超越过这份恐怖之后,就能看到,那片隐藏在恐怖之后的,无尽光明。 “原来,你们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回忆着那份无法言说的体会,灰黑的凤鸟感叹着。 在经历了生死之后,它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强大。 并非是依靠什么外力,也不需要什么强悍的躯体,而是一切力量来源于自身的,它就是力量本身。 唯有这样的强大,才是真正属于它的。 从未有人做到这种地步,哪怕是昔日的大楚也一样没能做到——不,昔日的大楚甚至连意识转移都没能真正完成。而现在,它不止完成了意识的转移,更是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壮举。 只有它,才真正做到了褪去躯壳,羽化登仙。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它,已然达到了真正的终极。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能杀死它的东…… “嗤——” 几根尾羽落了下来,连带着半截虚幻的鸟爪。 “……哎?” 惊慌失措的灰黑凤鸟连忙飞到半空,它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伤害它。 明明它已经彻底羽化登仙,只剩下一道意识,根本没有任何凡俗东西能伤到它了,思想是杀不死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它刚刚…… “……哎?” 一击建功,杜乘锋也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之中,只剩下淡淡虚影的长剑正躺在那里,似乎在催促着他,让他为它复仇。 而这复仇的对象则是…… “你刚才说,什么是杀不死的?” 杜乘锋抬起了头,看向半空中的灰黑凤鸟。 “我没听清,你过来,大点声。” “啊啊啊啊啊——” 灰黑的凤鸟登时便扭头逃窜,但飞射而来的虚影之剑还是切断了它的尾羽——而在失去长长的尾羽之后,这原本就没多大的灰黑凤鸟,就更像是一只惶恐的野鸡。 “思想是杀不死的!思想是杀不死的!” 伴随着灰黑凤鸟的嘶嚎,那只被切掉的鸟爪竟再一次凝聚出来,就连那些被切掉的尾羽都再一次汇聚在它的身后,让它恢复了几分华贵与雍容。 但就在它回过头,想要趁着杜乘锋手中失了兵刃,继续叫嚣两句的时候。 却看到,那柄虚影之剑,再一次浮现在杜乘锋的手中。 思想确实是杀不死的,这一点,它说的确实没错。 所以这柄由纯粹意识凝成的思想之剑,不会像寻常兵刃一样被丢掉,也很正常? “或许我应该谢谢伱才对,毕竟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去干点什么。” 虚影之剑再一次被掷了出去,而杜乘锋整个人也跟着冲了过去。 杀不死?没有什么东西是杀不死的。 无非是多杀几遍而已,杜乘锋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险之又险地避过那支飞射而来的虚影长剑,灰黑的凤鸟扭过头,再一次看到了飘落的尾羽。 这一次,它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即便是现在的它,也并非是真正的不死。 “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眼看着那支虚影长剑,再一次回到了杜乘锋的手中,而杜乘锋的身影却已经越来越近。 那灰黑的凤鸟终于还是嘶鸣一声,扭头就跑。 迟来的更新,本来应该是白天更的,但是白天人晕了,字数也有点多,所以到了现在。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背后蕉给我,书友20170812085937526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趴一会,然后继续狠狠地殴打键盘,月末这几天会多更一些。 (本章完) 第195章 路在何方 兖州的群山之间,金雕盘旋。 勇猛的金雕们已经杀光了乌鸦,眼下正在扑杀那些敢于飞上空中的麻雀,这并非是为了猎食,仅仅只是看不上眼,毕竟它们才是空中的掠食者,它们才是顶尖的猛禽。 麻雀什么东西,也敢跟它们一样飞上天。 只有顶尖的猎食者才配翱翔在天空之上,这是只属于勇敢者的乐园,而作为勇者,最不缺乏的就是挑战强者的勇气——就比如不远处那只鸟,那是一个比它们还要大不少的家伙,要知道它们的体型即便在金雕里也算庞大了,可那个鸟却还比它们更大一些。 但在嗅到了血腥气之后,它们还是冲了上去,准备给那个羽毛花里胡哨的家伙来个狠的,让那野鸡知道谁才是这片天空的主宰。 但迎接它们的,却不是利爪与尖喙。 而是一柄,三叉大矛。 “哪来的畜生!给老子死!” 三叉大矛苏鲁锭横扫而过,那些想要上来啄食血肉的金雕尽皆被扫落云端。 而那个拎着三叉大矛的金翅大鹏鸟,看着那些大得离谱的金雕,也不禁一阵牙疼。 “居然是……算了。” 亲手捅死了自己养的金雕,这让金翅大鹏鸟,又或者说草原可汗一阵郁闷,虽说以他的地位来说,这种事情没什么所谓,大不了再换一批,但一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还有身上的伤口,眼下这点惹人心烦的小事,也就显得愈发扎眼起来。 谁在失败之后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尤其是那样的一场大败。 但他终究还是努力压下了这份火气,毕竟因为这种事发怒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这次出手之前,他也早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一辈子那种事是不存在的,更何况他要挑战的可是比他更强大的对手,这就更没什么胜利的机会了。 但他终究还是去了,去面对那个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 毕竟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实际上不是什么坏事。 弱者会畏惧敌人,敌人对他们来说是恐惧,毕竟他们孱弱的就像是地上的兔子,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逃跑。勇士会突破这层恐惧,敌人对他们来说是对手,是陪练,他们会在敌人的压力之下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强大。 而到了像他这种,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一方强者的级别时,敌人,是罕见的珍宝。 毕竟随着越来越强,能够被他称为敌人的目标也就越来越少了,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也越来越难从真正的战斗中汲取经验——当然,他也可以找一群水平不如他的对手来练练,但那样只能算保持水平而已,根本无法让他进步。 虽说煞气这种东西可以靠数量堆上去,但战斗的经验却不是靠数量就能堆上去的。雄狮若是只杀兔子,就算杀一万只兔子,那也只能练成杀兔子高手,这份对于兔子的了解根本不足以支撑雄狮去与同级别的猛兽搏斗。 所以,必须要与那些同级别的,甚至远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敌人交手才行。 这当然是有风险的事情,但风险往往也意味着回报,更何况这不止是什么回报与风险的问题,而是对方确实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虽然他自己也很想按部就班的排兵布阵,认真与那南陈做过一场,但很显然,在这个见了鬼的世道之下,若是不先行狙杀那南陈的顶级高手,恐怕他这场战争游戏还没开始,手下的士兵就要被屠戮一空。 是了,战争游戏,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他不喜欢与人生死相搏,一点都不喜欢,像两个猴子一样互相殴打,这无疑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他不是猴子,他是可汗,他要的是排兵布阵,大军攻杀,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这才是他这个可汗应该做的。 那才是他的快乐所在,才是他乐趣的源泉。 真正的强者应该提兵征服天下,而不是像猴子一样只知道为了点小事打生打死。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切的话……需要力量。” 草原可汗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让他最为牙疼的地方了,若是想要实现他那纵马天下的宏愿,他反而要先去成为一个强悍的猴子——只因为如果只是依靠士兵的话,这场战争游戏根本进行不下去,就算他的大军能够威服四方,但某些愚蠢但却拥有着强横力量的猴子根本不会跟他下什么棋,而是会直接掀了他的棋盘砸了他的桌子。 “就像那些怪物们一样。” 看了眼身上尚未彻底愈合的伤口,草原可汗叹息一声。 他倒不是觉得那样的怪物真就完全无法战胜,无非是想想办法提升一下实力的问题,可问题是这样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他想要的又不是这个,他又没想过要冲锋陷阵,更没想过当猴子跟人打生打死,这样继续下去,图什么呢? “那也必须要变强才行。” 单手抚过肩头的撕裂伤,扭曲的肉芽便重新勾连在一起,这让草原可汗额头微微冒汗。 “还要更强,还要更强才行,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打死那些掀桌子的猴子,把他们的脑袋摁进棋盘里。” 这样想着,处理了伤势的草原可汗便一路俯冲,向着远处行军大帐的方向飞去。 当他落到地上的时候,那金翅大鹏的身形便又变回了宽厚胖大的模样,这也让那些大帐中的头人们对他愈发的崇敬了——只看那翱翔于天上的英姿,又有谁能说这位可汗不是真正的天神呢? 只是这位天神的脸色怎么看起来有点…… “我没事。” 接过卫兵们递来的袍子披在身上,草原可汗对着南边的方向挥了挥手。 “继续进军。” 他只是输了一次,只要让他休养一段时间,消化掉这场战斗中得来的经验,他就不会再输第二次。 “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要把那猴子的脑袋摁在桌子上。” 这样想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草原可汗暗自握拳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背后,在他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头人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微妙起来。 …… …… …… 建康都城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看着朝堂上那个年轻的皇帝。 如果说以前的皇帝只是面相年轻,那么现在这个皇帝就真的是太年轻了——那个穿着小龙袍的身影实在是太过年幼,只能说是刚刚学会走路,幼小的身影坐在给巨人设立的庞大王位之上,显得愈发地渺小起来,这甚至让在场的朝臣们有些恍惚。 皇陵已经毁了,皇帝也死在了那场灾难里,而皇帝留下的后代,却又是这么的年幼。 这样的大陈皇朝,真的还能继续下去吗? 如此年幼的皇帝…… “肃静!” 眼看着文武百官居然开始交头接耳,侍立在年幼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不禁高喊起来,只希望这满朝文武,能给这年幼的皇帝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或许这一声呼喊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那些朝臣们确实不再交头接耳了,但是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就不想——他们已经很努力的在尝试,尝试寻找一些忠于君上的感觉了,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脑子里徘徊着的,依旧是之前那位太师大人,纵马金銮殿的场景。 而现在,那位太师却消失不见了,那个年轻而昏庸的皇帝也死于一场莫名其妙,且不太好摊开来说的灾祸,而眼下这位新皇帝……这都已经不能说是昏庸了,分明就是连走路都还没学会。 信息太多,脑子太乱,朝臣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下想的都是些什么。 他们只知道,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正在他们的心底滋长着。 或许有一天,这些想法会孕育出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事还是要做的,新皇继位,所面临的麻烦远比上一代皇帝要多了太多。 首先就是内部的反贼,虽然之前那个篡国丞相贾温,在还是丞相的时候,也曾派人清剿反贼,但随着贾温的死,那些反贼却又再一次活跃了起来——主要是贾温哪怕篡位之时,也没有说真就把反贼完全清理掉,毕竟这种活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而在贾温死后,上一任皇帝也没多久就死了,这些没人管的反贼便再一次竖起了大旗,而这一次,就连那些忠于贾温的残党,也参与其中。 这还是最小的事情。 有内忧,自然也就会有外患,而眼下最大的外患,自然是北边的草原人。上一任皇帝虽然昏庸,可至少还是有一些抵抗的表现,可现在这位皇帝陛下……他真的知道抵抗这个词该怎么念吗? 当然,若是换做以前,皇帝就算真不管事也没什么所谓,草原人南下也不是不能打,毕竟大家都有着最后的底牌,这个事情还在大家接受的范围内。 但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那就是,大家的底牌,没有了。 以往的时候,这满朝文武虽然也是说着要出兵对抗草原人,但实际上他们却都清楚,即便草原人一路打下来,甚至兵临建康都城,但只要那些世家取出各自家传的护国神兵,让那些秘密培养的高手们携兵出战,那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高手没有了,护国神兵也没有了,之前那场发生在皇陵的灾祸不止带走了上一任皇帝,更是带走了所有的护国神兵,和那些专门为适应护国神兵培养出来的高手——这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远比那些反贼和外敌更为严重的问题。 护国神兵还在的时候,一切乱子都只是小打小闹,但眼下护国神兵却已经不在了,于是昔日的小打小闹,放到如今,竟也成了心腹大患。 甚至,甚至足以…… “必须要早做打算了。” 这一刻,朝臣们心思各异,却又不约而同。 打算是要早做的,至于做什么打算,这个就因人而异了——但不管再怎么异,大家的思路,基本也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就是,要掌握力量。 面对真正的力量,权谋和地位实在是太过无力了,之前满朝衮衮诸公又如何,不也一样拦不住那狂徒纵马金銮殿——而在马踏金銮之后,那狂徒非但没有受到惩处,反而从一介反贼直接加封太师,享尽尊荣。 谁敢反对呢?谁能反对呢?反对了又能如何呢?那个狂徒连兵马都不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杀光他们所有。 这才是真正的,直指本质的权。 也就是,生杀大权。 “要变强啊……” 每当想起那一天的时候,这些朝臣们就心有戚戚。 那位太师确实是不学无术,但这些养尊处优的朝臣们,也确实学到了,某些东西。 “要变强啊……” 看着那些垂下头去掩盖视线的文武百官,侍立在龙椅旁的老太监忧心忡忡。 “陛下,一定要变强才行啊……” 就算为了这大陈的江山社稷,这位皇帝陛下,也一定要变强才行。 “变……强。” 年幼的皇帝尝试着复述着拗口的词语,即便他还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 …… …… 沂州,旧兵营。 剑刃一次又一次的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尖啸,只听这凄厉的破风声,便已经能体会到这份剑术的凌厉与高明——但若是有人亲眼看到那挥剑的场景,才会知道这份剑术,远非高明二字能形容。 只因为,挥出这番动静的,仅仅只是一柄断剑。 一柄断剑,却挥出了完整长剑才能挥出的破风声,这与其说是高明,倒不如说是见了鬼,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恐怕连茶馆说书的大爷都不敢张嘴就这么胡来。 然而很可惜的是,不是谁都能体会到这份剑意的高妙。 比如,眼下正推开窗户的那个蓟北乡亲。 “姓崔的你有完没完!每天鸡都没叫你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在下只是为了变强。” 嘴上说着话,名为崔远的剑客手里却依旧在精准的挥着那柄断剑。 “还差两千剑,今日这四千剑就……” “你变墙还是变房梁,没人管伱,但是你能不能别杵在别人窗户底下?你不睡觉别人就不睡了啊,回自己屋里练能死吗?” “……” 崔远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一边挥剑,一边走开。 一路之上,带起一片骂声。 现如今大伙都愿意在家里养几只鸡,一方面是母鸡能生蛋,另一方面则是雄鸡能报晓——但住在旧兵营这边的蓟北乡亲们却是不用养公鸡的,只因为崔远每天都比鸡起得更早。 “年轻人勤练是好事啊。” 杨玄杨老头也被叫醒了,但他对于这种事却是不以为意的——至于原因,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老头岁数大了还双腿尽断,每天就只是坐着也不用上工挣吃喝,另一方面则是,他也确实很认同崔远的这份自律。 确实要变强啊,不变强怎么有力量。 不变强,拿什么从龙! “起来!都起来!” 在崔远挥着剑一路走过去之后,杨老头便也爬上了轮椅,一路摇着轮椅过去,将那些杨氏子弟全都喊起来打熬体魄。 这也让正在练剑的崔远连连点头。 是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多练练总是没有错的,只要多练练,总是能变强的。 就像他一样,曾经的他每天挥三千剑,如今的他却已经进步到每天挥四千剑,这就是修行的成果,是多练带来的力量。 “多练真的能带来力量吗?” 这一次找上崔远的是捕掠人旅帅姜文远,当然,现在的话,这个头衔可能要加个前字了,毕竟眼下整个沂州都脱离了建康朝廷的掌控,那么陷在这里的捕掠人们,自然也失去了组织。 但失去组织,不代表失去架构,更不代表失去职责。 就算朝廷的命令已经到不了沂州,但总要有人来维护这一城的治安,再加上杜乘锋那边占了沂州也不管事,这四舍五入下来,姜文远的工作范围竟也没什么变动——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动的话,就是大伙的俸禄卡了一阵。 但在刘博伦出主意,抄了前任沂州统兵都督钱瑾的家产用来当作经费之后,一众捕掠人的俸禄反而涨了不少。 都说穷文富武,手头有了钱之后,实力的提升也就被提上了日程——虽然一直以来,捕掠人都是在用各种道具来辅助抓捕那些凶徒,可那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真要是有实力能正面把凶徒拿下,谁还需要用道具呢? 更何况,那些凶徒们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了。 或许是世道越来越不好的缘故,那些煞气疯子们也变得愈发地强横了。以前半年都不一定能冒出一起杀人案,但现在那些杀过人的煞气疯子甚至和捕掠人作战都不落下风了——很明显,这都是用无辜的人命堆出来的力量,并且还是很多条无辜的生命。 “所以,请指导我!” 拎着铁尺的姜文远对着崔远鞠躬行礼。 这已经是他眼下能找到的,最有本事的人了。 “指导……你?” 手中还在挥着剑,但崔远的意思却已经有些恍惚了。 要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向别人学习,向师父学习,向那位杜先生学习,乃至于向他所有的对手和敌人学习,他不够强,所以还要学,他不够强,所以还要练。 可现在,他居然已经到了,能教别人的程度了吗? “在下……” 崔远很想开口拒绝,但看着姜文远那一双眼睛事,这份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当年他想要追随师父继续学习,师父拒绝了他,并且只允许他以“老师”作为称呼——如果是不允许他继续跟随,还能说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那么这个称呼的改变,却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 很多事,他其实都懂,只是那毕竟是将他一手养大的师父,他不愿意想的太过。 而现在,面对着勤学好进的姜文远,他真的要说出,那拒绝的话吗? “在下……好吧。” 崔远叹息一声。 “那在下就斗胆指点一下姜旅帅吧,只是莫要以师徒相称。” 话刚说出口,崔远自己却怔住了。 也正是这片刻的一怔,导致他挥剑慢了半拍,而在下一次挥剑的时候,角度也理所当然的出现了歪斜——于是那流淌出的剑气便理所当然的撕开了旁边的院墙,顺带劈碎了两个酒坛。 这让本来靠着酒坛睡觉的刘博伦和李木匠当场吓醒。 “你就不能滚回去练吗?” 哪怕是有着深厚的涵养,刘博伦也已经气得骂起了街。 “你不知道这玩意很危险吗?你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把我劈死吗?” “在下……实在是抱歉。” 崔远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辩驳的话。 “只是最近在习练如何做到随时随地都能出剑,所以就……” “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这个,活该当一辈子工具人。” 愤怒的刘博伦一口痰啐在地上。 “练练练,强强强,你再强能有个什么用?图什么?我跟你讲,很久以前,有个大树的故事……” “那个在下听过了。” 崔远叹息一声。 何止是听过了,都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了,毕竟无用之用这个典故流传也挺广的,他又不是没读过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可是在他看来,这个故事,跟他练剑,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练了剑就一定要拿去用吗?没有这个道理的。或许以前的他习练剑术,确实是存了为师父效力的想法,但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剑术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习剑练剑,这就是他的生活,又怎么需要在意什么有用没用呢? 不过一定要说用处的话,或许还是有一个的。 “杜先生有消息了吗?” 最后一剑挥落出去,崔远收剑还鞘。 “在下悟到了新的招式,准备与杜先生讨教一番。” “杜兄弟啊……” 原本和刘博伦一块喝酒的李木匠这才开口。 “不知道,他最后的消息就是在建康城那边传来的了,再往后就没有消息了……” 说到这里,李木匠不禁看了眼崔远手中的利剑,颇为羡慕。 与其说是羡慕剑,不如说是羡慕那种拥有力量的感觉吧,毕竟只要拥有了力量,天下大可去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没有力量,出城很容易暴死,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兄弟陷在外面,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要变强,我也要变强。” 这样想着,李木匠已然攥起了拳头。 他也需要力量,需要那种能够保护亲朋好友不受伤害的力量,所以他一定要变强才行,至少要变得能够帮得上忙。 而不是孱弱到,只能拖后腿。 “李老哥要是想变强的话,不应该找在下。” 在听到李木匠居然也要习武之后,崔远不禁摇了摇头。 “在下只会剑术,最多了解一些与剑相似的东西,至于李老哥你的话,反而不是那种适合习剑的类型……更何况杜先生了解的那么多,李老哥又何必舍近求远,直接找杜先生,不就好了?” “我也想找啊……” 李木匠叹息一声。 他确实也想找,他比谁都想找,毕竟那杜乘锋虽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双方相处之间早已亲如兄弟——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木匠才更为担心,只怕杜乘锋在外面出个什么岔子。 毕竟那杜乘锋流民出身,无依无靠,乃是真正的无根之人。这样孤身一人在外漂泊,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却是连个能帮把手的都没有。 更何况,还是孤身一人远赴皇城这样的天大事情。 那杜乘锋,真的还能活着回来吗? 迟来的更新,六千多字,闹麻了属于是,当然更新迟到不完全是因为这一章字数多,也有打了一整天赛博朋克的原因,这个我要反省。 下一更的话明天吧,正好也到了新内容了,我也睡个好觉,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笔名阿关,青衣十八响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惭愧。 大家早点歇了吧,我也作息正常个一天。 (本章完) 第196章 无所不能的力量 煞气,一种极为危险,却又极为凶悍的力量。 体验过那份凶悍的人会迷上这股力量,体验过那份危险的人会敬畏这股力量,但不管是危险还是凶悍,力量就是力量,是变强的途径,是能够被握在手中的东西,只要将力量掌握在手里,就可以无所不能。 那么,这么好用的力量,又有谁还不知道呢? 有。 有太多。 像是李家村的俞老二,他就是不知道煞气的,从小就在李家村长大的他别说什么煞气了,就连李家村外面他都没去过几次——就像这年头的大部分人一样,如果不遇到什么兵灾战乱的话,他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个小地方,辛劳一辈子,直到来个病来个灾什么的,人也就埋进土里了。 至于凶煞刀兵什么的,他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他只知道杀过人的兵刃很邪性,这也是这年头大部分人的观念。当然,人们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真正杀过人的兵刃,他们却是见都没见过的。 毕竟杀人可是重罪,是要被抓去砍头的,大部分人家都是想要好好过日子,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不过也不排除一些人真的丧心病狂了,于是他们就真的被官府捉去砍了头。 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朴素道理。 然而官府也不是真就能把人都捉了,就像李家村附近最近在闹的盗匪,七八个人抄着家伙拦路劫道,就一直都没人来管,李家村的李太公也曾数次上报官府,但官府那边却一直都没腾出手来。 这也搞得整个李家村人心惶惶,生怕哪天出门就遇上那伙劫道的,东西丢了还算好的,可万一给人攮死在路上,那可就真是倒了血霉了。 所以在告官无门之后,李太公干脆准备让村子里自己组织人手来干,但村里大多都是良善之辈,又哪里斗得过那种凶狠恶徒,青壮们几次组织人手在附近搜捕,却连那些匪徒的面都没见到,就把自己给吓回来了。 于是在思前想后之下,李太公也只能给他儿子写了封信,让儿子回来一趟,帮忙处理此事。 说起这李家大郎,那就了不得了,这可是村里少数留在外面的人,少年时候就颇有勇武,也因此被选去当了兵卒,听说最近甚至调到建康皇城去了——要知道那可是建康皇城,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这李家大郎都被调到那边去了,这得是多厉害? “只要李家大郎回来剿匪,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在听到李太公宣布了这件事之后,人们的心思便稍微安定了些。 但也仅仅只是稍微安定了些。 李家的大郎收到信是要段时间的,回来更是要些时日,这中间空出来的时间里,难道大伙就不上地不做工了吗? 地是要种的,活也是要做的,李家或许是有些积蓄,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像俞老二这样的外姓流民,真要是也跟着一块等,那怕不是连明年吃什么都不知道了。 俞老二也在地里刨活,但这地却是租的李家的,每年都要分上一笔租子交上去,这不是什么小数目。今年若是被那七八个盗匪给搅合了,那来年交完了租子,也就剩不下什么了,总不能喝西北风过日子吧? 所以无论如何,这地都是要种的。 俞老二租的地在山底下,这地段听着就危险,指不定山上突然下来点什么,他人就没了,但这也没什么办法,俞老二只能租得起这样的地方,这块地还是当初他父亲躲兵灾逃到这里的时候租下来的,而在他父亲故去之后,这份租约便也就传到了俞老二的手里。 “如果没有那座大山就好了。” 扛起锄头的俞老二这样想着。 不止是俞老二,他的父亲也这样想过,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俞头,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面前那座山滚蛋,一来是能让下地干活变得安全点,再一个就是说不定能多垦出些田地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山的另一边就是河,若是没了这山,他们家租的地就能直接引河水灌溉了,这多方便? 而在这份不切实际的念想之下,老俞头便开始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浩大工程。 只要每天刨上一点,总能把这座山挖空,老俞头是这样想的,也一直都在这样做着,虽然他用了一辈子都没能把这座山真正挖空,但也确实在山脚下多垦了些荒地出来——当然,这些新垦出来的地还是李家的,不过看在老俞头辛苦了一辈子的份上,这点荒地便也就继续租给这老头了。 反正山脚下的地除了这老俞头,也没有别人愿意租。 而现在,这份刨大山的工作也和租约一起,落到了俞老二的手里,这是父亲最后的遗愿,是父亲一辈子的辛劳,俞老二又怎么能让它就这么断在这里,就这么断在自己手上。 更何况,他的父亲真的刨了点田地出来。 这也给了俞老二无尽的念想。 老俞头刨点地出来,他自己这辈子再刨点,他的儿子再接下去,孙子再刨一点……这样等到他重孙那一辈,老俞家租的地就能翻一倍。手里有了粮,也就有了钱,手里有点钱之后,也就能给孩子找个先生,到那个时候,他老俞家说不定还能出个识文断字的人物,说不定还能像那李家大郎一样留在外边,见见大世面。 也正是在这份念想的支撑下,俞老二扛着锄头向着地头走去,一如他那位故去的父亲。 天还没亮,路上还有些黑,走在路上的俞老二还是颇为后怕的。虽然有着强烈的念想支撑着他,但是他也怕突然蹿出个什么来把他弄死——要知道他还没娶媳妇呢,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他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要老俞家这两代人的念想就这么断了吗? 所以在看到远处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扑过来的时候,俞老二第一时间趴在了地上,只见那哆哆嗦嗦的样子,却是连尿都吓了出来。 他胆子真的很小,更是怕死怕的要命。 好在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好像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起码俞老二爬起来的时候,他可以确认自己没死,身上也没见血——至于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他湿了的裤子。 “万幸,万幸。” 虽然吓得尿了裤子很是丢人,但俞老二却只庆幸自己还活着。 但马上,俞老二却觉得,自己好像活不成了。 只因为另一个黑影也已经朝着他冲了过来,那是比刚才的黑影更为庞大的东西,只看那凶猛的冲势,俞老二甚至以为自己在面对一头熊——但熊却不可能像那个黑影一样人立而行,更不可能像那个黑影一样如此健壮。 不,甚至不止是健壮,那是俞老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壮硕,那跑动中的高大身躯,比俞老二高了足足两个头,一身强壮结实的肌肉几乎要将套在外面的袍子撑碎,一双胳膊如同房梁一般粗壮有力,而那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更是比俞老二的脑袋还要大了一圈。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对方背上露出来的刀柄。 这本就异常高大的黑影,竟是带了家伙的。 “好汉饶命!” 想起那些有关附近贼匪的消息,俞老二吓得扭头就跑。 他就知道不该出来,以往他都觉得那些剪径的强盗再怎么凶,也不可能劫到他这种穷苦人头上,可谁能想到今天这强盗,就直接冲着他来了! “别杀我!别杀我!” 俞老二一路飞奔,他从没跑得这么快过。 但即便他跑得再怎么快,也没能快过那两条立柱一样结实的长腿。 才跑出去没两步,那蒲扇般的大手便已经按在了俞老二的肩膀上,那只大手竟直接将俞老二拎了起来,像拎一只鸡一样轻松——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力量,俞老二的身体彻底放弃了抵抗,而他的脑子里更是半点想法都没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但出乎俞老二意料的是,那个背着大刀的壮汉,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盗匪们一样把他给弄死,而是将他转了个圈放在了地上。 随后颇为和善的对他开口了。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凤凰从这里飞过去?” “……凤凰?” 俞老二人都听愣了。 凤凰这玩意……他倒是听说过,很吉祥的鸟,也很厉害,不过这些龙啊凤啊之类的纹样,也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能用,他们这些穷苦人也只是听说过,又怎么可能亲眼见过这种祥瑞? “这……” “我的我的,我换个说法。” 背着大刀的壮汉挠了挠头,随后再一次开口了。 “那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鸡从这里过去?” “……鸡?” 俞老二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这位……壮士,村里哪有鸡啊,怎么也得去镇子上找啊。” “我说的不是那个鸡。” 背着大刀的壮汉一拍脑门。 “我说的是吃的鸡……也不是,我说的是公鸡,就打鸣的那种,活的鸡,刚才应该是有一只飞过去了,你看到了吗?” “哦,这个鸡啊。” 俞老二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没看到。” “哎这狗东西……” 没能问到消息,这似乎让那背着大刀的壮汉有些失望,甚至气得那壮汉骂起了街。 “那伱这有水没有?” “回去有。” 这一次,俞老二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需要回去一趟,起码也要回去换条裤子,而面前这壮汉言语之间,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带回去喝碗水,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在回去的路上,俞老二便也在交谈中知道了,这个壮汉的名字叫杜乘锋,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追杀一只野鸡——俞老二是想不明白,一只野鸡有什么好追杀的,思前想后之下,他也只能将这件事归结于闲的没事干。 是了,有着这么壮实的身板,一不做活,二不做工,跑了大老远只为了追杀一只野鸡,这不是闲的没事干是什么? “你不懂,那个野鸡……算了,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 摇了摇头,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却一碗水喝了下去,随后竟嫌不够,干脆抱起水桶,直接将一整桶水都灌进了肚子。 这场面让俞老二瞠目结舌,要知道他一天差不多也就喝那一桶了,可这壮汉却一口气就给他喝了个干净。 “放心,不白喝你的。” 俞老二惊愕的目光中,那个叫杜乘锋的壮汉却摆了摆手。 “钱的话……抱歉,我也没有。要不我帮你个忙吧,你说什么事,我去帮你做了。” “这……合适吗?” 俞老二不禁有些迟疑。 “什么事都行?” “什么事都行。” 杜乘锋点点头。 “你直说就好,现在应该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了。” “这……” 俞老二想了想。 他本来想要说,能不能请这位壮士帮李家村把那几个拦路强盗收拾了,毕竟那几个强盗困扰李家村也有段日子了。而面前这位壮士,身上也是背了刀的,想来是能和那几个强盗打上一打,甚至都有可能把那几个强盗当场打死。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幅光景。 “你能帮我把那座山开了吗?” 话刚出口,俞老二就想要抽自己一巴掌,虽然他也觉得这壮士就算是夸下了海口,也不是真就什么都能做到,但这种话直接问出来,还是有些过于离谱了点。 但就在俞老二这边正一脸尴尬的准备换个话题时,那名为杜乘锋的壮汉,却对着他点了点头。 “就这点小事啊。” 这样说着,那名为杜乘锋的壮汉却带着俞老二一路来到了山下。 随后对着山头,拔出了背上的大刀。 “走你!” 轰—— 刀锋呼啸之下,偌大的山头竟真的崩塌碎落,整个被荡平。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或许是眼前的那份冲击力过于庞大了,俞老二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晕眩,只凭一把刀就荡平一座山头,这简直有些过于违背他的常识。 “对吧,我说是小事吧?” 名为杜乘锋的壮汉笑了笑。 “只是这种事,实在是太简单……” “呃,我是说把山开出来。” 脑子还有些晕眩的俞老二下意识地开口了。 “开成田那种,这都是些石头……” “这个也简单。” 名为杜乘锋的壮汉笑着摇了摇头。 “不就是开成田地……嗯?” 扬起的大刀僵在了半空。 大刀僵了足有一刻钟左右,甚至连脑子晕晕乎乎的俞老二都已经回过了神来——但在俞老二的视线中,刚刚那个还在无所不能,甚至一刀开山的强壮汉子,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眉头也越皱越紧。 “那个,壮士。” 俞老二的脸色愈发尴尬了。 “这已经很厉害了,我刚才是瞎说……” “你先别说话,让我静一会。” 这样说着,那名为杜乘锋的汉子眉头紧皱,整张脸几乎都要皱到一起,额头上甚至都已经渗出了汗水。 随后干脆直接将大刀插在一边,整个人直接蹲在了地上。 对着这满地的草木碎石,不停的挠头。 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属于是超长待机了,于是迟来的第一更送到,我吃个东西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大家早点睡,第二章早晨看罢。 (本章完) 第197章 那些力量也做不到的事情 杜乘锋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 在与那无名的巨人打过一场之后,他终于对自己眼下的力量有了一个相对准确的概念——就算由于信息渠道的缺失,他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强的人,但起码就力量本身上来看,他应该也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梯队。 这可是一整个世界的第一梯队,落到个人上,那就是基本无敌,起码放眼整个南陈一国,他在皇陵这边打成这样,都没人来找他麻烦,足以见得他如今的水平。 这还是他习惯了谦虚之后的结果。 以往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强,不够强就什么也做不到,不够强就只能在死亡的压迫下往前冲,被命运带来的恐惧推着走,走上那条追求力量的道路,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是了,绝路,他自己也清楚,走上这条道路之后,他反而会距离自己想要的越来越远,他或许会被敌人毒死,被杀手害死,又或者是在一场生死的决斗中,迎来一场浩大的死亡,但他唯独不可能像他原本想要的那样,幸福的过完这一辈子,然后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正常的老死。 而他也早已做好了随时死在这条路上的准备,虽然这种事他不会跟任何人说,但他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身为太平人的他实际上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没心没肺,他也会恐惧,也会惊惶,也会迷茫,也会怕死,但他更清楚,只有将这些属于普通人的情绪都独自吞咽下去,他才能变得没那么普通,才能得到足以安身立命的力量。 而现在,力量到手了。 力量到手了,这本应该是令人兴奋的事情,他终于得偿所愿,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份绝强。 但杜乘锋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好像还没做好成为最强的准备,也没想过该怎么运用这份力量,他原本还以为要再经历一些磨难,再打败一些强敌,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强——至于这个磨难和强敌到底有多少数目,他却是不清楚的,总之总得再打点什么玩意吧? 但命运偏偏就是对他开了这个无比巨大的玩笑,当他还以为自己要再多奋斗个几十年才能掌握力量的时候,那份力量却如同大风刮来的一般,落在了他的手中。 当然严格来说,这也不能算是大风刮来的,就像那南陈的太祖,那个无名的巨人,即便有着天生的仙人体,也曾经只身南征北战一样,他也在那个无天无日的环境里,面对着那些想要杀死他的煞气,也将它们杀了一遍又一遍,孤身奋战不知多久。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份力量又像是他们应得的,他们确实为了这份力量流血流汗,拼尽全力。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相似的经历,杜乘锋也遇到了,与那无名巨人极为相似的困境。 那就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以前的时候,杜乘锋也有这种时候,不过那是因为当时的他没什么能力,选择也太少——又或者说,那个时候的他其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努力变强握住自己的命运,要么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籍籍无名,然后死在某场疾病里,又或者一场混乱的兵灾中。 死肯定是不能死的,谁也不想丢了性命,所以说是两个选项,实际上也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变强,拼了命也要变强。 现在他终于变强了,也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能力,而他的选择,也就跟着多了起来——这份感觉不太好形容,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点外卖,曾经的他只能盯着十几块的便宜外卖来找,但凡上二十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可现在他却已经能点外卖不看价格了,这反而给他带来了新的麻烦。 那就是经典问题,晚上吃什么。 当什么都能选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当然,这个问题或许可以用笨办法来解决,比如和这个问题同样经典的穷举法,既然不知道选什么,那就一个个试过去就好——但这也是最让杜乘锋牙疼的地方,他连这个办法都用不了。 只因为,在他触碰到那无名巨人的记忆时,他已经全都试过一次了。 那无名巨人即便是一个人形的兵器,好歹也做到了开国皇帝的位置,再加上手里也掌握着庞大的力量,自然有时间,也有精力去尝试那些诸多选择,而杜乘锋在感受那份记忆的同时,自然也将那无名巨人的感受体验了一个遍——他甚至一度理解了那无名巨人隐居皇陵开始自闭的心情,只因为这所谓的花花世界,真的没什么意思。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得到什么的同时,也会失去点什么,他的确得到了那无名巨人的记忆,这让他在武艺上有了质的飞跃,但那份过于超前的体验,却也让他对大部分事情没了兴趣。 毕竟,在拥有了这份力量之后,他什么都能做到。 就像现在,虽然那匹陪伴他不知多久的战马,不幸死在了倒塌的皇陵之中,但他眼下全力奔跑的速度却比马还要快。即便他没有翅膀,但在追击那灰黑凤凰的过程中,他也能只靠冲势,就让自己凌空飞起来——虽然只是滞空几步,但这仍旧是克服了地心引力,假以时日,或许他真的能纯靠自己的力量飞在空中。 至于破坏力……这个就更不用提了,就像刚刚那样,面对着那个农家汉子所开出的,极度离谱的请求,杜乘锋也随手给办了,只是一刀就把山给劈了,这就是力量带给他的自信。 掌握着如此力量的他早已没了对手,普天之下还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吗? “有。” 看着面前那一堆草木碎石,杜乘锋的脑袋有些发懵。 只是让他开山,他随手就能做到,可若是要把这片地开成田……他要怎么做? 杜乘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农活的话,他不是没干过,毕竟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也在杨家堡打过一阵零工——但这份记忆对于杜乘锋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久远了,更何况他那也不是开垦田地,只能说是下地帮人家翻翻土。若是让他自己来单独开出一片田地……这种事该怎么做来着? 不知道,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个,壮士……” 杜乘锋的身旁,那个叫俞老二的农家汉子开口了。 “这真的已经很厉害了,接下来我自己能……” “我说了,你先别说话,让我静静。” 杜乘锋一把将俞老二拦到一边,示意对方先别打扰自己。 毕竟,在已经几乎找不到对手之后,他居然遇到了此生以来,最大的敌人。 已经无所不能的他,竟然遇到了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那这所谓的无所不能,真的是无所不能吗? “我就不信了!” 杜乘锋猛地站起身子,手边的大刀也再一次被他拔了起来。 他有着这么一身勇力,这么一身堪称天下无双的勇力,难道还做不好这点小事吗? 要知道他亲手杀过的人堆叠起来,可是比刚才那座山都要高! “轰——” 宽厚的刀刃再一次挥了下来,带着磅礴的威势。 但眼前的一切,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碎石的确是更碎了,草木也同样也更碎了,但废墟依旧是废墟,半点田地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倒是旁边的俞老二像是被这一刀吓到了,哆嗦了半天。 但耳目聪明的杜乘锋,却敏锐地听到了,俞老二那小声的嘟囔。 “这怎么能全给劈碎了呢?回头拣出去得多费事啊……” “……啊?” 杜乘锋瞠目结舌。 这破碎的石头,和那些散碎的草木,原来都是要拣出去的吗? 好像确实是需要拣出去的,毕竟他以前在杨家堡给人做活的时候,人家那田地里就看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就算他有着开山裂石的勇力,但他能凭借这份力量,一刀就把所有垃圾从这片废墟中清理掉吗? 好像,也不能。 他如果真的再像刚才那样挥刀,最先被轰飞的只会是较轻的泥土,在泥土被轰飞之后,才会轮到那些沉重的石头和草木残骸。 换句话来说,他或许能做到将那些垃圾都轰飞,但留在原地的只会是……一个大坑? “嗯……” 杜乘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这份自以为天下无双的力量,别说什么开垦田地了,就算是普通的清理垃圾,居然也没办法做到。 或许,他从来就没达到过什么天下无双,更不存在什么无敌于天下。 只因为,这世上,居然还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开荒地,捡垃圾,居然比和那无名巨人交战,更为困难! 原来这些在他眼中不起眼的小事,居然也会是如此强大的敌人! “等等。” 杜乘锋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俞老二。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能搞定?” “能啊。” 虽然身体还有些本能的颤抖,但俞老二还是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做不了的,山都塌了,剩下的事可就简单太多了……” “嗯?” 杜乘锋的视线登时就直了。 就连他这个天下无双都做不到的事情,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居然能做到? 不止能做到,甚至还说这很简单! “伱……要怎么做?” 杜乘锋话语间甚至都有了些颤抖。 “这可是一整座山头的石头和木头,你要怎么处理?” “一点一点背走啊。” 这样说着,俞老二却已经捡起了一块碎石。 “石头拿去修个水渠,或者看看有没有别人要,木头的话,好的拿出来卖出去,差的就拿来当柴烧,每天搬上一些,总是能搬完的,就算我这一辈搬不完,我儿子那一辈也能搬完……壮士你怎么了?” “不对,不对。” 杜乘锋眉头紧皱,连连摇头。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该是这么简单的——若只是这样的话,那他也确实做得到,可花费漫长的时间来做这种事,怎么想都有些过于离谱了。 毕竟他眼下可是掌握着天下无双的力量,难道这份庞大的力量,就不能让他将这份劳作的时间缩短吗? 就像刚刚那座普通人不知道要挖多久的山头,也只是被他一刀劈了那样。 难道就不能吗?难道就做不到吗?他的这份力量,难道没办法让他轻松完成这件事吗? 好像,不能。 不止是不能,他甚至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壮士你别多想,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捡着地上的碎石,俞老二话语间带着些许的歉意。 “本来我还以为,要等到我孙子,甚至是曾孙那一辈,才有可能在这山头下面多开出点地来,但是壮士你这一刀把山都平了,那到我儿子那一辈,这片地差不多就能清理出来了,到时候多种点庄稼,说不定还能亲眼看到孙子念书……哎壮士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碰,这是我的事情。” 杜乘锋一把抢过了俞老二捡起来的那些石头,随后直接将俞老二推离了这片废墟。 这是他的对手,这是他一个人的敌人,在分出胜负之前,他决不允许别人插手。 尤其是像俞老二这样的,胜利者。 的确,他或许已经有了举世无双的力量,也战胜了最为强横的敌人,起码在眼下看来,他已经再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对手了。 但那也仅仅只是,战胜了人类而已。 只是战胜了人类的他,便自以为无所不能,但他终究还是输给了这片山头,又或者说,山头遗留下来的废墟。 的确,这个山头被他一刀劈了,但是他做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没有。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却是已经输了。 可他身边的,这个看似普通的农家汉子,却没有输。 即便那个计划如此漫长,即便这行为甚至堪称愚蠢,但杜乘锋能感觉到,这个名叫俞老二的农家汉子,会在这场与大山的对抗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所以,他就更不能让俞老二插手了。 俞老二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他不能做到? “呼……” 杜乘锋吐出一口浊气。 想要战胜对手,首先要了解对手……对吧? 于是,即便面对多少强敌都未曾低头,即便面对那无名巨人也未曾俯首的杜乘锋,第一次弯下了腰。 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第二更来了,大家早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觉现在每天两更加起来八千字,这样的节奏相对合适,又不至于工作量太大把自己累劈叉,讲起来也相对更好铺陈信息,大家觉得呢? (本章完) 第198章 真正的力量无所不能 刚开始的时候,俞老二还觉得这个叫杜乘锋的壮士,是那种极有勇力的人物,只看那一刀开山的轻松写意,这分明是故事里的神仙才有的手段。 但很快,俞老二就发现,这个神仙人物的脑袋,好像不太正常。 以他的角度来说,这种说法有点不太好,毕竟那神仙人物眼下终究是在实现他的愿望,可他还是觉得,对方的想法有些过于离谱了——明明一刀开山之后直接走了就行了,可这神仙人物硬是跟那片废地较起了劲,他这边几次想要帮忙,竟都是被赶了出去。 “这是我的战斗,你别插手。” 这便是那个神仙人物把他赶走的理由,天知道这开垦荒地怎么就成了战斗。 或许这就是神仙人物跟他这种普通人的区别吧,连想法都不一样。 就像另一个神仙人物一样。 村里李家的那个大郎,对他来说也是神仙人物了,也就是这两天,那李家大郎居然真的赶回来了,穿着威风的盔甲,扛着一杆一看就吓人的大铁戟——据说这是在外面做到大官了,说是什么,持戟郎? 俞老二不是很懂官制,下来收粮的衙役就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了,至于更大的,他也就只知道县衙里的老爷了,若是再远的话,他也只是勉强听说过,却是连记都记不住。 就好比那李家大郎回来说,最近换了皇帝了,新皇登基了,可是别说这新皇了,俞老二连上一任皇帝是谁都不知道。 天高皇帝远,这种事真跟他没什么关系,又不是说这皇帝换了,每年的皇粮就能少收点。 但他还是努力地听着这些东西,万一什么时候用得上呢?哪怕只是为了平时跟其他乡亲们闲扯的时候有个话聊,也是好事啊。 可那李家大郎却不肯说下去了,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看那冷峻的神情,那威风的身姿,这才是厉害人物的做派。 反倒是那个住在他家里的杜乘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副高手模样,一刀开山的时候也是威风的,但在这两天的相处之中,却怎么看都不像个高手——高手是没那么多废话的,也不会说赖在他家里胡吃海塞就是不走,更不可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蹲在地里捡石头。 “我这不是在捡石头,我这是在尝试了解对手的路数,只有了解对手才能战胜对手……” 每次俞老二问起来的时候,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都会这样说,紧接着便是一些煞气啊,技法啊,发力技巧啊,坚定意志啊,之类的难懂话语,絮絮叨叨的样子,简直比村口的老太太还要招人厌烦。 相比之下,那李家大郎可就强了太多了,即便这个少言寡语的汉子只是站在村口不说话,那拄着大铁戟的英勇身姿仍旧会给乡亲们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李家大郎回来了,那一切就都要好起来了!” 李家村的乡亲们如此坚信着。 当然,对于这个从外面回来的李家大郎,乡亲们也是有些好奇的,毕竟不管是那一身盔甲,还是那杆威风凛凛的大戟,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他们想要尝试摸摸那结实的盔甲,碰碰那威风的大戟,触摸一下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好东西。 但李家大郎却拒绝了他们。 “铠甲可以摸一下,但是戟不能碰。” 李家大郎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这戟可是杀过不少人的,凶得很,命不够硬的话,碰了就疯。” 听听,听听,这才是高手说出来的话,杀过好多人的大戟,只有命硬的人才能拿起来,命不够硬的,却是连碰都碰不得——这也让包括俞老二在内的一众乡亲们,对这李家大郎愈发地敬畏起来。 那是一个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人,就连命都不一样,这可是命啊,连命都不一样。 命硬的人就是厉害,连手里的家伙都一样厉害。 这不禁让俞老二想起了住在他家里的杜乘锋。 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也是带了兵刃的,那柄双手大刀刚一看到的时候也是极为唬人,但与那李家大郎手中的威风铁戟相比的话,就显得有点粗糙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只是这种刀的话,他去镇子上找个铁匠都能打上一把,反倒是那杆威风凛凛的大铁戟,一看就很贵,镇上的铁匠可做不出来。 并且更重要的是,这把刀,也没有什么命硬不硬这一说。 “你要摸刀?那也不是不行,我说一声就好,你也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俞老二还记得,在自己提出想要摸一摸那把大刀,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的时候,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是这样说的。 “好了,已经可以拿了,伱试试吧。” 然后俞老二就顺利的拿起了刀,和拿起锄头一样轻松。 俞老二不是很明白,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为什么会蹲着跟刀说话,这多少有点过于离谱了,更何况这刀也没看出什么邪性的地方来——反倒是大刀入手之后,那沉坠的手感压得俞老二一阵皱眉。 这把刀锻造的很有问题,很不顺手,甚至都没有锄头顺手,怕不是镇上找铁匠花几百个钱就能打一把。 是连他这样的人,攒上点钱,都能打上一把的便宜货。 连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命,都能摸这把大刀,那这把刀又有什么稀罕的呢? 和眼下李家大郎手里那杆大铁戟相比,那把刀,实在是差了太远太远。 这甚至让俞老二有些恍惚。 若不是那座山头留下来的废墟就摆在那里,他甚至会以为之前那一刀开山只是错觉。 但也正是因为那山头留下的废墟,李家的大郎,却找上了他。 “那座山……你挖的?” 李家大郎指了指远处山头的废墟,脸色严肃。 “你家的事我还记得,你爹当年就在挖这座山……怎么说,现在终于挖没了?” “不是我……” 面对着威风凛凛的李家大郎,俞老二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有另一个高手路过这里,就一刀把山给劈开了。” “另一个高手吗?” 李家大郎沉吟了片刻。 “那个高手现在在哪?走了吗?” “没走。” 俞老二实话实说。 “还住在我家里,说是要学什么开荒。” “好,我知道了。” 这样说着,那李家大郎却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放在俞老二手里。 “你先回去吧,正常招待就好,就当我没问过你什么,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 俞老二一边狠狠地点着头,一边将那块银子收了起来。 这才是高手的做派,这才是厉害的人物,只看这份阔绰的出手,就已经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反观那个蹲在他家里的杜乘锋,之前还一副高手做派,但眼下吃他的喝他的,却是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这样的人物都能一刀劈山了,那这威风凛凛的李家大郎,又该是何等的强悍? 这等厉害的人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无所不能了吧。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看着李家大郎那离去的背影,俞老二突然有些憧憬。 但俞老二还是马上就收起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不像又不像李家那样家大业大,他甚至连属于自己的田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他的命不够硬,这种事是生下来就改不了的事情。 命不够硬,他就不可能像李家大郎那样拿起威风凛凛的兵刃,命不够硬,他就不可能在外面的大世界里闯出一番天地来。 所以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至少李家村的日子也还是能过下去,而他自己,也还能活下去。 这就已经够了,已经很够了。 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哎……” 叹息一声,俞老二便扭头往回走了。 只是那夕阳下的背影,多少有些佝偻。 与此同时,那李家大郎却也回到了家中,宽厚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挺拔,那强壮的身躯,还有那份军旅中带出来的肃杀气势,却是与整个李家村都显得格格不入。 也就是身为父亲的李太公,能与这自家大郎,好好说上两句了。 可没等李太公这边开口寒暄,那李家大郎,却先说话了。 “爹,儿子这回是带着命令回来的。” 这李家大郎此刻尚未卸甲,突然开口,自带着一股威势。 “上面出了一些……变故,不太好说。正好儿子这边也要归乡,宫里的总管就特意知会儿子一声,看看能不能访到什么神兵宝器。” “……啊?” 李太公听得有些懵。 什么上面的变故,什么宫里的总管,他却是不太懂的,至于神兵宝器……村里怎么可能有什么神兵宝器? “有的,儿子记得很清楚。” 李家大郎压低了声音。 “爹,你还记不记得,村里后面的山头,还有那老俞头?” “……老俞头?” 听自家儿子这么一说,李太公便想起来了。 确实,这个人他是有印象的,这个姓俞的性子很轴,非得说要把山挖了,多开几片田出来——李太公不知道这活到底有什么好干的,毕竟那山头是他李家的,就算开了田出来,也是他李家的田,可那姓俞的非得说这样能多挣点,李太公便也由他去了。 心里有点念想,手里有点活干,总归是好事。 可这跟神兵宝器又有什么关系? “爹,你不会真觉得,那老俞头是疯了吧?” 李家大郎脸色有些微妙。 “爹,你想想,那老俞头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怎么就跟一座山较了一辈子劲呢?” “这……” 李太公有些迷惘。 这种事问他,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老俞头人都死了,总不能烧点纸去问吧? “爹,那神兵宝器就藏在山里。” 说着话,李家大郎拍了拍身边的大戟。 “儿子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神兵宝器,都有着影响人心智的威力……很明显,那座山里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说到这里,李家大郎神色一凛。 即便深埋在大山之中,也能对外施加影响,甚至催促着外面的人把自己给挖出来…… 这种威能,又该是何等的神兵? “可是那山已经塌了……” 李太公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毕竟山崩的那天,整个李家村都被吓得不轻,人们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要取了大伙的性命——好在后来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也就这样了,更何况那离得最近的俞老二也没有说些什么,那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俞老二没说?” 李家大郎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没说有高手一刀开山的事情?” “没有。” 李太公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毕竟村子又不大,这种大事真要说出来,那半天都不到,村里就全知道了。 更何况还是一刀开山这种大事,简直就跟那些神话故事一样,真要有这么大的事,村里不是早就传遍了? “那我大概明白了。” 李家大郎点点头。 “对了,爹,还有另外一件事,皇帝换了,新帝又太过年幼,眼下朝廷那边已经有些波澜了,咱们李家得早做打算……” 接下来,李家大郎的声音就越来越低了,很显然,这是只有他们两父子才能知道的事情。 混乱意味着破坏,但混乱也意味着机会,尤其是眼下这种,神兵宝器就埋在家门口的时候。 拥有神兵宝器就意味着拥有力量,而在这个愈发混乱的念头,拥有了力量就意味着拥有了一切。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可以称之为,天命。 有人命好,也就有人命没那么好,像是回到家里的俞老二,就在感叹自己的命不好。 水桶又空了,存粮也所剩无几了,很显然,那个体型庞大的大肚汉这几天没少吃——虽然用那个大肚汉的话来说,这叫什么“用大量的碳水来为大脑供能,方便思考”,但俞老二还是觉得,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这几天就没怎么思考过。 搬石头也叫思考吗? 更何况还越搬越少了。 第一天,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拣了两筐石头出来,但第二天的时候就只拣了一筐了,而昨天的时候,却是连半筐石头都捡不够了,这是干活的样子吗? 要不还是找个理由赶紧把这个人支走算了,再让这人吃下去,这一整年的存粮怕不是都要被吃空了。 也就在俞老二这边苦思冥想,准备找个合适理由的时候,那个叫杜乘锋的汉子,却又回来了。 这一天,杜乘锋带回来的只有,一块石头。 “这……” 俞老二终于绷不住了。 一块石头算是怎么回事?就连村里的小孩都能随手拾回来! “不一样。” 面对着俞老二疑惑的脸色,杜乘锋却只是摇头。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紧接着,杜乘锋便拔出了背后的大刀,指向了箩筐里的那块石头。 而伴随着大刀的扬起,那块足有脑袋大小的沉重石头,居然就这么,凌空飞了起来。 沉重的石头漂浮在半空中,随着大刀的摆动左右移动着。 俞老二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 “这是……什么?” 俞老二的脑子不够用了,他无法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怎么做到的?” “这是捡垃圾。”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杜乘锋的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用煞气做到的。” 第一更送到,下一章依旧是早晨,正好中间我吃个饭睡个午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梨苹果梨303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大家也早点休息,早晨见。 (本章完) 第199章 一小步,一大步 煞气,一种极为危险,却又极为凶悍的力量。 只要运用好这份力量,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变成以一敌百的强者,只要懂得运用这份力量,就连山也能一刀劈开——但就是如此强悍的力量,却没办法用来做任何破坏之外的事情,哪怕只是捡起一颗小小的石头。 这不禁让杜乘锋联想到了另一个他相对熟悉的东西。 那就是火药。 一样的暴烈,一样的凶猛,杀伤力一样的恐怖,但也只能拿来作为杀伤——起码就杜乘锋的认知里,他只知道火药被拿来做成枪械,却从没听说过有谁发明了以火药为驱动力的发动机,这玩意只有用来杀伤,只能用来杀伤,只有那一瞬间的破坏力,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但杜乘锋很清楚,煞气,不是火药。 虽然两者之间确实有相似之处,可这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火药只能维持一瞬间的燃烧,但煞气更像是一股力量,它的确非常的暴烈,但那份暴烈却是持久的,坚挺的,更加灵活,也更加方便。 所以说,煞气能够用来,做杀伤之外的事情吗? “能!一定能!” 杜乘锋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然,意识到归意识到,具体做起来,却还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难处——比如如何驱动煞气,如何控制力量的输出,当然更麻烦的是,眼下那份蕴含在他身体之内的力量到底能不能算煞气,他都不知道,这份尝试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冒险。 好在,经历了三天左右的苦思冥想之后,经历了不知多少失败的他,终究还是成功了。 “这,就是修行的成果!” 再一次用刀尖指挥着石头稳定的飞起来,杜乘锋脸上写满了得意。 用煞气搬起一块石头,这看起来或许平平无奇,但这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他自己研发出来的成果——要知道一直以来,他虽然也得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能力与力量,但那些力量不是从别人的记忆里偷来的,就是从已知的体系里学来的。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在单纯的学习,在重复着前人走过的道路。的确,这或许能让他变强,但这样的路,终究是会走到头了。 就像那无名的巨人所经历的一样,在体验了一切能够体验到的东西之后,前面真的已经没有路了。 但现在,唯独这一次,他凭借自己对于煞气的理解,凭借自己对于这份力量的运用,让眼前这块石头,飞了起来。 虽然仅仅只是一块石头,甚至还飞得有些歪斜,但对于杜乘锋来说,却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 在前面已经看不到方向之后,他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大概就是这样,只需要用煞气在这边给一个力。” 杜乘锋兴奋的解释着,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份快乐和喜悦。 “但是这个力要适度,不然杀意过量会让煞气直接把石头轰碎,控制好杀意之后,就这样,然后这样……” 杜乘锋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很希望身边的俞老二能理解,他刚刚到底做成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很显然,俞老二听不明白。 别说什么复杂的力道控制了,俞老二就连最基本的煞气都听不明白,就更别提这个简单的漂浮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对于杜乘锋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样的跨越——哪怕杜乘锋已经很努力的去解释了,俞老二还是听不懂,甚至越是解释,俞老二反而越是头晕。 “煞,煞气是杀人才有的?” 在杜乘锋解释到最后的时候,俞老二甚至哆嗦了起来。 “这,这怎么行呢?怎么能杀人呢?” “我说的是这回事吗?” 杜乘锋懊恼的一拍脑袋。 或许这就是走的太远的坏处了,过人一步还能被称作天才,但是过人两步三步的话,那就要被当成精神病了——是了,就是俞老二现在看着他的眼神,杜乘锋能感觉得到,这跟他看崔远的眼神区别不大。 这一刻,杜乘锋甚至都有些想念崔远了,至少小崔在的时候,还能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虽然崔远的理解肯定也跟他真正想要说的东西相去甚远就是了,但至少还能聊上两句。 真正能够理解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的,或许只有那个无名的巨人了。 “啊……” 杜乘锋愣了愣,突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了。 身后的俞老二还在继续追问着,很显然,刚刚那个和杀人有关的话题,将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农家汉子吓得不轻——但杜乘锋却没有什么回答的兴致了,他只是倚在窗边,看着窗外那高悬的月亮。 圆月高悬,澄净如水。 和他印象里的月亮不同,这个世界的月亮上看不到什么阴影和环形山,没有那些坑坑洼洼的影子,即便在杜乘锋如今这远超常人的双眼中,也如同真正的白玉盘一般光洁明亮。 这另一个世界的月亮,也有着团圆的含义吗? 月亮能照见南边,也能照见北边,那想必,即便那无名的巨人已然化为飞灰,但只要还在这天地之间,这月光依旧是能照在他身上的。 这也是杜乘锋,能给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友留下的,最好祝愿了。 若是那无名的巨人愿意重活一次,杜乘锋希望他能出生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一辈子阖家团圆,无病无灾。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杜乘锋便拉着俞老二,将对方藏起来的那点便宜酒拿了出来,二人推杯换盏,一时间也喝了个酩酊大醉。 而就在杜乘锋这边正在月光之下喝着大酒的时候,同样的月光之下,那李家大郎,却正在院子里习练着武艺。 月光之下,大戟挥洒,一招一式之间,说不尽的豪迈,但若有懂行的看到,就会知道这绝对不只是豪迈两个字能形容的——那大戟挥舞的时候,分明是瞄准了什么不存在的目标,若是有一队人马与这杆大戟相对,只是这一套戟法,那一队人马便已经被杀了个精光。 能够从一介小兵,一路升到护卫宫门的持戟郎,这李家大郎,靠的可不是什么运气。 而是这一身过硬的杀伐本事。 “呼……” 大戟杵在地上,李家大郎擦了擦身上的汗水,一个时辰的锻炼,算是将他的筋骨完全活动开了。 但是,这还不够。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还没有彻底参悟这套戟法,还没有真正掌握这套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战阵杀伐技术——只有掌握这套技术,他才算是掌握了真正的力量,才能在这个愈发混乱的世道中,拥有保全李家的能力。 这样想着,李家大郎不禁看向了身边的大戟。 这杆大戟,同样也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军中将领看他勇武,便让他将这柄兵刃领了过来。但和其他那些领受兵刃的军将不同,李家大郎在握住这杆大戟的时候,却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杀伐的神韵,紧接着他便无师自通的领悟了这套使用大戟的法门。 很显然,这柄大铁戟与他的契合度极高,不止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过多的负担,甚至还在引领他掌握更多的技巧。 并非是如今这种承平日久之后的,只能算是花样子的武技,而是当年那个铁血杀伐的年代所遗留下的,真正的杀人技。 这一手无名的戟法是如此的强悍,即便他如今只是区区煞气入体,但只要使用这杆大戟,使用这套戟法,就算是面对那些煞气外放的军中高手,他也能做到不落下风,甚至打成平手。 他也仅仅只是学习了这套戟法的皮毛而已,就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 若是真让他完整的习练了这套无名的戟法,甚至做到了煞气外放,那他该有多强? 这套无名的戟法…… “好一套翻浪戟!” 就在李家大郎正一边调息,一边思索的时候,却突然有叫好声在一旁响了起来。 “有年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功夫了!” “谁!” 李家大郎第一时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只有一个颜色灰黑的…… “……鸡?” 李家大郎不禁皱了皱眉头。 “家里什么时候把鸡养院子里了?”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凤凰!” 听到李家大郎居然如此说,那颜色灰黑的鸟类登时就急了眼,一双翅膀扑腾起来,整个身子却已经飞到了半空,露出了华丽修长的尾羽。 这一亮相,李家大郎却也已经看出来,这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鸡。 “这个羽毛……雉鸡?” 李家大郎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雉鸡怎么会说话?” “你有完没完!” 灰黑凤凰登时就急眼了,竟扑腾着翅膀,一路朝着李家大郎俯冲下来,如苍鹰扑兔! 只是这种攻击,对于李家大郎来说,就有点太不入眼了。 长戟一挺,锋锐的戟刃便直接迎了上去,他甚至都不用发出什么力道,只需要将大戟轻轻往前一推,那个雉鸡模样的灰黑大鸟就会被轻松切成两截。 但出乎李家大郎意料的是,那锋锐的铁戟,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明明就算枪头戳不中,戟刃的横枝也应该能切到那灰黑大鸟才对,可那灰黑大鸟竟如同虚幻的影子一般,就这么直接穿过了锋利的戟刃。 而后,直接扑到了他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 明明刚刚那灰黑大鸟还如同虚幻的影子一般,但眼下落在他头上的爪子和尖喙却带来了实打实的刺痛,面对着那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李家大郎也不是没有尝试还击,但他打出去的手掌却再一次穿过了那虚幻的影子。 他触碰不到这灰黑大鸟,这灰黑大鸟却能对着他狂啄猛攻。 一时间,这李家大郎竟被打得束手无策!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已经被啄得满头是血的李家大郎愈发地心惊了。 “难道这真的是什么凤凰不成?可这颜色……” “你这狗种!” 那灰黑大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只是这一次,却并非是在李家大郎的耳边。 而是在他的心底。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家大郎才发现,那灰黑大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若不是他这满头的鲜血还能证明刚刚确实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还会以为,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 李家大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结实的手臂上,有灰黑的火凤纹样印在那里,栩栩如生。 有莫名的力量从火凤纹样里流淌出来,这让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手边的大戟,一整套戟法演练出来,竟真如同层层浪涛一般,一浪接一浪,劲力不绝! “这……” 一套戟法打完,李家大郎却清晰地意识到,这绝不是他之前演练的那种只是皮毛的挥舞。 而是真正的战阵杀法,是这套戟法的真正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翻浪戟!” 那灰黑大鸟再一次在他的心底开口了。 “学着点小子!别蹭到两招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这……” 李家大郎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虽然他得到了完整的翻浪戟传承,也算是得了好处,但这灰黑大鸟居然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又或者说附在了他的身上,这实在是有点……危险。 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附身,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可眼下要让他找点什么驱逐的办法,他一时间又找不出来。 手里的大戟肯定是没有用的,虽然这柄大戟确实凶悍,但若是有用处,刚才就应该将那灰黑大鸟给劈下来了。至于其他的……附近还有什么其他能救他的吗? 还真有。 若是能找到附近的那柄神兵宝器,说不定还真能将这灰黑大鸟驱逐出去,毕竟那些神兵宝器往往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应该也可以镇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伱要找附近的神兵?” 那灰黑大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我知道在哪。” “你知道……等等?” 李家大郎突然一怔。 “你知道?” “我知道。” 灰黑的火凤理所当然的回应了。 毕竟它就是为了那个东西,才一路飞过来的。 本来要早晨的,怎么就中午了,好在第二更还是出来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该吃个饭休息了,大家晚上见。 哦对了,祝大家中秋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本章完) 第200章 山的呼唤 一夜踏实的睡眠过后,杜乘锋揉着脑袋醒了过来。 头还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便宜酒喝多了的后遗症,即便洗了把脸,杜乘锋仍旧还有些迷糊,不过一碗稀粥下肚之后,他便恢复了一些元气,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有段时间没这么放松过了,又或者说,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追求力量的过程看起来波澜壮阔,但里面有多少辛苦,只有杜乘锋自己清楚——所谓变强的路,从来就不是什么练好了什么武功,又或者打倒了什么强敌那么简单,而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精神紧绷,随时都保持着战备状态,哪怕是躺下睡觉,都要留个精神出来,好让自己在感受到那些风吹草动的时候,随时翻身起来对敌。 而现在,他终于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已经不需要再紧绷着精神了,也不用再随时准备动手了,如今的他终于已经拥有了,自由睡眠的资格。 或许这才是强的最小单位,就像危险环伺的自然界中,只有食物链顶端的大型猛兽才能有资格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过于强大的它们不存在天敌,自然也就没什么危险一说,就算趴在那里失去意识几个小时,也不会莫名其妙就丢掉性命。 “只是想要睡个觉而已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摇头苦笑。 明明在还是太平人的时候,他每一觉都能睡得踏踏实实,可是眼下他却必须要强到不像人才能睡个安稳觉,真不知道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或许这个世界本就是疯的,不然怎么会有煞气这种狗屁倒灶的东西。 当然,煞气也不能算是完全没用,就像现在这样,当杜乘锋提起大刀指过去的时候,那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就又浮了起来,一会绕着他蹦跳,一会在他面前转圈,却如同猫狗一般灵活。 一边熟练着这份新的技术,杜乘锋一边啜饮着便宜茶水,享受着许久未曾见过的朝阳。 没有什么打打杀杀,也没有什么血洗这个血洗那个,不用去拼命,也不用抡刀砍人,只有令人放松的安静与祥和。 这才叫过日子,这才叫生活。 俞老二起的晚了一些,他的身体相较如今的杜乘锋却是差了太多了,再加上昨天晚上喝的又多,几乎所有藏着的酒都被拿出来了,这也直接导致俞老二的宿醉比杜乘锋更为严重,走路都还有些蹒跚。 但在醒了之后,俞老二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杜乘锋。 “昨天说到哪了?我记得应该是打败了草原人的队伍……” “哦,是那个草原国师吧。” 杜乘锋隐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出。 主要是喝多了总得有个话聊,俞老二一辈子待在李家村,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也就只剩下杜乘锋这边说了。至于内容的话,自然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冒险经历——不过他却没有说这是自己的经历,毕竟这会吓到这个连杀人都听不得的农家汉子。 他只说这些都是从外面听来的,是别人的经历,就当个传奇故事来讲,俞老二倒也听得开心。 “就是你能不能别再讲那个大树的故事了?我听得都快吐了。” 这是俞老二唯一的意见。 “行,那我讲点别的。” 杜乘锋笑了笑。 “不讲大树的话,讲灵龟吧,说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种老龟……” “停,打住,到这里就好了,我不听了。” 俞老二登时便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继续听下去了。 这也让憋着使坏的杜乘锋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但笑到一半,杜乘锋却又有些恍惚。 上一次这么开心的笑出来,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又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过去了啊……” 良久,杜乘锋才长叹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些打打杀杀,那些生死搏命,真的已经都过去了,如今的他已然掌握了能够安身立命的力量,也已经切实的步入到新的生活当中。 远离那些打打杀杀,只剩下悠闲与宁静…… “呃。” 看着那浮在面前的石头,杜乘锋却噎住了。 好吧,就算是拥有了能够安身立命的力量,他也已经,闲不下来了。 即使他自己再怎么想要过上远离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段追求力量的经历已经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甚至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之前面对那片废墟,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但他却还是想要与之较劲,还是想要从中练出一些新技巧来。 还是想要将这份知识,化为力量。 “走了!” 杜乘锋招呼着俞老二,准备继续今天的工作。 这一次要尝试的是复制,能让一块石头飞起来,那就应该能让十块石头飞起来,而石头这种东西,那片废墟里有得是——杜乘锋甚至有点感谢那灰色野鸡,虽然这一路撵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跑到了哪里,但也就是这因缘际会之下,却让他找到了继续提升的可能。 那片山头简直是他的福地,他一定会把那片废墟全部开成良田。 这也是锻炼的另一种方式,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行走坐卧皆可修行。 但就在杜乘锋这边准备出发的时候,那俞老二却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说?” 杜乘锋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家伙式坏了。” 俞老二的脸色颇为难看。 原来是锄头和铲子坏了,厚重的刃口上明显能看到豁口,很明显,这是昨天清理山头废墟的时候碰到什么硬东西了,只是当时回来的时候天还黑,之后又喝了酒,也就都没注意。 但这却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对于俞老二来说。 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但这终究是两块铁料,若是去镇上打造新的,那就会让本就不富裕的他再一次雪上加霜——当然,如果一定要用也不是不能用,可是这样的家伙拿去干活,肯定会影响点效率。 并且,他之所以不想换,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些家伙式,是他那故去的父亲传给他的。 “这样啊……” 杜乘锋挠了挠头。 “那我试着给你修修?” “这……你会修?” 俞老二不禁抬起了头。 主要是杜乘锋这个背着大刀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干得了这种活的。 “我试试,万一能成呢?”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将磨刀石掏了出来。 虽说他还没有打磨农具的经验,但既然都是带刃口的,那或许跟磨刀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的他已然不太需要依靠磨刀来提升实力了,因此那磨刀石也只是带在身上留个念想,他倒是没想到,这份老手艺还有继续发光发热的时候。 “伱先让让,别挡着我干活。” 找条板凳坐了下来,杜乘锋便将那锄头和铲子从杆子上卸下来,准备仔细打磨。 刃口上的豁口不止一处,看得出,这些工具已经被使用了很久了,只是因为使用者很是爱惜,所以才一直沿用至今,但过于长久的岁月仍旧让这些工具不可避免的老化,他手指触碰到那些老旧豁口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其中那些岁月积淀的记忆和刻痕。 “……等会?” 体会到熟悉感觉的杜乘锋不禁一愣。 只是打磨个农具,居然也能感受到记忆? 能,还真的能。 那是一个农家青年的记忆,这青年长得与俞老二有些相似,但面相却更为老成一些,人也显得更加憨厚。为了让自己干活更加利索,这个被人们称为老俞的青年便攒了点钱,找镇上铁匠打了这两样趁手的工具。 而后就是非常普通的耕种生活,和俞老二一模一样。 初来乍到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手头也拮据,老俞也租不起什么好田地,于是就和本地李家商量,租下了山脚下附近的农田。虽然这并非是什么好的起步,但老俞相信,只要自己踏实肯干,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勤劳的老俞很快便在这李家村站住了脚跟,而在这之后的几年里,这老俞不止日子越过越好,甚至还讨了一房媳妇,彻底在这李家村扎下根来。 “可以啊。” 就连作为旁观者的杜乘锋,也有些佩服这老俞的坚韧不拔,他也是当过流民的,自然能体会到这其中的辛苦——虽然他现在是掌握力量了,可若是没有阴差阳错走上这条厮杀之路,他或许也会跟这老俞一样,需要用上个好几年时间,才能在杨家堡挣出点家业来。 不,他甚至很可能还不如这老俞,毕竟他有着身为太平人时候的知识和点子,也有好心眼的李木匠帮扶,更是有着杨家堡的盲流过来给他提供大量的精神损失费,这才让他在杨家堡如鱼得水。 可这老俞,却是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白手起家。 流民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已经很不错了。有了家业的老俞已然有能力去跟本地的李家说一声,租一些地段更好的田地,又或者干脆靠着这点积蓄,做去做一些更容易挣钱的营生——就和杜乘锋还在当流民的时候想的那样,一步一步发展下去,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但令杜乘锋迷惑的是,这个能干的老俞,却偏偏卡死在了这一步。 明明已经有了继续发展下去的能力,可这老俞却偏偏选择了放弃,守着山脚下这点田地,半步都不挪动——当然,老俞也不是没想过发展,可老俞盯上的目标却是不远处的山头。 这老俞的打算,竟然是开荒。 “我要把山挖了,这样以后下地就安全了……只要没了眼前这座山,我们就能直接从河里引水灌溉了,这多方便?” 老俞是这样说服家人的,他想要让老婆孩子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在杜乘锋眼里,这个计划怎么看,都有点问题。 他自己能劈山开荒,是因为他真的能劈山,最大的问题对他来说反而不是问题,也就是在后续处理的时候他想要挑战一下自己而已——退一万步说,如果他真不想做清理废墟的活,那他也完全可以扛着大刀找上附近的县衙,直接拉出一批人手来把那片废墟清理干净。 但是这老俞……没有这个力量。 老俞没有这一份惊人的伟力,也找不来帮忙的人手,他只有锄头和铲子,只有他自己。只靠这点东西就想要挖开一座山,怎么可能? 明明只是换个地方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挖山? “疯了,你真是疯了。” 当老俞从青年变成中年的时候,他娶来的老婆终于受不了这毫无希望的日子了,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回了娘家。 但老俞还是继续挖着,仿佛那座山头有着什么令人着迷的魔力一般,老俞从青年挖到中年,又从中年挖到老年,即便手中那点积蓄早已消耗干净,即便昔日的结发妻子早已故去,即便已经满头花白,他也未曾停歇——好在他也确实开出了一些田地,他的儿子也长起来了,并且也愿意支持他,这让他的进度变得更快了些。 可老俞的身体,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和那座山头死磕了一辈子的老俞,终究还是倒在了山脚下,当他被抬回家里的时候,整个人已然不行了。 “山,山……” 即便身体已经灯枯油尽,老俞的手里仍旧死死地攥着锄头。 “山……” “爹,我听着呢。” 老俞的儿子,也就是俞老二,连忙凑了过来,握住了老俞的手。 “我会把山挖掉,我会把田开出来,就算我做不到,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发誓,总有一天,那座山会被挖掉!” “山,山……” 老俞却仿佛没听到俞老二的誓言一般,只是看着那座山头的方向,不断地念叨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那如蚊蚋一般细小的声音,俞老二根本听不清。 但杜乘锋,却听清了。 这老俞口中说的分明是。 “山里的宝贝,是我的。” 迟来的更新,原因是因为好厚米子越过来一块过节了,聊了半天写法和思路,他睡着了之后我又整理了一下脑子,所以更晚了,实在对不住。 因为是昨天到现在都没睡,所以这会先更两章,一会写完了发第二章,剩下的我白天醒了补。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第201章 旧日的遗产 看了看手中已经被打磨锋利的锄头和铲头,又看了看身边的俞老二,杜乘锋叹息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怎么了?” 俞老二有些疑惑,他看不出杜乘锋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但杜乘锋却只是摇头。 “没什么。” 再一次拍了拍俞老二的肩膀,杜乘锋摇头叹息。 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没有把老俞头的真正遗言说出来,虽然理论上来说,俞老二确实有权力知道自己父亲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如果要让这视老父为英雄的汉子,知道他那位老父亲居然真的疯癫了,那多少还是有些,过于残忍。 所以杜乘锋准备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他要准备先看看那所谓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当然,这不是说他要不声不响把那所谓的宝贝昧下,而是那个“山里的宝贝”实在是有点过于邪性,看这老俞头一辈子对于挖山的执着,那所谓的宝贝应该是埋在山体里面的,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做到隔着厚实的山体,也能引得外面的人疯癫发狂? 这实在是有点过于离谱了,杜乘锋没见过那么邪性的东西。 不对,他应该是见过。 “我找找,记得放哪里来着……” 这样想着,杜乘锋却将那个随身的马鞍包拽了出来。 陪伴他许久的战马是埋骨皇陵了,但是马鞍包至少还在,里面的家伙式也都还齐全,一杆老旧战旗,一柄五尺长刀,一柄一看就很好用的伸缩短矛,前两天被他塞进包里的无锋之剑…… “找到了!” 翻开马鞍包的夹层,杜乘锋将那柄掉进缝里的黄铜法剑抽了出来。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打磨这个黄铜法剑的时候,也曾经体验到一段比较特殊的记忆,一个是这法剑的打造方式特殊,另一个则是这法剑被人寻到的时候——那个闯入泰阴山神庙的盗墓贼,也就是后来泰阴山神庙庙祝张齐的先祖,在寻到这黄铜法剑和那两卷宝经时,也在呼喊着什么“宝贝,宝贝”。 “我应该没记错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干脆又坐回板凳上,将这柄黄铜法剑又保养了一遍。 不知名的青袍丑汉,三十六天的打造,剑柄篆龟甲,剑身刻七星,百年老龟以血祭剑,七十八个山贼拿命开封,两卷经文叙其经历,泰阴神庙香火供奉……又一次的保养之中,杜乘锋却再一次将这法剑之中的记忆体验了一个遍。 明明只是杀了七十八个山贼的法剑,在经文的记载中却变成了降服十万恶鬼的宝剑,而在那张姓的盗墓贼拿到这柄法剑之后,居然还真根据那两卷经文修出了金甲神人的虚影。 这不禁让杜乘锋想起了,那句楚人的箴言。 “坚定的意志能改变一切。” …… …… …… 昔日的大楚,对于刀兵煞气的理解堪称登峰造极。 为了了解这份残酷的力量,楚人进行了堪称丧心病狂的测试,为了适应这份凶悍的力量,楚人甚至专门开发出了配套的打法,对于煞气的了解,甚至能让楚人大将在化为怪物之后都还能保持理智,甚至以尸解之术假死脱身,这足以见得楚人对于刀兵煞气的了解到底有多么深刻。 那么在大楚称霸天下之前,难道就没有煞气刀兵了吗? “还是有的。” 午夜的月光下,灰黑火凤的声音响在李家大郎的心底。 “煞气刀兵这种东西,在大楚威服四方之前就早已存在,你要找的那个东西……” “你是说大楚?甚至大楚之前?” 李家大郎紧皱眉头。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跟伱聊的是这个吗?” 灰黑火凤愈发地愤怒了,它突然感觉自己或许应该换个人附身,不管换谁都好,至少不要附在这个张嘴就抬杠的人身上。 可眼下也没什么其他合适的人给他附身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像样的战士都没有——很显然,在经历了虞陈两朝的法度秩序后,民间早已不像昔日楚人鼎盛时期那样,遍地都是敢战的勇士了。 就像眼下这个李家村,村里那么多丁口,却全都是普通人,连半个杀过人的都找不出来。 总不能真就附身在普通人身上吧?就那半点力量都没有的身子,它还能干得了什么? 当然,一定要说的话,这李家村里也确实还有着第二个战士,并且还是个比这李家大郎强了太多的战士。 那就是杜乘锋。 它就是被对方一路撵过来的,又怎么可能傻到继续去找不自在。 理论上来说,它现在本可以直接跑路了,那杜乘锋这几天好像发了病一样,也没有继续追它,这个时候正是逃离追捕的大好时机——可若是真就这么空着手逃了,它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更何况那一刀开山的景象他也看到了,若是那神兵被杜乘锋拿走,它不就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所以你对那神兵……很了解?” 就在灰黑火凤这边刚消了点气的时候,李家大郎又开口了。 “难道说藏在山里的神兵,是你放在那里的?” “不算是,不过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灰黑火凤懒得抬杠,也不想跟这李家大郎多费口舌。 严格来说,神兵确实不是他放的,毕竟镇压这些神兵的,乃是昔日的那些楚人。 那是大楚征服天下的时候了,当时的大楚还是如日中天,那个年代的楚人也充满了傲气——和如今这些得到一把凶煞兵刃就当成宝贝的凡人不同,昔日的楚人在弄到那些神兵宝器之后,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什么利用,而是看看这玩意与他们的研究成果相比,谁更强。 “我们今人未必就不如古人!” 这便是昔日那些楚人们喊出的口号。 在这份疯狂思路的引领之下,大量存世的神兵宝器被拆毁,楚人用他们的硬实力证明了,他们对于煞气的了解,确实已经超越了昔日的古人。 但是,事其实不是这么算的。 作为楚人最后的末裔,同样也是最后的求道者,灰黑火凤很清楚,昔日楚人对待那些神兵宝器的思路有些过于粗暴了——楚人在对神兵宝器进行评判的时候,往往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破坏力,破坏力强的就是好的,破坏力不够,那就是没用的垃圾。 毕竟兵刃这玩意,终究是要拿来杀人的,杀人都杀不利索,那还叫兵刃吗? 灰黑火凤自己也曾经受到过这种思路的影响,觉得破坏力才是绝对的,也正是在这个思路的指导下,它成功制作出了前无古人的终极兵器——然而很遗憾的是,那个它亲手制作出来的人形兵器,楚人遗民自己也打不过,甚至还倒戈一击,几乎将残存的楚人彻底灭族。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它才痛定思痛,开发出了意识转移的技术,将自己的意识隐秘的藏在了楚人代代相传的霸王戟里,只等这杆兵刃落入那人形兵器手中,来个腾笼换鸟,走上那条羽化成仙的登天之路。 它成功了,它也失败了,失败的它甚至连霸王戟都丢了,被那杜乘锋拎着剑撵着打。 所以它才会专门跑过来,捡垃圾。 当然,这个垃圾只是以楚人当年的标准而言,也就是“破坏力不够”,但如今的它却早已清楚,破坏力并非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就像它亲手打造的那具仙人体,那具人形兵器最宝贵的地方从来都不是什么移山倒海的威力,而是对于煞气的完美适应性。 “所以应该能找到一些帮得上忙的东西吧……” 灰黑火凤心里有些忐忑,它只记得自己从记载上看到过,这边有昔日楚王朝遗留下来的地堡,至于这个地堡里到底留了什么东西,它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底,在它还是人的那个年代,大楚早已被虞朝推翻了两百多年了,若不是楚人遗民尽力维护着昔日的典籍,它连这个地堡在哪都找不到。 当然,现在是找到了,但是麻烦却更多了。 首先,因为年代隔得实在太过久远,足足两朝甚至三朝的时间,那地堡早已真的被埋进了地里。其次,那个叫杜乘锋的神经病突然一刀就把山轰塌了,本就已经被深埋的地堡上便又堆了一层山体废墟,被彻底埋了个利索——不过若只是这样的话,对它来说也不算太大的阻碍,不管是找人刨出来,还是仗着自己无形无相的优势硬钻进去,总是有办法的。 可最近几天,那个叫杜乘锋的神经病,赖在废墟上不走了。 这是犯病了?还是说看出了它的目标?亦或者,那个叫杜乘锋的神经病,也感受到了神兵宝器的感召? “隔着一座山体都能吸引人过去挖,当年的前辈们这是糟蹋了什么好东西啊……” 灰黑火凤愈发地痛心了,要是当年的前辈们能把这些神兵宝器都留下来好好利用,昔日的楚人还会亡国吗?若是当年的前辈们能多留点东西给他们这些后人,它还至于被打成这个样子吗? 要知道它都已经修成了在世真仙,化身不死火凤,却硬是被人当成鸡来追着撵,这简直…… “所以,靠你了。” 灰黑火凤再一次在李家大郎的心底开口。 “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合作,你负责在上面把风,不要让任何人,尤其是那种一看就很能打的人,过来干扰我,我负责下去探路,把神兵宝器带上来,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 李家大郎沉吟片刻,他还不是很相信这个灰黑大鸟的话。 莫名其妙的教了他一套戟法,甚至还要帮他夺取神兵宝器,而代价却仅仅只是站一会岗,防止闲杂人等靠近——这怎么听都只有他自己的好处,而这灰黑大鸟的收获,却是半点都没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哎你小子。” 灰黑火凤的怒气又上来了。 什么叫非奸即盗,对这小子好点还不行了?当然,这个好不是没有代价就是了,它需要这李家大郎给它挡住可能冒出来的杜乘锋——所以这李家大郎还是强一点好,哪怕只是用脖子去卡住杜乘锋的大刀,都能给他争取到一个足够的撤退时间。 “我说了,我们各取所需。” 眼看着那座崩塌的山头越来越近,灰黑火凤还是选择了最后再耐心一点。 “你拿到你想要的,我拿到我想要的……如果你一定要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你挥戟的时候,很像霸王。” “……我?” 李家大郎微微一怔。 但灰黑火凤却不再说什么了。 早知道这是个顺毛驴,它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年轻人就是好骗,随便说上两句好听的,就自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就像现在这样,哪怕不用刻意感知,它也能察觉到这李家大郎心中的那股躁动与不安。 于是,在安抚好这个临时宿体之后,灰黑火凤便从李家大郎的身体里钻了出来,随后趁着周围没有杜乘锋的身影,猛地一头扎进那堆乱石废墟里。 无形无相是它最大的优势,只是一道意识的它可以随意穿透这些有形之物,哪怕是堆积如山的乱石与草木,甚至厚实的土层,对它来说都恍若无物。 “若是一直往下钻,我能钻多深?会钻到什么地方?” 这一刻,灰黑火凤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个念头,毕竟这是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 但马上,它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先找地堡要紧,没时间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想要在这厚实的土层中感受地堡的具体位置,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这地堡被掩埋得不知道有多深,这就更让寻找的工作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艰难——但它却是不同的,它可是不死的火凤,在世的真仙,这点事情怎么可能难得到它? “找到你了。” 只是片刻,灰黑火凤便已经锁定了那处深埋地下的地堡空腔。 紧接着,它便一头扎了进去。 地堡内部的结构令它颇为熟悉,那是楚人一脉相承的建筑风格,于是顺着这份熟悉的感觉,它第一时间找到了库房的位置。 但是,库房中的那些东西,却早已腐朽殆尽。 那些原本应该满是煞气的器物,此刻却都沉寂了下来,与普通的器物一般无二,只看那腐朽枯槁的样子,灰黑火凤觉得自己哪怕只是碰一下,这些东西都会当场化为飞灰。 “怎么……都烂了?” 灰黑火凤瞠目结舌,它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连这些神兵宝器,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吗? “总应该剩点东西吧……” 这样想着,灰黑火凤干脆翻找起来。 而这一找,还真让它找到了那唯一一个,看起来还能用的兵刃。 “终于找到一个。” 灰黑火凤探出鸟爪,捡起了地上那一片印着丑陋笑脸的青铜钺刀。 虽然这钺刀连柄都没有,看起来都不像个兵刃,但感受到青铜钺刀上传来的旺盛生命力,灰黑火凤还是忍不住感叹,这趟没白来。 “终于等到一个。” 青铜钺刀上也探出了虚幻的手臂,一把便拧断了挂在钺刀上的鸟腿,送入那张丑陋面孔的嘴里。 一边撕咬咀嚼,青铜钺刀一边感叹着,自己果然没白等。 “你……怎么可能!” 突然就断了一条腿的灰黑火凤大惊失色,连忙飞身退去。 “我是仙!是在世真仙!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知道你是仙啊,我也是仙,还是大仙,所以本大仙吃你这小仙,又怎么了?” 这样说着,那青铜钺刀却已然凌空漂浮起来,对着灰黑火凤猛地铲了过去。 “年轻人真好骗,随便扯几句修炼法,就把自己给练到能端上桌了。” 迟来的更新,中间坐电脑前面睡着了,好在终于修出来了,不疲劳作业了,我去睡会,醒了继续。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大家早安,国庆快乐 (本章完) 第204章 兵解仙 在场的几个人中,只有杜乘锋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为普通人的俞老二自然是看不到的,更何况隔得还有点远,更不可能察觉到坑底的问题,至于那李家大郎……虽然是个煞气入体,距离煞气外放也就只有临门一脚,但在杜乘锋看来,跟普通人也没多少差别。 只有那个不是人的灰黑火凤看到了,那灰黑火凤吓得缩起了脖子,这也直接让杜乘锋本能地戒备起来,要知道他可是跟着灰黑火凤交过手的。 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过分,但起码在杜乘锋自己的印象中,这灰黑火凤菜归菜,但那也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当对手不是他时,这灰黑火凤仍旧是这世上顶尖的强者,是一个能够真正被称为在世真仙的怪物。 能让这不死不灭的怪物吓到缩脖子,那会是何等模样的东西? 很快,杜乘锋就看到了。 真的很快。 那个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饶是在杜乘锋现在非人的反应之下,他的拔刀速度仍旧慢了半拍。 当他将手中的大刀挥出的时候,那个泛着青色铜锈的影子,却已经钉在了他身侧的,李家大郎胸口。 紧接着,李家大郎的身躯,便凭空漂浮起来。 “快跑!” 久违的危险直觉再一次激活,杜乘锋一把抄起背后的俞老二,扭头就跑。 也就在他刚刚离开原地的刹那,大地绽开了一道纹路。 紧接着。 “轰——” 庞大的威压撕裂了大地,足有几十丈长的深刻沟壑一路延伸出去,就连远处山脚下那些俞老二耕种的田地都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漆漆的裂痕仿佛择人而噬。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浮在半空中的李家大郎,却仍旧在摇着头。 “力道,不够。” 这样说着,李家大郎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沟壑。 “精度,也不够。” “你是……什么东西?” 将俞老二扔到一边,杜乘锋谨慎的架起了大刀。 眼下这个场面,稍有常识的都能看出,这浮在半空中的李家大郎,早已不是之前的李家大郎了。 有什么东西占据了那具身体,并且覆盖了原本李家大郎的意识。 而这一切的源头则是……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胸口钉着青铜钺刀的李家大郎诧异地转过头。 “我就是测试一下这个躯体的性能,又不是故意……不是,兄弟,你也是兵解仙,这点事不用大惊小怪吧?还是说我抢了你给自己准备的肉人?别吧兄弟,伱刚才对我出刀我都没说什么,就一个肉人而已,我现在急用,大不了我回头多还你几个更好的。” “你说……什么?” 杜乘锋眉头紧皱。 这些话他大概是能听懂,可合在一起之后他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他怎么就成了什么兵解仙了?还有这肉人又是什么说法? “……你听不懂?” 李家大郎,又或者说操纵着李家大郎身躯的青铜钺刀也皱起了眉头,只是这青铜钺刀似乎真的很不习惯这具身体,只是一个皱眉的动作,却像是将五官整个拧在了一块。 “等等,你不是殷人?那你是谁?难道说后来也有人学会了兵解仙的办法?” “殷人?” 杜乘锋的表情愈发地疑惑了。 “我不知道,我刚醒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能多跟我说一些吗?” “哦,原来是魂魄有缺啊。” 青铜钺刀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看来你当初兵解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不过这种事没什么所谓,只要兵解成功了就行,以前肉身的那点记忆丢了也就丢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看兄弟你这样子,应该是出来活动有一阵了吧?来来来,先跟哥哥说说,有没有什么可以乐一乐的地方,有酒有肉就行。” “哦哦哦,这个啊,这个我可太知道了。” 杜乘锋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就是你离得这么远,不是个说话的办法,来来来,你下来,咱们细说。” “你连御空的办法都忘了吗?那看来你这魂魄缺的有点厉害啊。” 半空中那操纵着李家大郎的青铜钺刀摇了摇头,便也干脆落了下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哥哥教你就好,不过这酒的事情……” “好说好说。” 杜乘锋笑得更和善了。 “来,好哥哥,你过来,我还真知道一个很会酿酒的……” “那是,哥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把刀不就是用酒供出来的吗?” 落在地上的青铜钺刀一把揽住了杜乘锋的肩膀。 “运气不错啊,虽然兵解的时候出了岔子,但至少也让你弄到了好东西……怎么说,那酒在哪?” “那酒啊……” 杜乘锋也反过来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那酒就在……” 铮—— 锋利的刀身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再也不能寸进。 “你!” 李家大郎的那张脸已然整个扭曲了起来。 “你居然……” “那酒就在阴间,你去了就喝到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的手上再一次加力,厚重的大刀上猛地燃起熊熊大火! 轰—— 炽烈的火焰凝聚如刀,直指那柄嵌在李家大郎胸口的青铜钺刀! 但就在这烈焰刀刃即将捅穿钺刀的刹那,却有另一只大手,将其紧紧握住。 这一次,不止是刀刃,就连炽烈火刃,也无法继续延伸。 这李家大郎在被青铜钺刀附身之后,居然赤手空拳就挡下了外放的煞气! “兄弟,这不对吧?” 那李家大郎的五官愈发地扭曲了。 “我又没招你惹你,平白无故对同族动手,你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不是同族?” “我是你爷爷!” 眼见得刺杀失败,杜乘锋抬腿就踹到了李家大郎的肚子上。 “你出生的时候没看见我抱过你吗?” “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干扰我的注意力吗?” 整张脸已经扭曲成粽子的李家大郎只是摇头,而身形更是纹丝不动。 “那我明白了,你确实不是殷人……原来刚才的时候,你一直都在骗我。” “……” 这一次,杜乘锋却是连放垃圾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因为,刀抽不出来。 那一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夹住刀身,饶是现在的他已经脱胎换骨,有着非人的伟力,却依旧没办法将厚重大刀抽出哪怕一分一毫。 而在刚刚,原本他以为一定能将对方踢飞的那一脚,眼前这被附身的李家大郎,更是连动都没动。 只是这一手,就已经体现出了,双方的差距。 那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三成。”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在努力抽刀的时候,那青铜钺刀却开口了。 “这个身躯只配让我用三成力,但是打你已经够用了……嗯?” 就在青铜钺刀继续攥紧刀刃的时候,另一边的杜乘锋,却突然松开了刀柄!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一刻是如此清晰。 那是一柄连锋刃都没有的怪剑,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剑型的铁棒——然而就是这么一柄不能砍也不能刺的东西,此刻却硬是将那青铜钺刀暴露在外的刃角,敲出了一个豁口。 泛着铜锈的金属碎片打着旋飞了出去,跌落在地。 像是在诉说着,它也并非是真就那么的无敌。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被附身的李家大郎倒退两步,握在手里的大刀更是扔到了一边,而那一双手,更是死死地护住胸口的青铜钺刀,再也不让旁人触碰。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你抢我刀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探手接住即将落在地上的厚重大刀,杜乘锋左刀右剑,再一次攻了上去。 他懒得跟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讲道理,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邪性玩意,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给弄死。 但就在他这边抢攻上去的时候,那被青铜钺刀附身的李家大郎却也已经飞了起来。 飞向了,不远处那枚破碎的残片。 那残片似乎对这柄青铜钺刀很重要,以至于让它不顾战局也要第一时间夺回——但这副沉重的肉身终究还是拖慢了它的速度,就在它对着那枚残片张开手掌,而那枚残片也即将飞回它的掌中时,却有什么东西,如闪电一般掠过。 那是一只灰黑的火凤,它早已在旁边等了不知多久。 正面厮杀,它是不敢的,它没那个实力,事实早已证明,它上去只会是送死——它并非怕死,不然也不会开发出舍弃肉身的意识转移技术了,毕竟那种危险的尝试,一个不小心,就与死亡无异。但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也要死的像回事。 就像现在这样,在关键的时候,给那个吃了它五条腿的怪物,来上致命的一击! “嗬嗬嗬!现在轮到老子吃你了!” 嘴里叼着钺刃残片的灰黑火凤此刻扬眉吐气。 “老子的腿能再长出来,你缺了的宝贝还能再长出来吗!你这……对不起!” 眼见得那被附身的李家大郎竟面容扭曲地朝自己冲了过来,灰黑火凤连忙一路直冲云霄。 “杜乘锋!救我呀!” “……哈?” 这灰黑火凤突然冒出来一打岔,却把刚准备继续打下去的杜乘锋给逗乐了。 若是这玩意是那灰黑火凤掘出来的,他这边反而不想继续打下去了——就这么看着那灰黑火凤和青铜钺刃狗咬狗,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乐归乐,该打一样还是要打的。 毕竟他自己输掉的地方,他要自己赢回来。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顶尖对手,是压力,同样也是动力! “朝我这边飞!” 杜乘锋大声招呼着。 “来我这边!快!” “你要连我一块杀吗!” 眼见得杜乘锋已经举起了那足有五丈长的巨大火刃,本就被追得走投无路的灰黑火凤更是亡魂大冒。 “我刚还帮了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杜乘锋举起了火刃。 “信我!” “我……” 灰黑火凤迟疑了片刻,还是一低脑袋,对着杜乘锋的方向一路俯冲而去。 而在灰黑火凤的背后,那被附身的李家大郎还在紧追不舍,和那灰黑火凤一样,它也看到了眼前那份耀眼的火光——但这对它来说却是没什么威胁的,它刚刚能抓住这把刀一次,就能抓住这把刀第二次。 只是这种级别的攻击,又怎么可能伤的到它呢? 哪怕它现在只出了三成力…… “铮——” 迎面而来炽烈火刃被它一把抓住,竟隐隐带起几分金铁之声。 “不对!” 被附身的李家大郎突然眉头大皱。 它明明是赤手空拳握住的火刃,这中间又哪来的什么金铁交击? 除非…… “咚——” 在那耀眼火光的掩护之下,沉重的无锋之剑再一次打中了它的胸腹。 又是一块碎片被敲了下来,一路向着地面坠落。 “我杀了你们啊……” 眼见得又是一片碎片落了下去,被附身的李家大郎彻底癫狂。 “我杀了你们啊!!!” 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在大地上绽开,本就已经一片废墟的山体残骸在这份猛烈的轰击之下,更是变得千疮百孔,但就在这无匹的攻势之下,杜乘锋终究还是从半空中接下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一对刀剑。 但就在他想要起身继续对敌的时候,那青铜钺刃,与被它操控着的李家大郎,却已然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等着,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半空中,李家大郎那张面孔显得如此的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让你形神俱灭!” “别光说,来点真实的。” 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你千万别不来,我等着你呢。” 握紧手中的刀剑,杜乘锋就这么仰着头,一路目送那李家大郎远去。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要追过去。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 “嘶……” 背后传来的巨大痛感,让杜乘锋都一阵龇牙咧嘴。 那是刚刚被青铜钺刃的攻击擦到的地方,此刻一个足有一尺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这还仅仅只是被擦到而已。 如果被那样的攻击他正面打到,他可能真的会形神俱灭。 本来这一章该早晨的,结果改到现在才发出来,闹麻了属于是。 结果觉也没睡好,现在对着电脑磕头,我去眯一会,半夜醒了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自人间来客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眯一会,大伙晚上也吃好喝好。 (本章完) 第202章 落魄的凤凰 对于不死凤鸟的信仰,和对于羽化登仙的执着,几乎可以说是刻到了楚人的骨子里。 所有的楚人,哪怕只是高不过车轮的孩童,都有着羽化登仙的梦想,从小听着那些神话传说的他们几乎都想要褪去凡躯,成为那移山倒海,无所不能的仙人,而凤鸟的姿态,在他们看来无疑是最为完美的仙人姿态,这种不死不灭的形态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就像灰黑火凤现在这样,即便被撕掉一条腿,也有新的腿瞬间凝聚出来,让它的身形再一次完好如初。 正如灰黑火凤一直以来说的那样。 “思想是杀不死的!” 灰黑火凤甚至一度以此自傲。 “对对对!本大仙要的就是这个!” 青铜钺刀飞了过来,锋利的刃口再一次切过了灰黑火凤的身躯,带了一条腿下来。 这让灰黑火凤愈发地心慌了。 刚刚那一刀本是能将它剖开的,灰黑火凤可以确信,那种鬼魅一般的速度,它根本躲不开——可那青铜钺刀却根本没有杀它的意思,仍旧只是切了它一条腿,甚至还一边嚼,一边放慢了速度。 这是在给它机会,在给它时间,让它重新凝聚身形,再长出一条腿来。 这是在把它这个在世真仙,当作食物来看待。 “怎么……可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灰黑火凤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已然看出了问题。 又是一条腿被撕了下来,但此刻的灰黑火凤却已经有些呆滞了,在这危急的关头,它竟突然想起了,一直流传在大楚的那份,关于羽化登仙和不死凤鸟的传说。 众所周知,对于不死凤鸟的信仰,和对羽化登仙的追求,这是几乎刻进所有楚人骨子里的东西。 可现在,灰黑火凤却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份信仰与追求,这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神话传说,到底是从哪来的? 好像从来都没人想过这个问题,大家都觉得只要羽化登仙就好了,就可以逍遥于天地之间了,不死火凤则是最完美的形态,是楚人梦寐以求的终极姿态——虽然楚人自己也觉得自己做不到那种地步,因此往往只求羽化本身,能追随凤鸟就好,可就像它现在这样,但凡有机会,谁不想自己变成最完美,变成即便遭遇死劫也能浴火重生的不死火凤呢? 可现在,已经羽化登仙的它,已经不死不灭的它,却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被称为火凤。 面对着那柄古怪丑陋,甚至还带着几分滑稽的青铜钺刀,眼下的它却只像是一只被端上桌的烧鸡。 甚至连那青铜钺刀本身,也是这么觉得的。 “你能把身上的火稍微压一点吗?” 一边咀嚼着从灰黑火凤身上切下来的腿,那青铜钺刀一边还提着要求。 “烤太柴了,我喜欢吃嫩一点的。” “……” 灰黑火凤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扭头就跑。 要跑到哪里去,它也不知道,这一刻的它已经失去了理想,也失去了欲望。 在它的心中,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崩塌了。 那些对于登仙的执着,那份不灭的信仰,它一直以来的付出,甚至那份拼上性命的觉悟。 这一切的一切,此刻却只像个笑话。 它也曾想过自己的死因,已经不死不灭的它不知道会不会老死,但或许会被杜乘锋追上砍死,又或者因为什么危险的尝试把自己作死——死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里,又或者死在对于知识的钻研与探索中,这才配得上它在世真仙的身份,才对得起它一直以来的付出。 可它却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吃死。 不,甚至还不是死,只是吃,这无疑是比死亡更为残酷的结局,它无论如何都不想落到这种地步。 所以跑吧,不管跑到哪去都好。 只要能不被吃掉,只要能不被吃掉…… “逃出来了!” 钻入厚实土层中的灰黑火凤终于松了口气。 是了,它早该想到的,若是那青铜钺刀真的无所不能,又怎么会被困在地底之下如此之久呢? 无形无相的它才是最强的!它才是真正的在世真…… “嗡——” 就在灰黑火凤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它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刺耳的挖掘声。 而那个声音的来源…… “跑!” 眼见得一只虚幻的手掌已经透过土层,对着它的腿伸了过来,灰黑火凤连忙继续逃窜。 好在楚人留下的地堡足够结实,那青铜钺刀想要挖穿也要费点时间——而这中间所带来的时间差,却已经足够它逃到地表之上了。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不管是楚人遗留下的神兵宝器,还是说战胜杜乘锋的办法……大不了它躲着走就可以了,天下之大它去哪不行。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躲个几十年,那杜乘锋难道还真就能追它几十年吗?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隐藏在霸王大戟之上的时候,它也曾窥探过杜乘锋的做事风格,就那种一会一个想法的做派,它这边恐怕都不用等上几十年那么久,甚至只要藏上半个月,那杜乘锋找不到它,也就会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对于藏匿这种事情,它还是有着自信的,毕竟作为楚人遗民的它,早已靠着这一门出色的躲藏手艺,不知避过了多少追杀。 只要给它藏起来,那杜乘锋又怎么可能…… “轰——” 就在灰黑火凤正奋勇穿梭的时候,它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紧接着,天,亮了。 温暖的日光洒在它的身上,这让它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马上,那强壮身躯所洒下的庞大阴影,却让它亡魂大冒。 “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面前那背对着阳光的熟悉身影,灰黑火凤连声音都在颤抖。 “杜乘锋!伱怎么会在这里!” “杜大哥说他不要里面的东西!” 被杜乘锋轰出的大坑边缘,那原本被它留在地面上拖时间的李家大郎,也探出了头。 “杜大哥说了!他用不着里面的东西!但还是愿意出手帮我们挖地!快上来吧!有杜大哥帮忙,我们一会就能把地底下的东西挖出来了!” “……” 看了看那原本被它寄以厚望的李家大郎,又看了看李家大郎身边的杜乘锋,灰黑火凤半天说不出话。 这一刻它很想退回去,退回那个地堡里,虽然那青铜钺刀也极为凶狠,但至少不会杀了它。 但就在灰黑火凤低下头的时候,它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回不去了。 只因为,在坑底之下的那大洞之中,刚刚还被阻隔在地底的青铜钺刀,此刻已然一路飞上来了。 本来昨天晚上就该更的,结果dota2亚运会决赛,没忍住,看了个嗨的,最后看到金牌的时候真没绷住,差点还以为要输了,好在最后还是赢了,跌宕起伏,最后领金牌的时候,那个场面,对于那些选手们,甚至对于我这种看比赛看了多少年的云粉丝来说,也能算得上一场完美的落幕了。 当然,比赛看完了,该干活还是得干活,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了,这休息的时间也够了,该好好更新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120***355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歇了两天,实在是受之有愧,我看看能写多少写多少吧,也算是补一下更新。 (本章完) 第203章 高手 杜乘锋是一刻钟之前过来的。 在磨了那锄头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埋在山里的东西怕是很危险,他有必要把里面的东西刨出来——以前没能力的时候,他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可现在他手握着这么强悍的力量,又怎么能坐视这种邪性的玩意祸乱地方呢?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有了力量,眼下的他已经成功的渡过了挣扎求活的阶段,也终于有余力去做点别的事情了。 不过这中间还是遇到了一点小插曲,比如这李家村的李家大郎就堵在了地头,死活不让他和俞老二去山体废墟那边——用李家大郎的话来说,“这山都是村里的”,也就是他家的私产,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李家的,他们两个不管做什么,都要经过李家的同意才行。 但凡换成以前的杜乘锋,这说不定就打起来了,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李家大郎是跑出来摘桃子了,自己辛苦几天开了山,这李家大郎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保不齐就是看上了山里藏的东西,这谁能忍得了? 可对于现在的杜乘锋来说,他却只觉得,这年轻人,有点调皮。 倒不是杜乘锋这边有什么刻意看轻之类的,而是这李家村确实没什么说法——之前的杨家堡好歹也算是真的将门之后,而这李家村,也就真的只是李家村而已。没什么离谱的背景,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唯一一个像回事的,也就是这个李家大郎了。 “看上里面的东西了?” 杜乘锋也没扯什么废话,直接点破了李家大郎的心思。 听得李家大郎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要明抢?” 李家大郎端起了大戟,已然进入了战备姿态。 “就算你能把山给劈了,也未必能在我手里抢下来……我可是朝廷敕封的执戟郎,不要用你的爱好来挑战我的职业。” “啊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执戟郎,很厉害吗? 看着满脸凶煞的李家大郎,杜乘锋心中甚至隐隐升起了一丝怜悯——或许在他人看来,这副凶神恶煞要杀人的样子实在是可怖,但对于杜乘锋来说,这一边握紧兵刃装得好像多么凶狠,一边重复着自己的成就为自己壮胆的样子,实在是有点……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吧,因为潜意识能察觉到自己还没有掌握安身立命的力量,所以才更要作出一副凶狠的姿态来保护自己。 “哎。” 叹息一声,杜乘锋不禁摇了摇头,随手拨开了面前的戟刃。 令李家大郎惊愕的是,他那一手强悍的翻浪戟法,此刻却是半点都施展不出来。 “要不这样吧。” 就在李家大郎彻底绝望,以为自己要被这高手一刀杀了的时候,杜乘锋却开口了。 “我的目的就是把这片山地开成田地,这是我修行的一部分,至于田地归谁,我觉得伱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需要这点玩意……就像是土里埋着的东西一样,你觉得我像是缺这个的吗?” “呃。” 李家大郎不禁一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杜乘锋,却仍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所以这样吧,反正我也不能白占你地方,干脆我帮你把东西挖出来,到时候东西没危险的话,你爱拿走拿走,如果有危险的话,正好也商量一下怎么处理,你看怎么样?” “……?” 李家大郎瞠目结舌。 他看怎么样?他还能怎么看?本来这一刀开山的顶尖高手就不是他能应对的,眼下对方还摆出一副友好的态势,甚至都愿意把土里埋着的神兵宝器让给他,他还能怎么办? “这……就是高手吗?” 一路向着山里走去,李家大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发懵。 不一样,眼前的高手和他印象里的高手都不一样,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印象里的高手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人在军中摸爬滚打的他不是没见过高手,但那些高手往往都是有着肉眼就能看出来的强悍,那份庞大的气势,一看就是杀人如麻的样子,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不怒自威,他们站在那里就已经浑身上下都透漏着强大。 可在面前这个高手身上……他却看不到半点强悍的体现。 只是强壮的身躯,这个其实不算罕见,毕竟能做到煞气入体的话,基本都会变得强壮起来,在这个基础上,真正验证一个人是否是强者的,其实是气质,又或者说气势。 但李家大郎却感受不到任何气势,他只能感受到一份,不在意。 是了,不在意,这个体现极为明显,眼前的高手不在意山里的宝物,更不在意他的那点阻拦,甚至连他的大戟,连他的攻击,这个名为杜乘锋的高手,也是从来都没放在眼里的。 就好像这一切对这位高手来说,都无所谓。 “这,就是强吗?” 虽然还有些疑问,但李家大郎的心底,却已经认同了,某种东西。 又或者说,某种姿态。 没有什么东西能伤的了自己,所以不存在紧迫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自己全力尽出,所以也不需要表现出什么强大的姿态。 因为真的足够强大,所以才会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就像行走在山林之间的大型猛兽,没有天敌的它们本就是强大本身,又怎么需要去刻意展示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 直到看着那个名为杜乘锋的强者挥出一刀,在那厚实的山体废墟之上轰出一个垂直向下的大坑时,李家大郎仍旧在想着这些事情。 脑海中有些什么东西破碎了,又在重新组装着,他的理解,他的认知,在这一刻都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变化。 甚至就连那灰黑凤凰再次出现的时候,这种感觉仍旧在持续着,而当再看到这个他无法理解的大鸟时,他的心中,竟也没了之前那种疑惑与迷茫的感觉。 或许之前在他的心中,这个大鸟是强的,但是现在看来的话……这个大鸟,或许也没那么强。 “快上来吧,杜大哥说他不要里面的东西了!” 李家大郎这样招呼着,浑然忘记了那大鸟交代给他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一刻,却有什么东西,抢在那灰黑大鸟之前,先一步飞了上来。 “……咦?” 看着不知何时嵌进自己胸口的青铜钺刀,李家大郎突然一怔。 他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反而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灌入他的身体。 那是他刚刚才体会到的,真正强大。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要到早晨了,中间要吃个饭,大家先睡吧。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诸葛仨蛋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吃个饭,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04章 兵解仙 在场的几个人中,只有杜乘锋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为普通人的俞老二自然是看不到的,更何况隔得还有点远,更不可能察觉到坑底的问题,至于那李家大郎……虽然是个煞气入体,距离煞气外放也就只有临门一脚,但在杜乘锋看来,跟普通人也没多少差别。 只有那个不是人的灰黑火凤看到了,那灰黑火凤吓得缩起了脖子,这也直接让杜乘锋本能地戒备起来,要知道他可是跟着灰黑火凤交过手的。 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过分,但起码在杜乘锋自己的印象中,这灰黑火凤菜归菜,但那也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当对手不是他时,这灰黑火凤仍旧是这世上顶尖的强者,是一个能够真正被称为在世真仙的怪物。 能让这不死不灭的怪物吓到缩脖子,那会是何等模样的东西? 很快,杜乘锋就看到了。 真的很快。 那个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饶是在杜乘锋现在非人的反应之下,他的拔刀速度仍旧慢了半拍。 当他将手中的大刀挥出的时候,那个泛着青色铜锈的影子,却已经钉在了他身侧的,李家大郎胸口。 紧接着,李家大郎的身躯,便凭空漂浮起来。 “快跑!” 久违的危险直觉再一次激活,杜乘锋一把抄起背后的俞老二,扭头就跑。 也就在他刚刚离开原地的刹那,大地绽开了一道纹路。 紧接着。 “轰——” 庞大的威压撕裂了大地,足有几十丈长的深刻沟壑一路延伸出去,就连远处山脚下那些俞老二耕种的田地都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漆漆的裂痕仿佛择人而噬。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浮在半空中的李家大郎,却仍旧在摇着头。 “力道,不够。” 这样说着,李家大郎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沟壑。 “精度,也不够。” “你是……什么东西?” 将俞老二扔到一边,杜乘锋谨慎的架起了大刀。 眼下这个场面,稍有常识的都能看出,这浮在半空中的李家大郎,早已不是之前的李家大郎了。 有什么东西占据了那具身体,并且覆盖了原本李家大郎的意识。 而这一切的源头则是……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胸口钉着青铜钺刀的李家大郎诧异地转过头。 “我就是测试一下这个躯体的性能,又不是故意……不是,兄弟,你也是兵解仙,这点事不用大惊小怪吧?还是说我抢了你给自己准备的肉人?别吧兄弟,伱刚才对我出刀我都没说什么,就一个肉人而已,我现在急用,大不了我回头多还你几个更好的。” “你说……什么?” 杜乘锋眉头紧皱。 这些话他大概是能听懂,可合在一起之后他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他怎么就成了什么兵解仙了?还有这肉人又是什么说法? “……你听不懂?” 李家大郎,又或者说操纵着李家大郎身躯的青铜钺刀也皱起了眉头,只是这青铜钺刀似乎真的很不习惯这具身体,只是一个皱眉的动作,却像是将五官整个拧在了一块。 “等等,你不是殷人?那你是谁?难道说后来也有人学会了兵解仙的办法?” “殷人?” 杜乘锋的表情愈发地疑惑了。 “我不知道,我刚醒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能多跟我说一些吗?” “哦,原来是魂魄有缺啊。” 青铜钺刀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看来你当初兵解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不过这种事没什么所谓,只要兵解成功了就行,以前肉身的那点记忆丢了也就丢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看兄弟你这样子,应该是出来活动有一阵了吧?来来来,先跟哥哥说说,有没有什么可以乐一乐的地方,有酒有肉就行。” “哦哦哦,这个啊,这个我可太知道了。” 杜乘锋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就是你离得这么远,不是个说话的办法,来来来,你下来,咱们细说。” “你连御空的办法都忘了吗?那看来你这魂魄缺的有点厉害啊。” 半空中那操纵着李家大郎的青铜钺刀摇了摇头,便也干脆落了下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哥哥教你就好,不过这酒的事情……” “好说好说。” 杜乘锋笑得更和善了。 “来,好哥哥,你过来,我还真知道一个很会酿酒的……” “那是,哥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把刀不就是用酒供出来的吗?” 落在地上的青铜钺刀一把揽住了杜乘锋的肩膀。 “运气不错啊,虽然兵解的时候出了岔子,但至少也让你弄到了好东西……怎么说,那酒在哪?” “那酒啊……” 杜乘锋也反过来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那酒就在……” 铮—— 锋利的刀身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再也不能寸进。 “你!” 李家大郎的那张脸已然整个扭曲了起来。 “你居然……” “那酒就在阴间,你去了就喝到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的手上再一次加力,厚重的大刀上猛地燃起熊熊大火! 轰—— 炽烈的火焰凝聚如刀,直指那柄嵌在李家大郎胸口的青铜钺刀! 但就在这烈焰刀刃即将捅穿钺刀的刹那,却有另一只大手,将其紧紧握住。 这一次,不止是刀刃,就连炽烈火刃,也无法继续延伸。 这李家大郎在被青铜钺刀附身之后,居然赤手空拳就挡下了外放的煞气! “兄弟,这不对吧?” 那李家大郎的五官愈发地扭曲了。 “我又没招你惹你,平白无故对同族动手,你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不是同族?” “我是你爷爷!” 眼见得刺杀失败,杜乘锋抬腿就踹到了李家大郎的肚子上。 “你出生的时候没看见我抱过你吗?” “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干扰我的注意力吗?” 整张脸已经扭曲成粽子的李家大郎只是摇头,而身形更是纹丝不动。 “那我明白了,你确实不是殷人……原来刚才的时候,你一直都在骗我。” “……” 这一次,杜乘锋却是连放垃圾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因为,刀抽不出来。 那一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夹住刀身,饶是现在的他已经脱胎换骨,有着非人的伟力,却依旧没办法将厚重大刀抽出哪怕一分一毫。 而在刚刚,原本他以为一定能将对方踢飞的那一脚,眼前这被附身的李家大郎,更是连动都没动。 只是这一手,就已经体现出了,双方的差距。 那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三成。” 就在杜乘锋这边正在努力抽刀的时候,那青铜钺刀却开口了。 “这个身躯只配让我用三成力,但是打你已经够用了……嗯?” 就在青铜钺刀继续攥紧刀刃的时候,另一边的杜乘锋,却突然松开了刀柄!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一刻是如此清晰。 那是一柄连锋刃都没有的怪剑,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剑型的铁棒——然而就是这么一柄不能砍也不能刺的东西,此刻却硬是将那青铜钺刀暴露在外的刃角,敲出了一个豁口。 泛着铜锈的金属碎片打着旋飞了出去,跌落在地。 像是在诉说着,它也并非是真就那么的无敌。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被附身的李家大郎倒退两步,握在手里的大刀更是扔到了一边,而那一双手,更是死死地护住胸口的青铜钺刀,再也不让旁人触碰。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你抢我刀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探手接住即将落在地上的厚重大刀,杜乘锋左刀右剑,再一次攻了上去。 他懒得跟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讲道理,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邪性玩意,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给弄死。 但就在他这边抢攻上去的时候,那被青铜钺刀附身的李家大郎却也已经飞了起来。 飞向了,不远处那枚破碎的残片。 那残片似乎对这柄青铜钺刀很重要,以至于让它不顾战局也要第一时间夺回——但这副沉重的肉身终究还是拖慢了它的速度,就在它对着那枚残片张开手掌,而那枚残片也即将飞回它的掌中时,却有什么东西,如闪电一般掠过。 那是一只灰黑的火凤,它早已在旁边等了不知多久。 正面厮杀,它是不敢的,它没那个实力,事实早已证明,它上去只会是送死——它并非怕死,不然也不会开发出舍弃肉身的意识转移技术了,毕竟那种危险的尝试,一个不小心,就与死亡无异。但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也要死的像回事。 就像现在这样,在关键的时候,给那个吃了它五条腿的怪物,来上致命的一击! “嗬嗬嗬!现在轮到老子吃你了!” 嘴里叼着钺刃残片的灰黑火凤此刻扬眉吐气。 “老子的腿能再长出来,你缺了的宝贝还能再长出来吗!你这……对不起!” 眼见得那被附身的李家大郎竟面容扭曲地朝自己冲了过来,灰黑火凤连忙一路直冲云霄。 “杜乘锋!救我呀!” “……哈?” 这灰黑火凤突然冒出来一打岔,却把刚准备继续打下去的杜乘锋给逗乐了。 若是这玩意是那灰黑火凤掘出来的,他这边反而不想继续打下去了——就这么看着那灰黑火凤和青铜钺刃狗咬狗,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乐归乐,该打一样还是要打的。 毕竟他自己输掉的地方,他要自己赢回来。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顶尖对手,是压力,同样也是动力! “朝我这边飞!” 杜乘锋大声招呼着。 “来我这边!快!” “你要连我一块杀吗!” 眼见得杜乘锋已经举起了那足有五丈长的巨大火刃,本就被追得走投无路的灰黑火凤更是亡魂大冒。 “我刚还帮了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杜乘锋举起了火刃。 “信我!” “我……” 灰黑火凤迟疑了片刻,还是一低脑袋,对着杜乘锋的方向一路俯冲而去。 而在灰黑火凤的背后,那被附身的李家大郎还在紧追不舍,和那灰黑火凤一样,它也看到了眼前那份耀眼的火光——但这对它来说却是没什么威胁的,它刚刚能抓住这把刀一次,就能抓住这把刀第二次。 只是这种级别的攻击,又怎么可能伤的到它呢? 哪怕它现在只出了三成力…… “铮——” 迎面而来炽烈火刃被它一把抓住,竟隐隐带起几分金铁之声。 “不对!” 被附身的李家大郎突然眉头大皱。 它明明是赤手空拳握住的火刃,这中间又哪来的什么金铁交击? 除非…… “咚——” 在那耀眼火光的掩护之下,沉重的无锋之剑再一次打中了它的胸腹。 又是一块碎片被敲了下来,一路向着地面坠落。 “我杀了你们啊……” 眼见得又是一片碎片落了下去,被附身的李家大郎彻底癫狂。 “我杀了你们啊!!!” 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在大地上绽开,本就已经一片废墟的山体残骸在这份猛烈的轰击之下,更是变得千疮百孔,但就在这无匹的攻势之下,杜乘锋终究还是从半空中接下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一对刀剑。 但就在他想要起身继续对敌的时候,那青铜钺刃,与被它操控着的李家大郎,却已然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等着,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半空中,李家大郎那张面孔显得如此的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让你形神俱灭!” “别光说,来点真实的。” 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你千万别不来,我等着你呢。” 握紧手中的刀剑,杜乘锋就这么仰着头,一路目送那李家大郎远去。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要追过去。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 “嘶……” 背后传来的巨大痛感,让杜乘锋都一阵龇牙咧嘴。 那是刚刚被青铜钺刃的攻击擦到的地方,此刻一个足有一尺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这还仅仅只是被擦到而已。 如果被那样的攻击他正面打到,他可能真的会形神俱灭。 本来这一章该早晨的,结果改到现在才发出来,闹麻了属于是。 结果觉也没睡好,现在对着电脑磕头,我去眯一会,半夜醒了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自人间来客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去眯一会,大伙晚上也吃好喝好。 (本章完) 第205章 殷人 一切看起来像是胜利了。 被附身的李家大郎飞走了,没有再继续打下去,地上落着的青铜碎片,像是战利品,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胜利的模样,但此刻的杜乘锋心中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输了。 杜乘锋很清楚,这一次交手,是他输了。 诱敌深入,欺骗对手,使用阴招,还是在对手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他才勉强打出了如今这个结果,若是对手全力以赴,没想过离开,那他能不能活过今天都不一定——亏着他之前还以为,自己可能已经天下无敌,合着所谓的天下无敌,就只是这样? 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下无敌,永远都会有更强的对手出现。 或许这反而是一件好事情,起码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情,虽然死亡的压力再一次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但这反而给了他一个前进的方向——那就是无论如何,先把那个青铜钺刀打死再说,只有打死那个自称“殷人”的怪物,他才能安全的活下去。 “有能杀我的人反而是好事,怎么总感觉这种思路有点怪?” 杜乘锋挠了挠头,但马上却又将这份想法抛诸脑后,毕竟眼下这种情形之下,已经容不得他再去胡思乱想了。 备战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备战。 首先,在确认那个被附身的李家大郎彻底飞走之后,杜乘锋第一时间查看了地上那些被轰出来的沟壑,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既然有了能够了解对手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而这一看,还真给他看出了东西。 “……不是煞气。” 顺着那些足有百米长的沟壑挨个走了一圈,杜乘锋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自己就擅长使用煞气,因此才更能察觉到,这并非是煞气能做到的事情——煞气外放的输出虽然也能做到稳定和精准,但那也只是在小范围内,一旦攻击范围到了如此之大,那煞气这玩意就很难做到保持精度了,就像他之前轰开山头那一刀,明明是挥刀出去,但其实际效果却像是重锤砸下,这便是精度不足的体现。 可是,那个青铜钺刀,用着一具不熟悉的身体,却轻松在地面上划出了大片上百米的,如同刀砍斧劈的痕迹。 “战斗技巧极为高明,尤其是拉开距离的时候。” 杜乘锋将自己得到的情报暗自记了下来。 “但是近身打斗有点一般,跟我差不多。” 这个评价其实有点过分,毕竟他如今的近打格斗也早已是顶尖级别,再想要往上进步,希望却是不大了——说白了大伙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玩出花来也就那些技巧,而当体魄被煞气提升上来的时候,就连身体的差距都已经被抹平。 这种情况下开展近身战斗,那确实是打起来都差不多,想要从这个角度找突破口却是没可能的,还不如拉开距离对轰。 但是对轰的话,他又可以确信,自己很难轰赢。 他这边还停留在将力量轰出去的阶段,但那青铜钺刀却已经可以将力量集中起来,如果贸然对轰的话,他轰出去的那份劲道很可能会被那青铜钺刀挥手切成两半,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 “难办啊……” 杜乘锋再一次挠头了。 提升精度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需要时间带来的不断打磨——就像他之前玩石头的时候,本质上也是一种磨炼精度的方式。但很显然,距离真正磨练出东西,他差的还是有点远。 于是,既然在硬实力方面搞不定,杜乘锋就从侧面找补一下。 毕竟,情报,同样也是战斗的一部分。 “所以你为什么不跑了呢?” 眼看着那灰黑火凤已然落在了地上,杜乘锋干脆提着刀走了过去。 “之前不是飞得挺快吗?怎么不飞了?” “……” 面对着提刀走过来的杜乘锋,灰黑火凤不禁缩了缩脖子。 但它还是没敢起飞。 飞是不可能飞的,这个时候飞去别的地方纯粹是找死——又或者说,连死都不如。它可是还记得,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个青铜钺刀是怎么对待它的,那分明就是将它当作食物来看待。 而眼下,那青铜钺刀,却明显是受了些伤势。 受伤的人往往会选择大量的进食,来弥补身体为了修复伤口而产生的。那么,受伤的青铜钺刀呢? 它不想像个食物一样被吃掉,无论如何都不想。 “所以,打一场吧。” 灰黑的火凤展开了翅膀,浑身上下也跟着燃起了黯淡的火焰。 “打一场吧,既然你一直都想要和我战斗,那我就勉为其难,成全你一……” 噗—— 话都还没说完,灰黑火凤便被一柄虚影长剑钉在了地上。 一剑把灰黑火凤钉住,杜乘锋这才将手探进了灰黑火凤的肚子里,将另一块青铜残片也掏了出来——是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打下来的青铜残片一共有两片,这都是他的费了多大劲才打出来的战利品,一块都不能少。 而后,他才踩在灰黑火凤身上,继续问了下去。 “里面跑出来的那玩意,伱知道多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倒不是什么假话,也不是什么场面话,它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凡哪怕知道一点,它也不可能像个弱智一样把自己送进去,甚至连着被吃了五条腿。 这甚至和它记忆的都不一样,它明明记得堆放在这种地方的,应该是那些楚人们用不上的神兵宝器,换句话来说,会被放到这里的东西,都是楚人印象里“破坏力不够”的东西,可现在看来……这破坏力怎么可能不够?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出了什么它不知道的变故。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问它,也是白问。 “不知道吗……” 杜乘锋皱了皱眉,他也看出了,这灰黑火凤没有说谎。 “那你知不知道,殷人的事情?” “……殷人?” 灰黑火凤愣了愣。 青铜钺刀的话,它或许还不知道。 但是殷人的话,它还真听说过。 更新先送到,下一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06章 酒池肉林 殷人,那是比楚人还要更为古老的族群。 殷人的具体年代,距今已不可考,毕竟有关于殷人的信息,能够被流传下来的,实在是太少太少,并且基本全部失真——但至少有一个部分,是后世公认的,那就是殷人极度崇拜鬼神。 并且此崇拜非彼崇拜,就像后世的楚人崇拜不死火凤,这虽然也能称得上崇拜,但距离殷人对于鬼神的崇拜,却还是差了太多太多。传说中的鬼神几乎渗透到了殷人的方方面面,甚至堪称殷人的生活本身。 “就好像我们都知道,行军打仗的话,起码要点齐兵将对吧?” 看到杜乘锋似乎还有些搞不清两者之间的区别,灰黑火凤干脆开口解释。 “当然,我们楚人这边不流行什么排兵布阵,但是陷阵猛将也必须武艺精熟才行……反正打仗就一定要用打仗的办法,这个你能理解吧?” “能。” 杜乘锋点点头。 他又不是没体验过楚人的战法,自然是能理解的——说到底,不管是凡人的排兵布阵,还是超凡者对于自身武力的强化,这些确实都是跟打仗有关的东西。 又或者说,都要打仗了,不去准备跟打仗有关的东西,还能准备什么? “殷人就不准备这个。” 灰黑火凤的表情有点微妙。 “殷人的话,他们会准备占卜。” “……啊?” 杜乘锋瞠目结舌。 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打法,打仗之间不整军,也不备战,反而先去算个命? 这是不是有点太行为艺术了,这真的是人能有的思路吗? “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觉得离谱,但是他们真的这么干了。” 回忆着那些关于殷人的信息,灰黑火凤的表情愈发地微妙了。 “现存的有关于殷人的记载,主要就来自于那些遗留下来的占卜记录,殷人会选用灵龟的龟壳作为占卜,并且有着一整套相关的仪式,并且这个灵龟……” “别聊龟了,说点别的吧。” 杜乘锋登时就开始头痛,他现在连半点树和龟的故事都听不得。 太多了,他已经品鉴得太多了。 “行行行,你别动手,我说点别的。” 眼见得杜乘锋连那虚影长剑都扬了起来,灰黑火凤连忙改变话题。 别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殷人存世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少,再加上这年头人们又大多没什么考古的兴趣,殷人的事情就更没多少人知道了——就像灰黑火凤自己,它也是第一次知道,楚人对于不死火凤的信仰居然源自于昔日的殷人,甚至来说,它很可能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楚人。 然而就是这份楚人不知道坚持了多少年的信仰,其最终的方向,居然只是变成殷人桌上的烧鸡。 这实在是…… “哦对了。” 想到这里,灰黑火凤突然抬起了头。 “关于殷人的,确实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 “哦?” 杜乘锋来了兴趣。 “怎么说?是哪方面的消息?” “这个的话,流传倒是挺广的……” 灰黑火凤回忆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那就是,酒池肉林的故事。” 那是与殷人末代君王有关的故事,传说中那个残暴的君王荒淫无度,不止大肆兴建宫室,填充后宫,更是为了自己的奢侈享受,兴建了酒池肉林这样离谱的东西——而在后世的流传中,酒池肉林也成为了一个骂街的词语,专门用来讽刺君王奢侈享受,甚至暗讽其如同亡国之君。 这个事流传挺广的,是少数那种大家都知道的有关殷人的事情,它刚才光顾着去想那些隐秘的消息了,倒是差点把这个忘了。 不过这种事,好像也不用刻意提一嘴吧? 毕竟这也没什么用…… “不对,很有用。” 杜乘锋的脸色登时变了。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这酒池肉林的故事,他或许只会感叹,不管到了哪里,大家享受的方式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可现在的话,他却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与那自称“殷人”的青铜钺刀套近乎的时候。 当时的他听到那青铜钺刀想要享受,甚至还明说了要酒要肉,便刻意说了自己知道好酒在哪。 可那殷人,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哥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把刀不就是用酒供出来的吗?”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自称殷人的青铜钺刀,是这样说的。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这只是那青铜钺刀眼力毒辣,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刀曾经被酒供奉过,甚至泡进酒缸里。 可现在想想……那句话,很可能还有别的含义。 “在殷人的文化里,他们会用酒来供奉兵刃。” 这一刻,杜乘锋感觉自己似乎触及到了,某种真相。 是了,酒是可以用来供奉兵刃的,他在杨家堡就已经体验过其中的好处了,而在他去到兖州之后,刘博伦用秘法炮制的私酿酒更是有着压制刀兵煞气的奇妙威能——很显然,刀兵煞气与酒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而那青铜钺刀想要酒,甚至持续不断的追问他哪里能弄点酒,显然也是为了这个。 酒能让那个青铜钺刀恢复实力,甚至能让其实力倍增。 但是,那个青铜钺刀追求的,可不止是酒。 “还有肉……” 杜乘锋的脸色沉了下来。 按照灰黑火凤的说法,殷人末代君主曾经在王朝的末期,兴建了酒池肉林——以他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这显然不是为了什么享受。酒能够增幅刀兵煞气,这也就意味着那座酒池明显是为了战备而准备的。 那么,肉呢? 殷人口中的肉,显然也不是他之前理解的肉,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青铜钺刀,将那个被它附身的李家大郎,称为“肉人”。 很显然,这应该才是殷人语境中的“肉”,也就是那些肉林中的“肉”,与酒池并列,同样也是战备物资的一部分。 “酒和肉……” 杜乘锋隐约想到了什么。 第二更送到,我去眯个午觉,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假期要结束了,我的作息也终于能恢复了 (本章完) 第207章 祭祀 宋州,一个距离建康城有点远,并且不太起眼的州城。 与建康都城之间的遥远距离,注定了这座州城不会有多繁华,由于远离边境的缘故,这里也没什么战事——然而这宋州的统兵都督也不是纯混日子的,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处理治下的教派问题。 民间教派这种事情,终究是屡禁不绝的,毕竟这世间总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做到的,于是人们便会将这些事情诉诸于各路鬼神,期待冥冥中有哪些存在,能为他们解决掉这个问题——这种事是不分官阶大小的,毕竟就连宋州统兵都督徐严也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 就好像屡禁不绝的民间教派,这就是徐严无论如何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他已经一次又一次的下令,禁止那些民间教派祭拜鬼神们,但各种秘密祭祀仍旧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开了起来。 而面对着这种情况,实在没招了的徐严所选择的办法是…… 求神拜佛。 是了,打不过就加入,这就是徐严想出来的办法,于是靠着统兵都督的身份,徐严很快便混成了宋州最有实力的教派首领——而这也是徐严的目的,毕竟他在建康皇城那边也是有些消息渠道的,眼下随着皇帝身死,新皇登基,这大陈朝廷眼瞅着已经要不太行了。 而他这个统兵都督,自然也要早做打算。 天高皇帝远,说的就是他所在的宋州,眼下朝廷的控制力减弱,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机会——老话说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眼下既然有了壮大自己的机会,他又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只要实力够强,就算所谓的皇帝,也就那样。” 每当想起那几份从建康皇城传来的书信,徐严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心潮澎湃。 “所以,无所不能的鬼神啊,把力量赐给我吧。” 一边这样念诵着,徐严一边对着面前的祭坛拜了下去。 这种祭拜应该是有效果的,起码宋州本地就有些狂热的教派成员,通过祭拜获得了非人的力量——不过很可惜的是,徐严自己没能拜出什么效果来,别说什么煞气外放了,他甚至连煞气入体都没做到。 “难道是我不够虔诚吗?” 这样想着,徐严便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带了几个死囚上来。 这些本就是要秋后问斩的人,既然都是要杀,那早死晚死也没多大区别,同样,既然都是要杀,那是不是砍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就像现在这样,他对着那死囚一刀捅过去,随后取出心脏,那死囚一样死的不能再死,跟砍头区别也没多大。 而后,徐严小心翼翼的将那尚在颤动的心脏放进石碗里,恭敬的摆在祭坛上。 “无所不能的鬼神啊,请赐予我力量,请赐予我力量……” “你在干什么?” “什……” 听到面前祭坛上居然传来了声音,徐严不禁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是鬼神,鬼神居然真的被他召唤出来了! 只是这个鬼神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过于像人了,若不是对方眼下飞在半空中,胸口更是插着一柄泛着青铜锈色的残破钺刀,他甚至还会以为这是谁故意跑来整蛊他——但马上,他就确认了,眼前这真的是鬼神没错。 毕竟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份非人的,庞大威压。 “请聆听我的请求!鬼神大人!” 徐严连忙俯身叩首。 “请赐予我力量!让我变得天下无敌!” “嗯……请求力量的仪式?” 胸口钉着残破钺刀的身影皱了皱眉。 “那你这流程走错了啊。” “……啊?” 徐严一时间瞠目结舌。 什么叫……流程走错了? 这种事居然还有流程的吗? “那肯定有流程啊,原来你不知道?” 那胸口钉着残破钺刀的身影,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我就说伱一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祭祀,这是女人祈祷多子多孙的祭礼,男人用了只会……算了,你让开,我来。” 这样说着,那个身影便从半空中降了下来,随手接过了徐严手中的匕首。 随后一刀捅进了徐严的胸腹。 桌上的石碗被丢到一旁,换了新的上去,而徐严的心头血也在匕首的精准捅刺之下,落入了碗中。紧接着,徐严的骨髓便被取了出来,与碗里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而后那身影才将这些膏状物抹在脸上与身上,绘出凌厉的纹路。 “各路鬼神的见证之下,我们合而为一。” 这样说着,那身影便将石碗中残存的东西一饮而尽。 紧接着,便有莫名的力量在那些凌厉纹路上涌动起来。 但那身影却还是摇了摇头。 “还不太够。” 拿起匕首,那身影将视线转到了一旁那几个卫兵的身上。 只是片刻,那几个卫兵便都被他当场刺穿。 连续重复了六次同样的祭祀,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脸色才好了一些,莫名的力量在他体表的那些繁复花纹上流动着,这让他的行动愈发自如起来。 “可惜了,如果多来一次就好了。” 这样想着,那身影不禁狠狠地瞪了徐严的尸体一眼,若不是对方浪费了一个肉人,他本来应该能执行八次祭礼的——眼下想要补一次也已经晚了,这套祭祀流程的关键,就是要使用祈祷之后第一次见到的人,换成第二次或者第三次见到的,都不可能做得到这种效果。 “不过当年的祭祀,居然还一直流传下来了啊……” 这样想着,那身影便再一次飞上了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虽然在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感叹过,那些沧海桑田,那些物是人非,但难得过来一趟,它还是要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这昔日的故土。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虽然脚下的城镇与村落让它感觉有些陌生,但那些山川河流还是给了它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这也就意味着,它已经能够通过这些熟悉的地形,去寻找那些昔日的遗留。 “灵肉的话,已经不缺了,这里的肉人有很多。” 那飞在半空中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也就是说,只剩下酒了。” 更新送到,下一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08章 鬼神之酒 “对了,刘先生,听说你是宋州人?” “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远在沂州的旧兵营中,刘博伦疑惑地看着突然找上门来的李木匠,他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家乡。 毕竟宋州那边,他已经很久都没回去过了,至于亲戚什么的,也早就不来往了,眼下他和旧兵营里的大伙一样,都是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流民。 “嗨,我这不是刚听到一个说法吗?” 李木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之前出去买酒的时候听到的,说最好的酒都出在宋州,我这正好想起你之前做的那些酒来了,所以就……” “哦,是这么回事啊。” 刘博伦恍然大悟,合着只是过来唠家常的。 “你要是找酒喝的话,回头我倒是可以再做一些,不过这种酒酿起来很麻烦,非常麻烦……” “……怎么说?” 李木匠顿时便好奇起来,毕竟身为木匠的他也是跟一些酒坊打过交道的,虽然还没亲身试过,但是整个酿酒的流程,他看还是看过的。 眼下大伙在旧兵营这段也算是安顿了有一阵了,按理来说这位刘先生早就能重新开始酿酒了,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动手,甚至都没找他订酒桶,这实在是…… “因为这个确实麻烦。” 刘博伦叹息一声,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是寻常的酒,直接酿制确实是没问题的,但是宋州酒的话……怎么说呢,这玩意原本其实不是拿来喝的。” “酒不是拿来喝的?” 李木匠有些疑惑。 “那是拿来干什么的?” “祭祀。” 刘博伦声音低沉。 “最早的时候,酒是拿来祭祀的,这是消耗了大量粮食才酿制出来的五谷之精,凡人是没资格享用的……只有在重大场合,比如古代祭祀鬼神的时候,酒才会被使用,以前的人们认为喝了酒之后的迷醉状态,是人在与鬼神沟通的象征,只有进入那种迷醉的状态之后,才能让鬼神降临到身上,做出那些神鬼莫测的事情来。” “呃……这怎么听起来就是单纯的喝大了。” 李木匠当时就挠头了,鬼神之说他是听不太懂,但最后那几句,他倒是听明白了——什么鬼神降临到人身上,这不就是常见的喝多了撒酒疯吗? 不过这玩意说得倒还真像是那么回事,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就连他在喝多了之后,一样也会吹嘘自己千杯不倒。 “不,很可能不是那回事。” 刘博伦皱了皱眉头,一时间却是想起了之前和杜乘锋之间的一些交流。 “这酒很可能是……” 轰—— 就在刘博伦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头顶那坚实的砖瓦,却被一股粗暴大力整个掀飞。 “伱就是刘博伦吗?” 半空之中,有满身暗红花纹的身影正背对着日光,在地面上洒下巨大的影子。 “听说,你很会酿酒?” “我……” 阴影之中的刘博伦看着高空中的那个影子,一颗心已然沉了下来。 不认识。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但对方胸口钉着的钺刀,却怎么看都有点眼熟,那上面雕刻的纹路,分明是宋州那边常见的纹样——只是这柄残破钺刀上的纹路更古朴,也更为大气,甚至还透着一股莫名的邪异。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对方眼下的位置。 人……居然能在天上飞? 这是怎么做到的? “愣着干什么?到底是不是你?” 半空中的身影再一次开口了,声音中透着些许不耐。 “快点,我赶时间,要是你憋死了不打算说话的话,那干脆就把你们都血祭了算了。” “……是我。” 刘博伦咬了咬牙,还是点点头。 “不知阁下来此,是有什么……” “是你就对了。” 那半空中的身影探手一抓,刘博伦偌大的身躯竟不由自主的飞向了半空。 “既然宋州人都说你是最会酿酒的,那就跟着我好好干吧,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什……” 半空中的刘博伦拼命挣扎着,但那股莫名的力道却如同铁箍一般,死死地禁锢着他的腰身,让他怎么都无法摆脱这份束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飞越高,直到被那飞在空中的身影一把拎住。 也就是这个时候,刘博伦也看到了,有一道剑光旁边的院落中扬起,直冲云霄。 “别!” 刘博伦连忙放声大喊,切身体会了这份力量的他此刻是那么的焦急。 但他的喊声,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这种程度啊。” 摇了摇头,那飞在半空中的身影只是随手一挥。 迎面而来的剑光,便已经当场折断。 被折断的剑光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一路坠落而下,贯穿了三十六道剑光组成的包围网,贯穿了崔远身上的护体剑气,同时也贯穿了崔远的右腿,将崔远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而后,那飞在空中的身影便拎着刘博伦离开了。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除了那被整个掀飞的房顶,还有崔远那条血流如注的右腿。 “回来!” 崔远挣扎着站起身子。 “你给我回来!我还没死!继续打啊!” 然而飞在远处的那个身影却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那副从容的样子,仿佛老虎不屑与地上的蚂蚁争斗。 那是无视一切的淡漠,是碾压一切的极致暴力。 是远比崔远印象中的最强之人,远比杜乘锋还要更强的,终极恐怖。 “还没输,我还没输……” 失血过多的崔远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努力尝试着追了出去。 但一旁的李木匠,却已经将他死死地拉住。 “打不过的!别去送命!” 望着高空之上正在远去的那个黑点,李木匠咬紧了牙关。 “想办法……想办法!对!先想办法找到杜兄弟在哪!得赶紧把他找回来才行!” 慌乱之下,李木匠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杜乘锋。 或许只有这个他印象里的最强者,才能打得过这个飞在天上的怪物了。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吃点东西,大家也早点睡。 (本章完) 第209章 青铜钺刀 在这个年头,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几个蓟北乡亲被派了出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杨家子弟,但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也得知道要去哪报信才行——他们只知道杜乘锋去了建康皇城,剩下的就一概不知了,这让他们能怎么找? “那天上飞的怪物都能直接找到刘先生,你们就不能找到杜先生吗?” 这是李木匠在他们出发前说的话,那个老好人第一次对着众人发了脾气。 于是这几个杨家子弟也只能先去建康皇城那边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碰到点运气。 但他们的运气显然没有多好,只因为杜乘锋眼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他只知道自己是在李家村,但李家村具体在哪个县,这个县又属于哪个州府,这个州府又隶属哪一道,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光顾着追那灰黑火凤的他又哪里想起过要问这些东西,更何况眼下的他也没心思去追问这些玩意了。 他正仔细研究着,那两块青铜碎片。 这两块碎片,还是从那青铜钺刀上打下来的,一块是他捡的,另一块是从那灰黑火凤肚子里掏出来的,虽然只是残片,但杜乘锋总觉得,这玩意或许也能磨一磨——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先处理另一件事。 “你能不能滚出去?” 杜乘锋转过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灰黑火凤。 “这是我的卧室,谁让你进来的?” “来打一场罢。” 灰黑火凤梗起了脖子。 “既然伱我都不想退让,那就让我们……” 噗哧。 灰黑火凤这边话还没说完,杜乘锋手中的虚影之剑,就已经捅进了它的肚子。 一剑捅进去还不算完,杜乘锋左劈右砍,甚至一顿猛剁,直接将这灰黑火凤劈翻在地,甚至细细的切做了臊子。 可即便做完了这一切,杜乘锋的脸色仍旧颇为难看。 只因为就在他收起剑的那一刻,这灰黑火凤,居然又重新凝聚出了身形。 “哦,哦!就是这个!再来!再来啊!” 灰黑火凤的表情愈发地癫狂起来。 “思想是杀不死的!思想是杀不死的!再来啊!再把你的剑捅进来!” “……算了。” 杜乘锋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懒得管这鸟人了。虽然理论上他确实可以再剁这鸟人一遍来泄愤,但这种在他眼里的殴打手段,怎么看都像是在奖励这个灰黑火凤。 当然,理论上来说,多杀上几次,或许真能将这灰黑火凤干掉,毕竟他已经看到了,在重新凝聚身形之后,这灰黑火凤身上的火光明显黯淡了几分,不过眼下他却没时间跟着鸟人干耗了,他还有更危险的敌人要面对。 “算了,你既然这么想要的话。” 用虚影之剑将灰黑火凤钉在旁边的墙上,杜乘锋拿起了那两片青铜碎片,放到了磨刀石上。 第一片碎片是刃口的断茬,老旧的刃口显然已经不能使用了,不过透过那纤薄的边缘,杜乘锋也还依稀能感受到,这玩意在当初是多么的锋利。 并非是斧的锋利,斧头的刃角要相对稍大一些,这能让斧头更加坚固,劈砍起来也更加有力,而这钺刀上的刃口,反而更接近于“刀”,虽然也可以用作劈砍,但很明显,这种相对较薄的刃口更有利于切割。 又或者说,割肉。 当钺刀的残片放在磨刀石上的时候,尘封在昔日里的,那些古老而诡秘的东西,便纷至沓来。 而杜乘锋,也依稀感受到了,某些东西。 和后世的锻造不同,这青铜钺刀是被一体铸造而成的。刚刚被打磨完成的青铜钺刀可不是如今这满是绿锈的样子,而是金光闪闪的模样,只有尊贵的战士才有资格使用这些闪耀着金光的器具,这会让他们显得更为勇猛,更为不凡。 是了,器具。 这柄青铜钺刀,最初只是用来割肉的。 不过这倒不是平常用来割肉的,而是祭礼的时候用来切割祭品的。那些围在祭坛边上的人,会将祭品的血涂抹在身上,绘出凌厉的纹饰,而祭品的血肉则会被他们供奉给冥冥中的鬼神,用来换取那些远超凡俗的力量。 “是换取?不是祈祷?” 杜乘锋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那一丝灵感又太过微弱。 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些围在祭坛旁边的人,也就是昔日的所谓“殷人”,在对待鬼神的时候,不是以什么信徒的姿态——这与其说是一场供奉,倒不如说是一场交易,殷人奉上祭品,而鬼神们也要给予回馈才行。 “真的有鬼神这种东西吗?” 杜乘锋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毕竟这世上若是真有鬼神这种东西存在,他没道理完全不知道。起码就他自己的经历来看,他真的没发现,这世上有什么能被称作鬼神的玩意。 如果真有鬼神在世的话,别说他了,就算那无名巨人,也早就乐得跑去打了,又怎么可能闷在皇陵里把自己闷死呢? 但如果说鬼神不存在的话,那他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就完全解释不通了。 在献祭了祭品之后,这些执行祭礼的殷人居然真的获得了力量。 莫名的力量在这些殷人体表的花纹中涌动着,这让本就强壮的殷人战士们变得更为凶狠,更为凌厉,而在获得了这份力量之后,这些殷人战士们便跳起了狂野的舞蹈,并对着祭坛大喝着,像是在感谢鬼神的赐福。 但在杜乘锋看来,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动手之前的热身运动。 而事情果然也像他预料的那样,这些战士们在跳完了舞之后,就去将戈矛取了出来,成群结队的样子,明显是要出门砍人。 而这片青铜残片所带来的画面,也在这里结束了。 “嗯……” 恢复了意识的杜乘锋一阵皱眉,他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正常的战前祈祷然后出征,至于杀个倒霉鬼祭旗这种事,到现在也一样是有的,这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总是在提醒着他,这画面中还隐藏着某些别的东西。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拿起了,第二块青铜残片。 第二块青铜残片更靠近刀背,上面残留的刃口也相对较少,想要打磨这种东西,用磨刀石很可能不行——好在杜乘锋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时候了,他如今家伙事比较齐全,在意识到这玩意不太好摸之后,他干脆从怀里摸出一张鹿皮来,改成了擦拭。 而这一次,他所感受到的东西,比起刚才的那份古老诡秘,就更接近“人”的部分了。 这段画面应该是出征之后的事情,强悍的殷人战士们大胜而归,但战争这玩意总会有个死伤,终究还是有两个殷人战士不幸折损,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我们把他们的完整的带回来了。” 那几个殷人战士们一边大笑,一边大哭,胜利的喜悦让他们笑容满面,但不管多么浓重的喜悦,也无法冲淡他们心底的哀伤。 死了终究是死了,是不可能活过来的,即便是冥冥中的鬼神,也无法做到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但是鬼神能让他们继续与战士同在。 “拜托了,司祭。” “嗯。” 手持着青铜钺刀的司祭点了点头,随后脱下了身上的长袍,露出了比战士们还要坚实强健的身躯。 强壮的司祭扛起了两具尸体,带着战士们走进了古老的山谷,山谷之中,数座巨大的炉鼎正日夜不休的焚烧着,在指挥战士们拣选了两大筐矿石之后,司祭便让战士们将矿石分别丢进了两座炉鼎里。 紧接着,那司祭便将两具尸体,也分别抛进了炉鼎之中。 高温将尸体彻底焚毁,与那些矿石烧出的金属熔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伴随着冗长而繁复的咒文,滚烫的熔液被倾倒出来,灌入了早已准备好的范具之中。 “你来,你也来。” 待熔液完全冷却之后,那司祭便从一众战士之中挑了两个人出来,他们与那两个故去的战士交情最深,同样也是最为悲伤的。 而在将他们叫出来之后,司祭便揭开了范具,将里面铸好的斧刃递给了他们。 “去吧,将你们的兄弟带回去,把你们的兄弟打磨好,记得每天都要擦拭他们……他们会继续和你们一起战斗,他们在看着你们,不要让他们失望。” “多谢!” 战士们连忙接过了这珍贵的宝物,随后奉上了自己的一部分战利品,作为请司祭出手的代价。 当然,为了酬谢完成这一切的鬼神,他们同样也献上了祭品。 “这……” 看完了这一切的杜乘锋终于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这,不就是在锻造煞气刀兵吗? 只是和他认知中的不同,这并非是先打造兵刃,然后通过杀人来让兵刃沾染煞气——这殷人司祭的行为却是反了过来,从一开始熔铸的阶段,就将尸体抛入炉中,与金属熔液一同混合,最后浇筑出兵刃的形状。 区别很大,甚至堪称巨大,不管手法还是思路,都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这殷人司祭用的是尸体,不是活人,但就结果上来看,凶煞刀兵依旧被制作了出来。 “这怎么做到的?” 杜乘锋感觉自己的常识又被挑战了。 不过这种事他倒也已经习惯了,毕竟他的常识被挑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当他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颠不破的真理的时候,这个见了鬼的世界总能带给他一点新的惊喜。 然而他还是有点怀疑,他总觉得这种做法搞出来的兵刃,肯定和他之前见过的煞气刀兵有很大的区别。 而在接下来的画面中,他也确实看到了那些区别。 区别就是,用这种办法做出来的凶煞刀兵,更为凶猛,也更为强力。和他见过的那些后来的凶煞刀兵不同,这些殷人用同伴尸骨铸造出来的武器,从一开始就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挥舞着这些兵刃的殷人战士简直如同猛虎下山,摧城拔寨不在话下。 至于杜乘锋为什么能看到这个,当然是因为手持这柄青铜钺刀的司祭也参战了,在意识到前线折损了人手之后,这位强壮的司祭就将钺刀绑在了杆子上,做成了大斧的模样,而那挥舞着大钺砍杀敌人的样子,却比那些战士都要来的更为勇猛。 “把你们的命都交给我!” 一边这样高喊着,那司祭一边劈砍着周围的人体,而伴随着这份恐怖的杀戮,那些血气居然真的汇聚在了司祭的身上,流淌在司祭体表的那些凌厉花纹里,为他本就强悍的身躯注入更多的力量。 一时间,这司祭竟越战越勇。 而在这司祭的身边,其他的战士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肆意的斩杀着周围的一切,将那些敌人屠戮一空,只是片刻的功夫,这座有着完整城防结构的古城就已经被屠戮殆尽,这就是敢于伤害殷人战士的结果。 那么,这些殷人战士的人数,又有多少呢? 五个人。 算上司祭本人在内,殷人只用了五个人,就杀光了一整座城池。 这便是殷人最习惯的战法。 排兵布阵?不需要。猛将冲阵?也不需要。真正的强者不需要携带弱者来拖累自己,他们自己就能杀光一切。 但是在殷人看来,这仍旧不够强。 “如果我能再强一点,这点小事我一个人都能做到。” 这是殷人司祭在血战之后的感叹,明明是大胜之势,他居然还在自责,还在责怪自己不够强。 “不过还好,只要多完成几次祭礼就行了。” 殷人司祭叹息着。 “只要再完成七次祭礼,我就一定能做到了,只要再完成七次祭礼,我就能变成真正的鬼神……可惜了,我知道的还是太多了。” 知道的还是太多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杜乘锋整个人突然一怔。 原本捉摸不到的灵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加量的第一更送到,加量的第二更在早晨。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吃饭了,大家也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210章 越强越弱,越弱越强 知道的多,是一件好事吗?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好事,对于世界的了解,对于万物的认知,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份对于见识和经验的积累,人才能更好的做到趋利避害,而对于规律与规则的总结与运用,更是能让人做到很多原本做不到的事情。 就连杜乘锋自己,也享受过这方面的好处。 又或者说,其实人人都在享受这方面的好处,就像是他刚刚看到的那段记忆残片中,那个手持青铜钺刀的殷人司祭,也同样享受着“知道很多”所带来的便利,就是因为知道的多,所以他才能轻松铸造出兵刃,才能用出那些诡异的秘法,才能清晰地知道,变强该怎么做。 但是,知道的多,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未必。” 杜乘锋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件事是不是好事,终究还是看环境的,若是他之前所处的那个太平世界,知道的多肯定是好事——可现在的话就不一定了,毕竟这个世界还有着另一种说法。 那就是楚人通过不断的尝试总结出来的规律。 “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 并非是“我坚定不移的做下去,总有一天能做到”的程度,而是真的能通过自身的意志来改变现实——最好的例子就是不远处那个被钉在墙上的灰黑火凤,对羽化登仙的极度执着甚至让它做到了摆脱躯体的束缚,成为了纯粹的意识聚合体。同样,那南陈帝国的皇帝也是靠着这份对于灰黑火凤的极致恨意,才在死后也变成了虚影之剑的模样,甚至拥有了伤害这灰黑火凤的能力。 曾经的杜乘锋没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离谱程度了,可现在的话,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那就是,所谓的“坚定意志”,与“知道更多”之间,居然是有着冲突的。 想要知道更多,必然会保持着一个相对谦卑的心态,毕竟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会发现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少,而在这个求知的过程中,更是要经历不知多少的艰难困苦,才能在数不清的错误当中,找到那一点能够被称之为“对”的东西。 但是这个“对”,也并非是真正的“绝对”。 对于这一点,杜乘锋算是有过亲身体会了,每当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见了鬼的世界总会给他一点“意外惊喜”,这直接导致他一次又一次的修正自己的认知,从而将新的理解纳入到他的经验当中,这的确让他知道了很多,甚至让他对煞气的认知愈发深刻。 但也让他距离所谓的“坚定”,越来越远。 没办法的,想要保持对于新知识的吸纳,就很难做到完全坚定,毕竟周围的一切都是在不断变化的,而他自然也要顺应这种变化才能得到理解,总结出经验——可他一旦过于坚定的话,那就没办法吸收什么新的知识了,毕竟他自己就拥有着力量,他完全可以不去理解任何规律,只依靠纯粹的力量来大力出奇迹。 楚人所谓的“霸道”,便是对于这种想法的终极阐述,在楚人的理解里,强者就是要用自己的意志,去践踏这世间的一切。 但这个概念,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想要践行霸道,就必须要有力量,就必须变强,而想要变强,就需要去学习各种技能,就需要去了解这个世间的规则——而在这个变强的过程中,了解的越多,也就越难在那繁杂的信息中保持坚定,这反而会让人距离霸道越来越远。 “也就是说,越强越弱,越弱越强?” 杜乘锋顿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不管怎么说,他总结出来的这个东西都有些过于抽象了,但就是这种离谱的事情,在这个见了鬼的世界里居然是切实存在的。 恐怕就连科幻家都不敢采用这种夸张的设定,甚至连玄幻都有正常的升级爬技能树,武侠也一样是越练越强,哪有这种两头堵的道理? 在这种见了鬼的机制之下,真的有变强的可能吗? 好像,还真的有。 起码原本握持着那柄青铜钺刀的殷人司祭,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记忆碎片并没有就此中断,而是继续持续了下去,在杜乘锋的观察之下,那殷人司祭居然真的选择了带队继续摧城拔寨——就像第一次攻破敌人城池的时候那样,每到一处,这个殷人司祭都不留任何活口,他会运用他那份恐怖的力量,碾压视线里的一切生灵。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殷人司祭,也确实在不断变强。 杀到第三座城的时候,那五个战士中的一个就只能选择看着了,而在到了第四座城的时候,只能选择看着的殷人战士就变成了两个人,第五座,第六座,一直到殷人司祭计数里的第八座时,这个强悍的司祭已然飞上了半空,只是一挥钺刀,便已经轰塌了半座城池。 “这是……煞气的力量?” 杜乘锋依稀能察觉到,这份力量似乎有些熟悉,但细想之下,又总觉得哪里有点偏差——只因为这份力量并非只是缠绕在兵刃上的,还有一部分力量,居然是那殷人司祭自己挥出来的。 这殷人司祭在进行了七次所谓的“祭礼”之后,居然真的得到了堪比鬼神的威能。 而现在,第八次祭礼,也完成了。 一切来得悄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起码在那几个旁观的殷人战士看来,这强壮的司祭是没什么变化的——但处在青铜钺刀视角的杜乘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涌动在这殷人司祭身体中的,那股莫名的力量。 明明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所谓鬼神的存在,但这殷人司祭,却真的获得了力量。 “也就是说,完成了自己预设的目标,就能获得力量?” 虽然大概做出了总结,但杜乘锋却仍旧感觉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个总结还是有点太流于表面了,他还没触及到这份办法的真正核心。 同样,和杜乘锋一样,那殷人司祭在获得了这份力量之后,也感觉很不对劲。 “不够。” 明明拥有了强悍的力量,那殷人司祭的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完全不够。” 是了,完全不够,这份强大的力量虽然一击就能毁灭半个城池,足以堪比鬼神,但也仅仅只是到了堪比鬼神的地步——那殷人司祭终究还是没有像真正的鬼神一样做到无所不能,他终究还是被困在这肉体凡胎。 “难道说,是因为我还不够相信吗?” 殷人司祭握紧了手中的钺刃。 不够相信?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不管是预设的目标,还是这些所谓的祭礼,与其说是在实现某种祭祀,倒不如说是在通过这些方式让自己去相信,相信自己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力量。 “居然还能这样做?” 杜乘锋瞠目结舌,他从没想过,这越强越弱,越弱越强,居然真的能有人找到解决的方案。 并且这个方案看起来,充满了可行性。 毕竟其余四个殷人战士真的变强了,虽然他们只经历了部分祭礼,但他们真的拥有了强悍的力量,变得远比刚刚出发的时候更加强大。 唯一没有达到自身期望的,也就只剩下操办了这一切的殷人司祭了。 亲手操办了这一系列祭祀的司祭,对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了解,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司祭的心底反而生出了一些疑惑。 也正是这份些许的疑惑,导致祭礼效果在他身上大打折扣。 这也让那殷人司祭愈发的丧气了。 战争结束了,战士们自然班师回城,其余的战士们都在庆祝,只有这司祭选择了喝酒——虽然看起来像是借酒浇愁,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只因为在殷人的语境里,酒是五谷之精,是能够和鬼神沟通的宝物。 至于沟通的方式,自然是喝。 喝得越多,就越显得虔诚,喝得越醉,就越是能沟通到冥冥中的鬼神。 就这样,那强壮的司祭用青铜酒具将酒烫好,随后滤掉杂质,只留下纯粹的酒浆,而后一杯接着一杯,杯杯不停,很快便醉眼惺忪。 “也就是说,通过酒精麻醉,来压制理智?” 杜乘锋的思路愈发地清晰了。 难怪之前那青铜钺刀在与他搭话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他要酒要肉。 酒的作用,他现在已经看到了,而肉的话,很可能不是指吃的肉,而是指那些被用作祭礼的活祭品。 很显然,虽然那句“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是楚人总结出来的,但是在楚人之前,也不是没人能意识到这一点——和楚人所走的“用霸道压制一切”这种相对空洞的目标不同,这些昔日的殷人不仅发现了这一点,更是总结出了一套相对有效的提升模式。 使用“酒”与“肉”,来让自己相信,从而让自己变得坚定,再从这份坚定中获取力量。 “了不起……” 杜乘锋不禁赞叹起来。 这套东西对他也很有启发,毕竟他如今也是被同样的难题困扰着——又或者说,不管是他,还是那无名巨人,他们这些袭承了昔日楚人战法的人,其实都有着类似的困扰。 当他们已经找不到对手的时候,当他们已经看不到更强的方向时,他们又该怎么变强呢? 而现在,这殷人司祭,却给出了答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只停在这里,我绝对还能更进一步!” 喝大了的殷人司祭指着月亮,放声大吼着。 “我一定要变成鬼神!我一定能做到!” “……” 杜乘锋聚精会神的听着。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只是普通的发酒疯,但在杜乘锋的眼中,这殷人司祭却并非只是单纯的喝醉——在酒精的麻醉之下,这个司祭的理智终于被剥了下去,而那份隐藏在其心底的,最为浓重的欲念,也随之一同展露出来。 或许,这才是那殷人想要沟通的鬼神。 并非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强大生物,而也不是什么冥冥之中的隐秘存在,而是潜藏在这殷人司祭内心深处的,心中之鬼。 那殷人司祭正在尝试诱导着自己的心中之鬼,让自己去相信,让自己去坚持,哪怕只是盲目的相信也无所谓。 毕竟只要能够得到力量就够了,只要力量足够强大,一切都会臣服。 “……好像对上了。” 杜乘锋叹息一声。 确实对上了,那就是楚人口中的“霸道”,这份让多少楚人穷极一生的东西,对于昔日的殷人来说,居然只能算是边角料。 盲目的相信才需要霸道,不盲目的相信自然是不需要的,不盲目,但还是相信,那本就意味着人正走在正道上,又怎么会需要用霸道来压制什么呢? 不需要用霸道来压制什么,这才是殷人眼中最为理想的状况。 单是这份对于与力量的理解,这个殷人司祭,便已经超越了后世的楚人。 “这就是殷人啊……” 越是了解自己的对手,杜乘锋就越是能感受到那份强大。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些昔日的古人不可能比后来的人强,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而对于这些本就是顶尖战士的殷人,这种思维显然是不太能适用的——或许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们的眼界不一定有多开阔,对于事物的认知也不会有后世那么深入,但只要给他们一点开阔眼界的时间,给他们一点学到新东西的机会,这些昔日的强者,终究还是会再次迸发出闪耀的光辉。 昔日的殷人本就很强大了,可就在这份强大之上,他们居然还会继续进化。 “了不起。” 看完了青铜残片上所残留的记忆,杜乘锋不禁再一次感叹出声。 “想必到最后,这个殷人司祭,应该真的变成鬼神了吧。” 迟来的第二更,本来应该早晨发的,结果半夜睡了个午觉准备吃饭的时候,看了本书,一看一上午,属于是闹麻了,对不住对不住。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与我唯一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这个点真该歇了,希望晚上能准时起来,起不来的话就半夜见了,寄。 (本章完) 第211章 登神之阶 看完了青铜钺刀残片上留下的记忆,杜乘锋这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个能够强到那种地步。 想来那个附在李家大郎身上的,就是化为鬼神的殷人司祭了,难怪他会打得如此艰难,原来对方生前就是顶尖强者,而在之后,那殷人司祭既然已经化身鬼神,自然会变得更强,甚至堪称无所不能。 “所以说,要面对这种敌人的话……” 杜乘锋陷入了沉思。 要面对这种非人的敌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也不当人。 至于不当人的办法,那块青铜残片中也已经给出来了,昔日的殷人在那两头堵的情况之下,已然找出了一条中间之道——只需要策划出一些合适的仪式,通过仪式让自己去“相信”,就能利用这份坚定的意志,让自己继续变强。 “不过我真的用得着这种办法吗?”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的确,之前的他或许和曾经的殷人一样,都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也摸不到前进的方向——可现在他却已经有方向了,把那个殷人打死就是最为明显的方向。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还需要刻意去设计什么仪式来变强吗? “或许还是要的。” 思考了片刻之后,杜乘锋还是决定试试。 毕竟不管干什么事都有个说法,叫求上得中,求中得下,若他只是想要做到战胜那殷人司祭的地步,最后的结果就很可能只是双方打平,若是他只想要打平,那最后很可能连平手都做不到——毕竟那殷人明显也不傻,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干等着让他上门去杀。 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殷人,很可能已经再一次脱胎换骨了。 “所以那个殷人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他的同族呢?” 杜乘锋有些迷惑,这也是他唯一不解的地方,即便是看过了那青铜碎片上的记忆之后,这个问题仍旧没能得到解答。 或许只有那个殷人自己知道答案了,又或者说,他他如果打得过那个殷人的话,也可以逼对方说出原因。 但一切的前提,却都是要打得过才行。 “力量……我需要的是力量。” 首先,杜乘锋明确了自己的欲求,这也是殷人那套“祭礼”中最为关键的一步——只有知道自己在祈求什么,才能构思出对应的祭礼来,而执行这个祭礼的过程,也就是获得这份力量的过程。 所以,为了得到与殷人匹敌的力量,杜乘锋所开发的祭礼是…… “先把南陈的人都杀光,这样就一定能打的赢了!” 话刚出口,杜乘锋却一拍脑门。 事确实是这么个事,若是能做到将南陈的全部人口都转化成煞气,那恐怕都不需要什么祭礼带来的力量,只靠这庞大的煞气量级,都能将那殷人压死了——可问题是这个思路多少有点过于极端了,只是打一个殷人而已,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还是换一个……有了。” 杜乘锋马上又想到了一个点子。 “每天挥刀一万次,领悟刀法的奥妙,只要挥上十年……不对,这个时间太长了,也不太行。”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所谓祭礼的困难之处。 如果他想要让自己相信“做完这件事就能获得力量”,那他设计出来的仪式就基本都是很难完成的——毕竟完不成才有挑战性,这样做到之后才会真的得到力量,这样能让他对祭礼充满信任,但这祭礼本身他也真的是搞不定。 反过来说,如果他想要设计一些简单的祭礼来钻空子的话…… “只要喝了这口水我就能变强!” 杜乘锋一边努力让自己相信着这件事,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和他预料的一样,他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最多也就是喉咙没那么干了。 只是喝口水都能变强,这种事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自然是调动不了什么坚定意志,也没办法做到改变什么现实——但那些他相信的办法又太过离谱,不是过于极端,就是时间跨度过长。 这么看来,倒是他小看了这殷人的祭礼体系,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设计一套合适的祭礼,里面却是大有说法的。 起码只靠拍脑袋随便想是走不通这个路子的,这是一套颇为严谨的体系。 但问题是,杜乘锋这边却只是看了段残破的记忆,约等于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 这种事情,只是照着葫芦画瓢,恐怕是行不通的。 “好在还有另一种办法。” 杜乘锋回忆着自己之前在青铜残片上看到的记忆。 是了,那个殷人司祭,其实也没有真正走通“祭礼”这条路,由于那殷人司祭本身对祭礼的功效有着怀疑,祭礼的效果也因此大打折扣——所以那个殷人司祭干脆改换了思路,转而去尝试沟通鬼神。 而沟通鬼神的方式,就是喝酒。 这一点的话,杜乘锋就做得到了。虽说李家村这种小地方确实不太好买酒,但好在俞老二家里也有一些存货——当然,这并非是殷人拿来敬神的那种好酒,仅仅只是最为普通的便宜酒,不过杜乘锋也看出来了,这个方法的关键其实是“醉”,至于喝什么酒,其实没那么重要。 只要能喝醉就行,酒精的麻痹会让人逐渐失去理智,而在理智剥落之后,那个埋藏在他心底的心中之鬼,便会为他指引方向。 “希望我心里有鬼吧,靠你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去取了两瓶便宜酒过来,开始猛灌。 酒是便宜酒,但烈度却不低,再加上便宜酒容易上头,杜乘锋很快就进入了晕晕乎乎的状态。 可这所谓的心中之鬼,他却完全没感觉到。 “难道是我喝的还不够多?” 杜乘锋皱了皱眉,或许还真是这回事,那殷人司祭的酒量他不知道,但自己的酒量他却是清楚的——就这便宜酒,起码要三瓶才能让他进入状态,只喝两瓶确实有点少了。 “再来两瓶。” 杜乘锋站起身子,再一次去取了酒过来。 “再来两瓶,再来两瓶……” 迟来的更新,之前总感觉那几天写的手感不太对,也有读者反馈说不对劲,于是开始思考这个,然后cup干烧了,干脆自闭了一天捋思路理大纲。 其实约等于睡了一整天,不过好在睡醒之后脑子倒是清楚了,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也算是好事。 所以今天先小更两章两千字的复健一下,这是第一章,一会还有一章。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深感惭愧。 感谢摸鱼的鸽子,青衣十八响,诸葛仨蛋,路泽子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12章 理智检定 “总之,以后你就在这里工作了。” 在回到宋州之后,那被殷人附体的李家大郎便将刘博伦丢在了地上。 “你的工作就是给我酿酒,酿最好的酒,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伱,只要你能把事情做好……哦对了,酒不要太烈,我要自己能掌控醉意的那种。” “掌控醉意?” 刘博伦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怪人大老远抓他过来居然只是为了酿酒,甚至还专门要他去酿能掌控醉意的酒——这种要求他听都没听说过,这怪物怕不是疯了? 喝酒还要掌控醉意?那不喝不是更好吗? “对,就是掌控醉意。” 附身在李家大郎身上的青铜钺刀,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要求。 那确实是要强调的,毕竟它亲眼见过前车之鉴,它的导师,也就是昔日第一个执掌着这柄青铜钺刀的人,那个强大的战士,就是在一场对其他部族的大胜之后,没完没了的喝了一夜大酒,人就硬是给喝死了。 当然,按照它那位导师的说法,这是在使用五谷之精,与鬼神进行沟通,但这个沟通显然也是有个限度的。而他的导师,就很遗憾的没有把握住这个限度,那个强壮而智慧的司祭太过沉湎于那份玄之又玄的迷醉,直接和鬼神一起去了阴间,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个过程,也没有说起来那么平和,为了能够脱离肉身的束缚,成为无所不能的鬼神,它那位强悍的导师硬是将自己身上的皮都割了下来,要知道即便是喝的酩酊大醉,也免不掉这堪称极刑的痛楚,天知道它的那位导师是怎么用一块碎瓷片,硬生生做到这一切的。 或许在那一刻,那位强壮的司祭身上,真的凭依了某个鬼神。 只是它的导师想要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大,大到把整条性命都祭给鬼神,仍旧不够。 好在,它没犯过这样的错误。 曾经跟随司祭学习过的它很清楚,与鬼神交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若是沉迷这种危险的交易,就会像它的导师一样死于非命——所以它从来都不会立下什么“要成为鬼神”之类的危险目标,而是将每一次交易都限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它对酒的烈度,有着严苛的要求。 它的确需要与鬼神进行沟通,但它也不想就这么把自己的命送掉。 好在,眼下有些别的事情,就算不与鬼神沟通,它也能做到。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挥挥手让刘博伦去忙酿酒的事情,那个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一边念叨着刚从这个新时代学到的俗语,一边将酒洒在胸口的钺刀上,为自己提供着灵感。 只是微醺的状态,正好适合它思考。 “您是说……色?” 几个侍卫连忙点头哈腰,他们都是它刻意留下来为自己办事的人,脑子相对灵光,行动也够利索。 就是这理解能力,还是差了一点。 “我是说,钢。” 酒杯扔到一边,它指了指这几个侍卫腰间的佩刀。 “就是你们戴在身上这种,我要最好的钢来作为材料,要最好的匠人来教我锻造,你们明白吗?” “钢?” 几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他们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能听错,那自然是理解能力不行,没有能力的肉人不配在它的手下活着——于是随手祭了两个侍卫之后,剩下的侍卫们就在它的注视之下,一路连滚带爬去寻找材料和匠人了。 是了,这就是它想到的事情,虽然说这柄青铜钺刀是它如今的栖身之所,对它来说也有着相当的纪念意义,但经过了之前的那场战斗,它也已经意识到,青铜这种材料在它当时或许还是顶尖的材质,但在这个隔了不知多久的后世,昔日首屈一指的青铜,也早已被淘汰了。 如今的时代是钢铁的时代,那是远比青铜更加坚固且更加耐用的材质,若是这把钺刀换成钢铁来打造,那之前就绝对不可能被轻松敲碎。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也是为了顺应时代的潮流,它决定给自己,换个更结实的栖身之所。 也是补全它眼下最大的短板。 “可惜了,那个人不是同族,不然或许还可以学一学……哎。” 想到这里,它就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个在它身上接连敲下两块碎片的敌人,那个欺骗了它的人虽然不是殷人,但也确实是兵解仙无疑——这也是为什么它会以为对方是自己的族人,只因为兵解仙这一套流程确实只有殷人会用。 当然,虽然都是兵解仙,但大伙的表现形式还是有着区别的。就像它自己,是以兵刃为载体,将意识凭依在兵刃上,而它之前见到的那个兵解仙显然是更进一步,不止是将意识附在了一柄战戟上,更是在那战戟上硬生生的长出一副血肉之躯。 它真的很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毕竟这种办法怎么看都有点先进过头了,可它这边还没来得及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那个陌生的兵解仙就对它悍然出手。 甚至硬是在它身上敲下了两块碎片。 “躯体的操控性还是太低,钺刀本身的坚固性也很成问题。” 深吸一口气,它决定还是先处理一下眼前的事情。 “半个月内尽量能发挥到五成实力就够了,能从三成多恢复到五成,这个力量起码算是够用了……然后就是钺刀,要尽快用钢打一把新的出来,这才是重中之重。这些忙完了之后,酒应该也到位了,有了五谷之精之后,就该再沟通一次鬼神了。” 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识过那司祭的死状,每次想起这件事,它都有些迟疑。 的确,理智阻挡了人们与鬼神之间的沟通,但理智也保护了人们的安全,贸然剥掉所有理智,那是极为危险的行为,一个不慎就会死于非命。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傻到那样干的。 又或者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事情。 第二更送到,我去歇了,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深感惭愧。 于是,经过这一天的自闭思考,我起码作息变成健康人了。 (本章完) 第213章 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 正常人是不会大量酗酒的,毕竟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但还是有很多人会喝多,只因为在摄入了一定的酒精之后,大脑就会被麻痹,理智逐渐消退,人的判断力也会显著下降——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这点酒算什么,我还能喝”,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那就离彻底陷喝醉不远了。 就像杜乘锋现在这样,身边摆了二十六个瓶子的他还在继续喝着,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点。 “毕竟这个酒度数实在是太低了,喝这玩意跟喝水也没区别。” 这便是杜乘锋继续喝下去的底气,他觉得这种便宜酒很难把他灌醉。 “对了,我喝酒是为了干什么来着?” 三十二个瓶子放到手边之后,杜乘锋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不是为了喝酒才猛灌的。 “应该是为了变强……哦对,沟通鬼神。”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杜乘锋连忙放下酒瓶,模仿着记忆里那个殷人司祭的样子,尝试与鬼神沟通。 但很遗憾的是,他仍旧没能沟通到任何东西。 或许那缥缈的鬼神真的没有眷顾他,又或者是因为他不是殷人,总之,这场醉酒之后的沟通依旧徒劳无功。 这也让喝多了的杜乘锋极为火大。 “什么东西!给你脸了?” 愤怒的杜乘锋捉起了一只离他最近的鬼神,一泡尿便撒在了这个野鸡模样的鬼神头上。 一番开闸放水之后,发泄了一些怒气的杜乘锋终于消了点气,也认清了自己面对的现实——毕竟那些殷人也不是谁都能当司祭,肯定是被鬼神眷顾的人才能得到这个位置。至于他的话,和那些战士们一样,显然都不是被鬼神眷顾的那种。 不过这种事他也已经习惯了,毕竟他一直以来也都没怎么得到他人的眷顾,除了好心眼的李木匠愿意抬他一手之外,平日里过活不都还是在靠自己。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找什么鬼神!不找了!” 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杜乘锋提起裤子。 是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什么鬼神呢?难道他真的走到了只能依靠鬼神的地步了吗?是,殷人依靠所谓的心中之鬼,确实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可他又不是殷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按照殷人的办法来? 他靠自己就不行吗?只靠自己,难道就不能得到力量吗? “只靠人身,难道就不能跟鬼神一样强吗?” 这一刻,杜乘锋的心中,泛起了疑问。 不,甚至不止是这样。 “难道人类,就不能做到比鬼神更强吗?” 能。 一定能。 要知道,在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那些体型庞大的凶猛野兽,对于这些猴子来说,不就是堪比鬼神的东西吗? 如果那些猴子一直对于猛兽有着畏惧,觉得猛兽是无可匹敌的力量,那这些猴子们一辈子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从树上下来,也自然不会有人类这种东西——但很显然,这些猴子们终究还是从树上下来了,并且用石头制造了长矛和斧头,开始以属为单位消灭那些凶猛的野兽们。 昔日的猴子们战胜了猛兽,这是人类得以出现的缘由。 那么如今的他,自然也能超越那些所谓的鬼神。 毕竟他,也是人类。 “所以该怎么战胜鬼神呢……” 喝多了的杜乘锋一边晃悠着生着戈刃的脑袋,一边思索着解决方案。 想要战胜鬼神,需要的不一定是什么无可匹敌的力量,毕竟首先,他要找到一个能和他打的鬼神才行——不过很显然,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不可能显出实体与他战斗,这直接导致他就算想要校对目标也无从下手。 “等等,屋里是不是还有一个鬼神?”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推门进了屋。 他只看到一个被剑钉在地上的灰黑野鸡。 “哦,是你啊。” 杜乘锋顿时失去了兴趣,这种货色自然是称不上什么鬼神的,鬼神肯定是要比这个更强,比这个强了很多的…… 所以鬼神到底强在哪呢?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对于殷人语境中的所谓“鬼神”,他好像其实也没有多了解。 由于在青铜残片上看到的画面只是零碎的片段,他还真没像以前磨刀一样系统的将持有者的经历完整学习下来,只是看了几场祭礼的他,距离真正的殷人对于鬼神的理解,还是差了太远太远了。 真正的殷人施行祭礼明显是有章法的,对于鬼神也有着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至于他的话……他就只知道殷人口中的,鬼神无所不能了。 不过说到无所不能,他就忍不住要想起另一个问题了。 如果鬼神真的无所不能的话,那它能造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这个想法,主要是这有点硬抬杠了,那就没意思了。 但就像那个众所周知的“不要想大象”一样,越是说不要想什么,越是会不可避免的去想什么——所以杜乘锋干脆换了个思路,又或者说,换了另一种抬杠的办法。 那就是,鬼神能做到它做不到的事情吗? “嗯……” 杜乘锋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鬼神能不能,他是不知道,不过他的话,应该是能做到的——毕竟他在这个村子里待下来的原因,就是要挑战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他,能做到了吗? “应该……能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干脆收拾了家伙,向着山体废墟的方向走去。 山头的废墟边上本来就有些田地,那是从俞老二的父辈开始就在租种的,杜乘锋这边就算不知道田地要怎么开,照着样子抄也能抄个大概了——曾经的他是做不到这种精细操作的,那时的他只会抡起大刀把整座山轰塌。 但是现在的话,他应该能做到了。 做到那个曾经的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起!” 杜乘锋探手一挥,方圆十余丈内的草木乱石便都飘上半空。 “来!” 杜乘锋单手握拳,那些草木乱石便飞在一处,聚成了一团。 以煞气支撑着如此庞大的质量,即便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是颇为吃力的事情——于是那一团大球很快便被他扔到了一旁,这也正是宣告了他这一次尝试的失败。 不过杜乘锋并没有就此气馁,毕竟尝试总是会失败的,而在这一路走来的过程中,他经历的失败,却是比这种小事要多了太多了。 更何况,这次尝试带来的也不只是失败。 还有一些,新的灵感。 用煞气让那些碎石和草木飞起来,这一手看似唬人,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唬人而已,究其本质,和猴子拿起石头来丢出去也没什么区别——但猴子之所以能战胜诸多猛兽进化成人,靠的可不是纯粹的丢石头,而是将石头打磨成各种各样的工具,从而让其变成真正能够拿来作战的“武器”。 使用工具,这才是人类智慧的体现。 那么,煞气本身,可以拿来作为工具吗? “能,这个确实能。” 不是所有的武器都只有杀人用途,很多武器本身也兼着工具的属性,比如斧头可以拿来砍木头劈柴,比如刀可以拿来劈开草木开路……不过说起这方面的话,他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之前刚从沂州城出来那阵。 那个被南陈皇室派出去迎接他的老太监,最擅长的武器就是纤细坚韧的丝线,这些昂贵的丝线既可以割人脖子,也可以编成衣服穿在身上,甚至还能在船体被凿开的时候,编成布帛用来阻拦漏水,若是真要落水的话,还能干脆整个编成小船用来逃生。 这还只是那老太监表现出来过的用途,至于那些没有表现出来的,只会更多。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来想的话,煞气却是远比丝线更为灵活的东西,丝线能做得到的事情,煞气没道理做不到——当然,这份没有形体的力量想要编织成工具,却是颇为困难的,可他又为什么非得像那老太监一样,只用煞气本身作为工具呢? “如果在丝线的一头拴上秤砣,这就是非常厉害的流星锤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看向了那些原本被他当做垃圾的,草木乱石。 是了,木头和石头。 以前的话,他只觉得这些东西是垃圾,是妨碍他做事的阻力,可现在看来的话……当年那些猴子们打败猛兽,用的不也就是这些东西? “起!” 伴随着杜乘锋的招手,那些草木碎石再一次飞了起来——但这一次,当杜乘锋握拳的时候,这些草木乱石就并非只是简单的团成一个球了。 而是在杜乘锋有意识的控制之下,一边排列组合,一边勾连并紧。 直到一个巨大的挖斗,出现在杜乘锋的视线之中。 “早该这么干了!” 杜乘锋的念头从未有过这般通达,事情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领域——的确,若是让整片废墟中的石头都飞起来,他恐怕是想不出该怎么做的。可若只是操纵挖掘机把整个废墟清理一遍,他难道还不会吗? 他当然不会,毕竟他没学过开挖机这种技术活,但眼下他所掌控的煞气本身,却是远比机械更为好用的东西。 不需要熟悉操作规范,也不需要掌握什么专业技巧,煞气对他来说本就是如臂指使的力量——当然,现在的话,就更加能称得上是如臂指使了,这股力量不再只能拿来打砸,而是真正的变得能够拿起东西。 “或许这才是煞气最合适的用法?” 一边挖掘着那些埋在地里的草木乱石,杜乘锋一边挠头。 虽然总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就他个人的体验来看,事情好像确实是这回事——若是把煞气拿来杀人,其实也就那点用法,只需要把煞气轰过去就好了,如果不够的话那就加量……这种事没什么技术含量,就像把石头丢出去一样,换成任何猴子来都能做到。 而现在,却是完全不同。 将虚无缥缈的煞气,与现实中的各种素材相结合,就能诞生出最为完美的工具——哪怕素材再怎么普通,但只要想象力足够丰富,那一切不可能就都会变成可能。 就像现在这样,他的确没办法让所有石头同时飞起来,但他可以同时拼出五个挖斗来挖掘这片废墟,并且随着挖掘出来的草木乱石越来越多,那些挖斗也变得越来越多。 昔日那些猴子们之所以能战胜其他猛兽,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懂得制造并使用工具。 制造并使用工具,这是连在一起的,若是只知道使用已有的工具,那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聪明一点的猴子。 懂得根据面对的情况,来针对性的制造工具,这才是智慧的体现,才是它们能够抗衡那些凶残猛兽的底气,才能让它们做到,它们原本做不到的事情。 而现在,杜乘锋,终于也踏上了这一条道路。 他不再想去沟通什么鬼神了,这种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了。 毕竟真正的力量,原本就一直在他的手中。 “原来这就是无所不能的感觉。”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想起了,之前他想要抬杠的那个问题。 若是换成他的话,他能够制作出一块他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能,这种事太简单了,只要用混凝土浇一栋楼出来,十个他都举不起来。 但如果他想要做的话,他也完全可以将那一栋楼轰成废墟,然后用煞气重机将其转移到别处。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 虽然力量上仍旧没有提升,但杜乘锋却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刻的他,怕是能打死十个以前的自己。 这并非是什么力量上的差别。 而是人与猴子的差别。 那么,人与猴子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呢? 那就是,猴子绝不会傻到连喝三十多瓶便宜酒。 “呕。” 十五个碎石组成的挖斗跌在地上,杜乘锋这边已然扶着膝盖吐了起来。 “不行,不太舒服得赶紧睡一会……” 这样想着,杜乘锋招了些乱石草木来当被子,直接将自己盖了起来。 一更四千字,下一更怕是要早晨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吃点东西睡一会,作息尽量健康点。 (本章完) 第214章 酒醒之后 醉酒本身并非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情往往在醉酒之后。 当阳光洒在脸上的时候,恢复意识的杜乘锋第一感觉就是头痛,整个脑袋剧痛无比,这就是便宜酒喝多了的后遗症了,酗酒会让大脑受到损伤,而具体的表现形式,就是脑袋如同被斧头劈了一样。 并且这次好像不止是如同。 在抬手捂住脑袋的时候,杜乘锋的手竟摸到了血。 “呦!” 吓了一跳的杜乘锋连忙继续摸索过去,竟真的给他摸到了两处伤口。 一处伤口开在他脑门正中央,像是给他开了个天眼,另一道伤口则在更为危险的头顶位置,像是给他开了个天窗——难怪他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脑袋有些凉,亏着他还以为是因为智慧从脑袋里冒出来了。 但现在看来的话,冒出来的,很可能是别的东西。 “难道我真的沟通到鬼神了?” 杜乘锋血都凉了,这跟他想要的东西可完全是两码事。 但眼下就算回忆,他也没办法想起什么事情经过,剧烈的头痛将他脑海中本就不多的残留记忆撕成了碎片——他就只记得自己应该是喝了很多的酒,放了个水,过来把地翻了一遍,然后就找了被子把自己盖起来…… “嗯?”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低头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坟头。 他明明记得自己盖的是被子,怎么突然就整个人入土了? “没关系,事情还没到最差的地步……” 一边这样说着安慰自己,杜乘锋一边从坟头里爬出来。 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他这就是睡个觉的功夫,居然差点当场去世,酒这种东西果然不能喝太多,简直要命。 但当杜乘锋收拾好了衣服,一路回去之后,他才发现,或许当场去世,反而更好一些。 “什么?你说我喝的不是你的酒?” 在与俞老二见面的时候,杜乘锋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我喝的谁的酒?” “那么多的酒,我又怎么可能买得起呢?” 俞老二叹息一声。 而杜乘锋,也逐渐知道了,昨天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好的,俞老二家里仅有的六瓶酒被他喝了个干净,但在那之后,没有酒喝的他就一路跑到了村里的李太公家,一脚踹翻了前来阻拦的李老头,抢了几十瓶便宜酒回来。而在那之后,喝多了的他更是连茅房都没去,直接在卧室里上了个厕所。 在听到放水的声音时,俞老二出于尊重,就没好意思继续看了。 而在俞老二走了之后,那个被钉在地上的灰黑凤凰也开始了控诉,根据灰黑凤凰的说法,士可杀不可辱,若是有什么仇怨,他大可以一剑杀了它,唯独被照着脑袋浇了一泡尿这件事,它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打一场吧,今天你我只能活一个。” 杜乘锋从未在这灰黑凤凰的鸟脸上,看到过如此憋屈的表情。 “要么我杀了伱,要么你杀了我,没有别的可能。” “那你加油。” 杜乘锋不再去管被钉在地上的灰黑凤凰,转而开始收拾行装。 这也让被钉在地上的灰黑凤凰愈发焦急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去哪!你要逃跑吗!你要怯战吗?之前追我不是追了一路吗!来啊!继续打!” “……” 杜乘锋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这灰黑凤凰一眼。 那眼神之中,甚至多了几分怜悯。 这也让灰黑凤凰愈发地愤怒了,只因为它已经察觉到了那眼神中所蕴含的意思,那并非是看向对手的眼神,反而更近似于人类对于猴子的怜悯——这种眼神它也曾经有过,在看着那些除了战斗之外什么都不懂的楚人战士时,它也是带着一样的眼神,但它却从没想过,这种眼神会反过来落到它的身上。 终极侮辱,这是比之前的撒酒疯还要令它无法接受的终极侮辱。 这是在否定它的智慧,否定它的一切! “……” 杜乘锋依旧在沉默着,甚至还摇了摇头。 这让灰黑凤凰再也没办法压住火气。 “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灰黑凤凰嘶哑的大喊着,它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追了它那么久,追得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在捉住它之后反而不杀它,而是用最残酷的办法来侮辱它。 它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怕自己哪天得了势,反手报复吗? 好像还真不怕。 对于常人来说,多个仇家会是相当麻烦的事情,那意味着吃饭要防备暗杀,喝水要防备暗杀,睡觉要防备暗杀,拉屎撒尿还要防备暗杀——可一旦到了他们这样的水平,有一个愿意孜孜不倦针对自己的对手,那简直就是一份天赐的至宝,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因为没有同级别的较量而陷入瓶颈,而是能源源不断的从战斗中汲取经验,这会让他们变得更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没有做些什么侮辱性的行为。 它或许也曾感叹过,有杜乘锋这么一个对手,对它来说也算是极好的事情,可现在的话,它只想将杜乘锋大卸八块。 只因为,杜乘锋再一次侮辱了它。 “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你的智力很有问题。”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直接将马鞍包卷起来背在背上,转身出门了。 只留下灰黑凤凰被那虚影之剑钉在地上,死命挣扎着。 但不管它再怎么拼命,那柄虚影之剑仍旧死死地钉在地上,毫不动摇,连带着它的身形都没办法挪动哪怕一分一毫——它只能拼命地扑打着,用双爪蹬着地面,可即便它的双爪直接穿过了土层,也没办法让它挪动位置。 “难道我要一辈子被钉死在这块地上了吗?” 这一刻,它的心底甚至久违的生出了绝望。 “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等等。” 它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嗯……” 它隐约想到了什么。 于是,仅仅只是一刻钟都不到,卧室的地面上就只剩下一个大坑。 而原本被钉在地上的灰黑火凤,则带着一大块厚实夯土,再一次飞了起来。 这一刻,它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确实像个猴子。 “这就是你领悟到的东西吗……” 一边剥离着身下那些坚硬的夯土,它一边看向杜乘锋离开的方向。 这一次,它终于感受到了。 那一夜的醉酒,好像真让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产生了一些不得了的变化。 迟来的第二更,大家晚上见。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再次声明,不提倡饮酒,因为这不止会让人喝多了吐,甚至会让人痛风,都是血的教训。 (本章完) 第215章 我无所谓 老话说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很多事情往往如此,没想到那个点上的时候,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可一旦意识到关键的所在,知道该如何转变一下想法,那么再艰难的问题,也只不过是土鸡瓦狗。 将不利的情况转化为有利的情况,人们称之为智慧。 不过智慧之间,亦有高低。 远在宋州的刘博伦就觉得,这个将他捉来的怪物大概是没什么智慧的,这怪物但凡有点常识,那就应该知道,既然需要拜托一个人帮忙酿酒,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要得罪他。 毕竟酒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敏感了,这可是入口的东西,而一个懂得如何酿酒的人,自然也懂得如何在酒里加点料——就像现在这样,在察觉到周围没什么人看管他之后,刘博伦便将怀中的一小包药粉倒进了配好的酒里。 这原本是刘博伦为自己准备的,为的就是哪天落到一些不忍言的境地,或者什么时候想不开了,就干脆就着酒喝下去,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这种能够让人迅速去世的毒药可不算便宜,但眼下却全都便宜了那个怪物。 这一包药粉全喝下去,公牛都能药死,那个怪物更是绝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那个怪物为什么非得捉他呢?真就觉得他有用了? 别吧,那多少有点恶心了,这会让他想起那个大树的故事。 因为有用,所以被人抓去用,这无疑是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所以他决定给那个怪物来个狠的。就算那怪物飞天遁地又能如何,只要那怪物还要喝他的酒,那就总有被他下药的时候。 就像现在这样。 “这就是新酿出来的酒吗?” 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嗅着瓶中的酒香。 “虽然还没有年份的沉淀,但是也已经够了……” “事态既然紧急,那就先做了这些出来,至于陈酿的话,是留了一批的。” 刘博伦点点头,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被俘之后的憎恨。 “来,试试看?” “好。” 没等刘博伦再说什么劝酒的话,那胸口钉着青铜钺刀的身影竟真的仰头灌了一口。 “就是这个酒!” 那身影兴奋的大喊着。 “成了!” “对对对,成了。” 刘博伦也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笑意。 是了,就是这样,他都没费什么事,这个怪物就自己把毒酒喝了下去。 谁说杀人就非得用刀剑? 一切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他只需要等一会,等一会,再等一会…… “嗯?” 刘博伦的眉头微皱。 怎么他都等到现在了,这怪物还是没死? “太对了,就是这个酒。” 那怪物非但没死,反而对着刘博伦狠狠的夸赞起来。 “就是毒药的味道不对,让酒变得难喝了……你应该研究一些更好的毒药,起码要让酒变得好喝一点。” “你……” 刘博伦半天说不出话。 那可是喝下去就会令人暴毙的剧毒,就算是一头牛也该吐血倒下了,可这个怪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一点事情没有? “因为我够强。” 胸口钉着钺刀的男人笑了笑。 “这就是原因。” 刘博伦低下了头,一时间竟连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视都做不到。 若是说强者,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了,太学生出身的他或许课业上没那么精熟,但见识还是有的。而在他的印象里,最强的肯定要数阮山涛和杜乘锋了,前者沉稳如山岳,威势如怒涛,后者则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举一反三都不足以形容,成长速度更是一骑绝尘,就连那草原国师都饮恨在炽烈火刃之下。 可面前这个胸口钉着钺刀的怪物,却完全不同。 这个怪物所展现出来的气魄,简直就是强大本身。 “既然我敢把你捉过来,让伱为我酿酒,那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酒上动手脚,也一定会下毒……不过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无所谓,既然要用你这个最好的人来帮我酿酒,那我就已经做好了你不配合的准备。” “那你为什么……” 刘博伦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种事多少有些过于荒谬——专门找个人来下毒杀自己,这真的是人的脑子能想出来的主意? 这怪物莫不是疯了?还是说脑子有问题? “能问出这句话来,就只能说明你不懂。” 胸口钉着钺刀的男人摇了摇头。 “一切杀不死我的,都将让我更加强大。” “……” 刘博伦只觉得这个人怕不是疯了。 不过想想也是,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将一片古代的钺刀钉在自己胸口,这人都自己对自己下手了,脑子还能有多正常……等等? 刘博伦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问题。 之前他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个能够飞天遁地的怪物吸引,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机会观察那柄青铜钺刀,可现在看来……这把钺刀居然还是凶煞刀兵? “这……” 刘博伦隐约想到了什么。 把凶煞刀兵插进自己的身体里,这可是有很大几率会让自己化为怪物的,这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飞天遁地的姿态,好像还真的如同怪物一样? 这是某种秘法吗?还是说,里面还有一些,连他都不了解的机制? 但无论如何,他至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个怪物的力量源泉。 只是针对躯体的杀戮不一定有用,那具躯体现在还有没有活着都不一定,如果真的想要拿下这个怪物,恐怕还是要针对那柄青铜钺刀才行。 “嗯,看来你也已经察觉到了,杀掉我的办法。” 面对着刘博伦那隐秘的视线,胸口钉着钺刀的男人仍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确实,这的确是我最大的弱点,不过只是之前的……等过了今天之后,这个弱点,也就不会继续存在了。” 这样说着,那个胸口钉着钺刀的男人,便再一次将手边的毒酒灌了下去。 五谷之精会给他带来新的灵感,心中之鬼会为他指引出真正的方向,让它明白,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姿态,作为它的新形态。 第一更送到,傍晚眯了会睡过点了,第二更还是夜里写,大家早点睡。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16章 真正的祭礼 宋州,地下死牢。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毕竟在大众的认知里,那些杀生害命的犯人都是要被当场捕杀的,这正是应了那句“杀人偿命”,是不容违背的铁律——当然,在少数知情人眼中,这种当场捕杀还有着另一重含义,那就是以物理消灭的方式来捕杀这些杀人者,从而防止其积累煞气,演变成为祸一方的巨寇。 但还有少数真正的巨寇,没有被处死。 明面上,他们死在了捕杀当中,但实际上,他们却被关进了地下死牢里——至于不杀他们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活着更有价值。 这些死囚大多都已经煞气入体,甚至还有人已经摸到了煞气外放的门槛,放到任何地方,都已然可以为祸一方。若是将他们丢到敌人后方,想想都会觉得爽快,甚至就算不丢到敌后,只是编练成敢死队,那也是一支可战之军。 当然,这一切都是前任宋州统兵都督徐严的臆想,不代表这地下死牢中的死囚们,愿意服从这种命令。 千人屠就是这些死囚中最桀骜的那一个,他本姓千,单名一个宁字,原本是宋州城内的一个货郎,因为与客人在买卖中产生纠纷,就抄起卖布头的剪刀,直接把对方捅死了——而在这之后,这千人屠便一路潜逃出了宋州,在城外找了个山头落草为寇。 当捕掠人发动人手攻破那个山寨时,这个昔日的货郎已经真的成为了千人屠,手中一把足有五尺长的巨剪舞得虎虎生风,打得捕掠人死伤不计其数。 但这千人屠再怎么强悍,体力也终究有用尽的时候,而那些捕掠人的围攻却是无边无沿的,于是,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体力耗尽的千人屠终究还是被卸掉兵刃,当场活捉。 可即便被活捉,即便被关进了这死牢里,千人屠仍旧未曾低头,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每时每刻都想要拿回自己的兵刃,再一次冲杀出去,用那柄巨大的剪刀,剪掉每一个所见之人的头颅。 但很显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失去了兵刃的他已然失去了大半战力,而每日里那些粗砺又少得可怜的饭食,又在不断地削弱着他的体力和身体素质。就算他再怎么愤怒,眼下这废物一般的身躯,也已然支撑不起任何一场战斗。 直到那份丰盛的美餐摆在他的面前。 “怎么,终于要杀我了吗?” 千人屠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大吃一场——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最后一顿了,不吃白不吃,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久违的积蓄一些体力,寻找杀出去的机会。 不过在动手之前,他还是要先知道自己的兵刃在哪里,毕竟有兵刃的他,才算是拥有战力。 可让千人屠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吃完饭之后,那柄属于他的巨大剪刀,也被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不怕死吗?” 感受着兵刃上那份尘封已久的血腥煞气,千人屠已然有些按捺不住杀人的冲动。 拿起兵刃的他才是完整的他,他要大杀特杀,他要大杀四方! “别急,有人要让你杀。” 那几个狱卒谨慎的打开了牢笼,竟直接将千人屠放了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千人屠才看到,周围的那些牢笼已然全都被打开了,看来不止是他有着这样的待遇,而是整个地下死牢中的死囚们,都被放了出去。 “怎么说,草原人打进来了?” 千人屠隐约想到了什么。 “徐严那个废物守不住了,所以要让我们上去杀人了吗?” “去了就知道了。” 狱卒并没有多废话,而是走到前头,开始带路。 拎着兵刃一路走出去,千人屠已然听到了一些喊杀声,看样子外面已经打起来了,难怪会连他也放出来——可是听了一会之后,千人屠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因为,远处虽然有喊杀声没错,可是却连半分利器入肉的声音都没有。 “这是在假打?” 千人屠颇为迷惑,他有些搞不明白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打斗声都是真实的没错,可为什么这都打了半天了,却连半点血腥味都没传过来? 这不禁勾起了千人屠的好奇心,他准备过去看看。 可没等他这边走出去,却已经有另一个死囚对着他飞了过来。 “咚——” 身高体壮的死囚砸在墙上,带出一声闷响,但这个拎着大砍刀的死囚还是马上爬了起来,抡起了刀子。 “杀!!!!” 双目腥红的死囚再一次冲了上去。 而千人屠,也看到了远处的战局。 那确实是在打斗没错,但却是几十个死囚在围攻一个人,那个满身绘着凌厉花纹的男人面对着几十个死囚的围攻,却仍旧闲庭信步,甚至身上连道擦伤都看不到。 除了那柄钉在胸口的残破钺刀,但那委实不像是什么伤口。 “只要杀了他,你就能出去了。” 撂下这句话,那几个狱卒便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只因为,又有死囚被打飞过来。 手持利刃的死囚们还想要冲上去,但又有新的死囚砸了过来,不一会,那几十个手持利刃的死囚便都砸在了墙上。 只剩下那个胸口钉着钺刀的男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摇头。 “伱们的实力只有这样吗?你们就不能给我带来哪怕一丁点的惊喜吗?” 侮辱,这是对他们所有人的侮辱,要知道这些死囚可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暴烈性子,又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杀!!!” 这些红着眼睛的死囚再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们非要将这个侮辱他们的大胆狂徒杀了不可。 然而沉浸于愤怒的他们却没有察觉到,一柄巨大的剪刀,已经对准了他们的脖颈。 只是刚才那片刻的观察,千人屠已然看出来了,这些废物是不可能打得过那个胸口钉着钺刀的怪物的——所以与其让这些废物浪费时间,还不如把这些废物变成煞气,变成他自己的战力。 可就在剪刀即将剪下去的时候,千人屠的手却僵住了。 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刀刃。 那是一只手。 “这些人都是我的财产,你怎么能对我的财产动手呢?” “你……” 眼看着那个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已然近在咫尺,千人屠猛地挥起了手中的巨大剪刀。 “死!” 剪刀一路劈砸,舞得虎虎生风,但却没有一下能够触及到那个满身花纹的怪物,这一刻的千人屠感觉自己甚至不是在与人类交战,而是在面对某些更为灵敏的大型动物。 也正是因为这片刻的失神,千人屠手中的巨大剪刀,慢了半拍。 这直接导致他的挥砍一空,整个身形暴露出巨大的空档。 “废物。” 那胸口钉着钺刀的怪物飞起一脚,便踢向了千人屠的胸腹。 但千人屠,要的就是这个。 手掌在那巨大剪刀之上一抹,便有半扇小号的剪刀落在了他的手中,紧接着,这柄短小的锋刃就在视线的死角之中,凶狠的扎在了那迎面踢来的脚掌上。 这是他当初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所使用的凶器,一直都被他藏在自己的兵刃之内,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抽冷子来个狠的。 就像现在这样,藏而不露的锋刃,终究还是让那个怪物,第一次流血。 虽然,仅仅只有一滴。 “轰——” 这一次,千人屠却是连影子都没看清,整个人就已经被砸飞出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千人屠才意识到,他们到底是在和怎样的怪物战斗。 打不过的,完全打不过的,他们这些死囚之所以能出手,纯粹是对方给了他们机会而已——而对方一旦不给他们机会,就会像现在这样,那份汹涌狂暴的力道,他们连抬起头都做不到。 这宋州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恐怖的人物? “还行,至少还有人能给我点惊喜。” 只见那个怪物探手一招,原本要落在地上的血滴便漂浮起来,飞到了那怪物的面前。 “既然有人能做到让我见血,那这场祭礼也算是完成了……好了,没你们的事情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你……” 千人屠愤怒的抬起了头。 是,他是亲身体验了那份强悍的力量,但不代表他能忍受这份侮辱,要知道当初他只是因为别人说他是个臭卖货的,他就直接暴起动手杀人,眼下又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侮辱? “今天你不弄死爷爷,等爷爷回头有了本事,一定要回来弄死你!” 这不止是千人屠的想法,也是所有死囚的想法,面对这个侮辱了他们的人,不管这个人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他们也总有一天要杀回来。 一定要杀了这个怪物,他们才能挽回面子,一定要宰了这个怪物,他们才能出掉胸中这口恶气。 毕竟这个怪物连杀都不愿意杀他们,甚至还要放了他们,这是把他们那赫赫凶名,把他们那一身力量,把他们杀过的那些人,都当做儿戏吗? “你们居然是这么想的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愤怒嘶吼,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顿住了脚步。 “杀了你们其实很容易,非常容易,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办到。” 这样说着,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真的抬手一只旁边的砖块。 那坚实的砖块,在这轻飘飘的一指之下,竟凭空炸成了碎块。 “但是没必要,知道吗?杀人很简单,把你们的脑袋碾碎也很简单,但是没有必要,你们连死的必要都没有。” 这样说着,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回过头来,看了这些死囚一眼。 “反倒是你们活着,才能见证我的强。” 说罢,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一群拎着兵刃的死囚们瘫坐在监牢里,怔怔发呆。 这是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思维方式,是他们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东西。 他们只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怪物,远在他们之上。 就像是俯瞰着蚂蚁的巨人。 “噗哧——” 一连串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只是片刻的时间,便已经有十余名死囚当场自杀,他们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接受这种侮辱,又或者说,这已经是他们掌控自己生命的唯一方式。 但还有更多的人,选择了活下来。 千人屠就是那个活下来的人之一,他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地下死牢,久违的和煦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这不止没能给他带来丝毫温暖,反而让他一阵阵发寒。 曾经的千人屠也曾以为自己是一方强者了,毕竟他可是真的亲手杀了一千个人。 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强,到底是什么样子。 或许那句话是歪理邪说,是完全没道理的东西,但只要从那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这就是无可辩驳的铁律。 这就是强,强到可以不在乎报复,甚至不在乎规则。 又或者说,强者的话,本身就是最大的规则。 “所以我不会杀你。” 半个月之后,再一次干起剪径行当的千人屠扛起自己的巨大剪刀,对着面前的行人这样说着。 “我会剪断你的四肢,然后让你活下去,毕竟你活着,才能见证我的强。” 是了,这一次他也意识到了,当这样的话被说出来的时候,胸中那份无可撼动的坚实感——这一次,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不杀人也能变强的道路,只因为眼下让他变强的并非是什么杀人带来的煞气,而是他自己,是那份从心中生出的强大。 “来吧,把你的刀拔出来看看,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能不能给我带来点乐趣。” “……你认真的?” 那个背着马鞍包的行人一阵挠头,紧接着便拔出了那柄一看就很便宜的双手战刀。 这不禁让千人屠连连摇头,他甚至都看到了刀身上那道浅浅的裂痕,用这样一把破刀当兵刃,又能有什么本事…… “嗡——” 伴随着一阵嗡鸣,五丈长的炽烈火刃刺破长空。 迟来的第二更,一个是字数多了点所以来的慢了,再一个是早晨没忍住看ti了,不过怕出事,所以不奶,好好看比赛,好好看比赛。 另:感谢大伙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另外推一本书,《曹操穿越武大郎》,前几天一个看官老爷介绍给我看的,本来是想让我发个章推,但是我寻思着总得自己看两眼再发,结果一看还真行,几天看下来,那确实是爽到。大伙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一下,两百多万字了,也值得开看了。 我吃点东西去眯一会,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221章 碎钺 这已经不能再算是什么普通的战斗了。 那些围观的人们已然瞠目结舌,眼前的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由于一切发生的实在是过于迅速,他们的视线只能捕捉到漫天的拳影与火光——拳影他们还能理解,但火光,尤其是那铺天盖地的火网,他们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这已经不再是凡人的战斗,简直堪称神仙打架,那些超越现实的力量,真的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神仙法术? 人,真的能强到这种地步吗? “能,或许真的能。” 那些已经领受过战纹的,感受过那份神奇力量的人们,此刻都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不禁让他们心驰神往。 但他们也都清楚,现在的他们,是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比如,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像那位满身绘着纹身的主祭大人一样,突破这层火网的包围。 “啪嚓——” 燃起炽烈火焰的包围网竟被硬生生撞碎了,那是人类根本无法达到的速度,其冲撞的势头,更是如同攻城车一般猛烈——可即便撞破了这层包围网,双拳紧握的武昭仍旧面沉似水。 只因为,声音不对。 “嗡——” 被撞碎的捕网追了上来,那些原本松散的泥土已经在短暂的烧结之后变得坚硬,每一块燃着火焰的碎片都如同一片锋利的刀刃,那些破碎的边缘足以轻松撕开血肉。 而现在,武昭的身上,却没有任何防护。 “嗤——” 那些燃着火焰的碎片只是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武昭包围。 紧接着,便是疯狂旋转。 “答案是绞肉机。” 仰望着那片越来越高的火焰龙卷,杜乘锋手中的半截断刃也再一次扬了起来。 “走好。” 轰—— 炽烈的火刃再一次当头劈下。 但这必杀的一刀仍旧被挡了下来,那是火焰龙卷之中探出的左手,即便面临着数不清的坚硬碎片的撕扯,那条手臂却依旧毫发无伤——这甚至不是什么护体气劲,而是堪称快到极致的打击,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那个名为武昭的殷人竟爆发出了更为恐怖的战力,只凭一只空着的右手,便已经将那些燃着火焰的碎片全部打落在地。 “你以为凭借这种东西就能打败我吗?” 满是火焰的地面上,须发皆张的武昭简直如同魔神在世! “只是这种东西!” “当然不是。” 杜乘锋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杀人质呢?” “……嗯?” 武昭不禁一怔,这让它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它才看到,在刚刚那一套声势浩大的攻击之下,在那漫天火光的掩护之中,有半截刀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在了它的胸口。 紧接着,一刺一挑。 “噗——” 腥红的鲜血从那绘满纹身的胸膛中飚射而出。 连带着飞出的,是那柄已经有了两个缺口的青铜钺刀。 “所以说啊,走好。” 抬指一挥,早已蓄势待发的无锋之剑便划破长空,将那青铜钺刀当场打得粉碎。 虽然理论上来说,留下那柄青铜钺刀,能让杜乘锋得到完整的殷人知识传承,但出于安全考虑,杜乘锋还是选择了第一时间将这个危险的玩意人道毁灭——起码不能给这柄青铜钺刀再次附身他人的机会,不然刚才那一套连招就约等于白打了。 至于那些来自于殷人的传承,就算只磨碎片应该也是能拿到的,就算是拿不到,对杜乘锋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若是以前的话,他或许还会尝试去走一走这些殷人曾经走过的道路,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东西却只能拿来做些参考了。 他又不是殷人,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即便前路渺茫,甚至连方向都有些模糊,但他终究已经摸索到了,某些只属于他的东西。 “不过还是要先把人质救下来才行。” 这样想着,杜乘锋再次挥出了炽烈火刃。 烈焰构成的刀锋划过了远处那具躯体的胸口,炽烈的刀尖精准的划过了胸前那道还在飙血的伤痕——于是,在片刻的烧灼之后,烤肉的焦香便再一次飘了起来。 而那飚射的鲜血,却也被止住了。 “醒醒,醒醒。” 杜乘锋走上前去,拍了拍李家大郎的脸。 不再是武昭,而是李家大郎,在那柄青铜钺刀被剔除之后,这具躯体终于还是交还给了其原本的主人。 “我……” 恢复意识的李家大郎挣扎着坐了起来,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才一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很显然,不管是刚才的伤势,还是武昭对于这具躯体的过度使用,这都不是李家大郎能够承受的。 被这么使用却还没死,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了,已经都结束了,休息会吧。” 杜乘锋拍了拍李家大郎的肩膀,示意对方已经不用紧张了。 但李家大郎却仍旧一脸焦急,甚至不住的挠着头发。 “都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着李家大郎那披头散发的样子,杜乘锋再次出言安抚。 也对,突然就经历了这么一场事故,换谁都要被吓上几天,更何况这李家大郎本就不怎么强,突然遭了这么一道,会惊慌失措那也是自然。 “不是!我不是……” 披头散发的李家大郎一边咳嗽,一边继续挠着自己的脑袋。 “发簪,发簪……” “发簪?” 杜乘锋挠了挠头。 “那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应该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吧……等等?你说发簪?” 话还没说完,杜乘锋却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远处的半空中,一支精钢打造的细小发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飞向远方,迅捷如电。 只是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什……” 杜乘锋连忙探手招来一片落在地上的青铜残片,随后摸出磨刀石,尝试打磨。 这是第一次,尝试磨刀的他,没能得到任何反馈。 地上的青铜残片里,没有任何东西。 第一更送到,等一会有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18章 宋州城 如果有选择的话,千人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到宋州城的。 被关押在地下死牢的日子倒是还好,真正令他无法接受的是那场失败,他可以被打败,也可以被杀死,但被人当作蝼蚁一样放掉,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虽然正是因为那一次,他才体验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但是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可现在,他又不得不再返回宋州城。 只因为,若是解决不掉身后那个麻烦,他恐怕真要变成熟人了。 所以一定要驱虎吞狼,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眼下想要回到宋州城,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怎么戒严了?” 被堵在城门口的千人屠瞠目结舌,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了几天,这宋州城的城门居然已经被兵丁们把守了起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以他的实力,或许能硬闯进去,但在观察了片刻之后,千人屠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这种危险的行为。 只因为那些顶盔掼甲的兵丁们,其裸露的手背和颈间,竟出现了一些,他非常熟悉的纹路。 是了,他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呢?那个胸口钉着钺刀的男人身上,就布满了这些凌厉的花纹。 而现在,这些普通的兵丁身上,竟也隐隐透着一股,与那个怪物相近的气势。 不能擅闯,他心中的直觉提醒着他。 若是小看这些兵丁,恐怕真的会死在这里。 所以他决定让别人去闯。 “就是这里了。” 千人屠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个背着马鞍包的壮汉。 “城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你也知道,我身上还背着案子,就不跟着一块过去……” “哎,那怎么行呢?” 没等千人屠这边把话说完,一只大手就已然将他拎在了半空。 “来都来了,为什么要着急走呢?”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就这么拎着这个强盗,走向那些守卫城门的兵丁。 是了,既然来都来了,那自然是要进行一番熟悉的操作,也就是做一下好人好事——而这也是杜乘锋评判本地风气的一种方式,他比较好奇,在这里做好人好事,会有什么奖励。 “这个强盗,是我在外面捉到的,他愿意为宋州城的建设出一份力。” “咦?这不是千人屠吗?” 几个兵丁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强盗。 “你不是都已经跑了吗?怎么还被送回来了……正好,主祭大人这两天需要一些灵肉,你们一块过去吧。” “伱,们?”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却发现那些兵丁们不止架住了被他丢过去的,那个被称作千人屠的强盗。 更是将手中的枪矛,指向了他这个热心路人。 “说的就是你们,你也别想跑。” “……你认真的?” 杜乘锋的手已经探向了身后的马鞍包。 “你们要不再想想?” “包里装的兵刃?” 为首的兵丁扫了一眼马鞍包边缘露出来的刀柄。 “愿意带着就带着吧,反正一会你也用得上。” “……那就再好不过了。”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跟着这些兵丁一路走进了城里。 城中比城外还要蛮荒。 明明街上的店铺都还在开着,但市面上却意外的透着一股古朴苍凉的氛围——至于这氛围的来源,或许是来自于那些往来的行人们,和宽袍大袖的正常南陈人不同,宋州城里的行人都穿着很简单的衣服,举手投足之间,有粗犷凌厉的纹身从袖口和领口露出来,这让他们一看就不好惹。 甚至从物理意义上来说,这些人也是不好惹的,杜乘锋能感觉得到,这些纹身之人的实力已然远超常人,甚至都已经比得上一些普通的煞气入体了。 这可是整整一个城的煞气入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战纹,是主祭大人赐下来的。” 为首的兵丁看到杜乘锋脸上的疑惑,便随意解释了几句。 “只要绘上战纹,就能成为战士,这是主祭大人对于宋州人的赐福……什么?你问这种事情是怎么做到的?你话怎么那么多?” “这不是不知道吗?” 杜乘锋尴尬的笑了笑。 “不知道自然是要问问,毕竟我真没见过这个……只是画点图案就能让人变强,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吗?” “你废话真的很多。” 为首的兵丁脸上带着些厌烦。 “不过无所谓,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马上?” 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的确,他马上就知道了。 出了街巷,映入眼帘的是原本都督府的位置,只不过原本那座应该矗立在宋州城中的都督府,此刻已然被某种莫名的巨力整个碾平,成为了一片坚实的广场——而在广场中央,足有上百人正围在那里,他们手持着各色兵刃,前赴后继的向前冲去。 但他们还是被打飞了回来,或是胸口塌陷,或是头颅缺失,只看那副口吐鲜血的样子,俨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这对他们来说,却并非是结束。 这些濒死的人们被拖了下去,连带他们的兵刃一起,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些围在广场边上的人们便涌了过来,他们蘸着这些死者的鲜血,将那些纹路绘在身上,随后对着广场中央叩拜着,仿佛在膜拜着某种未知的鬼神。 “不是说,要见证他的强吗?” 同样被押过来的千人屠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两条腿都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怎么就杀人了呢?怎么就杀人了呢?” “杀人怎么了?你都杀了多少人了?” 几个兵丁嗤笑一声,紧接着便倒转矛杆,将千人屠和杜乘锋推进了广场之中。 “进去吧!主祭大人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不去!我不去!” 已然感受到那份强大威压的千人屠,此刻已经连理智都难以保持,他努力向外冲着,但赤手空拳的他终究还是被矛杆打了回来。 “壮士!你也帮忙啊!一块冲出去!他们这是要我们去死……壮士,你这是去干什么!你走反了!” “我去找死。” 一边向前走去,杜乘锋一边拔出了背上的大刀。 第二更送到,我先撤了,今天健康作息,大家明天见。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大家今天也早点休息,当健康人, (本章完) 第219章 向死而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大多数人都逃不脱对于死亡的恐惧,即便是那些自诩为强硬的人也是一样,或许他们能强硬一次两次,就像那个千人屠一样,在危急时刻,也能表现出一些敢于拼命的硬气——可一旦从死亡的阴影中活了下来,一旦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再让他们回去的话,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这甚至与什么心性什么意志之类的都无关,纯粹是趋利避害的人性本能,但凡有正常活下去的机会,谁会愿意去故意找死呢? 殷人愿意。 每一个殷人都愿意。 “呼……” 一拳打死一个敢于挥刀冲到自己面前的人,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吐出一口浊气。 鲜血与脑浆飞溅在它的脸上,这不禁让它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每一个殷人都是战士,也只能是战士,在那个蛮荒的时代,不战斗就只能去死,所以每个殷人都会从小就学习如何战斗,如何打斗,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杀死眼前一切还能活动的事物。 它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些东西被后人总结了起来,并且称之为“武艺”。 或许改头换面之后,这个名字听起来会顺耳一些,但在它看来,这种事根本没有什么改名的必要——反倒是改了名字之后,倒是让人们觉得,只要不学习这所谓的“武艺”,战斗就是与他们无关的东西。 但是,真的无关吗? 战斗从未远去,战斗贯穿着生命本身,放弃战斗的时候,才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候。 每个殷人都是战士,每一个殷人都曾面临过死亡,或许也有殷人曾选择过退缩,选择放弃战斗,但他们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这份选择,死无葬身之地——也正是因为这些一代代殷人们积攒出来的血泪经验,后来的殷人们才愈发意识到,那些与战斗和生命有关的,那些最为重要的东西。 战斗贯穿着生命本身,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战斗才行。 是,战斗或许可能会死,但不战斗的话一定会死。 当不再战斗的那一刻,也就是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所以,需要战斗。” 这样想着,它却探手摸了摸胸口那青铜钺刀上,被打出来的两道缺口。 在五谷之精的帮助之下,心中之鬼最终还是为它指引出了道路——又或者说,这本就是它应该早早发现的问题。 上一次认真战斗,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久到它自己都记不太清了。然而也正是因为脱离战斗太久,它才会出现阴沟翻船的情况——的确,它大可以说“我是在跟更加艰难的未知作战,对事物的钻研同样也是另一片战场”,又或者干脆甩锅给这具身体,毕竟这具身体也确实连它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 但是它不想找借口,被伤了就是被伤了。 身为殷人的它没必要找什么借口,毕竟蛮荒丛林里的毒蛇猛兽不会听它的解释,而那些想要杀死它的敌人们,那些想要打死它的对手们,更是不可能给它什么解释的机会。 “所以,要战斗。” 这样想着,它的拳头又轰碎了一个对手的头颅。 没有使用什么别的力量,也没有什么超凡的技术,它仅仅只是在生涩地操控着拳脚,这是最为基础,同样也是最为野蛮的搏杀。 也是最为原始,最接近本质的战斗。 在心中之鬼的指引下,在持续不断的战斗里,它仿佛再一次活了过来,甚至不止是它,就连昔日的那个蛮荒的环境,那个残酷的氛围,也再一次活了过来——然而就是这份在其他人眼中危险至极,甚至无法生存的环境,对它来说反倒是如鱼得水。 毕竟它原本就来自于这样的地方。 熟悉的环境让它尽情的舒展,就连这具临时找来的躯体也开始变得顺手起来——原本它还想过,要不要换一具更好一点的躯体,可现在看来,它能够附身在这个躯体之上,说不定正是冥冥之中的鬼神给它留下的最好安排。 的确,对于这具身体的不熟悉,让它受到了一些伤害,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伤害的出现,反而让它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弱点。 那就是,它太过依仗自己的力量。 那份强大的力量,让它距离死亡太远了,过于强大的力量甚至让它远离了战斗——或许能够让战斗在发生之前就停止,本身就是强大的象征,可不战斗的话,要怎么才能接近死亡呢? 死亡是最残酷的试炼,同样也是最为严苛的导师,死亡是一面镜子,在死亡的压迫之下,一切错误与疏忽都会变得无所遁形。 而这,便是它在接触了心中之鬼后,为自己谋划出来的仪式。 在苍天之下,在众生的见证下,以最为原始的方式破敌。 至于要打到什么时候,它没想过,不过这种事对它来说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反正战斗本身对它来说就是最大的娱乐,每天抽点时间过来打上一阵,这无疑是最有利于身心健康的运动了。 战斗是贯穿生命本身的事情,这种事情,不需要期限。 只是它的对手实在是有点差了,这些拎着兵刃的人们虽然看起来颇为唬人,但实际上却连战士都算不上,在它的眼中,这些人最多只能算是刚刚拿起了武器的猴子——当然,猴子拿起了武器,也确实是能给人造成一些麻烦的。可随着它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不断加深,这些猴子也逐渐变得没办法对它造成什么伤害了。 不过它却不是很着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 一把抓住迎面劈来的炽烈火刃,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满脸兴奋。 “这是鬼神的指引!是命运的安排!只要你还是一个战士,那我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五丈长的炽烈火刃瞬间散去,这让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握了个空。 紧接着,杜乘锋手中的双手战刀,便猛地刺向这身影的胸腹。 第一更送到,大家先看着。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20章 你的名字 对于这青铜钺刀能提前知道自己会来,杜乘锋倒是没感到多意外。 毕竟类似的感觉,他其实也有。只要他这边持续不断的打下去,那青铜钺刀也持续不断的打下去,那么,除非他们因为各种自己的问题,莫名其妙的战死在这场征途之中,不然总有一天,他们终究会在通往顶峰的路途之上,再一次对上彼此。 这不禁让杜乘锋想起了曾经,那还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面对那个叫纥奚青的男人时,他也不是没想过逃跑——但那个时候的他却也能感觉到,逃跑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他还没死,那纥奚青就总有捉到他的时候。 其实后来杜乘锋也曾想过,这会不会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若是当初他没有选择走上这条战斗的道路,而是选择了逃到更安全的南边安静的过日子,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最近,在使用殷人的祭礼尝试沟通了心中之鬼后,思路改变了的他却已然意识到了,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并非是什么冥冥中的感知,也不是什么命运鬼神之类的玄学,而是一种客观的必然。身份特殊的他即便出身不好,也不可能真的甘于平凡,而那纥奚青更是本来就身为不凡之辈,世界虽大,但只要他们还在不断向上攀登,那再一次对上彼此,也只是早晚而已。 就像现在这样。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青铜钺刀一定在等着他,而那青铜钺刀也很清楚,他一定会来。 即便彼此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约定,但他们就是知道。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感知到了冥冥之中的命运? 但是在他们自己看来,这只不过是认清了现实。 “听说你最近居然需要人见证?” 眼看着刺出去的炽烈火刃被轻松闪开,杜乘锋眉头微皱。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你已经没自信到这种地步了吗?” “神灵的诞生自然需要万民的见证,他们既然不想当战士,那当信徒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 眼看着那炽烈火刃竟然又瞬间熄灭,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也微微皱眉。 “另外不要总想着用垃圾话来干扰我的反应,这也是对实力不自信的体现……不过你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也确实算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 这样说着,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已然猛冲过来。 “报上名来,伱死了我会把你的名字刻在鼎上。” “你是真贱啊。” 面对着同样选择一边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偷袭的对手,杜乘锋在挥刀将其扫开之后,还是选择了报上真名。 如果换作以前的他,这种时候或许会选择随便找个仇人的名字来背锅,或者干脆用“你的父亲”之类的垃圾话来搪塞,可唯独这一次,杜乘锋却突然觉得,这种“来将通名”的行为,或许还真有其本身的意义。 就像这青铜钺刀说的那样,他至少应该知道,这个被他打死的对手,怎么称呼。 “我叫杜乘锋,你呢?” “武昭,记住这个名字,这会是杀你的……嗯?” 那胸口钉着钺刀的身影还没说完,原本准备再次冲来的身形却突然一滞。 只因为在它视线的死角处,原本平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钻出一柄无锋怪剑,剑尖架在半空,正等着它用胸口直接撞上去。 这不禁让它咬牙切齿。 “雕虫小技……” 一把打飞面前的无锋怪剑,它再一次飞身上前。 这不禁让杜乘锋为之侧目。 “居然没上当?” 这倒是在杜乘锋的预料之外,他本还以为这个自称武昭的怪物会本能的将那把剑抄起来——而在那之后,附着在这柄方正之剑上的,那个年轻时候的阮山涛,就会给这个武昭来个狠的,起码也能让这武昭混乱一段时间。 然而很可惜的是,武昭没有上这个当,他的对手表现出了相当的水准和素养,根本没有给他留下趁虚而入的破绽。 “看来在你眼里,我的水平没有多高。” 这一刻,武昭的重拳已然砸在了厚重的刀身之上。 “那就证明!你也不过如此!” 嘭—— 只听得一声脆响,原本坚硬厚实的双手战刀竟当场崩成两截! 然而在这一招建功之后,武昭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旗开得胜的喜悦,反倒是神色大变。 只因为,那柄飞出去的半截断刃,已然打着旋飞了回来。 “嗡——” 两道刺目的火柱划破长空,交错而过,带起一阵毛发烧焦的气息。 但是,也仅仅只有毛发烧焦的气息。 “跑得真快……” 看着已然闪身到不远处的武昭,杜乘锋的脸色也已然沉了下来。 持械对空手,还打成这个样子,足以见得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严格来说,这一次的战斗,他仍旧没能讨到什么便宜。 但这种情况他同样也早有预料了,毕竟他的实力真的没有什么提升,反倒是他的对手,那个自称武昭的青铜钺刀,在这几天的仪式之下,实力却已然有了明显的进步,对方对于这具躯体的掌握更为圆滑了,行动起来也更为迅捷了,或许跟对方之前说的一样,对方之前确实没有做到全力尽出。 不过,杜乘锋这边,也有着自己的办法。 那是他在沟通了心中之鬼后,所领悟到的,一些新招数。 “既然你跑得快,那试试这个怎么样?”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一招,原本平整的地面已然再次隆起——而就在那武昭准备再一次冲过来的时候,那些原本隆起的地面,竟在莫名力道的控制之下,被压成了一条条坚硬的柱子。 坚硬的泥土交错纵横,一时间竟构成了一片,包围网。 “你以为凭这种东西就能拦得住我?” 武昭不禁嗤笑一声,这种脆弱的牢笼,它甚至不用攻击,就能用身体直接撞破。 但马上,武昭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那片包围网之上,竟燃起了炽烈的火焰。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另外推一本书,《都星际时代了谁还谈恋爱啊》,朋友写的,出于尊重,我还没看,大伙有兴趣的话可以点进去看一下,有什么乐子和抽象地方记得回来跟我说一声,我会好好的取笑于他,也算是让生活多上几分乐趣。 (本章完) 第221章 碎钺 这已经不能再算是什么普通的战斗了。 那些围观的人们已然瞠目结舌,眼前的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由于一切发生的实在是过于迅速,他们的视线只能捕捉到漫天的拳影与火光——拳影他们还能理解,但火光,尤其是那铺天盖地的火网,他们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这已经不再是凡人的战斗,简直堪称神仙打架,那些超越现实的力量,真的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神仙法术? 人,真的能强到这种地步吗? “能,或许真的能。” 那些已经领受过战纹的,感受过那份神奇力量的人们,此刻都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不禁让他们心驰神往。 但他们也都清楚,现在的他们,是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比如,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像那位满身绘着纹身的主祭大人一样,突破这层火网的包围。 “啪嚓——” 燃起炽烈火焰的包围网竟被硬生生撞碎了,那是人类根本无法达到的速度,其冲撞的势头,更是如同攻城车一般猛烈——可即便撞破了这层包围网,双拳紧握的武昭仍旧面沉似水。 只因为,声音不对。 “嗡——” 被撞碎的捕网追了上来,那些原本松散的泥土已经在短暂的烧结之后变得坚硬,每一块燃着火焰的碎片都如同一片锋利的刀刃,那些破碎的边缘足以轻松撕开血肉。 而现在,武昭的身上,却没有任何防护。 “嗤——” 那些燃着火焰的碎片只是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武昭包围。 紧接着,便是疯狂旋转。 “答案是绞肉机。” 仰望着那片越来越高的火焰龙卷,杜乘锋手中的半截断刃也再一次扬了起来。 “走好。” 轰—— 炽烈的火刃再一次当头劈下。 但这必杀的一刀仍旧被挡了下来,那是火焰龙卷之中探出的左手,即便面临着数不清的坚硬碎片的撕扯,那条手臂却依旧毫发无伤——这甚至不是什么护体气劲,而是堪称快到极致的打击,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那个名为武昭的殷人竟爆发出了更为恐怖的战力,只凭一只空着的右手,便已经将那些燃着火焰的碎片全部打落在地。 “你以为凭借这种东西就能打败我吗?” 满是火焰的地面上,须发皆张的武昭简直如同魔神在世! “只是这种东西!” “当然不是。” 杜乘锋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杀人质呢?” “……嗯?” 武昭不禁一怔,这让它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它才看到,在刚刚那一套声势浩大的攻击之下,在那漫天火光的掩护之中,有半截刀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在了它的胸口。 紧接着,一刺一挑。 “噗——” 腥红的鲜血从那绘满纹身的胸膛中飚射而出。 连带着飞出的,是那柄已经有了两个缺口的青铜钺刀。 “所以说啊,走好。” 抬指一挥,早已蓄势待发的无锋之剑便划破长空,将那青铜钺刀当场打得粉碎。 虽然理论上来说,留下那柄青铜钺刀,能让杜乘锋得到完整的殷人知识传承,但出于安全考虑,杜乘锋还是选择了第一时间将这个危险的玩意人道毁灭——起码不能给这柄青铜钺刀再次附身他人的机会,不然刚才那一套连招就约等于白打了。 至于那些来自于殷人的传承,就算只磨碎片应该也是能拿到的,就算是拿不到,对杜乘锋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若是以前的话,他或许还会尝试去走一走这些殷人曾经走过的道路,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东西却只能拿来做些参考了。 他又不是殷人,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即便前路渺茫,甚至连方向都有些模糊,但他终究已经摸索到了,某些只属于他的东西。 “不过还是要先把人质救下来才行。” 这样想着,杜乘锋再次挥出了炽烈火刃。 烈焰构成的刀锋划过了远处那具躯体的胸口,炽烈的刀尖精准的划过了胸前那道还在飙血的伤痕——于是,在片刻的烧灼之后,烤肉的焦香便再一次飘了起来。 而那飚射的鲜血,却也被止住了。 “醒醒,醒醒。” 杜乘锋走上前去,拍了拍李家大郎的脸。 不再是武昭,而是李家大郎,在那柄青铜钺刀被剔除之后,这具躯体终于还是交还给了其原本的主人。 “我……” 恢复意识的李家大郎挣扎着坐了起来,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才一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很显然,不管是刚才的伤势,还是武昭对于这具躯体的过度使用,这都不是李家大郎能够承受的。 被这么使用却还没死,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了,已经都结束了,休息会吧。” 杜乘锋拍了拍李家大郎的肩膀,示意对方已经不用紧张了。 但李家大郎却仍旧一脸焦急,甚至不住的挠着头发。 “都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着李家大郎那披头散发的样子,杜乘锋再次出言安抚。 也对,突然就经历了这么一场事故,换谁都要被吓上几天,更何况这李家大郎本就不怎么强,突然遭了这么一道,会惊慌失措那也是自然。 “不是!我不是……” 披头散发的李家大郎一边咳嗽,一边继续挠着自己的脑袋。 “发簪,发簪……” “发簪?” 杜乘锋挠了挠头。 “那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应该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吧……等等?你说发簪?” 话还没说完,杜乘锋却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远处的半空中,一支精钢打造的细小发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飞向远方,迅捷如电。 只是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什……” 杜乘锋连忙探手招来一片落在地上的青铜残片,随后摸出磨刀石,尝试打磨。 这是第一次,尝试磨刀的他,没能得到任何反馈。 地上的青铜残片里,没有任何东西。 第一更送到,等一会有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22章 流水之势 于是,杜乘锋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宋州城。 不过与其说是接收,倒不如说是被架上去的。在那场战斗之后,宋州城的人们真的将他当成了神灵来崇拜——很显然,原本那场仪式应该是武昭给自己准备的,在打败一众强敌之后,见证了这一切的宋州人就会将其当作鬼神来崇拜,这或许是武昭最习惯的,又或者说殷人最习惯的统治方式。 可杜乘锋就不怎么习惯了,他只觉得这些人有些魔怔过头了。 “我也是人,我跟大家也没什么区别,我能做到的,大家也能做到。” 杜乘锋努力地解释着。 “你们懂我意思吗?” “懂你意思,主祭大人。” 面对着杜乘锋的解释,这些围观的宋州人纷纷点头。 他们当然懂了,毕竟之前那位主祭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只要本事足够,那就可以走上这条登神长阶,登临神位,若是本事不够,那就看着那些登临神位的人们慢慢学就行。循着太古的道路,他们会如同他们的祖先,也就是古时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殷人一样,越来越接近鬼神,越来越接近。 而那个最接近鬼神的人,自然能成为新的主祭。 至于现在的话,谁更接近鬼神,还用问吗? “我……算了。” 杜乘锋一拍脑袋,他就不擅长这种言辞方面的事情。 要是刘博伦在就好了,那个酒鬼才是会说话的,瘸子都能被那个酒鬼忽悠得扔了拐杖站起来,这才是适合应对这种场面的人选,他是真不擅长这个。 但杜乘锋没想到的是,那刘博伦,居然还真在宋州城。 “你怎么来的?” 在看到刘博伦的时候,杜乘锋的脑子甚至没转过来。 他明明记得对方应该是在沂州才对,怎么就跑到宋州来了? “被抓过来的。” 刘博伦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杜乘锋。 “不过伱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也就是说……打死了?” “没,给他跑了。” 将那包青铜残片拿出来放在桌上,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能够打赢这场战斗,本就已经相对吃力了,也就是靠着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那个叫武昭的殷人明显托大,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当然,战略与战术同样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场胜利还是没什么水分的。可杜乘锋唯一没想到的是,那殷人武昭,居然早就准备好了另一套应对他的办法。 那就是,意识转移。 在他过来之前,那殷人武昭早已学习了如何锻造钢铁兵刃,而在学会了使用新的材料之后,那殷人武昭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新的载体上——虽然那只是一根短小的发簪,甚至都不能算作兵刃,但对于武昭来说,它需要的也并非是什么能够砍杀的武器。 作为武器来说,或许确实存在越大越好,但是对于意识的载体来说在,自然是越小才越好,越容易隐藏才越方便。 就像之前那场战斗中,即便杜乘锋也没有发现,那李家大郎披头散发的时候,就是那武昭选择逃跑撤离的时刻。 “还真是……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就一阵叹气,亏着他还在为自己用障眼法打赢了武昭而沾沾自喜,结果回头自己就也吃了这么一手。 能够与他作战,甚至硬实力都比他强的敌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傻子。 他这边还在说那武昭因为实力过强,从而大意疏忽,眼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总之,算是被上了一课。” 揉了揉脸,杜乘锋终究还是摆正了心态。 短暂的失败不算什么,就像那武昭一时打不过,就知道撤退离开重整旗鼓一样,他自然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性子——更何况这一场严格来说还是他打赢了,打赢了为什么要垂头丧气? 或许输赢其实没那么重要,不论输赢都是经验,而这些宝贵的经验,也必可活用在下一次。 “你……变了。” 刘博伦上下打量着杜乘锋,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确实是变了,当然这不是指身高和体型,而是指那种与人接触之时的感觉。 虽然分隔的时间也不算多长,但此刻的刘博伦却能明显感觉到,眼前的杜乘锋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踏实了——如果说以前的杜乘锋是一团燃烧的火,那么现在的杜乘锋给人的感觉就更像是流淌的水。 火会燃尽,也会熄灭,但是水不会。 即便会因冬天的寒冷而封冻,但只要春日的暖阳再次洒下,那坚硬的寒冰,还是会再一次变成涓涓细流。 “所以你最近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刘博伦不禁有些好奇了,本就喜好玄学的他对于杜乘锋这种悟道一般的改变非常感兴趣。 对于自己人,杜乘锋自然也没什么藏私的意思,干脆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听得刘博伦直皱眉头。 “你这日子过得真……水啊。” 思前想后之下,刘博伦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形容词。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杜乘锋这种流水账一般的叙述——大概就是“我今天到了这个地方,把谁给砍了,又追着敌人到了另一个地方,然后开始种地”之类的,这种清汤寡水的日子也能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我觉得还好,毕竟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杜乘锋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 “清汤寡水才是生活,才是过日子,水能流起来,日子才能继续下去……不过你这个倒是提醒我了。” 这样说着,突然来了灵感的杜乘锋干脆便尝试开始调动煞气。 是了,经过刘博伦的提醒,他终于意识到,煞气这种东西,到底最像是什么了。 这种流淌在四肢百骸的力量,与其说是气,分明更像是水。 那么,水能被转化成力量吗? 能,一定能。 或许对于这个世界中的人来说,水的力量是相对模糊的,能够将水的力量理解到波浪和漩涡的程度,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但是对于杜乘锋来说,他却还知道,水,又或者说液体的另一种用法。 第二更送到,我去眯一会。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自己都觉得这半个月写的有点太水了,好在终于还是从水里得到了新的启发。 (本章完) 第223章 液压 “终于完成了。” 远在李家村的俞老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一刻的他几乎要累得瘫倒在地上。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伴随着最后一锄头的落下,他期盼已久的水终于从河道漫入了渠中,而他家租用的田地,包括那片已经被平整出来的山头废墟,也终于都变成了水浇地。 虽然还算不到上好,但这仍旧是水浇地,是丰产的象征,也是他对于未来的希望。 “再多来点,再多来点吧。” 坐在地上的俞老二看着那已经漫到渠中的水,只希望那河水再来些,再多来些。 然而,河水终究还是停在了那里。 河水确实进入了水渠没错,但也只是停在了半腰的位置,至于再远的地方,这河水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过去了。 “这……” 俞老二急的满头大汗。 但那渠中的河水,终究还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其实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数的,就算那座山已然被整个轰平,开成了田地,其地势相较于旁边的河流仍旧高了一些——众所周知,水往低处流。就算他这边开了水渠出来,本就在低处的河水,又怎么可能往高处走呢? 只是他多少还是存了点侥幸的想法,觉得这河水万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低呢?但凡有那么一点机会,这个水是不是就能正常的引过来。 可事实却证明了,他的担心是对的。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俞老二仍旧不死心。 若是以前的话,见到这种情况,他或许就直接认了,毕竟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就算他不死心也一样做不到——可是前不久他却亲眼看到了,有人能够做出那种完全做不到的事情,而这山头开出来的田地更是这份能力的铁证。 总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连山都能被搬走,那水,难道就不能往高处流了吗? “若是那个壮士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吧。” 俞老二不禁想起那个叫杜乘锋的壮士来。 若是杜乘锋在的话,他会怎么办呢? —————————— “如果将煞气比作水的话,那众所周知,水往低处流。” 获得了灵感的杜乘锋正在努力向刘博伦解释自己的设想,这也是他整理思路的方式。 若是这思路能够说服他人,那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既然理论上都能通过了,那实践起来也会减少很多失误——但很显然,刘博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想法,面对着他的认真讲述,刘博伦的表情反而愈发地疑惑了。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刘博伦的脸色认真了起来。 “之前的战斗里被打到了?” “我……算了。” 眼见得说服不成,杜乘锋也只能放弃了解释。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面对刘博伦的质疑,他也只能用实际成果来说话了。 其实煞气和水之间仍旧有着一些不同的地方,最显著的不同,就是外放煞气不会受到什么重力的影响。水泼不了多远就会洒在地上,但外放的煞气却只会因为掌控力不够而失去力道——但这反而意味着,这是一种比水更好用的力量。 就像杜乘锋现在正在做的这样。 “嘿!” 伴随着一声低吼,杜乘锋整个人的身形瞬间紧绷。 这不禁让刘博伦一阵侧目。 “怎么了?” 刘博伦上下打量着杜乘锋。 “你这个表情……是在憋着什么东西吗?” “你别着急,我在憋个大的……哎伱跑什么啊。” 眼看刘博伦居然扭头就走,杜乘锋登时就急眼了。 “不是你想的那种大的,快回来,我给你看个厉害的。” “什么厉害的?” 刘博伦颇不情愿的回过头来,却只听见轰的一声爆响。 紧接着,杜乘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嗯?” 刘博伦连忙四下扫视起来,他根本没看清杜乘锋刚刚是往哪边跑。 还是说…… “看上面!” 半空中的杜乘锋不禁哈哈大笑。 “想不到吧!” “你这……” 刘博伦瞠目结舌,这个他真没想到。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杜乘锋做到这一切的原理,好像没那么复杂。 众所周知,只要做到煞气外放,就能能够用煞气增幅自己的招式,甚至打出强力的煞气攻击,而那些动辄飞出去好远的刀气剑气,就是其中的代表——而杜乘锋眼下正在做的,无非是将原本横着飞出去的煞气攻击,改成了打在地面上。 就像手撑着地面能把自己顶起来一样,用煞气轰击地面,自然也能让自己飞起来。 这甚至不能算是有什么技术难度的东西,大多数人做不到纯粹是因为灯下黑没想到,但如果真正要做的话,别说杜乘锋了,换成任何一个煞气外放过来,恐怕都能做到。 这不禁让刘博伦一阵恍惚。 原来之前那个把他吓到的飞天遁地,居然如此的简单,甚至随便来个煞气外放,都能飞上天去。 这简直…… “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飞在半空中的杜乘锋摇了摇头。 “你刚才难道就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刘博伦被问住了。 他仅仅只是见识广而已,又不是真正的战士,让他聊天或许还可以,可真让他去分辨对于煞气的应用方法,那对于连人都没杀过的他来说就有点太过分了。 主要是他也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这不就是简单的煞气外放吗?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决定演示一下。 随后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地面。 “然后呢?” 刘博伦愈发地迷惑了。 “你在憋什么?” “你试过,把水压到一起吗?” 杜乘锋的脸色愈发僵硬起来。 “就是这样,把那个液体一样的东西,压到一起,再压,然后再压,直到压不下去的时候……” 嘭!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爆鸣之声,地面之上竟骤然炸出一个孔洞。 紧接着,在杜乘锋的手指之下,地面上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20903121906533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24章 反差 曾经的杜乘锋也曾想过,煞气若是作为武器的话,能有什么用法? 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用法,大家最常见的办法就是把煞气轰出去,砸到对手的脸上,又或者是凭借煞气带来的劲风,从而做到攻防一体——以前的杜乘锋也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毕竟大家都这么干。 在这个阶段里,提升煞气的总量就变成了关键,若是泼不过别人,那只会是因为自己的煞气还不够多。只要量够大,那总是能泼赢的,这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想法。 然而,煞气真的只能这样用吗? 显然不是。 起码对于杜乘锋来说不是,只是将煞气像水一样泼出去,那跟猴子扔石头也没有什么区别——既然他都已经能够将石头拼成挖斗,从而用来开垦山头了,那么同样被猴子当成石头的煞气,也一样能拿来干点别的。 比如,构建成一些杜乘锋记忆里用得上的东西。 液压机械的结构,杜乘锋不是很了解,但其原理他至少还是知道的——将液体压缩之后,所产生的那份强大的劲道,远非普通的泼水能比得了的。并且更为关键的是,这份劲道的大小,还是杜乘锋能控制的,他只需要把控好煞气的输出就行。 而现在,展现给刘博伦看的,就是最为粗浅的应用方式。 “飞起来的办法,我取名为煞气喷射。” 杜乘锋果断地为自己的创意命名。 “刚才那一指,我决定叫它高压煞刀,怎么样,很形象吧?” “……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多读一些书?” 刘博伦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多读读书,提升一些文采,说不定你能想出一些更好的名字。” 然而这份劝告终究没什么意义,杜乘锋在命名方面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坚持——用杜乘锋的话来说,他才是第一作者,才是这个招式的创始人,他觉得名字简单直白,那后面的人就都要跟着他一起念。 如此霸道不讲理的思路,颇有几分昔日楚人的风采。 于是刘博伦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便将之前那怪物飞天遁地的事情,告诉了杜乘锋。 “你都跟那怪物打过了,那伱应该也见到了吧?那个怪物飞起来的样子,跟你飞起来的样子……不是,你这不会是抄的吧?” “我……” 杜乘锋呆愣半晌,哑口无言。 刚刚创造出新招式的快乐已然烟消云散,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辛苦创造出来的招式居然已经有人用了——好吧,他的确见过那青铜钺刀,又或者说殷人武昭飞在半空中的样子,但他可以确信,自己这套东西真的是自主研发出来的。 可就算他自主研发的东西和那殷人武昭的办法是两码事,但表现形式终究是一样的。眼下刘博伦说他抄了,他却连半点辩驳的方法都找不到。 除非他把那殷人武昭再捉住一次,当面验证一下自己的技术。 “所以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眼见得杜乘锋终于哑火,不再提什么煞气和液压之类的奇怪话语了,刘博伦也终于说回了正题。 “几百年前的大陈太祖,几百年前的楚人后裔,几千年前的殷人遗民……这些老东西怎么都冒出来了?” 说到这里,刘博伦就一阵感叹。 “总觉得跟这些老东西比起来,草原人南下都已经能算是小事了。” “他们也可以不南下。”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声。 “我过去找他们的可汗聊聊就是了。” 是了,如今的他已然得到了远超从前的实力,这也自然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在这个已经疯了的世界里,在这个个人武力能够攀升到极致的世界里,什么大军,什么朝堂,这些玩意根本不重要。 或许在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不管是草原大军还是南陈朝堂,都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门槛,但在他真正掌握并且验证了力量之后,他却已经清楚的明白了,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轨迹。 就像现在,若是他不想让草原人南下,大可直接去跟草原可汗做过一场,又或者学那无名巨人,直接把草原人的大军都屠了,花点时间杀个爽的。至于那南陈朝廷,若是他觉得对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同样也可以只身一人杀过去,再次给这南陈换个皇帝。 所谓强者的强,本质是强迫的强。 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强迫任何人遵循自己的意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强者了。 “所以需要我过去一趟吗?” “倒也用不着,草原人也还没南下。” 刘博伦也被传染的挠了挠头,他还不太适应杜乘锋眼下的改变。 毕竟他这边对于杜乘锋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那种大伙都被人撵着走的时候,不管是被草原人,还是被那大陈朝廷……天下的确很大,但却没有他们这些流民的容身之处,这悲惨的境遇曾让刘博伦在深夜不知喝了多少次闷酒。 可现在,杜乘锋却突然再一次冒出来了,并且声称自己已经成长成了真正的强者,大伙终于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了。 如此巨大的反差,刘博伦一时间竟有些迷惘。 “别想那么多,日子已经好起来了。” 杜乘锋拍着刘博伦的肩膀,自己也有些唏嘘。 他是能理解刘博伦的,毕竟之前的他也有过类似的迷惘,突然就成为强者了,忽然就找不到什么对手了,这让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再打拼一阵才能活命的他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不过好在,他已经经历过这个阶段了,毕竟拥有力量,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总之,不用等以后了,现在我们就能好好生活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揽住了刘博伦的肩膀。 “一会我找人拿张地图过来,大伙想要去哪生活,就点哪里……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什么生存问题了,这次没人能撵着咱们跑了。” “这……” 刘博伦感觉,自己此刻应该是欣喜的。 可在他的心中,那个满身凌厉花纹的殷人身影,仍旧挥之不去。 第二更送到,我去眯一会,大家也早点睡。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觉最近精神不太行,或许该恢复抡大锤了。 (本章完) 第225章 失败是成功之母 对于自身的失败,殷人武昭早有准备。 作为一个成熟的战士,武昭从来都不会迷信自身所掌握的那些战力,毕竟就像身为后人的它能够超越它的导师,也就是那个殷人司祭一样,后世的人能超越它也算是预料之中的必然——就像当年被视为顶尖材料的青铜,也比不过如今的钢铁一样,后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如前人呢? 所以在暂时安定下来之后,它第一时间的选择,便是更换一件钢铁兵刃,来作为自己的载体。 成熟的战士从来都不是莽撞狂放的,身经百战反而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谨慎,又或者说,想要做到这所谓的身经百战,需要的反而不是什么强横的力量。 而是提前考虑到,在失败之后,自己要怎么活下来。 这甚至不能算什么失败,起码在武昭眼里这算不上什么失败。毕竟在那个蛮荒的年代,打不过那些残忍的凶兽,又或者打不过那些强横的敌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没分生死,那就没定输赢,打不过就回去休整,整理信息,理解对手,这才是一个战士会做的事情。 毕竟只有理解了自己的敌人,下一次才能有机会杀死敌人。 而现在,殷人武昭已然对于它的敌人,乃至于如今的整个世界,有了一些更为深入的了解。 和昔日那个野蛮荒凉的时代不同,如今这个时代资源更为丰富,人们也更为文明——当然,这个文明它还说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相比起它活跃的那个时代,眼下的人们肉眼可见的软弱了许多,但起码在资源上,那是真的丰富。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酒,在它活跃的那个年代,五谷之精是极为珍稀的东西,毕竟酿造这玩意需要大量的粮食,而粮食这种东西的产量却过于感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量饮酒被视作奢侈至极的行为,只因为这东西本身就是产量稀少的,只有粮食剩余的时候才会有酒被酿出来。 反观如今,就算那些战士都不是的平头百姓,都能花点钱去沽几两酒来解馋了。 “虽然有点差了,但这终究是酒。” 宋州城外的一处驿站中,一个不起眼的江湖刀客正一边喝着便宜酒,一边调整着头顶的精钢发簪。 在精钢发簪终于彻底隐藏到发髻之中后,附在这个江户刀客身上的武昭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于一个成熟的战士来说,身形隐匿也是必须要学习的技法之一,进可以发起偷袭,抢占先手,退也可以悄声接近,打探情报——当然,最重要的是,合适的伪装能够带来暂时的安全,而这也正是眼下它急需的。 它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路,消化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感受。 “首先,想要像以前一样,随便玩一圈再躺回去,恐怕有点困难了。” 啜饮着便宜酒的武昭微微皱眉。 在舍弃了身体,成为了兵解仙之后,它也曾醒转过几次,不过每次它都是玩到没意思就继续躺回去了——对于它这种强者来说,世界本身也只能算是一个巨大的游乐之所了,毕竟手握着那么强悍的力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它办不到的事情。 可现在的话,阻碍出现了。 很显然,和以前的几次醒转不同,这一次醒转之后,它遇到了一些能被称之为障碍的东西。即便掌握着如此强横的力量,但它仍旧还是打输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强敌,起码之前几次醒转的时候,它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不过这对它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有强度才有挑战性,有挑战性才能带来成就感,虽然眼下的它确实是输了没错,但这反而更让它多了几分征服的欲望。 是了,这不正是它选择成为兵解仙的目的吗? 正是因为在它的那个时代,它已经找不到什么对手,所以它才会放弃身躯,从而让自己能够在后世醒来——而现在,这一次,它终于遇到了一点最起码的困难,遇到了一点对它来说,能称得上强度的东西。 “果然,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想到这里,武昭甚至觉得杯子里的便宜酒,喝着都变得更有滋味了。 不过想完了好事之后,就要想坏事了,有些后世的事情,也该拿出来思考一下了——比如,它明明记得,兵解仙的办法他从来都没有藏私,这份技术应该是传下去了才对,那些后来的殷人强者们,应该都能够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兵刃之上,而这也是兵解仙这套技术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殷人强者们永续下去的法门。 可为什么几次醒转,它都未曾见过其他殷人同族? 这不正常,完全不正常,要知道它原本还打算让这些后世的强者给自己上上强度来着——事实上这也是它将兵解仙的办法传下去的另一重目的,也就是让后世的殷人强者也能来作为它的对手。 可现在的话…… 根本没有新的殷人出现。 原本它还以为,那个叫杜乘锋的战士应该也是昔日的殷人,但现在它却已经明白了,这完全是两码事。并且从民间流传的那些历史故事来看,昔日的殷人王朝,居然覆灭了。 这就是更不可能的事情了,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了?” 正在和武昭聊天的陌生酒客不乐意了。 “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了,人们都知道那殷人荒淫无道,知道酒池肉林这个词吧?说的就是殷人末代君王做出来的事情……这么昏庸的人,被推翻不是很正常?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武昭仍旧摇着头,甚至眉头都已经皱了起来。 的确,放到普通人的语境中,昏庸的君王被新的君王战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对于殷人来说……这却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只因为,每一个殷人,都是战士。 并非是如今这些只是拿起武器的兵丁,而是像它一样的,掌握着力量的战士。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26章 曾经的历史 殷人是一个颇为复杂的团体。 和如今这些以地域或者血统来划分派别的王朝和宗族完全不同,殷人只崇尚力量本身,所谓的殷人与其说是一个族群,倒不如说是一个由战士组成的武装集团——每一个殷人都是战士,不是士兵而是战士,他们不需要什么阵型和指挥,他们自己就能独挡一面。 又或者说,他们自己,就能屠光一地。 殷人的社会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能够作战的战士,掌握着力量的他们享受着整个族群的供养,另一种则是被战士们征服的奴隶,这些无法作战的奴隶负责供养整个族群。也正是因为这些奴隶们的劳作,战士们才能彻底脱产,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对于战斗的习练当中,这也让殷人的战士们远比其他族群更强大。 而在强大之后,便是征服。 身为强者的殷人们掠夺一切,而他们所掠夺来的一切又反过来令他们更强,如此往复下去,殷人的强横甚至已经达到了那个时代的极致——起码在武昭那个年代是这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族群能够打得过殷人。 毕竟在它的导师,也就是那个强壮的司祭还在的时候,殷人就已经无敌于天下了,只需要四五个殷人战士出动,就可以毁灭一整个族群。而到了它活跃的时代,强悍的殷人战士们甚至都不再需要什么援助了,这些恐怖的战士们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屠城灭邦,他们对于那些小族群来说简直就是移动的天灾。 所以说,这么强悍的殷人,又怎么会覆灭呢? “是外敌?不可能啊?” 武昭想了想之后,自己却先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什么外敌,毕竟殷人的风气摆在这里,若是真的有能够威胁到殷人的外敌,殷人们怕不是要欣喜欲狂——毕竟有了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外敌,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了继续变强的机会,那些殷人强者们早就巴不得给自己上点强度了,又怎么可能会担心什么外敌? 他们只会担心外敌不来,毕竟外敌不来的话,他们就只能靠互相殴打来排解寂寞了。 “那就是……内斗?也不像啊。” 想到这里,武昭愈发地迷惑了。 殷人不是没有过内斗,毕竟大家都是战士,脾气也比较冲,甚至来说,就算不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只是平日里的正常对练,偶尔打死个人也不算是稀罕事——可就算是战士们出现了内斗,一批殷人战士死于非命,但新上位的那批战士,终究还是殷人。 所以这种事情真的没什么所谓,换来换去都是殷人战士,自然谈不上什么覆灭这一说。 “然后的话,就是这些后世的说法。” 武昭眯起了眼睛。 按照如今这后世的说法,昔日推翻了殷人统治的,是殷人治下的一个诸侯国,那个以“姬”为国号的族群出兵讨伐昏庸无道的殷人君王,而殷人君王也组织起了奴隶大军…… “这就更是胡扯了。” 武昭的眉头皱了起来。 殷人是战士的族群,一个战士能够屠灭不知多少奴隶,他们吃饱了撑得,才会将一点战力都没有的奴隶组织起来编练成军——至于那所谓的诸侯国,在殷人的观念里更是不可能存在,毕竟殷人的社会里只有两种人,一种叫战士,一种叫奴隶。 当奴隶真的掌握了战力的时候,自然也就成为了战士,成为了殷人的一员,而不是殷人的话,那自然就是奴隶,是没有力量的人。 一群没有力量的奴隶,反而战胜了手握力量的战士,这种事怎么可能? 他们拿什么去和战士斗?用他们那半点力量都没有的性命吗? 如果是普通人之间,拼上性命或许还能做到一换一,但普通人面对真正的战士,那就算拼上性命也毫无意义,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甚至比蚂蚁和大象的区别还要巨大,那份天渊之别,根本就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并且,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对于殷人来说,就不存在君王这种东西。 所谓君王,是后世才有的说法,是那些所谓王朝之中的血亲传承,也就是所谓的一代传一代——但对于殷人来说却不是这样,殷人是纯粹的战士集团,只有成为战士的人才能被称为殷人,除此之外,即便是那些殷人的后裔,若是不能成为战士,那也不能被算作殷人。 当然,正所谓蛇无头不行,作为战士集团的殷人也有着自己的首领,那往往是族群中最为强大的那个,是战士中的战士,因为那一身堪比鬼神的伟力,这些强者会被看作距离鬼神最近的人,他们会被尊为司祭,执掌族群的祭祀与战争,使用他们那份靠近鬼神的力量,来帮助其他战士与鬼神进行沟通。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殷人的首领,实力是最为关键的东西,若是无法拥有那份堪比鬼神的实力,那也就不可能得到战士们的承认。 好吧,就算因为记录问题,后世将这些强悍的司祭们当作君王来记录,可如此强悍的君王,又怎么可能被推翻呢? 这可是战士中的战士,是距离鬼神最近的人。 “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武昭有些困惑,他休眠的时间或许有些太长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就是了,万一真有那种能够将殷人整个覆灭的强者存在,对于它来说反倒是意味着一个新的敌手——对于它这样的强者来说,能够有比它更强的敌人,无疑是最好的事情了。 当然,在与那未知的敌人交战之前,它要先打赢杜乘锋。 这也算是它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第一步。 “不过动手之前还是得先恢复一下才行,至少要吃点东西补一补……咦?” 也就是这个时候,武昭抬起了头。 “这不是烧鸡吗?” 遥望着不远处那飞在半空之中的灰黑凤凰,武昭不禁笑了起来。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我今天过秤,体重超标,真不敢熬夜了,大家明天见。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这几天把锻炼恢复一下吧,身体好了也更有精力去琢磨剧情。 (本章完) 第227章 化刃 灰黑凤凰眼下很急,非常急。 至于着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钉在它胸口的那柄虚影之剑。原本它还以为,这柄剑在杜乘锋走远之后,就会直接消失掉——毕竟一路上追杀的时候它也已经看到了,每次杜乘锋将剑掷出来,若是被它给躲过去,那柄剑就会在飞远之后凭空消失,转而重新回到杜乘锋的手中。 所以为什么这一次,这柄虚影之剑,就不回去了呢? 明明杜乘锋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这柄虚影之剑却仍旧钉在它的胸口,剑刃上传来的刻骨恨意,竟让已经羽化登仙的它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思想是杀不死的,它一直以来都在这样喊叫着。 但是,真的杀不死吗? 或许死亡对于如今的它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只因为那柄钉在胸口的虚影之剑,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它,那份刻骨的恨意,已然从锋锐的剑刃上溢了出来——但这柄剑却不是那么急着杀死它,反而在缓慢地折磨着它,将那份痛苦钉入它心中,钉入它的意识深处。 痛,太痛了。 实在是太痛了。 若它还是活人的时候,这份痛彻心扉的剧痛怕是已经足以让它当场横死了,可眼下它已然褪去了凡躯,这反而让它连死都做不到,那份痛楚是如此的剧烈,甚至让它连展翅高飞都无法做到,那漫长的生命,这一刻却已经变成了永恒的折磨。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只大手将它从半空中薅了下来。 “你是?” 强忍着那份剧烈的痛楚,灰黑凤凰抬头打量着面前的身影。 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刀客,它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小人物——可问题是,这种小人物,又怎么可能有本事将它从半空中捉下来? 更何况这熟悉的感觉…… “是你?” 这一刻,灰黑凤凰依稀从面前那张陌生的面孔上,看到了一张青铜铸就的丑脸。 只是这一次,它却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杀了我罢。” 灰黑凤凰直接瘫了下去,却是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动手罢,至少给我来个痛快的。” “那不能。” 单手拎着灰黑凤凰,殷人武昭却只是摇头。 “伱能把自己锻炼到这种地步,起码有了成为食粮的资格……你既然有用处,我又怎么会杀你呢?” 这样说着,武昭却又将灰黑火凤的一条腿撕了下来。 灰黑火凤觉得自己应该是惊恐的,可眼下它却连惊恐的心情都没有了。剧痛折磨着它的意识,撕裂着它的意志,这让它连思考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直到那只大手,按在它胸前的剑柄上。 “更何况你还带了好东西过来……极致的憎恨吗?” 殷人武昭攥着剑柄,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但马上,殷人武昭却摇了摇头。 “不好,不好,这份憎恨的指向性实在是太明确了,反而不太好。” “……什么意思?” 灰黑凤凰艰难的开口了,稍微舒适了一些的它甚至有余力去思考了。 “什么指向性?” “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剑应该是你的某个仇人所化。” 一边吃着灰黑火凤的腿,殷人武昭一边侃侃而谈。 “他把自己最后的憎恨化成了这把剑,这把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报复你,只要是针对你的时候,这把剑就会无比的锋利,无比的强悍……不过这把剑也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会全力尽出,应对别人的话,这把剑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 “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灰黑火凤惊愕地抬起头,它没想到面前这怪物看起来居然好像真的很懂。 “能不能帮我把这把剑拔出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给您牵马坠蹬,服侍您吃喝拉撒……对了!吃!您随便吃!我这还有翅膀您要吗?只要您能帮我把剑拔出来……” “确实是能。” 在灰黑凤凰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殷人武昭点了点头。 “但是我为什么要拔?” “什……” 灰黑凤凰直接噎在了原地。 “这这这……拔了剑难道不好吗?我愿意给您做事啊!您只需要把剑拔出来,我就……” “你觉得我需要这个吗?” 殷人武昭看着灰黑凤凰的眼睛。 “仔细想想,我比你强,你能做的所有事情,我自己都能做……不过我倒是确实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您说,您说。” 灰黑火凤连忙挤出一个谄媚的表情。 “您说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去……” “我需要你痛苦。” “……啊?” 灰黑火凤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当它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它却发现,面前这个强悍的怪物,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现在的你太差了。” 上下打量了灰黑凤凰几眼,殷人武昭摇了摇头。 “意志不坚,思想不纯,空有一身力量,却活的像个鼠辈……这样的你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你还需要更痛苦才行。” 这样说着,殷人武昭拧转着手中的剑柄。 而灰黑凤凰的脸色,也因这更为刻骨的剧痛而扭曲起来。 “对,就是这样,你还要更痛苦才行……一直以来你活的都很顺利吧?没有真正面对过什么风浪对吗?所以你才会是这个样子,才会是这副软弱的模样。” 虚影之剑在灰黑火凤的体内拧转着,几乎要撕裂它的心肝脾肺。 “所以你还需要痛苦,更多的痛苦,这些痛苦会让你更加坚定,会让你更加纯粹……对,就是这样,感受到了吗?开始憎恨了吗?”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楚之下,灰黑凤凰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它只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它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是它遇到这一切,明明一路走来,它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明明它也曾俾睨天下的强者……为什么它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好,你终于开始变得有用了。” 这样说着,殷人武昭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手中的灰黑火凤。 就像看着一柄稀世利刃。 第一更送到,下一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28章 活人铸兵 宋州城中,杜乘锋还在努力尝试着打磨那些青铜碎片。 主要是他也没什么别的事干,刘博伦那边说是要走,但是还准备收拾一下酒坊那边的首尾——简单来说,就是舍不得刚酿好的新酒。再加上身为流民的大伙以后住在哪里,也是刘博伦这个聪明人需要考虑的,因此刘博伦这两天日程有点满。 反倒是杜乘锋这边在打败了敌人之后,整个人直接闲了下来,面对着久违的闲暇时光,他甚至有点不太能适应。 所以也就只能找点事情来做了,比如久违的磨一下刀。 手中的这些青铜碎片,还是那青铜钺刀留下来的,虽然他已经试过了,把这些青铜碎片拿来打磨的话,什么东西也感受不到,但贪图殷人知识的杜乘锋多少还是有点不死心,还想要再试试能不能摸到奖。 单独的碎片上磨不出东西,那么拼凑起来之后呢? 要知道他手里可是还有两块碎片的,加上他手中那两块之前打出来的碎片,眼下的他却是已经能够拼成一柄完整的青铜钺刀了。 一柄完整的青铜钺刀,总能带给他一点东西了吧? “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这样想着,杜乘锋将这柄已经凑活粘在一起的青铜钺刀,放在了磨刀石上。 老旧的刃口上残留的暗痕,那是昔日的鲜血留下的花纹。 这一次,杜乘锋居然真的,感受到了什么。 那是这柄青铜钺刀刚刚被铸造的时候,滚烫的金属汁液在大釜翻滚涌动着,这是青铜钺刀原本的材料,它马上就要被倒入范具之中,凝聚成型。 但是,还不够。 “还不够。” 杜乘锋依稀听到了一个声音,话语间带着些许的不满。 “太少了!再多来一些!” 什么太少了?是材料的配比吗? 杜乘锋不禁集中了注意力,他意识到这恐怕是昔日殷人铸造兵刃的办法,虽然与他熟悉的,也就是如今的锻造之法有点区别,但应该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可就在下一刻,杜乘锋却感受到了,血腥气。 上百个奴隶被押了过来,锋锐的利刃割开了他们的脖子,他们的血液全都撒在了这座大釜之中,紧接着,还没有彻底断气的他们便被推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滚烫的大釜之中化为飞灰。 而在这一百具具血肉之躯彻底被焚毁之后,本就滚烫的大釜便愈发地灼热起来,那些澄亮的金属汁液所泛起的光亮,也带上了几分妖异的色彩。 “不够!还不够!”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把主料推上来!” 有被五花大绑的奴隶被推了上来,那结实的身躯明显比其他奴隶更加强壮。 即便隔着有一段距离,杜乘锋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坚定的意志,和旺盛的斗志——以杜乘锋如今的眼里,几乎瞬间就已经判断出,若是给这个人一段成长的时间,这个人恐怕很快就能变成足以坐镇一方的强者。 而接下来,杜乘锋听到的话语,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身为奴隶,居然组织人手妄图反叛……你可知罪?” “呸!我是昊人!不是你们的奴隶!” 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身影即便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刀锋,仍旧表现出了顽强的勇气。 “你们毁灭了我们的家园,杀光了我们的族人……现在还有脸问我知不知罪?我没有罪!我就要杀了伱们!” “无所谓,你认不认罪其实不重要。” 那个声音再一次开口了。 “你只需要继续保持这份坚定就可以了……不对,现在的你还不够狠,也不够恨。” 这样说着,那个声音却顿了一顿。 紧接着,便有女人和孩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别碰他们!有种冲着我来!” 在听到惨叫声之后,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身影顿时激动起来,只看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只看那副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的劲力,这一刻,这个人的憎恨分明已经达到了极致。 也就是这一刹那,这个身影,被推入了大釜之中。 滚烫的金属汁液瞬间便将其吞没,只留下一缕青烟。 但就在这这一刻,杜乘锋却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这些金属汁液之中。 紧接着,这些金属汁液便被倒入了范具当中,滚烫的金属汁液逐渐凝固冷却,而在这个过程中,有鲜血不断地浇下,加速着冷却的进程,同时也在为这些金属汁液,继续注入着某种东西。 而在彻底冷却之后,范具便被敲开。 里面那狰狞丑陋的青铜钺刀,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伴随着打磨,青铜钺刀逐渐显露出了其本来的颜色,那是金光闪闪的华贵色彩,带着动人心魄的妖异——毫无疑问,这是一柄凶煞刀兵,即便还没有开始杀戮任何人,但它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为了一柄凶煞刀兵。 毕竟在铸造这柄兵刃的过程中,就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 大釜中还残留着许多金属汁液,但却没有继续再铸就什么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为了催生这柄青铜钺刀的诞生。 “因为再继续铸下去,也没意义了。” 这一刻,杜乘锋依稀感知到了,整套铸造的运作机理。 以一个强悍的意志为主轴,辅以诸多煞气作为奠基,那整整一釜的金属汁液,其全部的精华,都已经集中到了这柄青铜钺刀之上。 而这柄青铜钺刀最大的作用则是…… 分割肉类。 是了,即便是割肉刀,也是凶煞兵刃,这便是当年殷人所表现出来的豪奢。 但更令杜乘锋在意的,却是那殷人铸造兵刃的办法。 “选取坚定的意志,融入兵刃之中……” 杜乘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毕竟这种模式,与他那厚重大刀,是如此的相像。 可唯独有一点,是不同的。 他那柄大刀,纯粹是意外所得,想要让一个人主动以身祭兵,那确实只能是因为意外。 可这些殷人,却是不同。 这些殷人,更倾向于主动祭兵。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深表感谢。 我早点休息,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第229章 血洗草原 草原可汗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的战争游戏仍旧在持续着,以“为了更温暖的土地”的名义,将士们的阵线已经越来越往南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南陈小朝廷直到现在都没能组织起什么有效的抵抗,也没什么人出来跟他两军对垒。 没有对手之后,就连战争都显得如此无聊。 原本在草原可汗眼中,战争应该是波澜壮阔的,是你来我往的,是双方大军列开阵型,是将士们的浴血厮杀,是勇气的游戏,是智慧的比拼……可现在呢? 除了行军,还是行军。 没有敌人,没有对手,没有抵抗,也没有作战。将士们只是走着路,唱着歌,就把仗给打完了。 对于那些草原甲士们来说,这或许会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打仗就意味着要死人,那能不死人肯定还是不死人好一些——可对于草原可汗自己来说,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要知道这可是打仗,是战争。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呢?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抱怨,对手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就像在武艺方面,想要找到好对手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而在这满是武功猴子的环境里,想要找几个懂得战争的快乐的人,这就更困难了。 “哎,猴子。” 咬了咬牙,草原可汗还是继续起今天的修行。 就像他以前说过的那样,想要让猴子们服从他的规矩,那他本身就要成为那只最强的猴子才行,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其他猴子的脑袋摁进棋盘里,逼着他们来跟自己打这一场战争游戏。 至于他锻炼自己的方式…… “喝!” 足有数十丈长的百年巨木被他扛在肩上,那沉重的树干被化为金翅大鹏鸟的他挥舞起来,却如同挥舞棍棒一样轻松。 如此浩大的场面,自然引起了众人的瞩目,那些草原头人们就算心思各异,但在看到那半空中举着巨木的身影时,仍旧带上了几分畏惧,几分忐忑,还夹杂着几分如同面对神灵一般的崇拜。 这就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甚至连怪物都做不到,要知道大部分被煞气异化的怪物,其体型恐怕也远不如那颗巨大的原木。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在草原可汗的手中,却如同树枝一样轻盈。 “嘿!”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气合声响,偌大的原木竟被高高的抛向半空。 紧接着,一抹流光直冲云霄。 那是草原人的精神图腾,是所有草原人的信仰,那柄被称为苏鲁锭的三叉大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神圣。 其实类似形制的长矛,在草原人之间流传也有不少,毕竟兵刃这种东西,铁匠想打成什么样子,那就会打成什么样子,而它们也都会被称为苏鲁锭,彼此之间没什么差别——可一旦提起苏鲁锭,会被想起的,只会是这一支大矛,只会是草原可汗手里的这一支。 只因为,它是最强的。 “嗡——” 矛刃划过,巨大的原木凌空裂成两片。 很难想象,一个相较于那偌大的原木来说,简直如同牙签一般细小的长矛,是如何将这原木整齐劈开的,可就是这种绝不可能的事情,却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或许,这就是强。 强者总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太轻了,下次换点更重的。” 落回地上的草原可汗已然变回了人身,只看那面不改色的样子,分明连汗都没出。 只是这种程度,对他来说,甚至都不能算是训练。 但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训练办法了。 如果再上强度的话,那就要去找强者过招了,可最近他也从南边听到了消息,那个隐匿在皇陵中的南陈太祖,终究还是消失了——拥有强横力量的猴子死了,这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这猴子死了之后……他去哪里寻找对手呢? “难啊……难。” 草原可汗不禁叹息一声。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想要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真的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眼下这世上能够与他对敌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曾经将他打败过的凤鸟了——金翅大鹏鸟和不死火凤,谁才是真正称霸天空的王者,这件事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可是之前的失败经历告诉他,他总要变强一点,才能战胜那个怪物一样的凤鸟。 可问题来了,他怎么才能变得更强一点呢? 事情好像又饶了回去,他还是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好的对手本身就是最好的磨刀石,在这份磨砺之下,他才能变得更强,变得更…… “咦?” 刚准备回大帐吃早饭的草原可汗微微皱眉。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凤凰的身影。 但他又好像是看错了,只因为眼下那澄净的天空上基本看不到什么别的东西——可是以他如今的实力来说,根本就不应该出现“看错”这种事情。 不对,他没看错。 只因为那凤凰的身影并非是出现在半空中。 而是爆发在,地面之上。 “轰——” 燃着黑色火焰的凤凰虚影在地面上骤然爆发,只是一个扫尾便将上百名草原甲士焚为飞灰——但仅仅只是这点生命显然无法填饱那凤鸟的胃口,那凤鸟的虚影这一刻竟转头向着草原可汗的方向冲来! “你……还敢过来?” 即便明知会敌不过,草原可汗仍旧化为了金翅大鹏鸟,拎起了那一杆三叉大矛。 的确,他是可能会打不过,但他却从来都不缺少拼上性命的勇气!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他的对手。 那是一柄铭刻着玄鸟图案的大刀,还有那个持着这柄大刀的人。 那个人,他不认识。 “你是谁?” 草原可汗拧紧了眉头,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突然来到草原大军之中,大开杀戒。 难不成说,南陈那边,还有高手? “我是谁不重要。” 草原可汗的面前,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只是笑了笑。 随后,竟直接探手,按住了草原可汗的肩膀。 “重要的是,伱确实很有用,这个就足够了。”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30章 金翅鸟王剑 当草原可汗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五花大绑。 明明有着一身实力,甚至已经化为金翅大鹏鸟,但他此刻却连身上这些麻绳也挣不脱——只因为眼下真正禁锢着他的,却并非是身上的麻绳,而是按在他肩头的那一只大手。 那只手的主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他真不认识。 若真的是能够与他匹敌的高手,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你到底是谁?” 草原可汗梗起了脖子,尝试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但这一抬头之下,他却只看到了,无边无沿的火海。 那原本应该是草原甲士们的大营,此刻却都已经被点燃了,滔天的火焰之中传来的是浓重的尸臭,不知多少草原甲士葬身在那一片火海当中。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士兵,是他的毕生心血所在。 可现在,这些甲士们却…… “咦,你醒了?” 那平平无奇的面孔转了过来。 “醒了就好,也省得我叫醒你了……别乱动,我有事要伱帮忙。” “放开我!有种再打一回!” 草原可汗拼命挣扎着,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那只大手的掌控,那只抓在他肩头的大手仿佛钉进了他的骨头里,那份刺骨的剧痛之下,他根本没办法提起力气做出任何动作。 他只能叫喊着,嘶吼着,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着,尝试寻找脱身的机会。 但马上,就连这份叫喊,都已经哑火。 只因为,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釜。 大釜颇为粗糙,明显是草草制作而成,只看这个头,怕不是只够装一个人进去——而现在也正好有一个被捆着的人,并且正好可以装进去。 草原可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这不禁让他转头看向身侧那个怪物一般的身影。 他只看到了一片由鲜血绘出的,凌厉花纹。 用血来涂抹战纹,这种事草原人偶尔也会做,但和草原人的战纹相比,对方身上的这些凌厉花纹更为繁复,也更加凶狠——这一刻,草原可汗甚至在那花纹上感受到了某种涌动着的力量,这与草原人涂抹的花纹分明就是两个东西。 要知道在草原人中,也只有最为野蛮,最为原始的那些草原人会用鲜血涂抹出战纹,他们相信鲜血能够为自己带来力量,让自己更接近传说中的鬼怪。 可眼下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些战纹,却透着一股更为古老,更为蛮荒的气息。 那并非是什么对于野蛮的模仿,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野蛮本身。 那是如同野兽一般的蛮横,对方真的有可能会吃了他。 “吃人?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呢?” 那身影拍了拍手中绘着凤鸟的大刀,像是在和那柄大刀述说着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想的那么野蛮呢?我是殷人又不是野人……好了,火再烧旺一点,我有大用。” 一边这样说着,那人一边将草原可汗丢进了大釜之中。 整个过程中,没有问过草原可汗哪怕半句。 那只大手仍旧抓着他的肩膀,他仍旧动弹不得,但在高温的炙烤之下,他身上那些绑缚着的麻绳却已经开始松动——这也让他再一次挣扎起来,这一刻的草原可汗已然看到了那份求生的机会! 但周围实在是太烫了,那大釜的内壁已然被烈焰烧得通红,就连周围的视线都因为高温而扭曲,他的双眼更是已经被熏得一片模糊。 可他仍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仍旧在用尽全力挣扎着。 只要脱出去就好了,只要脱出去就能活下来了,只要脱出去,能从这个大釜之中出去,他就有机会重新战胜这个陌生的强敌,重新收拢回那些溃兵——虽然他的本部大帐已经倒了,但大部分草原甲士眼下却都在向着南方行军,换句话来说,只要他能够脱出去,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还有从头再来的可能。 只要能脱出去,只要能让他脱出去…… 无论如何都要出去! “啊啊啊啊啊——” 高温的炙烤之下,他的皮肉已经被烧焦,就连意识都已经变得模糊,但在他拼命的挣扎之下,他终于还是脱了出去。 他脱离了束缚,脱离了那个灼热的大釜,他脱离了危险,甚至脱离了自己的肉身。 “我要活下去!我要征服天下!” 赤红火光的映照之下,一柄还沾着血肉的脊骨长剑,对着天空疯狂的咆哮着。 惨白的脊骨拼凑成了完整的剑脊,而在这条脊骨之上,则是坚硬锋锐的钢铁羽毛,那些羽毛张开的样子,简直如同金翅大鹏的翅膀,而在剑柄的尾部,一颗生着鸟喙的骷髅头正四下扫视着,双目之中满是对于征服的渴望。 “真不错。” 打量着手中这柄刚刚从大釜中拔出来的宽厚大剑,殷人武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拍了拍身侧那柄铭刻着凤鸟纹路的大刀。 “你说的确实没错,他的意志确实足够坚定,甚至比你都坚定多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自己有多废物,自己不知道?” “……” 铭刻着凤鸟纹路的大刀,又或者说那原本是楚人的灰黑凤凰,此刻却半句话都说不出。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几乎钉进灵魂深处的痛苦,这自称殷人的怪物到现在都没有让它解脱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份极致的羞辱,要知道这所谓的草原可汗,可是它曾经的手下败将——但面对着殷人的批评指摘,此刻的它却不敢反驳哪怕半句。 只因为,这种行为,连它也为之胆寒。 原本它以为,自己用活人来做与煞气有关的测试,已经堪称丧心病狂了,可这殷人却毫无顾忌的将活人炼制成了兵刃,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人命在殷人眼里毫无价值,甚至都不会让这殷人的心态有什么波澜。 “刀剑有了,还需要再来一些长兵刃。” 将那金翅大鹏鸟所炼出的大剑背在背后,殷人武昭继续盘算着。 “闭嘴,这次用不着问你……有了,就用他吧。”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歇了,当健康人。 (本章完) 第231章 好日子 草原大军中出现的变故正在迅捷传播着,某些强者肆意妄为所做下的事情,终究会产生莫大的影响。 但消息传播的速度终究还是有极限的,起码远在宋州的杜乘锋这边就没收到过什么说法,他还在和刘博伦商量着定居点的问题,畅想着以后那美好的生活。 “我觉得扬州不错。” 在思考了三天之后,刘博伦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山有水,环境也好,很宜居,饭菜也好吃,适合养老……” “你是奔着山水和饭菜去的吗?” 杜乘锋马上便开口反驳,虽然他对于这南陈的山川地理不是很精熟,但起码也听说过,刘博伦点出来的那个扬州,最出名的却是某种相对特殊的服务行业。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温柔乡,他更倾向于找一些功能性强一点的地方。 “要我说,去西北吧。” 杜乘锋也在地图上找了个地方。 “也有山水,环境也还行,地很便宜,并且足够开阔……我可以在那边盖一间练武场,或者干脆圈一块更大的地方来当马场,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玩玩骑射,锻炼身体。” “……这玩意在哪都能盖吧,更何况你现在真的很缺钱吗?” 饶是刘博伦早已有了些心理准备,也没想到杜乘锋居然会提出一个如此离谱的思路来。 “你这……算了,等回去之后问问别人吧,伱这个想法大伙绝对不会同意的。” 自知劝不动杜乘锋,刘博伦便干脆准备群策群力,虽然乡亲们也未必会同意他定居扬州的想法,但跑去西北喝风这种事,大伙肯定还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就在启程之前,杜乘锋这边却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他要把那李家大郎给送回去,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要专门保证这个人的存活——毕竟在他尝试那殷人的办法时,抢了这李家的便宜酒,甚至还在酩酊大醉之下,把人家过来阻拦的老头踹了一个跟头。当然,在醒酒之后,他也赔礼道歉了,不过在他看来,简单一句对不起还是有点不太够。 所以杜乘锋准备将那老头的儿子带回去,也算是将这件事了结一下,不然欠着人情的话,总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那就先分头行动,到沂州再汇合?” “也行。” 刘博伦再一次赶起了大车,车上是他装好的酒,而杜乘锋也找了一匹新战马——原本应该是两匹的,不过那李家大郎这几天都没缓过来,那殷人武昭对于这具身体的过度使用,终究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后遗症,所以只能暂时二人共乘一骑了。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战马之上,眼看着李家大郎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意思,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了几句。 “有句话叫破而后立,短暂的受损愈合之后,你的身体会变得更加结实,就像骨头断开之后重新愈合,就会长得更加粗壮一样……你也是武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明白的。” 李家大郎苦笑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明白是明白,毕竟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一次一次打熬身体,又一次一次从疲劳中恢复,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壮——可问题是这一次他遭受的可完全不是打熬那回事。在那个强者的过度使用之下,他的身体跟废掉也没什么两样了,如此严重的破损,真的还能恢复回来吗? 不过这种东西对于这李家大郎来说,甚至都是小事了,他还沉浸在之前那份震撼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还在,为那份强大所震撼。 不管是杜乘锋,还是那个占据了他的身体的殷人,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他,从肉体到精神上,都已经体验过了,这些堪称极致的强。 原来,人居然真的能强到这种地步。 原来,世界居然这么大。 “那确实,世界很大。” 在听到了李家大郎的感叹之后,杜乘锋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不过还好,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也是能成长起来的。” “我……谢谢。” 深吸一口气,李家大郎还是对杜乘锋开口道谢。 如此犹豫的行为,多少显得有些婆妈了,而李家大郎也是那种大恩不言谢的性子,他更想要在其他力所能及的方面来答谢这位救命恩人——但在这几天的赶路之后,眼看着李家村就在眼前,他也逐渐意识到,他与这位救命恩人之间,恐怕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就像这个名为杜乘锋的壮士说的那样,世界很大。 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好了,回家去吧。” 在将李家大郎交给他的家人之后,杜乘锋便策马跑去了俞老二家。 李家大郎那边只是还一个人情,俞老二才是杜乘锋真正要感谢一下的人,虽然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耕农,但也正是因为受到了对方的启发,他这边才能领悟到那份新的技法。 之前的他心里只有战斗,那时候的他认为力量和破坏就足以堪称无所不能,然而在面对那山头和田地的时候,他也才知道,只是单纯的破坏,终究还是做不到所有事情。 “总之,最后喝一杯吧,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啊……” 看到杜乘锋再一次出现,俞老二的心情也有些微妙,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原本的生活已然被搞得一团糟,但无论如何,他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得好起来了。 只要再把水渠的事情搞定,那可能不需要等到孙子那一代,他自己就已经能送儿子去念书了。 “那你加油。” 感受到俞老二对美好生活的那份向往,杜乘锋也颇为开心。 是了,这才是过日子,这才是生活,没有那么多打打杀杀,也没有那么多生死相搏,只要按部就班的踏实干下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至少在这个时候,杜乘锋是这样认为的。 这不禁让他多喝了两杯。 与此同时,也就是在他醉意盎然的时候,远方的沂州城中,有个飞在半空的身影降落下来。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32章 李木匠 沂州城中,李木匠今天也和平时一样出摊。 虽然就身份上来说,眼下的他早已不用再去靠做工挣钱,毕竟他们这些人虽然还顶着个流民的身份的,但由于杜乘锋扯了反旗,他们这些最初的追随者便都跟着水涨船高——就像那些杨家人一样,他们整日操练队列,编练行伍,俨然一副已经彻底占领了沂州城的模样。 可对于李木匠来说,他还是更习惯做点木工活。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他做木工只是为了讨口饭吃,但这几十年做下来之后,他却早已很难分清自己到底只是为了挣点钱贴补家用,还是说真心就喜欢这一行了——他只知道自己没办法像杨老头那样闲下来,也没办法像刘先生那样放浪形骸,只有手里做着点活计的时候,他才能安心。 于是,在李木匠孜孜不倦的创作之下,那些被随手削出来的小玩意,很快便堆出了一大堆。 自家的孩子就算还在玩玩具的年纪,显然也是玩不了这么多的,在老婆的数落之下,李木匠也只能将这些作品拿出去发卖——事实证明,销路非常好,沂州本地人对于李木匠的作品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 这并非只是因为李木匠的身份,主要还是因为李木匠的手艺过于精湛,几十年的精心打磨,已然让他的手艺变得极为精熟,他之所以没有名扬天下,欠缺的或许也只是一个平台而已。 有沂州本地的商贾甚至专门找到了李木匠,想要开大价钱把他的作品买下来,然后当作奢侈品,去卖给那些达官贵人。 但李木匠还是谢绝了这个极为诱人的提议。 “只是些孩子们的玩具,真不值那么多钱。” 坐在摊位后面的李木匠显得颇为老实,那憨厚的面孔一看就是个胸无大志的模样。 或许对他人来说,作品挣大钱是非常好的事情,那意味着名扬天下,意味着名利双收……但好心眼的李木匠在想了半天之后,还是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挣钱。毕竟自己的东西值几个钱,自己还是知道的,若是真卖出那么多钱去,那不是骗人吗? “怎么就骗人了?这不是好事吗?” 有路过的江湖刀客一脸不解的凑到了摊子前。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的念叨我也听到了……讲道理啊,他们既然肯花大价钱买你的东西,那就说明在他们眼里,你的东西是值这个价的。交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买卖自愿,他们自己愿意花大钱,跟伱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就没关系了?关系可太大了。” 听到这江湖刀客的说法,李木匠不禁连连摇头。 “如果今天把东西大价钱卖给他们,明天这些东西的价格就会被炒上去了……如果这些小玩意真的被炒到很贵,那孩子们就买不起了。” “这……” 那江湖刀客不由得多看了李木匠两眼。 “你居然觉得,卖给那些无知幼童,比挣大钱更重要?” “至少他们真的喜欢这些玩意。” 李木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喜欢出来摆摊的原因,每次看到那些孩子们接过玩具时的笑容,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曾经他的孩子在看到他的作品时,也露出过那种欣喜的神情,那份纯粹的快乐,是远比任何东西都要令人高兴的事情。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随着他做出的玩具越来越多,他的孩子也逐渐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感觉了,甚至还开始对他做出的玩具挑三拣四,说这里不行,那里不对。 所以他也只能靠摆摊的方式来感受这份简单的快乐了。 “有意思,你也是个妙人。” 在听完了李木匠的解释之后,那江湖刀客却也笑了起来。 “那行吧,能认识你,也算有缘。既然你不愿意把这些东西高价卖给那些商人,那就用自己原本的手艺多挣点吧。” 这样说着,那江湖刀客却在李木匠面前坐了下来。 “我需要一根杆子,一根长杆……别这么看着我,我对杆子还是有要求的。这杆子要用竹皮为表,硬木为芯,外面上漆,握起来最好是个卵型……” “等等,这种做法?” 李木匠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枪杆……不对,是刀杆?那个握持手感,你是为了方便找刀刃的方向?” “果然,看你的手艺,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被打断话语的江湖刀客没有在意什么,反而听得连连点头。 “我找了五个木匠了,都说只能做圆杆,甚至还跟我说,长兵器都是圆杆,找不对刃口纯粹是我自己不会用……搞什么东西,是我过来订杆子,我花这份钱为的就是让他们把东西做出来,东西做不出来还怪在我脑袋上了,哪来的这个道理?” “呃,这倒也不是他们的问题。” 李木匠想了想,还是为同行说了几句公道话。 这还真不是其他木匠们有问题,纯粹是鹅蛋柄这个东西已经很久没人做过了。这种杆子由于制作周期很长,大多数木匠也只是听说过——甚至就连大漆杆子,很多木匠也没有做过,毕竟这可是兵刃用的杆子,又不是寻常物件,谁没事会做这玩意? 可运气正巧的是,李木匠这边,居然还真做了。 那是他闲暇时候练手的东西,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事干,于是在这份空闲的时光里,他也开始尝试做一些自己以前没做过的东西——就比如那几根卵型杆子,就是他的作品,这些东西原本是准备给他那位杜兄弟做点物件的。 不过眼下由于杆子比较多,又恰巧碰到懂行的,那匀一根给这个陌生的江湖刀客,也没什么问题。 “对了,这位客人。” 回去翻了一根杆子出来交过去,李木匠随口问了一句。 “你要这杆子,是准备配个什么头?刀头吗?还是说戈头?” “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了。” 那江湖刀客上手一摸杆子之后,不禁连连点头。 “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什么,你问我配什么头?” 噗哧—— 坚硬的杆子直接捅进了李木匠的胸膛。 “那就看你能变成什么头了。”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这几天的休息和健身下来,精力与体力得到了稳步的恢复,脑子终于转起来了 (本章完) 第233章 切身之痛 在与俞老二道别之后,杜乘锋启程返回沂州。 这一次,他却是知道路途了,毕竟有宋州那边拿到的地图,再加上之前刘博伦也指点了路线——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东西拖慢了速度,大概也就是他眼下骑着的这匹战马了。 他如今全力奔袭的速度,却是比这匹战马还要快了不少的。不过考虑到不要吓到路人,他还是选择了骑马回去。 这样也不至于吓到自己人,毕竟跑步的速度比战马都快,这多少还是有点过于骇人了。 “总之,我回来了!” 看着沂州城那高大的城门,杜乘锋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经的他在踏出这城门的时候,还是存着拼了命的心思,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乃至于为自己的亲朋好友们,拼出一个未来——而现如今,他却可以自豪的说,他终于做到了。 他终于做到了,终于成为了举世无双的强者,就连那南陈太祖都败在了他的手中,就连那楚人遗民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有着这样的一身实力,他终于可以跟自己的亲朋好友说,大家已经安全了,已经可以踏实的活下去了。 就算不需要战斗也可以了,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了。 刘博伦大概会成为一个酒商吧,毕竟他是那么的喜欢酿酒,而李木匠也终于可以休息下来,开一家他喜欢的家具店了。至于那个一直与他为敌的小崔……小崔大概会获得更多的成长,毕竟如今的他已经领悟到了更多的东西。 唯一对不住的,大概也就是杨老头,老家伙那想要从龙的心思大概是没办法被满足了。不过起码他们可以安心的活下去,和其他的乡亲们一样,大家都可以过上踏实的日子。 而杜乘锋自己的话,他打算隐居,弄一个小院,养上两三只猫狗……当然,这在他人看来,或许是胸无大志的表现,可他本就是胸无大志的人,他只要能安静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来个练武场,这就是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了。 说到底,杜乘锋其实从来就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他其实很容易就能满足。 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他其实没那么多奢求。 或许这就是他与那无名巨人不同的地方,那无名巨人终其一生都是孤独一人,但是他不是,他有朋友,他有兄弟,还有人在关心着他,还有人能和他一块喝酒——即便那个人的酒量其实很差,但至少…… “……哎?” 看着街上那些白色的横幅与灯笼,杜乘锋不禁愣了愣。 “这是谁死了?难道说沂州城有哪个名望很重的人去世了吗?” 想了想,杜乘锋决定还是去路边的商家问一问,毕竟能值得全城的人都跟着缟素,足以说明这个人有多值得人们尊重。 可当他牵着马去到一家布衣行的时候,对方所给出的回答还是让杜乘锋有些不敢相信。 “……假的吧?” 杜乘锋勉强笑了笑。 “李老哥怎么可能……” “你别来问我,都是家里孩子非得这样。” 布衣行的掌柜也眉头紧皱,很显然,摆在门外的那些白布与画圈,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他家的生意。 但是没办法,家里孩子非得这样,只因为那孩子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从那个木匠手里买过玩具。 孩子们的善恶观一向都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念谁的好。 哪怕那仅仅只是一个木头玩具。 “……哎?” 杜乘锋仍旧不想相信这件事情。 “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出摊了!” 几个年轻的孩子围拢过来,脸上都带着泪痕。 “我们都看到了,那个人把杆子捅进老李的肚子里……然后老李就死了,尸体都被带走了。” “……哈?” 哪怕孩子们给出了如此的说法,杜乘锋仍旧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真的会发生。 那李木匠可是个好人啊,甚至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好的人。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处小院就是李木匠帮盖的,后来的事情他也没少麻烦过李木匠……这李木匠明明和他一样,不,甚至比他都还要胸无大志,毕竟他还有着点变强的心思,还有着点想要得到一身勇力的心思,可李木匠一直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一直都没想过奢求更多…… 就是这样一个高人,这样一个只想过日子的烂好人……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杜乘锋连忙牵着马回到了旧兵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李木匠会就这么死了——是了,这一定是某种玩笑,某种新的玩笑,大家都在逗他呢,毕竟他回来的太晚了,所以大家准备逗逗他,骗他说有人死了……李木匠肯定还没死呢,那位老哥哥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肯定是等着他过去呢,到时候吓他一跳…… “所以老哥哥现在在哪?” 看着李木匠的老婆,还有李木匠的两个孩子,杜乘锋扯出一个自觉阳光的笑容。 “我都已经知道了,不用吓我了,他肯定还等着我去找他喝酒对吧?” “他,他……” 李木匠的老婆孩子只是哭泣。 “杜兄弟,你自己去看看罢。” “这有什么可看的,他肯定还……诶?” 牵马走进旧兵营的杜乘锋怔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口敞着盖子的管材。 还有李木匠,那胸口缺失了一块的尸体。 “……哎?” 杜乘锋一阵头晕目眩。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刘博伦,杨老头,小崔乃至于杨家堡的乡亲们,都聚在他的床头。 “节哀顺变。” 刘博伦这样对他说着,这也是乡亲们共同的意愿。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只希望杜乘锋能挺过这段痛苦的时间。 但杜乘锋,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什么叫节哀顺变?” 这一刻,杜乘锋的脸上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明明谁都没死,你们说这些东西是在干什么?”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34章 与现实为敌 李木匠大抵是死了,大家都是清楚的。 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做下了这等孽障,但面对着李木匠的尸体,乡亲们终究还是承认,这个平日里一直都在当老好人的李木匠,终究还是死了。 蓟州的乡亲们首先承认了这个事实,紧接着是一些兖州的乡亲们,至于刘博伦,小崔,杨老头,乃至于杨家堡的乡亲们……虽然大家很不想承认,但面对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他们终究还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可怜的李木匠,老好人李木匠,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他们都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唯独杜乘锋,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这个事实。 “假的,都是假的。” 哪怕面对着那具冰冷的尸体,杜乘锋仍旧哈哈的笑着。 “这肯定是你们捏出来骗我的……别跟我说什么这是真的,我身经百战了,我见的多了,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是我没见过的?只是血肉塑造而已,我也会啊。”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对着自己的脸抹了一把,而在这之后,出现在他那张脸上的,分明是李木匠的面孔。 “怎么说,我都能做到,你们骗不了我的。”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随手挥刀,将李木匠的棺椁焚成灰烬。 他不允许这种假货玷污李木匠的名声。 这不禁让众人一阵挠头,尤其是刘博伦,挠头挠得更厉害了——一直以来,杜乘锋这边不在的时候,都是刘博伦这个聪明人拿主意的,可面对眼下这种情况,刘博伦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刘博伦已经确认了多次,在他回来的时候,乡亲们就已经在准备为李木匠出殡了。可现在的话…… 杜乘锋不承认。 哪怕面对的是铁一般的现实,杜乘锋也仍旧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然刘博伦已经起码验过了五次尸体,但面对着杜乘锋那死不承认的样子,他终究还是问了乡亲们一句。 “我走的时候,老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我们也不知道啊。” 以杨老头为代表的乡亲们也颇为无奈,他们也不想要李木匠这个老好人就这么突然横死——但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当他们接到城卫军的线报,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李木匠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确实是尸体,杨家堡的乡亲们可以确认,起码他们没听说过,有谁缺了心脏之后还能活下去。 更何况李木匠的尸体还流了那么多血,整个摊子几乎都被染红了。 而这些人证物证,刘博伦也都是亲眼见过的。 唯一的问题是,晚刘博伦一步回来的杜乘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些。 “假的,都是假的。” 即便看过了这些人证物证,杜乘锋仍旧哈哈大笑。 “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对吧?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就这个血,我一分钟就能给伱们喷一墙。你们骗不了我的,李老哥肯定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所以说你们快让他出来吧,我已经看穿了,他吓不到我的。” 李木匠能不能吓到杜乘锋,乡亲们是不知道的,但杜乘锋如今这表现,却是把他们吓得心惊胆战。 那副面孔,那张笑脸……是,他们也能理解到那份悲痛,可那张面孔,真的还是人? “刘先生,想想办法吧。” 没什么思路的乡亲们只能找到唯一能称作聪明人的刘博伦。 “求你了,想想办法吧。” “我……” 刘博伦半晌无言。 的确,他也能感觉到那份危险的气息,甚至他比乡亲们还要先一步感受到了那份堪比死亡本身的危机——如果说以前的杜乘锋还只能算是做一柄出鞘的刀刃,那么如今的杜乘锋简直就是一座不稳定的火山,还是随时都可能被引爆的那种。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告诉杜乘锋,只要屠光沂州城,就能让李木匠活过来,杜乘锋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城中的所有人。 刘博伦对这一点无比的确信。 那份森然的杀意,那份极致的危险,即便隔着两道院墙,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如同刀锋架在脖颈之上一般,此刻的他但凡说错一句,恐怕就会当场横死。 “那个……” 思前想后之下,刘博伦还是进了杜乘锋的院子。 “之前大伙确实是跟你逗着玩呢,李老兄怎么可能因为那点小事就死了呢?” “哈,我就说嘛。” 正在演练着刀法的杜乘锋露出了笑容。 “他只是不想见我,我知道的,毕竟我这次出去确实是有点久了,也有点胡闹了……所以说,你们查清楚了吗?” “查什么?” 刘博伦心底莫名的一突。 这和他他原本想要说的对话,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可查的吗?” “当然有啊。” 杜乘锋呵呵地笑了。 “之前有谁见过李老哥,有谁曾经跟他搭过话……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都挨个列出来。” “你这……” 刘博伦心底那阵莫名的心慌愈发地明显了。 “李先生的事情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他又没出什么事……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出什么事?” 拎着大刀的杜乘锋转过头来。 “你也看到了,他胸口被剜出那么一个大洞,你跟我说没出什么事?” “这……” 刘博伦不禁噎在了原地。 合着杜乘锋早已看到了,甚至承认了那具被火刀焚毁的,确实是李木匠的尸身。 可为什么又要…… “肉体的衰败不是终点。” 杜乘锋直勾勾的盯着刘博伦的双眼。 “李老哥还没死,他只是被人捉走了……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这样说着,杜乘锋单手虚抬。 而刘博伦,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架到了半空之中。 “看到了吗,老刘,这个世界早就疯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走上前去,握住了刘博伦的手掌。 “所以李老哥也一定还没死。”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该去眯一会了,明晚见。 (本章完) 第235章 局部坏死 接下来的几天里,人们都在有意识地躲避着杜乘锋。 这位强悍的壮士大抵是疯了,逢人就说李木匠没有死,哪怕那李木匠的尸身就在棺椁里躺着,也仍旧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如此的做派,确实很难让人相信杜乘锋的精神还正常,哪怕是平日里与杜乘锋亲近的那几个人,也不敢多说哪怕半句。 “那我杨氏的从龙之功怎么办?” 杨玄杨老头是最丧气的那个,要知道他原本可是还以为自己和族人能够再推一位皇帝出来的,可就是这个众人眼中的皇帝苗子,眼下却直接疯了。 疯什么呢?生老病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王侯将相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更别说什么区区李木匠…… “你少说两句吧,要是被杜乘锋听见你这么说,怕不是第一个要被打死的就是你。” 刘博伦连忙将杨老头摁了下来,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出现什么火上浇油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他到现在也没过去劝两句,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确实是最适合找杜乘锋喝两杯的,而杜乘锋眼下这个状态也确实很需要大醉一场,但之前的短暂交流却已经让他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喝点酒就能解决的事情。 李木匠的死亡,对于杜乘锋所造成的影响,恐怕比想象中还要更为巨大。 “所以尽可能地还是别跟他聊这个,这只会让他再一次受到伤害。” 叹息一声,刘博伦郁闷的灌着酒。 他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眼下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杜乘锋能接受这个事实,这样才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可很显然的是,杜乘锋这一次却是连李木匠的死亡都不承认了,连事实都不承认,又怎么可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呢? “发丧的事情也尽量从简吧,至少不要让他看到。等老李下葬之后,他应该也就能慢慢恢复过来了。总之这段时间里都别去招惹他,尤其是小崔,别整天想着什么比武,好歹也长点脑子……等等,小崔人呢?” “刚才就走了啊。” 杨老头抬头看了刘博伦一眼。 “伱没看见?” “我……哎!” 刘博伦一拍脑门,他刚才光顾着抱酒坛子了,确实没看见这一茬。 可眼下他就算想要追过去也晚了,拎着剑的崔远已然走进了杜乘锋的后院,而在见到了正在忙活的杜乘锋后,这个如同利剑本身一般的男人却当场跪了下来。 “是在下的错。” 跪在杜乘锋背后的崔远面色沉重。 “是在下没察觉到有人对他动手,所以才出了这种事情。如果在下能更强一点的话,如果在下能再强一点的话,赶在事情发生之前出手,或许他就不会死……” “啊?你这是干什么?” 杜乘锋一脸疑惑的回过头。 “谁死了?这不是没人死吗?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这……” 饶是崔远已经对杜乘锋如今的状态有了些了解,此刻也仍旧有些没办法接受。 曾经那个豪放不羁的汉子,那个数次将他打至跪地的强者,那个原本豁达开朗的男人,此刻却变成了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这简直…… “你杀了我吧。” 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崔远,干脆拔出了腰间的断剑,递了过去。 因为他的弱小,造成了如此的惨状,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但杜乘锋却没有半点要接过断剑的意思。 “杀你干什么?我今天没时间跟你比武。” 摇了摇头,杜乘锋却将崔远拽了过来。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崔远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杜乘锋这是想要做什么。 “你说,只要在下知道的,在下都会解答。” “简单,不是什么大问题。” 杜乘锋笑了笑,随后一脸神秘的靠近了崔远的耳边。 “小崔,你觉得,人没有心,能活吗?” “啊这……” 崔远本能地给出了回答。 “不能吧?” 是了,稍有常识的都知道,人没有心是必死的。没有谁能在心脏被剜出之后,还能存活下来,要知道那可是人体最为重要的器官。 就像他平日里练剑,除了一剑封喉之外,练的最多的,也就是一剑穿心了。心这个东西只要被剑捅穿,那人都会当场死亡,更别提什么没有心了,没有心又怎么可能活呢? “不一定吧?” 杜乘锋拍了拍崔远的胸口。 “你也杀过不少人了,那你应该也知道,心脏在身体中的最大作用就是泵动血液,从而让身体里的血流遍四肢百骸……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弄一个类似的东西,它也能像心脏一样泵动血液,用它来替代心脏本身,那人没有心是不是也能活了?” “好像……是这回事。” 崔远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但细想之下,这个说法居然还真是可行的,若是真有那么个东西,能够完整的替代心脏的作用,那心脏本身,好像也确实没那么重要了。 “对吧!” 杜乘锋使劲拍着崔远的肩膀。 “那么按照这个想法来看,既然心这么重要的器官都是可以替换的,是不是人体的其他部分,一样也是能替换的?” “好像……确实。” 崔远想了想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过于离谱,甚至不像是人能想出来的,但细想之下,这居然还真是可行的。 这一刻,眼前蓬头垢面的杜乘锋,似乎又变回了昔日那位学识渊博的杜先生,起码单看这一份奇思妙想,这实在是…… “所以说啊,还是得跟明白人聊。” 杜乘锋不禁连连点头。 “懂的人还是太少了,也就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了……所以一会准备帮把手吧,处理一下李老哥的伤势。” “……伤势?” 崔远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哪还有伤势这一说,李木匠尸体都已经凉了好几天了,整个人都已经尸僵了,这还能处理个什么伤势? “什么尸僵,怎么说的那么难听呢?” 听到崔远还想要劝点什么,杜乘锋不禁摇头。 “那叫局部坏死。” “……啊?” 崔远一时间瞠目结舌。 人都死了,怎么就成了局部坏死了?这个局部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点? “大了那就多换点。” 杜乘锋倒是不以为意。 “只要把坏死的部分都换掉,李老哥一定能好起来的。”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36章 整个好活 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现实。 杜乘锋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也曾亲身体验过这其中的妙用——虽然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个见了鬼的世界会如此的唯心,但就是这份狗屁不通的道理,却是楚人不知消耗了多少生命之后才得出的铁律。 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极难的,毕竟这可是要用自己的意志来挑战现实本身。面对着冰冷如铁的现实,到底要用多强的意志,才能让这个世界产生改变? 面对着这个近乎无解的难题,楚人的选择是放弃思考,用纯粹的霸道来辗轧现实,用自己的意志来蹂躏世界本身——但选择归选择,这件事却是没人能做到的,甚至楚人自己都没有达到这真正的霸道,毕竟这本身就是自我矛盾的事情。 人没办法真正的放弃思考,哪怕傻子都会知道动动脑子,真正不会产生任何思考的,或许只有石头这样不带脑子的东西了,可问题是石头本身又不会动弹。 所以更为古老的殷人,没有选择这一条道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精细的办法。 那就是,想办法让自己相信。 通过各种精密的过程,让自己相信,从而引动出那股能够改变现实的力量,只是这匪夷所思的思路,就堪称鬼神之能。 曾经的杜乘锋也曾疑惑过,殷人到底为什么要开发出这样的技术,毕竟若只是想要获取力量的话,还有更多更简单的办法,并且用来战斗的话,也已经足够了——可那些殷人却偏偏选择了这条更为极端的道路,偏偏想要追求那份无所不能的力量,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像石器时代的猴子们想要搓出歼星炮一样离谱。” 这便是杜乘锋对于那些殷人的认知。 倒不是说猴子们不能对歼星炮有所追求,主要是猴子们也不需要这种东西——猴子们所面对的敌人,也就是一些凶猛的野兽之类的,只要装备上护甲和兵器就好,歼星炮对于这些猴子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威力过剩了。 明明面对的不过是一群同处蛮荒的敌人,可那些殷人们却在追求无所不能的力量,甚至在拥有了单枪匹马就能屠城灭国的伟力之后,仍旧在孜孜不倦的继续追求。 图什么?至于吗?真的需要继续下去吗? “真的需要继续下去。” 这一刻的杜乘锋,已然理解了那些昔日的殷人。 极端的追求,往往来自于极端的悲痛,正是因为切身的体会到了这份痛楚,他才完整的理解了那些殷人的想法。 总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接受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哪怕为此与现实为敌,也在所不惜。 而这,也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只要把所有的器官都更换就好,李老哥一定能好起来的。” 杜乘锋拍着崔远的肩膀。 “你觉得我的思路有问题吗?” “好像……没有。” 崔远此刻脑子一片混乱。 不对,应该是有问题的,这种事一定是有问题的,给死者更换身体部件,就能让死者活过来,这怎么看都有点……但若是按照杜乘锋的想法来看,这个人一开始就不是死者,那这一切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毕竟刚才他自己也承认了,只要把心脏更换成一个能起到心脏作用的东西,那心脏有没有也无所谓,以此类推,身体其他部件自然也都是如此,若是能换成一个有相同功用的东西,其他部件自然也是可以更换的。 那么按照这个想法延续下去的话,若是能找到一个东西,代替身体的功用,那身体本身确实也不是必要的。就算身体整个都已经死亡了,只要那个替代身体的东西没坏……人也仍旧是活着的? “也就是说……李先生他真的还活着?” 崔远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都已经亲眼见到李木匠的尸体了,李木匠应该已经死了没错,可李木匠死的只是身体,李木匠又还活着……那到底什么是死?什么是活?他看到的又是什么?他听到的又是什么? “这……” 崔远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这一刻的他只感觉头颅一阵阵刺痛。 那是过度思虑的后遗症,这一刻的他已经分不清了。 “想想吧,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拍了拍崔远的肩膀,杜乘锋便迈步走出了小院。 原本准备安抚两句的刘博伦也赶了过来,正好和杜乘锋撞了个对脸,于是杜乘锋便又把自己的想法对着刘博伦也说了一遍——哪怕刘博伦再怎么见多识广,在听完了杜乘锋的解释之后,整个人也直接麻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的是我见识少了?” 刘博伦很想找点理由反驳一下杜乘锋那套换零件的理论,可他一时间却根本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并且按照杜乘锋这套说法的话,那李木匠还真是没死。 于是片刻之后,刘博伦也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他也没办法理解自己刚刚究竟听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能够理解杜乘锋说的那些东西,所以他才更没办法相信自己到底都听到了些什么玩意。 如果按照杜乘锋这套说法来看,这世间岂不是不会再有什么死活之说? “生理上的坏死,本身就不是真正的死亡。”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对刘博伦解释了几句。 “真正的死亡,是所有人都忘了你的时候……所以李老哥还没死,毕竟我们所有人都没忘了他。” 这样说着,杜乘锋打开了李木匠的棺椁。 “你说对吧,老李。” “杜兄弟,伱跟我说那么多大道理也没用啊,我又听不懂这个。” 棺椁之中,一个和成人身高相仿的木头人,在杜乘锋的搀扶之下,缓慢地坐了起来。 “我这辈子也就会点木工活了,你跟我说别的我也……等等,我怎么也变成木头的了?” “这……” 崔远和刘博伦目瞪口呆。 饶是他们多么不敢相信,但此刻他们仍旧不得不承认。 已经死去的李木匠,确实被整活了。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也当健康人调理一下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37章 死者苏生 李木匠的复活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虽然那个木头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李木匠,但其言谈举止又真的像是死去的李木匠——当然,现在不能说李木匠死了,毕竟李木匠已经活了过来。 不过还是有些不知轻重的人和李木匠说了这件事,甚至对李木匠描述了他的死因。 这倒也不是什么恶意就是了,主要是这些乡亲们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他们明明亲眼看到李木匠的胸口破了个大洞,死的不能再死了……这都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就变成个木头人活过来了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 眼看着一旁的杜乘锋已然有了要发怒的迹象,李木匠连忙将其拦了下来。 随后一边挠着木头脑袋,一边看着这些熟识的乡亲们。 “可能就像杜兄弟说的那样吧,身体上的器官,若是能找到功能完全一样的,那也是可以替换的……哪里坏了换哪里就是了,所以我多换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这样说着,李木匠却对着杜乘锋伸出了手。 “哦对了,杜兄弟,帮忙把我的斧头拿过来,我这个身子是你给雕的吧?这雕的实在是太糙了,我赶紧修一修……” 接过杜乘锋递过来的斧头,李木匠连忙在自己身上忙活起来,很显然,杜乘锋弄出来的这个木头人,对于真正的行家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不入眼了。 而在李木匠开始修整起身体之后,乡亲们看向李木匠的眼光便又多了几分信服——原因无他,他们都是见过李木匠做活的,眼下这木头人所表现出来的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还真透出了几分昔日李木匠的影子。 也就是说,已经死去的人,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什么叫活过来?李老哥压根就没死。” 杜乘锋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说法。 “局部坏死,只是局部坏死你们明白吗?哪里坏了换哪里,把坏掉的部分都换了,李老哥也就重新健康起来了。” “这……” 乡亲们一时间脑子也不够用了,他们本就不是像崔远或者刘博伦那样的聪明人,如此惊世骇俗的知识,他们一时间又怎么可能理解得了? 但相比起崔远和刘博伦这种一定要彻底明白其中道理的聪明人,这些蓟北乡亲们也有自己的优势。 他们压根就不需要明白什么道理,他们只需要知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就够了。 虽然变成了木头人,但李木匠确实还是活过来了,那杜乘锋说的东西就都是真的,哪怕那套理论听起来再怎么离谱。 “再离谱的东西又不是没有。” 从蓟北一路走来的乡亲们对这种事情表现得都很豁达,毕竟他们都已经见过人以一当百,甚至见过人变成的怪物,眼下李木匠只是变成了木头人而已,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还算是好事,毕竟就算变成木头人,那至少也还算活着。 活着就比死了强,人们的认知一向如此的朴素。 “你们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杜乘锋不禁感叹出声。 是了,乡亲们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不过了,没有人否认李木匠还活着这件事,这也就意味着最艰难的关口已经渡过去了。 “坚定的意志足以改变现实”,这句话说起来轻巧,但想要真正实行,却并非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若只是杜乘锋自己的话,自然一切好说。可问题是这件事还涉及到了李木匠自己,那就是两码事了。 他的意志是足够坚定,他对于这套唯心的玩意是足够了解,他甚至可以在明知李木匠确实身亡的情况下,用坚定的意志把李木匠再次救活……可问题是李木匠真的信吗?其他的乡亲们呢?若是有人坚定的认为李木匠已经死了,那李木匠是死还是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这所谓的“坚定意志”,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坚定的不止是他自己的时候,当两份彼此矛盾的坚定互相碰撞的时候,谁的坚定才是真正的坚定?谁才能让现实为自己所改变? “所以需要秘仪,所以需要欺骗。”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意识到了,殷人创造出那些奇诡仪式的目的。 那些秘仪虽然也有着说服自己的用途,但更为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让他人也跟着相信。 让他人的意识也跟着相信,让他人的意志也加入这场盛大的欺瞒,只要能找到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只要能让所有人都坚定的相信。 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既然李老哥都恢复过来了,那也该聊聊接下来的事情了。” 杜乘锋的脸色阴了下来。 “之前的事情,谁动的手?伱们有人看到吗?” “这……” 一众蓟北乡亲面面相觑。 事发的时候,他们也曾想过要去追查凶手,可当时街上人流不少,他们又是接到消息才赶过去,在有了时间差的情况下,想要找到那个刺杀李木匠的凶手,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至于从人际关系找起……这个就更不可能了,就李木匠那老好人的性子,压根就不会结下什么仇家,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害他呢? 因此这对于凶手的追查也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就连杜乘锋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报这个仇。 不过现在的话,李木匠活了过来。 那事情就好办太多了。 “……李老哥,问你个事。” 杜乘锋仔细斟酌着词句。 “之前害你的那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之前害我的那个人……” 李木匠挠着木头脑袋,努力地思考着。 “记不太清了,我现在脑子还是有点迷糊……杜兄弟你给我换的这个木头脑袋实在是不好用,就不能换点更好用的吗?” “呃,回头我想想办法。” 杜乘锋尴尬的笑了笑,他就知道李木匠会对这个木头身躯很有意见。 “所以说……老哥哥,你就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有……还是有的。” 李木匠努力回忆着。 “长相我是记不太清了,那个人长得也没什么特点……我就记得那个人背着一把大刀,还带了一把剑……哦对了,他来找我是为了买那种兵刃用的长杆,就是戈矛用的那种。” “……嗯?” 杜乘锋的眉头拧了起来,这个形象他怎么越听越觉得耳熟。 “……嗯?” 还没离开的蓟北乡亲们也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杜乘锋的身形。 尤其是他背后的刀柄,还有腰间的剑柄。 “嗯?” 察觉到乡亲们的目光,杜乘锋终于回过味来。 这形象,不就是他自己吗?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38章 考古 “阿……嚏!” 远方的大路上,附身在江湖刀客身上的殷人武昭打了个喷嚏,这不禁让他眉头微皱。 “是谁在想我的事情?” 殷人武昭的脚步顿住了。 都说打喷嚏是有人在念叨,当然这只是连民俗都算不上的传说,人们偶尔聊起这个,也没有谁会真的当真——但对于身为殷人的武昭来说,这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要知道以他如今的这份强横,伤风咳嗽什么的却是绝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体弱多病,体弱才会多病,它可是强者,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出现什么病症? 这很可能是某种冥冥中的示警,只是这份示警过于模糊,它暂时还没办法分清,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在,它前不久刚买了几个活龟。 “烘——” 一刀挥下,那巴掌大的乌龟便被焚尽了血肉,而在那灰黑火焰的炙烤之下,残存的龟甲上也绽出了裂痕。 抬手拂去龟甲上的灰烬,殷人武昭仔细观察着那些裂痕的形状和走向。 和使用五谷之精来通灵一样,灵龟占卜也是殷人常用的手段,同样,这也不是单纯的通过烧龟壳来碰运气,而是通过对于那些图案的理解和总结,反向感知自己眼下的状态。 “大吉,诸事皆宜……我会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好运气?” 殷人武昭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我最近运气不是不错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思考了片刻之后,殷人武昭还是将龟壳碾碎丢到一边。 或许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强的缘故,毕竟它如今使用的这具身躯,却是比之前那具还要差了太多的——若是之前那李家大郎还能算勉强能用,那么这个不知名的江湖刀客却是连用起来都很勉强了。 只是这样的身躯,几乎没什么强度可言,怕是连它真正力量的一成都承受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它会想要先找些兵刃来防身的原因。 手里有些兵刃,它就可以去换一些强度更高的躯体——至于为什么需要兵刃,当然是因为那些有高强度躯体的人,眼下的它不一定能打得过。 就比如杜乘锋那具肉身,那就是它极为眼热的东西,若是能让它拥有那具肉身,他恐怕能发挥出十成,甚至十二成的力量。然而很遗憾的是,操纵着那具肉身的杜乘锋也不是吃素的,起码不会坐看它将那具躯体硬抢下来。 所以它才需要一些兵刃作为辅助,起码在有了这些兵刃之后,它的实力能多发挥出几成来。 不过反过来说,在用兵刃弥补了实力的缺失之后,它这边倒也不着急去找杜乘锋的麻烦了——虽说与强敌的战斗本身就是快乐的,但眼下它却还有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挖坟。 “应该是这里了。” 回到了宋州的殷人武昭对比了一下附近的山川水文之后,便对着不远处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抡起了大刀。 厚重的大刀落了下来,地面上被硬生生劈出一个偌大的豁口。 但殷人武昭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你在……找什么?” 灰黑火凤的声音从大刀上传来,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对,这里本来应该有东西的。” 殷人武昭摇了摇头。 确实是应该有东西的,他刚才已经对比过了,这片荒地,原本应该是昔日殷人的墓葬坑才对。虽然殷人往往会将勇士们的尸骨推入炉中,铸成刀兵,继续陪伴战友作战,但也有部分殷人没有战死沙场,而是在老迈之后逐渐寿终正寝,或者因为一些突发意外而死在榻上。 而这些没有战死的殷人,便会被埋葬在这片有山有水的荒川里,连带着他们生前最爱的器物和兵刃一起。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对于殷人自己来说,就是有一部分殷人没有战死沙场,也没有继续与同伴并肩作战的机会,所以他们选择了兵解之术,将意识转移到了生前最爱的兵刃或者器物之上,深埋地下,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而在它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成功跨越了时光长河的它们,便可以和新的敌人作战,和新的对手厮杀。 哪怕对方同为殷人,也是一样。 “所以说……其他的殷人到底在哪?” 殷人武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可它却没能看出哪怕半点昔日的痕迹。 好吧,就算如今距离它昔日的年代差得有点太远,可问题是在这中间它也曾醒过几次,当时的它就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见到什么其他的殷人同族——只是当时的它还没太在意这个,只是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没赶上同族苏醒的时候。 可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那回事情。 “殷人的覆灭……” 想起之前在酒馆里听到的传闻,殷人武昭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很显然,在它化为兵解仙沉眠之后,后来的殷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这也正是其他殷人同族没有出现的原因——至于那个叫杜乘锋的,虽然行事做派确实很像是殷人,就连那副兵解仙的模样也很像殷人,但武昭已经可以确信,对方绝对不是它的同族。 不是殷人,却拥有着殷人才懂得怎么使用的兵解仙秘法…… “看来,是有人偷了我们的东西啊。” 殷人武昭隐隐想到了一个答案。 是了,它已经大概能猜到了,昔日的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打败战士的只有另一个战士,同理,能让殷人覆灭的,也只会是殷人的技术。 有人偷了殷人的技术,并且将其钻研到了更为高深的地步,随后反过来对着殷人发起了反攻…… 这一刻,武昭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泛起了画面。 “对了,你好像知道的很多啊。” 想到这里,武昭却将手中那柄绘着凤鸟纹路的大刀拎了起来。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就跟我说说吧,伱所知道的,所有的一切。”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明晚见。 (本章完) 第239章 历史是个圈 被那殷人握在手里,灰黑火凤早已心如死灰。 明明它都已经羽化登仙,成为了这样不死不灭的存在,可那自称殷人的怪物还是捉住了它,并将它塞进了这柄大刀之中——而在这个过程中,那殷人所用的手法与秘仪,它更是闻所未闻。 所以别说这殷人了,就连灰黑火凤自己也想知道,这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居然说什么都不知道?” 殷人武昭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 “这些明明都是以前发生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嗯。” 话还没说完,殷人武昭却自己先闭上了嘴。 那好像确实是会不知道,毕竟以它自己来说,它也仅仅只知道自己活跃时期的那些事情,至于成为兵解仙之后,它虽然也关心后世的事情,但也不怎么在乎——至于更之前的事情,它就完全没想过了。若是问它殷人存在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恐怕它自己也是回答不上来的。 说到底,这年头的人们就没有考古的习惯,就算考古能让人们了解到那些过去的事情,可这些事对于如今的人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一些世家大族会保存这些古老的历史,毕竟这是与他们的祖先息息相关的事情,不过很遗憾的是,这灰黑火凤,并非是出身于什么显赫的世家。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历史记载的话,昔日的楚王室或许会有,但是楚王室早已……” 气若游丝的灰黑火凤勉强开口说着,这已经是它能想起的最多的信息了。 但殷人武昭却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继续说,说你嘴里的楚王室,说所有跟这个王朝有关的事情。” “这……” 灰黑火凤无奈之下,也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楚王室的事情说了一下。 但它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毕竟它活着的时候,大楚就已经被大虞取代了,而在它完成意识转移技术之前,甚至连大虞都已经被那个楚人叛徒所建立的大陈掀翻——眼下一定要让它回忆,它也只能回忆起自己生活过的大虞,还有更早的,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大楚荣光。 至于那些比大楚还要更早的东西,却不是它这个被大虞通缉追捕的楚人遗民能知道的了。 “大概就是这些了。” 强顶着那几乎要把它逼疯的痛苦,灰黑火凤讲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至于那些更多的,我是真不知道了。” “已经足够了。” 听完了这一切的殷人武昭微微皱眉。 “像啊,很像啊……” “什么很像?” 灰黑火凤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殷人武昭倒是没有给灰黑火凤解答些什么的意思,它只是自顾自地思考着自己刚才听到的东西。 像,实在是太像了,虽然就细节之上,对方口中的楚人与昔日的殷人有着很大的差别,但在某些方面,比如对于战士的崇拜,还有那份对于力量的理解与追求,却几乎与昔日的殷人如出一辙——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这些楚人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被带偏了。 正统的殷人只会信奉心中之鬼,说是鬼神,其本质却是自己内心中那份潜藏的力量。而像楚人这样,将某种强大的兽类亦或者怪物奉为神圣,在昔日殷人鼎盛的年代,却是下等奴隶才会做的事情。 在殷人看来,弱者才会迷信兽类或者怪物,孱弱的他们被那份强横的力量所震撼,从而本能地对其产生了崇拜——可强者却是绝不会这样的。强者只靠自己就能斩杀那些怪物或者兽类,又怎么可能崇拜这些手下败将呢? 身为战士的殷人们,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当然,那些孱弱的奴隶们崇拜兽类,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在他们变得足够相信,甚至异化了自身的血肉之后,英勇的殷人战士们就又有讨伐的对象了——那些怪物们的皮毛和骨骼,可都是不错的战利品,不管是拿来打造成兵刃,还是挂在墙上夸耀武力,都很合适。 万一那些怪物之中冒出一两个了不得的,比如灰黑火凤这样的刀兵难伤的玩意,那可就更好了。起码对于将魂魄寄宿到兵刃之上的兵解仙来说,这些脱离了躯壳的怪物可是相当不错的补品,并且最令这些兵解仙满意的是,这些脱离了躯壳的怪物是很难被杀死的,而这也就意味着,根本吃不完。 这么看起来,这些后来的楚人,应该是昔日曾经跟随过殷人的,某一支奴隶的后裔,即便时代早已不同,但它们仍旧努力模仿着昔日殷人遗留下来的痕迹,甚至做出了和当年的殷人差不多的事情。 但他们终究还是被推翻了。 就像昔日的殷人也埋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一样,这些楚人的统治终究也还是被掀翻了,即便他们掌握着最为强横的武力,即便他们掌握着最为霸道的蛮力,可他们终究还是被后来兴起的虞朝所取代,甚至连后人都被赶尽杀绝。 “虞朝……读书人?” 殷人武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若是旁人听到了这个概念,或许只会想起一群抱着书本摇头晃脑的太学生,但对于接受了完整司祭训练的殷人武昭来说,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对于一个司祭来说,如何探索并使用心中之鬼的力量,可是看家的本事。 而这所谓的读书,所谓的圣贤之道……怎么越听越像是在执行某种秘仪? “难道说他们袭承了司祭的手段?” 殷人武昭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 只是这些虞人虽然听起来和殷人们的司祭有些相似,但它们的战斗手段对它来说却颇为陌生——那种听起来像是在摧毁敌人心中之鬼的方式,对殷人武昭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还是需要捉一些样本来观察一下。” 这样想着,殷人武昭站起了身子,回过头去。 虽然那些虞人藏得很深,但身为司祭的它还真发现过,这些虞人的影子。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依旧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40章 钱余 “真是一片好地方啊……” 宋州城中,老迈的钱余正拄着拐杖走在街上,周围的蛮荒非但没有让这个文质彬彬的老人有什么不适,反而让他如鱼得水。 钱余,原本是沂州统兵都督钱瑾的父亲,昔日南陈丞相贾温的幕僚,和作为虞人后裔的丞相贾温一样,老迈的钱余也一直都在修行昔日虞人称霸天下的那份圣贤之道——当然,和外面太学里教的那种导人向善的圣贤之道不一样,他们所学习的这份圣贤之道,其本身就代表着力量,甚至足以杀人。 不过很可惜的是,哪怕拥有着这种直指人心的奇诡技术,钱余也终究没能为自己的儿子复仇,他曾经数次找上自己的杀子仇人杜乘锋,却始终没能杀掉那个拥有着强横实力的怪物。 事实证明,那个怪物不是他能应对的,不止是他,就他的东主,那位远胜于他的丞相贾温,都被这怪物打死在金銮殿上。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让钱余愈发地愤恨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刺杀,但留给他的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伴随着一次次的刺杀失败,埋藏在钱余心底的那份憎恨愈发地深沉。 其实钱余偶尔也曾想过,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不是这杜乘锋杀的,毕竟面对有着如此恐怖身手的高人,他儿子即便是沂州的统兵都督,这个身份终究也是有点不够看的——不过在想到昔日丞相府中那个疯和尚静安所带回来的线报,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因无他,那疯和尚静安本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一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傻子,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呢? “所以必须要掌握力量,必须要掌握足够杀死那个怪物的力量。” 已然垂垂老矣的钱余,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不过这一次,他想要报复的可就不只是杜乘锋了,眼下同样作为他仇敌的,还有那个正在追杀着他这种贾温残党的大陈——明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垂垂老矣的南陈本就该迎来一场革新,可这些南陈遗老们却还是选择了追杀他们,甚至堪称不死不休。 那,就真怪不得他了。 “既然你们不让我们活,那你们,也别想好。” 老迈的钱余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而这,也是他来到宋州的原因。 宋州虽然地处偏远,但从南北之势来看,却仍旧还相对处在南陈腹地,这对于那些南陈追兵来说,多少有点灯下黑的意思,更何况宋州本身也有着自己的混乱,想要在这种地方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真正令钱余过来的原因,却并非只是这里方便逃避追捕。 而是因为,宋州尚鬼。 自古以来,宋州一地就有着崇尚鬼神的风俗——当然,这是相对好听一点的说法,若是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迷信。虽然作为大陈的一部分,宋州这里也曾传播过一阵圣贤之道,可这些宋州本地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书本上写的导人向善的东西。 比起那些繁琐的文字,宋州人更相信自己能亲眼看到的东西,比如那些震撼人心的祭典,比如那些诡秘的教派仪式……甚至直到现在,宋州都有着将人投入河中来祭祀河神,祈祷风调雨顺的传统。 他们宁可将人丢进河里,都不愿意听读书人的话来兴修水利。 曾经在丞相府工作的钱余,面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办法,当时还是丞相府幕僚的他遇到类似的情况,也只能选择安抚,以一些当地人能够接受的方式,来委婉的让他们愿意相信读书人也是有用的——即便这些愚蠢的宋州人最后感谢的仍旧是河里的龙王爷,而不是他们这些为了绘制水文图纸而绞尽脑汁的读书人,但至少工作能够交接,也就算了。 可是对于现在的钱余来说……这些昔日在工作上的痛苦,眼下反而成为了他的助力。 的确,宋州人在迷信方面堪称愚蠢,愚蠢到昔日作为南陈官吏的他都无法接受,可眼下他都已经不是南陈官员了,甚至站到了南陈的对立面——那么这昔日的坏事,自然也就成为了好事,甚至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正是因为足够迷信,所以可以方便的欺骗,正是因为排斥外人,所以才更方便聚拢力量……或许曾经的他想要这些宋州人兴修水利,建设乡土,这些宋州人会觉得他们这些外来的读书人都是骗子,都是要被打出去的外人。 可如今的话,操着一口流利宋州话的他,若是以鬼神的名义,带着这些宋州本地人,去抢掠那些外州人,又有谁会不跟从他呢? “对!就是这样!都给老子上!” 十余天之后,已然一身劲装的钱余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拐杖,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强盗瓦解着面前那支商队的最后抵抗。 是了,仅仅只用了半个月不到,老迈的钱余就已经混成了宋州本地最大山贼团伙的二当家,或许这对于旁人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但对于本就是幕僚出身的钱余来说,却是比喝汤都还要简单。 并且这对于钱余来说也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的话,他会在两个月之内不断练兵,同时靠着麾下的这些强盗们一统整个宋州——尤其在本地统兵都督已经缺失的情况下,谁掌握了本地的武力,谁就是这宋州一地的无冕之王。 “既然你们都想让老夫死,那老夫就活给伱们看看。” 这一刻,钱余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 谁说老了就不能争霸天下!他就能!靠着那份对于人心的把控,他一定能做到这份稀世的壮举! “杀!” 挥舞着拐杖的钱余此刻是如此的豪迈,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指挥千军万马的身影。 直到另一支车队,出现在远处的大路之上。 “还有人来?抢了他们!” 意气风发的钱余一挥拐杖。 “嗯?要抢我们?” 五丈长的火刃登时划破长空。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关于精神不振的问题,这几天准备去国医馆看一下,只要喝上几个月的药,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本章完) 第241章 路过 半刻钟后,战斗以一边倒的方式迅速告终。 虽然钱余所在的山贼团体,在宋州已经算是最为强横的了,由于宋州本地眼下没有官军在明面上压制,这使得这支强盗队伍的实力迅速膨胀起来——而在吸收了原本隶属于宋州的部分官军之后,这些完成了换装的强盗甚至已经足以和南陈正规军掰掰手腕。 但这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仍旧没什么用处,尤其是那些顶尖的,已经强得不像人的。 “所以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情呢?” 一片烤肉的焦香之中,扛着大刀的杜乘锋打量着剩下的那些强盗,眉头紧皱。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在车上睡午觉吗?你们不知道打扰人睡觉是多么恶毒的事情吗?” “……啊?” 这些被困扎结实的强盗们人都傻了,要知道他们都已经做好被大道理训斥一番的准备了,结果他们之所以全军覆没的原因,居然是打扰了别人睡午觉? 这也让他们原本准备好的辩驳之语全都被憋进了肚子里,若是对方说他们不该当强盗,他们或许还能说点世道不好,又或者身世不行,可打扰人睡午觉这个……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一队流民里居然还有这种高手? 很显然,比起劝人向善来说,这种理由更加狗屁倒灶,但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个强盗敢于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眼前这个扛着大刀的男人刚刚只用一刀就杀了他们一半的弟兄。 或许是因为被打扰了睡眠的缘故,这个自称杜乘锋的男人眼下火气有点大。 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除了他们那英勇的二当家,钱余钱老头。 “伱杀了我吧!” 面对着大车上的杜乘锋,钱余直接梗起了脖子。 “反正老夫的儿子都被你杀了,老夫又落到了你的手里……” “啊?” 大车上的杜乘锋一阵挠头。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宋州,完全是因为搬迁的队伍要路过宋州,在李木匠恢复了之后,大伙商议之下,人们终究还是同意了杜乘锋的决定,不去扬州,而是一块搬去西北——至于个中原因,却是因为队伍里还有不少孩子,这确实不太适合去扬州体验那些过于成人的养老服务。 “至于环境问题,扬州城也是人建的,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我们难道不能靠自己打造一个好地方出来吗?” 这是杜乘锋在最后拍板的时候所说的话,而这番言论也得到了一众乡亲们的认同。 身为流民的他们已经充分体验过了,什么叫靠山山倒,靠水水枯,每次进到一个新的州城,以为自己能安顿下来了,那个州城就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而在之后,他们都已经到了大陈的势力范围了,可这大陈偏偏却又出了一些不忍言之事。 虽然这不忍言之事的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杜乘锋身上,但这也起码让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地方是真能靠得住的。 就像杜乘锋说的那样,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既然统一了想法,行动速度就变得很快了,在叫停了想要尝试把自己装到马车上的木头人李木匠之后,这支流民队伍便迅速离开了沂州。 这一度让沂州本地人颇为迷茫,要知道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跟随这些反贼的准备,可这些实际占领了沂州城的流民却不声不响的走了,那这段时间的停留又算什么么? 他们没能得到任何解释,那些离开的流民们也懒得留下什么解释。 虽然他们还没有杜乘锋那份实力,但整日耳濡目染之下,却也沾染了几分杜乘锋的,又或者说强者的行事风格。 强者本就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们只需要想到,就可以去做。 不过这一次,杜乘锋还是准备解释两句。 “你说我杀了你儿子……也就是说,你是草原人?” “啊?” 本打算继续喷下去的钱余被问得一怔。 “你这狗贼,怎能如此羞辱老夫……老夫是谁,你难道不认识吗!” “真不认识。” 杜乘锋摇了摇头。 他的熟人真的不多,眼下能算熟人的基本都在车队里了,至于别的熟人,亦或者对手,除了李家村的俞老二,其他的基本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这老头很有名吗?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知道呢? “呔!老夫明明见过你一面!你怎么能……” 眼看着杜乘锋居然一脸认真的开始挠头,钱余此刻却只想吐血。 “好好好,你这么来是吧?那好,老夫你是不记得,那老夫的孩儿,沂州统兵都督钱瑾,你可曾记得!” “钱瑾……沂州?” 杜乘锋一拍脑袋。 这么说的话,他就记得了,毕竟这个钱瑾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会想起那个震撼他三观的场景,以及那个即便被他拎在半空,还问他能不能再嗨一点的恐怖身影。 强敌他打过,怪物他杀过,唯独这么离谱的人,他是真没见过。 “所以这事肯定不是我干的啊。” 想到这里的杜乘锋连连摇头。 “那钱瑾既然是你儿子,那他的作风你应该也知道吧?把刀砍到那种黏黏糊糊的玩意身上,我都怕会脏了我的刀……所以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杀谁就去杀谁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脚踹在钱余身上,竟是将这个老头当场放了。 如此尊老爱幼的行为,自然引得乡亲们一阵称赞,就连那些被俘虏的强盗们也纷纷赞叹起杜乘锋的仁德来——当然,杜乘锋如果再仁慈一下,把他们也一块放了,那就更好了。 可唯独被放了一条生路的钱余钱老头,却怔在原地,半天没有言语。 哪怕车队已经带着俘虏离开,这老头依旧楞在路上,站在这满地的尸骸中间。 他能感觉得到,杜乘锋说的并非谎言,并且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知道的。 可若他儿子不是杜乘锋杀的,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所坚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啊……” 抬眼看着遍地的尸骸,钱余一阵恍惚。 唯一的念想已经没有了。 天地之大,他又该去哪? 第一更送到,下一更会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42章 读书人 “所以这就是钱兄来邓州的理由吗?” 远在宋州西北方向的邓州城中,有宽袍大袖的年轻人正款待着远道而来的钱余。 “钱兄,不是我说,虽说那杜乘锋或许确实没有害死令郎,但贾温贾先生终究是他害死的……遥想当初,贾先生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切,我等读书人的盛世几乎马上就要重临,可就是因为那恶贼杜乘锋,这一切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那年轻人的脸上就已然多了几分愤恨。 “就算是为了贾先生,也一定要诛杀那恶贼才行!你说呢钱兄?” “老夫……哎。” 老迈的钱余只是灌酒叹气。 理论上来说,对方说的是对的,更何况就算不提丞相贾温这一茬,单说他儿子的死因,他也本应该继续追查下去才对——可问题是钱余又不是傻子,仅仅只是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他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只会是昔日丞相府的门客,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僧静安。 以昔日丞相府的威势,在情报方面一向是不会出问题的,如果有问题,也只会是上报这份情报的人出了问题——而在知道了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不是杜乘锋之后,以钱余的老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 很显然,当时的他被儿子的死亡冲昏了头脑,只知道要将凶手置于死地,却连如此拙劣的谎言都未能看破。 不过,这并非是因为那疯僧静安,有多么善于欺骗。 与其说是他相信了疯僧静安的谎言,倒不如说是他相信了丞相府的门客,毕竟丞相贾温都没有质疑什么,他自然也会跟着一块相信——可问题是,以丞相贾温对于人心的把控,真的看不出那疯僧的说法有问题吗? 或许看出来了,或许没看出来。 又或者,这一切对于正在做大事的丞相贾温来说,都不重要。 “喝酒吧,喝酒。” 几杯酒下肚,钱余脸上的老态愈发浓重了几分。 杀了他儿子的凶手早已身死,而他也已经懒得再为这昔日的便宜东主报仇了。在这心如死灰之际,他那老态龙钟的脸上,竟已经浮现出了些许死相。 但身体本身的求生本能却不允许他自杀,他也找不到什么自杀的理由,于是在这浑浑噩噩之间,他也只能来到最近的邓州这边,挂在这昔日的同僚之下,随便混点俸禄,就此了却残生。 说到这昔日的同僚,那也能说上一句了不得了。和他这种满心复仇的人不同,他这位叫赵进凡的同僚在收到贾温的死讯之后,就马上从明面上隐去行踪,躲在暗地里积蓄力量,而在这么多时日过去之后,这赵进凡却已经在邓州积蓄了偌大的实力,甚至连这邓州的统兵都督,都已经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到底,这南陈的官制本身就有问题,昔日南陈太祖征伐天下的时候,本就没有在官制和疆域上有什么研究,而在南陈立国之后,这份弊病便也一直绵延至今。而这些昔日就没能改掉的东西,后面就更不可能改了,毕竟都是吃进嘴里的东西,又有谁会甘心吐出来。 不过这倒也给了他们这些贾温残党钻空子的机会就是了,就像这赵进凡,明明是戴罪之身,可那邓州统兵都督都没有下手捉拿,又有谁能动得了他呢? “所以啊,我们也不是真就什么都没了。” 和钱余那散发着暮气的样子不同,年轻的赵进凡脸上却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朝气。 “大不了就像昔日那些前辈一样,再来一次。当年的前辈们能掀翻楚人,建立大虞,要知道那楚人可比这南陈凶狠多了,不一样还是倒了……现在面对一个比楚人弱那么多的南陈,我们难道就做不到前辈们的事情吗?” 杯酒下肚,赵进凡的脸上多了几分血气上来。 “做得到!我们一定也做得到!你说对吧钱兄!” “我……” 钱余叹息一声。 这一刻,他竟在赵进凡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是啊,年轻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满腹经纶,意气风发,自以为能够凭借一身本领改变这个见了鬼的世道……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面前有那么多的麻烦,有那么多的坎坷。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投了贾温的原因,他自己或许是做不到了,但他觉得只要跟随这位丞相大人,他想要看到的那份愿景,或许真的会实现。 可这位丞相大人,终究还是……差了些。 “也罢。” 想到这里,钱余干脆对着赵进凡举起了酒杯。 反正他都这把年纪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就算是为了昔日的自己……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那就全看小友你的了。” “有钱兄相助,小弟简直如虎添翼啊!” 赵进凡也跟着举杯相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加入。 那确实是要庆祝的,要知道为了拉拢钱余的加入,他可是琢磨了足足七天——原本他是想要打扮成钱老头的儿子的,毕竟年纪也相仿,到时候以晚辈之礼相待,很容易就会让老头生出一些舔犊之情。 不过在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没有选择那么激进的办法,而是打扮成了老头年轻时候的模样,并且互相之间以同僚相称,这是充分考虑了老头所遭受的丧子之痛,他可不想让这位老前辈就这么白白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好在,他的布置终于还是成功了,这老头果真被他所打动,选择了留在邓州,跟随他共谋大业。 虽然算计老前辈这种事,多少有些过分,但只要能让他的势力壮大起来,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眼下他手下的人还是太少,只要是愿意诚心加入的,他都欢迎。 “哦?也就是说,连我也欢迎吗?” 就在赵进凡这边正要继续阐述自己的宏图伟业时,却有江湖刀客模样的人物,坐在了酒桌旁边。 “那太好了,我看伱们正缺个首领,要不就让我来吧。”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多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43章 可取之处 一个陌生的江湖刀客,张嘴就要当他们的首领,别说本就心高气傲的赵进凡不同意,就连早已心灰意冷的钱余都皱起眉头。 不过他们却没有着急发作的意思,毕竟这种距离之下真要比拼身手,他们两个加起来恐怕都打不过这个江湖刀客——即便对方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但至少对方身上带着的刀剑不是假的。 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他们两个人手无寸铁,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种凶人?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正面应对,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既然你要当首领,那总得拿出一点能让人信服的本事才行。” 这样说着,赵进凡转头看着那陌生的江湖刀客。 “这样吧,你先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若是你真有这本事,那我们也愿意……” “证明实力?” 那江湖刀客,又或者说殷人武昭,登时便笑了起来。 若是换做寻常人过来,或许真的要去进行什么实力展示了,毕竟想要让心悦诚服,就要拿出真本事,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武昭终究不是什么寻常人,它是殷人,甚至还接受过完整的司祭传承,因此它一眼便看出了,这话语之间所包藏的祸心。 什么展示实力,什么证明自己,都只不过是表面的理由而已,究其根理,这两个人的目的,只是想要让它去听他们的话。 只要听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听了两次,就会有第三次……很有意思的办法,甚至让它有些久违的怀念。 昔日在还是司祭的时候,它在为那些殷人战士们占卜之前,也曾用过类似的办法来询问,毕竟不是每个战士都能清晰明了的掌握自己的内心,他们大部分时候还是要靠司祭来帮忙——这么想的话,这些人的手段,好像还真和昔日的司祭们很像。 但也仅仅只是很像而已。 “如果我不想证明,伱们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面前这两个所谓的虞人,武昭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 “我不想证明,也不需要你们信服,但我还是要当你们的首领,你们还是要听我的话。” “那……你这可就有点太过分了。” 眼见得这江湖刀客居然如此咄咄逼人,赵进凡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紧接着,赵进凡击掌三声。 数十名披坚执锐的兵卒鱼贯而入,手中战戟直指酒桌边上的殷人武昭。 “这是你自找的!” 就在士兵们鱼贯而入的时候,赵进凡也已经带着钱余老头一起,躲到了那些兵卒们的身后。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方……” “这……” 武昭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只是片刻的迟疑,却给了赵进凡无穷的信心,这一刻的赵进凡已然又恢复了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局势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区区一个江湖刀客而已,难道还能打得过这些披甲持戟,且如狼似虎的兵丁吗? 只是一个江湖刀客…… “只是这样吗?” 就在赵进凡这边还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那个被团团围住的江湖刀客,却摇了摇头。 “你们让我,很失望。” “你什么东西!也配大放厥词!” 赵进凡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这里是邓州!是我的地方!你居然敢来这里撒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 “你的地方?” 没等赵进凡说完,那江湖刀客却已经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地方。” 这样说着,那江湖刀客却对着赵进凡探手一抓。 双方隔着起码七步之远,中间又有兵丁阻隔,如此距离之下居然还想要抓他,赵进凡此刻只想发笑。 然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股沛然大力将赵进凡的脑袋撕了下来,随后这颗还滴着鲜血的头颅便落入了那殷人武昭的手中。 “差了太远。” 殷人武昭摇了摇头,将这血淋淋的脑袋随手丢到一边。 确实是差太远了,甚至可以说是和昔日殷人们的司祭大相径庭——要知道每一个殷人都是战士,能够成为司祭的更是战士中的战士,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们才会对人的内心进行探究,才会尝试了解心中之鬼。 毕竟都已经用“鬼”来做形容了,足以说明这份力量其实也有着凶暴的一面,并不是每个战士在沟通心中之鬼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偶尔也有些战士会展现出极端的暴力。 而在这个时候,就需要司祭们动手将这些战士打服,从而让他们继续沟通。 而这些所谓的虞人……只看刚才的表现就知道了,他们虽然有着不错的沟通手法,但在力量上却差了太多,面对着一个完全不想交流的人,他们的选择居然是,召集兵丁? 那可太令人失望了,它想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个。 “所以你们谁还想继续?” 叹息一声,殷人武昭再一次伸出了手。 “我可以让他死的快一点。” “……” 片刻的沉默之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们,居然冲了上来。 这让殷人武昭颇为意外,它本以为这些兵卒会在死亡的压力之下扭头逃跑,可只看这些士卒们悍不畏死的样子,竟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夺回那颗被它拧下来的头颅。 “这……有点意思啊。” 直到随手杀掉最后一个士兵,殷人武昭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它原本以为这些虞人只是这种程度了,可它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让他有了点意外惊喜。 虽然这些士兵们没什么力量可言,可只看这份悍不畏死的意志,却已经与真正的战士相差无几了。 一只羊,居然带领着一群狼? “可以,可以。” 殷人武昭连连点头,他终于找到了一点,能让他满意的东西。 一头狮子带领一众狮群,这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一只孱弱的羊带领着一群吃肉的狼,这多少是有点不正常了——而这份不正常,或许才是虞人手中所掌握着的真正的力量。 或许这些虞人的东西也没有它想的那么不堪。 “那个谁,你过来。” 这样想着,武昭便招呼着远处那个仅剩的虞人,也就是那个唯一还活着的老头。 年长者往往拥有着更多的经验,它觉得自己或许能听到一些,它想要听到的东西。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伙稍等。 (本章完) 第244章 虞人的力量 “您是说,虞人的事情?” 满是血垢的酒桌前,老迈的钱余看着面前那陌生的江湖刀客,半天说不出话。 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原本在邓州城已经做下偌大事业的赵进凡就被当场杀死,而那些原本应该保护赵进凡的亲兵,同样也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如此骇人的场景,竟让钱余一时间多了几分熟悉的感觉,类似的情况,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了,他确实是见过的,这视人命如无物的样子,还有那非人的气势……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和那杜乘锋如出一辙。 确实是如出一辙,就连兵刃也极为相像,和那杜乘锋一样,面前这江湖刀客身上,也挂着一刀一剑。 而这个和杜乘锋相差无几的强者,在杀死了坐镇邓州的赵进凡之后,想要询问的,居然是昔日的虞人? “这……老夫不知道该怎么说。” 钱余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合作。 又或者说,合不合作,对他来说本就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他都已经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眼下能有个人听他唠叨两句,或许也算好事? “这个主要看阁下想要知道什么,哪些方面,单就说虞人的事情的话,涉及到的地方太多,老夫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从虞人取代楚人的时候说起吧。” 殷人武昭坐了回去,甚至还夹着桌上染血的酒菜吃了起来。 “我想听听,你们这些虞人是怎么说的。” “这个啊。” 钱余顿时放松了下来,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又或者说,所有读书人都知道那个年代,毕竟那可是读书人鼎盛的时期。即便在楚人的压制之下,他们无法真正掌握到那些煞气刀兵,可依靠着圣贤传下来的典籍,依靠着坚定而顽强的意志,那些英杰们还是战胜了残暴而腐朽的楚人,终结了那个充满血腥的大楚。 “等等?” 就在钱余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殷人武昭皱了皱眉。 “你是说,那些读书人通过诵读经典获得了力量?那你们呢?为什么伱们没有?” “诗书正气这种东西……哎。” 说起这个,钱余就叹息一声。 虽说圣贤书这种东西,人人都能诵读,但就像大道理谁都懂,能用出来的却没几个一样,从圣贤书中领悟诗书正气,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但凡能做到这一点的,基本都能成为当世名宿,像之前被丞相贾温排挤到沂州的阮山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太过讲道理的话,往往很难真正去把事情做成,这也是为什么拥有诗书正气的阮山涛远去兖州,反倒是没能领悟诗书正气的丞相贾温坐镇朝堂。 曾几何时,钱余也曾憧憬过那份坚定不移的力量,但很明显,那份力量的局限性实在是太大了。反倒是丞相贾温那种,直指他人道心的做派,才更为直接也更为有效。 当然,如今的话,钱余也意识到了,丞相贾温那一套,同样也有着自己的局限性。 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对方真的完全不在意什么所谓的攻心,直接了当的痛下杀手……那就算他们再怎么工于心计,也半点都施展不出。 甚至还不如阮山涛之流,至少若真是阮山涛在此的话,眼下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原来如此。” 殷人武昭微微点头。 它大概有点理解这些虞人的力量了。 确实是有点类似于昔日殷人司祭的办法,不过这些虞人却将其划分成了两派,一派偏向于正统的司祭路线,也就是驯服心中之鬼,从而获得鬼神莫测之力,另一派则是以攻心为上,力求引爆对手的心中之鬼,有以小博大之能。 并且很明显的是,这两派已然互不兼容,起码眼前这个老头身上,就没体现出什么心中之鬼的力量。 不然这老头,还有刚才那个死了的年轻人,起码也应该有点反抗能力才对。 而不是看着它将这些人都变成尸体。 “哦对了。” 想到这里,殷人武昭便指了指地上那些尸体。 “这些人有点意思啊,我都把他们的主官杀了,都没有逃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是赵进凡的死士。” 看着地上那些尸体,钱余的眼皮也一阵跳动。 由于他们这些虞人本身没有武力,所以他们往往会选择寻找一些拥有武力的人来当作护卫——像昔日的丞相贾温,就豢养着一批煞气外放的江湖高手,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些人去替自己做一些,需要武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那些江湖高手们之所以会对贾温言听计从,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贾温能够给他们丰厚的待遇,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洞察人心的贾温,能够为他们解决一些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困难。 同样,地上这些死士也是一种类似的状况。 他们被赵进凡招募过来,但赵进凡给他们的却不止是优厚的俸禄。除了俸禄之外,同样洞悉人心的赵进凡,能够轻松的掌握这些甲士们的需求——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们每个人都将赵进凡这个首领当成了知己,当成了最好的朋友,眼下赵进凡身死,他们自然会死战不退。 而后,这些勇士们就真的死了,仅仅只是因为赵进凡的一个错误判断。 “那,确实是可惜了。” 听完了钱余的解释,殷人武昭也叹息一声,甚至专门倒了一杯酒在地上。 殷人的视线里没有弱者的位置,却有勇士的位置,而这些愿意为了友人拼上性命的甲士们,无疑是真正的勇士。 即便这份英勇原本建立在那读书人的欺骗之上。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杯酒下肚,殷人武昭呼出一口酒气。 它确实是知道了,这一刻的它已然理解了一切。 不止是这些虞人们。 还有昔日,那些殷人们覆灭的原因。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伙的鼓励与支持。 我遵医嘱早点休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45章 如何成为一个战士 “什么?你们想要找我学功夫?” 暂时停在野外的车队营地之中,面对着一众找过来的乡亲们,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事情的起因倒也不复杂,还是因为那群强盗俘虏的问题。以前的话,俘虏比较少,乡亲们大多也都看不到,可这一次的话,俘虏实在是有点太多了。那些被捆扎结实的强盗跟在队伍里,很难不让人为之侧目。 而在看到这些强盗之后,这些从蓟北一路跟来的乡亲们就有些想法了。 边疆出身的乡亲们本就带着些血气与悍勇,以前会畏惧强盗,那也只是因为打不过——可现在的话,这些之前还在抡着刀子,一脸凶神恶煞的强盗,却谁都能上去踹两脚,这谁还会怕他们? 没了畏惧,也就是有了底气,有了底气之后,人也就难免会多些想法。 “总不能每次都让杜兄弟出手吧?” 带头的李木匠尴尬的笑了笑。 “我们也想要练点自保的能力。” “这……” 杜乘锋挠头挠得愈发地厉害了。 理论上来说,这是好事,甚至是极好的事情,要知道对于组织民兵这种事,其实大伙已经讨论过好几次了,只是大部分乡亲们没什么战斗能力,甚至连那些杨氏的青壮也只能装个样子——而杜乘锋这边,在意识到普通的士兵上阵也只会被割草之后,就干脆也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了。 不过这一次,乡亲们想要达到的,就明显不是那种上阵被人当草割的民兵水平了。 他们想要像杜乘锋一样,尽量做到能独挡一面。 “毕竟杜兄弟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吧?” 木头人李木匠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就像我上次遇到的……” “我知道,我没说不教。” 听到李木匠提起之前的事情,杜乘锋心里顿时有些刺痛。 是了,他这边是在外面撒了欢了,一个人在外面战天斗地,可他的亲朋好友,终究还是做不到抵御那些突如其来的危险——类似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来第二次了,所以乡亲们的诉求,也正好符合他眼下的想法。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了。 他能教什么? “稍等一下,我先想一想。” 这样说着,杜乘锋开始盘算起自己拥有的技能。 武艺的话,他现在已经能算是有些水平了,一方面是自己之前的各种锻炼,另一方面则来自于那南陈太祖不知多少年的积累,最后再加上自己实战经验的补充,他已然形成了一套独有的武艺体系——不过这种东西想要练出战斗力,需要的时间就太多了。以眼前这些乡亲们的基础,最少也要个十年八年才行。 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有煞气刀兵这种东西,辛辛苦苦练了一身武艺,却被一个拿着凶煞刀兵的煞气疯子给一刀杀了,这找谁说理去? 可如果换成用煞气刀兵这种快速进阶的办法……兵刃本身不是问题,大不了他这边自己打造一些家伙式出来,再拿去杀人染煞。可问题是,那些染煞的刀兵,只是普通人的乡亲们,真的拿得了吗? 如果真要走这条路线的话,那会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淘汰,或许确实有一些意志坚定的乡亲能够把握住手里的兵刃,可那些把握不住的…… 那个画面恐怕会很惨烈。 还有个办法就是跟着刘博伦念书,不过这个路线恐怕乡亲们自己也不会接受,首先这玩意跟战斗就八竿子打不着,大伙会怀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就算大家都听从安排跟着念圣贤书,那恐怕也出不了几个阮山涛。 说到底,这是比使用煞气兵刃还要更为严酷的淘汰,虽然好处是没什么副作用,甚至还能长知识,但这条路线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长知识而已了,想要达到质变,所需要的意志,却是要比征服凶煞兵刃还要坚定百倍才行。 很显然,这些明面上的办法都不太合适,起码都不适合眼下的情况。 “坚定的意志啊……” 杜乘锋开始牙疼了。 是了,这才是最为难办的地方。对煞气了解极为深入的他已然清楚,一切都离不开坚定的意志——和这份锲而不舍的坚定相比,那些外在的力量,反而更像是附带的奖励了。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坚定的意志甚至足以改变现实,只要意志坚硬如铁,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然而这也是最难办的问题。 如何让一群普通人的意志,变得坚硬如铁? “……要不,你们先试试?” 思前想后之下,杜乘锋也只能先试试看。 测试的内容,自然不是他的训练手段,他的变强经历太过离奇,乡亲们完全无法复刻——不过还有另一个模子是可以复刻的,那就是正在自闭练剑的崔远。哪怕正在自闭研究剑招,小崔也保持着每日空挥四千剑的习惯,底子突出一个扎实。 当然,乡亲们肯定达不到小崔的水平,所以削减一下,先用木剑挥个四百剑,总没问题了吧? “不行了!” 杜乘锋才喊到两百剑左右,就有乡亲扔下了木剑。 说到底,经过了白日里的车马劳顿,乡亲们早已疲惫不堪,眼下找到杜乘锋,也只是打算先讨论一下这个事情——可谁能想到,杜乘锋居然真的当时就让他们挥剑,这谁能顶得住? 而在这之后,到了三百剑的时候,便又有一部分乡亲丢下了木剑,本就疲惫不堪的他们虽然也很想撑下去,但是过度的疲劳让他们实在是有点顶不住了。 结果到了四百剑的时候,完成了训练的人居然只剩下李木匠一个。 “我的意志还行吧!” 李木匠把胸口拍得邦邦响。 “是不是很坚定!” “这……老哥哥你开心就是好事。” 看了眼身为木头人的李木匠,杜乘锋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这个测试跟李木匠没什么关系。 只是四百剑而已,唯一完成的居然是一个木头人,就是这样一批人,却和他说想要成为战士。 不是谁都能成为战士的。 杜乘锋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过这道鸿沟。 “不是谁都能成为战士的。” 远在邓州的殷人武昭,此刻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居然让每个人都能当战士,难怪当初的时候会乱了套。”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依旧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她化大自在天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46章 人人如龙 在深入了解到了虞人所掌握的能力之后,殷人武昭终于大概明白了,昔日的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在他之后,有某些殷人不再满足于兵解之术,他们已经不想等到后来再去和那些强者交手——他们想要战士,更多的战士,更多的敌人,更多的对手。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琢磨出了,让普通人也能变得意志坚定的法门。 这本是很困难的事情,要知道普通人之所以普通,就是因为他们意志不坚,心智不定。若是他们真的能做到意志坚定,心智果决,那他们就能成为战士,能变成殷人了——然而在某个时候,却有人克服了这个困难,掌握了让普通人也能变得意志坚定,甚至成为战士的办法。 这对殷人来说本不是坏事,毕竟能成为战士的人本就稀少,哪怕多上一个,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真不是坏事吗? 武昭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成为战士的人越来越多,做活做工的普通人反而越来越少,于是,为了争夺这些普通人为自己效力,原本不应该互相征战的殷人之间爆发了血腥的厮杀。 坚实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而在战士们变得越来越多之后,他们也会主动去寻求战斗,寻求变强的机会,于是,那些兵解的旧时代殷人们被启封,也加入了那一场混战之中…… “不对。” 想到这里,殷人武昭却突然摇头。 如果所有兵解仙都被启封,那它自己也不会是例外,可它偏偏是没被启封的那个,甚至完全跳过了这个时间段。 是了,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问题,要知道就算殷人爆发内斗,那最后获得胜利的也还会是殷人,只是这种战斗,根本没办法终结殷人的统治,而事实上来看,昔日的殷人却已然彻底消亡。 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些圣贤书,是在楚人的时代写的?” 心底有些疑惑的武昭转过头,看了身侧的钱余一眼。 “那这些书到底是什么来头?楚人之前呢?” “这个……不知道。” 面对着那凌厉的目光,钱余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他有意搪塞,是真不知道,昔日的楚人虽然没有禁掉这些教人做人的圣贤书,但却抹掉了其中的所有痕迹,包括圣贤的名字,圣贤所处的国度……后人能够从书中了解到的,也就只是圣贤昔日所处的地方相对靠海,这才让圣贤有了不少对于水的感悟。 至于更多的部分,却是没有了,楚人当年做得很彻底,即便后世的读书人再怎么努力的寻找那些昔日的经典,也没能找到哪怕半页内容。 不过这话落到殷人武昭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相对靠海?” 脑海中大概搜索了一下昔日的地理环境,武昭便隐约想起了什么。 “昊人?” “昊人?” 钱余愣了愣。 “那是什么?” “那是……一群奴隶。” 武昭的脸色沉了下来。 昊人,昔日被殷人征服的族群之一,这些人中虽然不乏战士,但却一定要与殷人针锋相对——于是吸纳不成之下,殷人战士们便毁灭了这个族群,而那些剩下的昊人,要么扔去当奴隶,要么就拿去供奉鬼神了。 而这些昊人们,昔日所在的地方,就是相对靠海的东方。 “原来是你们……” 武昭心中已然有了些答案。 当然,这不一定是真相,不过武昭实际上也不需要什么真相,它只需要知道当年大概发生了什么就好。毕竟那些殷人的弱点,同样也会是它的弱点,而攻伐那些殷人的力量,同样也很可能变成刺向它的长矛。 但反过来说,这份力量,同样也能变成它的武器。 殷人都是最好的战士,最好的战士是不挑兵刃的,一个好战士应该可以完美的使用所有的兵刃,这样才能应对各种意外的情况。 所以现在的话,它准备去寻获,那些昊人遗留的力量。 只是依靠什么见了鬼的圣贤书,这种东西是没办法给予那些殷人致命一击的,昊人必定还准备了某种更为特殊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彻底掀翻殷人的统治——要知道殷人内斗虽然会死掉大量的战士,但这也同样会让战士们积累大量的经验。面对着那些从无数内斗厮杀中杀出来的殷人,昊人凭什么获胜? 一定是有着某种力量,某种能够战胜这些殷人的力量,在他们已经杀到至强的时候,还是给了他们一场迎头痛击。 毕竟面对着无所挂碍的殷人们,想要获胜,只能依靠堂堂正正的战斗。 “所以你应该能弄到那些书吧,那些所谓的圣贤书。” 这样想着,殷人武昭便招呼着钱余。 “弄一些书本过来,给我看看。” “这……好。” 钱余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 这陌生的强者想要了解圣贤之道,他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更何况这些书本就算他不给,对方也随便就能买到——或许那些书本还能让这个强者的心态稍微平和一些?毕竟那些都是导人向善,教人如何作人的东西。 只是钱余想不到的是,他面前的这江湖刀客,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在拿到了书本之后,殷人武昭便开始翻阅起来,身为司祭的它透过那些教人做人的文字,感受着书写者原本的风俗,体会着撰写者当时的想法……通过这种方式,它能够测算出,昔日那些昊人们,到底做出了怎样的东西。 至于那个曾经与它为敌的杜乘锋,却早已被它抛诸脑后。 只是些许能打的敌人而已,比起全盛时候的它还是差了太远,它甚至都不需要在意这点小事。 然而,就在殷人武昭这边沉迷于读书,不管窗外事的时候,一支人数众多的车队,却已经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邓州城中。 “先在这边歇歇脚吧……嗯?” 大车之上,扛着大刀的杜乘锋突然皱眉。 “怎么有点熟悉的气息?”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先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47章 邓州城 熟悉的气息,很多时候都会出现这种状况。 最常见的就是所谓的“既视感”,也就是“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其次就是所谓“熟悉的气息”,也就是“好像不是那么陌生,但是又不太能想得起来”——在生活中,这些都是极为常见的事情,在有正事要做的情况下,这些感觉往往都会被迅速忽略掉。 但落到强者们眼中,这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杜乘锋,以前的他还只是隐隐在这方面有所察觉,但在接触到了殷人的文化之后,他却已经认知到了“心中之鬼”,又或者说“潜意识”的重要性——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存在着“坚定的意志能够改变现实”的情况。 而这也就意味着,一切能够对意志,又或者说心态产生影响的,都不会是什么无的放矢。 “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品味了片刻之后,杜乘锋决定还是嘱咐几声。 “感觉类似泰阴山那次,随时都可能打起来,如果真动手的话,崔远,你负责攻坚突破,老哥哥,你负责收拢人手带队撤离,那个谁,只儿豁,你负责带领草原甲士压阵殿后,铠甲兵刃一会先发给伱们,如果打不过就吹号,让小崔过来支援你们,我也会马上赶过来。” “那你自己……哦。” 担心的话才刚刚出口,乡亲们便主动闭上了嘴。 很显然,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杜乘锋自己,真有什么危险,他一个人反而更好发挥,反倒是车队才是杜乘锋的累赘,毕竟如此庞大的攻击目标,谁也没办法保证,会不会死上那么几个人。 在杜乘锋的保护下太久了,倒是差点让他们忘了,正常的流民队伍,本就是活不长的。 “不过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就是了。” 杜乘锋笑了笑,示意大伙不用那么紧张。 “我先去试试本地的风土人情。” 这样说着,他便带着那些强盗俘虏,走向了守在城门口的兵丁。 依旧是熟悉的好人好事,也是他判断本地风土人情的一种方式。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没等他这边开口,那些被俘虏的强盗们,却已经有人大喊起来。 “哥哥!救我啊!我还请您吃过饭呢!” “救我啊!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死!” “都给你!我把我藏的东西都给你!” ……嗯? 杜乘锋登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而那些守城的兵丁,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辛苦壮士了,居然抓到这么多盗匪……你们喊什么喊!再喊把你们都杀了!” 一边派出几个兵丁过去镇压那些大喊大叫的强盗俘虏,为首的军官一边热情的握住了杜乘锋的手。 “壮士能有如此勇力,真是了不起,正好我邓州如今也是求贤若渴,壮士不如暂且安歇下来,和上面的大人们聊聊?” “这……” 杜乘锋微微皱眉,那股熟悉的气息更加明显了。 只是和真正的殷人不同,仅仅只是照猫画虎的他,却做不到分析出这股气息到底哪里熟悉。 “我是朝廷命官。” 思考了片刻之后,杜乘锋干脆从马鞍包里,将那个许久未曾用过的军械总管凭证拿了出来。 “你们这有驿站吗?” “有,有,怎敢怠慢上官。” 那军官笑得愈发地谄媚了,只看那鞍前马后的样子,竟真的像是在接待上官一样。 但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以杜乘锋如今的感知,仅仅只是视线的交错,便已经让他感觉到了,藏在这军官眼底的,那几分微不可查的杀意。 明明刚才还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甚至还要拉着他入内详谈,当他亮出了朝廷身份之后,反而突然就要对他下死手……是了,就是这种感觉,他又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好家伙,这邓州城居然已经反了吗?”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看来,这邓州只是暗反,还不是明着反,起码那些守城的兵丁们,没有选择光天化日之下对他进行袭杀——不过这也足够杜乘锋震惊的了,要知道这可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举起反旗的州府。 至于他自己,那个不算,他马鞍包里还装着太师的印信呢,就连那南陈皇帝来了,都不能翻他的旧账。 “放心,我这次来只是路过。” 在意识到对方只是普通的反贼后辈之后,杜乘锋也没了什么起冲突的心思,毕竟那南陈也没给他开什么粮饷,那他也没必要上赶着给南陈平叛。 “另外后面那些是我的……部曲,随我一同远道而来,这舟车劳顿之下……” “懂的,懂的。” 在听到杜乘锋只是路过的时候,那军官眼中藏着的凶光便再一次收敛了几分。 “既然是大人的部曲,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亏待的。” “那就好。” 杜乘锋叹息一声,脸上也多了几分唏嘘。 “走吧,去见见你家上官,本官有要事相商。” “这边请,这边请。” 那军官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蓟州那边的事情虽然遥远,但过了如此之久,也已然传播了开来,只看刚才那份印信,这军官便已经猜到,这位上官怕是在朝廷没讨到什么好地方,直接被一纸文书送来了西北——说好听点叫任命,说不好听点就是贬谪了,难怪这上官的脸色会不太好看。 刚才那些盗匪他确实认识,宋州最大的一伙山贼,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足以说明这位上官的能力,这么有能力的人,那南陈朝廷却不知珍惜,难怪这南陈会堕落至此。 不过还好,那南陈不要人才,他们邓州却是需要的。 “大人,到了。” 这样说着,已然将杜乘锋一路带进都督府的军官,恭敬地行礼。 “都督就在里面。” “放心。” 眼看着对方连让他卸下马鞍包的意思都没有,杜乘锋的心底就又踏实了几分。 “本官只是过来拜会一下……嗯?” 推开大门的杜乘锋突然皱眉。 “怎么是你?” 屋内,正在整理着文书的钱余也喷出了一口茶水。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会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48章 察觉 会在这种场合遇到彼此,杜乘锋和钱余都很意外。 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钱余身上已然没了那些刻骨的恨意,而杜乘锋也没有表现出拔刀杀人时候的那份凶恶,眼下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不问世事的感觉。 是了,不问世事。 在丧失了对杜乘锋的憎恨之后,恢复理智的钱余,同样也恢复了那份对于人心的敏锐。 “你这是……准备解甲归田?” 钱余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虽然以他的身份,问这个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这份感觉还是让他有些过于不可思议。 毕竟杜乘锋如今看起来还颇为年轻,正是要大展拳脚的年纪,又怎么可能会生出这种归隐田园的感觉来呢? “你这话说的,我都没穿过甲,又哪来的卸甲这一说。” 杜乘锋倒是没什么所谓,甚至还接过了钱余递过来的茶水——很明显,这是极为危险的行为,毕竟钱余之前跟他有过仇怨,这茶水里但凡掺点什么料进去,他这条命就要当场交代了。 但他还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好吧。” 钱余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次,他是真的确定了,杜乘锋绝不可能是杀死他儿子的凶手。 那这一杯茶,也算是将彼此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准备去哪里?这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钱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伱的话应该也能感觉到,邓州这边已经……对吧?若是再往西边走,情况只会更严重。虽然对你来说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你带的那些人来说……” “环境艰苦点无所谓。” 杜乘锋笑了笑。 “我们会凭借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打造出新的家园。” “这……也是。” 钱余不禁苦笑。 该说,真不愧是拥有力量的强者吗?就连想法都这么有魄力。 更为关键的是,对方真的拥有实现这一切的力量。 这就比年轻时候的他更要强出百倍了。 “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杜乘锋也有些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让这个老头随便去哪了。 结果这老头居然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总不会是刻意等着我吧?” “那不至于,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钱余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老态。 “我这把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眼下也只是苟延残喘,拿份俸禄,等着入土的那一天。”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虽然之前的话,双方能算是敌人,但眼下坐下来聊了聊之后,他却也察觉到,这老头也没有之前表现得那么可恶——更何况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张嘴就是等着入土,这副暮气沉沉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说,要不干脆别干了?” 心思转动之下,杜乘锋居然鬼使神差的开口了。 “反正你也没几年好活了,要不干脆别干了,正好我这边也要找个好地方,大家一块住下来养老,你要不也跟着一块来?” “……我?” 钱余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我来?我能干什么?” “能干的那可太多了。” 杜乘锋一拍巴掌。 是了,能干的可太多了,首先刘博伦在教书方面就可以下岗了,指望这个酒鬼教孩子们念书识字,还不如让那两个守山门童来,而眼下钱余这老头,却是明显比那两个守山门童要好不少的。其次杨玄杨老头也可以有个伴了,这杨老头前些日子满脑子都是什么从龙之功,整个人都魔怔了,正是需要一些同龄人帮忙开解的时候。 至于最后的话,就是杜乘锋自己了。 他跟着钱老头本就没什么仇怨,眼下大伙既然都要找个好地方住下了,那为什么不拉上钱老头一起? 毕竟他真的没杀这钱老头的儿子。 “教书育人吗……” 听到杜乘锋居然这么说,钱余的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向往。 这或许是每个读书人都最为期望的归宿了,起码比起孤独终老来说要强了太多。能在一众弟子的环绕之下溘然长逝,这对任何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一桩美谈。 尤其对他这种,已经称得上是家破人亡的老人家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反正你都这把年纪了,吃的也不多。” 杜乘锋仍旧是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有大伙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你的粥喝。再者说你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孩子们不是也得给你交点束脩吗?只要你还能干,那就饿不着你……当然,你如果说你还想要做点大事,那就当我没说,我也只是随口一提。” “做大事……哎。” 钱余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风大浪他也算是经历过了,血里雨里他也算是都闯过了,虽然没有像丞相贾温那样站到顶点,但一个读书人能经历的波澜壮阔,他基本也算是都经历了一个遍,也算是看够了那些坎坷曲折。 如此心态之下,他又哪里还会对什么“做大事”之类的,有什么兴趣? “只是……我现在还是脱不开身。” 说到这里,钱余却叹了口气。 已然心灰意冷的他,自然是想要找个地方终老一生的,可问题是眼下他这条性命却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那个杀死了赵进凡的江湖刀客,那个掌握着某种强横力量的强者,眼下才是真正控制着邓州城的人,而他自己,只不过是被推出来干活的。 那位强者不屑于处理什么政务,反而更乐于研究那些古旧的典籍,说是能从中找到某种更加了不得的力量。 “总之,我现在这个情况,还是……” “那个也无所谓。” 杜乘锋的眼睛眯了起来。 “从一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身上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了……这也算是我的运气,他居然还敢在我面前露面。” 一边品味着内心中那股微不可查的波动,杜乘锋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 虽然没有拔出兵刃,但这一刻的钱余却又感受到了,那股森冷的凶煞之气。 “首先,让你的人手都撤出来,避免误伤。” 这样说着,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然后告诉我,他在哪。”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继续看比赛去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49章 战 与此同时,正埋首书卷中的殷人武昭,突然掏出一个灵龟甲壳。 虽说为了推测这些书中遗留的东西,它本就需要通过占卜来进行方向性的明确,可是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让它自己都忍不住一愣。 “早了。” 殷人武昭眉头微皱。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样想着,殷人武昭便拔出了那柄绘着凤鸟的大刀。 灰黑火焰的炙烤之下,龟壳上很快便绽出了裂痕,而在看到这些裂痕之后,殷人武昭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战斗的前兆,我今天会想要和人动手?” 占卜的结果未必一定准确,但对于占卜的解读却反映了它内心中的感受——很显然,就连它自己也觉得,自己今天或许要进行一场战斗。 能够与它战斗,那必然不会是庸手,若是以前还未兵解的时候,它甚至连交战的对手是谁都能提前确认,但现在它用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身躯,不管是实力还是感知都已经大打折扣,眼下别说什么交战的对手了,它却是连哪个高手进了城都感知不到。 与身躯不匹配的强大混淆了它的判断,这直接让它丧失了对于危险的感知。 不过,倒也还好。 对于身为殷人的它来说,这些看似重要的战前信息,实际上也没那么重要。 不管是谁,打就够了,不是吗? 这样想着,殷人武昭却已经拔出了刀剑。 紧接着,整个人已经撞破屋顶,冲天而起。 “谁要杀我!” 高空之上,殷人武昭俯瞰着偌大的邓州城。 “既然想要动手,那就自己来!” …… 邓州城中,静谧无声。 或许是人们都看呆了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殷人武昭实在是站得太高太高。 此刻的它根本听不到任何能称得上是挑战的声音。 “……也对。” 殷人武昭轻轻摇头。 就算没有恢复全盛的姿态,它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也太过强大了,这些普通人别说挑战它了,甚至连飞上半空与它照面的能力都没有。 这不禁让它,有些怀念从前。 原本它以为,只要跨越了时光的长河,只要来到这千百年后的后世,就能找到可以让它尽兴的对手,就能让它窥视到更进一步的机会,可现在看来,这终究还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谁说未来就一定会比过去强大,谁说新人就一定能胜过旧人? 或许只有那些昊人可能遗留下来的东西,可以稍微给它一点惊喜了。 又或许,即便是那些昊人,也不能…… “嗯?” 殷人武昭的视线突然一定。 只因为,有炽烈的火刃,正划破长空,迎面而来。 那炽热的刀锋,那灼热的高温,简直就像是在对他大喊着。 “我来战你!” 烘—— 殷人武昭的身形瞬间便被烈焰吞没。 “飞那么高找死呢?” 眼看着半空中那道火焰坠落云端,杜乘锋却没有任何放松的喜意,反而飞身冲向了远处的落点。 这并非只是为了捡回自己的大刀,更是因为他早已确定,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杀得死那个自称殷人的怪物。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死在这样的攻击之中。 “真好啊……” 在屋顶上急速飞驰着的杜乘锋,不禁感叹出声。 他也曾想象过,自己若是再见到那殷人武昭,会是何等的心情,是战意?是愤怒?是面对强敌的忐忑?还是针对恶人的憎恶?亦或者,是面对危险的,本能恐惧? 可直到这一刻,杜乘锋才意识到,都不是。 他的心中,竟生出了喜悦。 那是不掺杂半点杂质的,纯粹喜悦。 “能够与你这样的强者战斗,能够尽情发挥自己的本事……我真的很开心。” 在这份喜悦之下,就连胜负好像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这一刻的他终于找到了,这个能够让自己全力尽出的对手。 或许这份喜悦与曾经的他完全不同,甚至与他原本的梦想也截然不同,但他却是不可能否定这份感触的,毕竟这一刻的他是如此的开心。 就像是幼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玩具。 即便这玩具是如此的致命。 “别让我失望啊……千万别让我失望。” 眼看着空中的火焰已经坠落到了不远之处,杜乘锋心中那份喜悦愈发地明显了。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让我看看!” 烘—— 不远处,原本炽烈的火焰居然再一次爆发。 只不过这一次爆发出的火焰,却是灰黑之色。 甚至让杜乘锋感觉有些熟悉。 “怎么,不认识了吗?” 铭刻着凤鸟的大刀剖开了烈焰。 而那江湖刀客的身影,也从烈焰之中迈步而出。 “我早就该想到的,从那天相见的时候,我们的命运就已经彼此相连……不过伱居然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倒是有点意思,直接省了我过去找你的功夫。” “找我干什么?认爹吗?” 杜乘锋探手一招,那柄插在不远处的炽焰大刀便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 “看来你终于知道要对你的父亲尽孝了。” “既然有实力,那就该积点口德,而不是满嘴污言秽语,这种盘外招只会暴露你的虚弱。” 这样说着,那江湖刀客又拔出了背后的大剑。 那一刀一剑的身影,看的杜乘锋眉头紧皱。 纯粹的喜悦逐渐变成了愤怒,这一刻的杜乘锋,却已经想起了某些东西。 “是你?对老哥哥下手的居然是你?” “你问的是哪个?” 殷人武昭疑惑的抬起了头。 “若是说我杀过的人……这个数量有点太多了,谁会记那种东西,能给点提示吗?” 回答它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剑锋。 无锋之剑破土而出,精准的钉向殷人武昭头顶的精钢发簪,悄无声息的刺杀中,蕴含的是极致的愤怒——但这必杀的一击还是被那柄骸骨大剑荡开,羽毛构成的宽厚剑刃此刻竟如同盾牌一样坚实。 “对嘛,这样才是激将法。” 抬手拍飞那柄没人握持的无锋之剑,殷人武昭飞身冲来。 “你的破绽太大……嗯?” 就在殷人武昭准备挥下利刃的时候,却有另一柄黄铜法剑,阴险的悄声飞来。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50章 两个李木匠 一直以来,杜乘锋所惯用的,只有那柄得自杨三郎的宽厚大刀,还有阮山涛所遗留的无锋之剑。 并非是他不愿意使用别的兵刃,仅仅只是因为这两柄兵刃已经够用了,炽烈火刃割草,无锋之剑攻坚,如此配合之下,大部分时候,其余的兵刃往往没必要拿出来,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更何况,他只有两只手。 两只手,自然使用两柄兵刃,至于多出来的那些,也只能放在马鞍袋里吃灰——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东西,毕竟在磨刀的过程里,他早就已经体会过了这些兵刃的使用方法。 而现在,在理解了煞气外放的进阶运用之后,他更是已经,解放了双手。 “喝!” 伴随着杜乘锋的爆喝,两柄利刃交叉而过,竟是将挥下刀剑的殷人武昭架在了半路! 也就是这片刻的招架之下,拎着大刀的杜乘锋,已然飞身上前。 “抱歉。” 看着眼前那张陌生的面孔,杜乘锋首先为这个不知名的江湖刀客默哀片刻。 紧接着,大刀撩起,势如翻山。 “走好。” 轰—— 汹涌的烈焰瞬间便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而夹杂在其中的刀锋,更是已经几乎要切入眼前那具肉身。 但也仅仅只是几乎而已。 羽毛模样的坚硬剑叶,此刻竟硬生生的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学了我的东西是吧……” 灰黑火焰的包裹之下,殷人武昭露出了利齿。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这个?” 铮—— 原本附着在那柄骸骨大剑之上,如同羽翼一般的剑刃,此刻竟片片碎开,化为漫天的钢羽,将殷人武昭整个人都护在其中! “来!继续!把你的本事都拿给我看!” “你……”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的马鞍袋中再次飞起一杆伸缩短矛。 无锋怪剑,黄铜法剑,厚重大刀,伸缩短矛,四柄兵刃同时浮在杜乘锋的身周,如同被四只不存在的强壮手臂握持着一般,这让杜乘锋那本就已经成长得颇为高大的身影,看起来简直如同魔神在世。 可在杜乘锋的对面,那殷人武昭的背后却也已经浮起了漫天的钢羽,只看那密密麻麻的数量,竟是比杜乘锋这边的兵刃还要多出去不知道多少倍——而在褪去了钢羽之后,那柄光秃秃的骸骨大剑却已然化为一支钢鞭,与那铭刻着凤鸟图样的大刀一起,浮在殷人武昭的两侧。 这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战斗了,甚至都不能算作通常意义上的强者争斗,这一刻,在远处那些围观众人的眼中,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分明是神话传说中才会有的场面。 生着六臂的恐怖魔神,与展开羽翼的四臂狂魔,谁胜,谁负? 没有人能猜出这种战斗的结果,他们也不敢继续猜下去。 生死之间的本能提醒着他们,继续看下去的话,哪怕仅仅只是余波,也会让他们横死。 “跑啊!快跑!” 这些原本居住在邓州城的人们仓惶逃窜着,不管是富有的商贾,豪横的官兵,平民与百姓,亦或者街边的叫花子……不管他们之前有着怎样的身份,但此刻在死亡面前,他们却没有任何不同。 跑,跑的越快越好,当两个怪物开战的时候,最好躲得越远越好,这一刻,人们已经本能的意识到了,这恐怕会是比兵灾还要恐怖的天灾,而这样恐怖的天灾,眼下却足足有两个。 “跑啊!快跑!” 人流向着外面涌去,向着远离这两头怪物的方向涌去。 但在这人群的洪流之中,还是有一个身影,逆过了人群。 那个身影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斗篷之中,甚至都不一定能称得上是人,只因为路过的人们已然看到了,那偶尔被挤开的斗篷之下,所露出的木头身躯。 “老李!伱回来!” 远处似乎传来了呼喊声,但这身影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继续挤过人群,向着远处的战场靠近着。 “我去帮忙!” 斗篷之中的木头人放声大喊着,算是回应着背后的声音。 是了,虽然以前的他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甚至只能帮倒忙,但是现在的他却已经算有点本事了,那场灾祸非但没有带走他的生命,反而让他有了新的躯体,现在的他,总能帮上点什么了吧? “你……你来干什么!你能帮上什么!” 正在激战中的杜乘锋也看到了那挤出人群的木头人,此刻的他却已经连尊称都顾不得喊了。 “快回去!这种战斗不是你能参与的!快……” “是啊,这种战斗,你怎么能走神呢?” 就在杜乘锋这边分心的一刹那,一柄染血的长棍,却猛地轰在了他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沛然大力,几乎将杜乘锋的左肩当场打碎,而在杜乘锋飞身撤退的时候,他才看清了那柄长棍的模样。 并非是普通的圆棍,而是类似于卵型的椭圆,长棍之上染着干涸的鲜血,一个干枯的心脏更是被挑在长棍中央。 看到那干枯心脏的刹那,杜乘锋的心脏,也跟着骤然收缩。 是了,他又怎么可能认错,这股熟悉的感觉,李木匠胸口的那个创伤……这柄凶煞刀兵,分明是用李木匠制作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个东西让你生气啊。” 殷人武昭不禁笑了起来。 “难道你跟那个木匠认识?他的手艺还真是不错,他这根棍子做的,就算在我当年来说也算是一等一的东西了……” “你给钱了吗就说是你的?” 没等殷人武昭说完,却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是我做的!把东西给我还回来!” “这是你做的……你做的?” 刚准备继续打下去的殷人武昭突然愣住了。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棍,又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那个木头人,殷人武昭一时间竟怔住了。 “你……是谁?” 殷人武昭再一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染血长棍。 “你又是谁?” 殷人武昭又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木头人。 “怎么……可能?” 第二更送到,大家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没比赛看了,我赶紧遵医嘱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51章 你是谁,我是谁 殷人武昭先是看了看手中的长棍。 它很清楚这杆长棍是从哪里来的,那是将活人炮制成兵刃的办法,寻找意志坚定之人,将其当场杀死,制成兵刃——四舍五入来说,那个木匠的确是死了没错,但也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它的手中。 就像它自己一样,将意识转移到兵刃上,让原本只是凡铁的兵刃拥有不可思议的威能。 而在它的手中,这杆长棍的威能还是在的,殷人武昭甚至能感觉到,那个木匠那份因为痛击挚友所带来的痛苦与悲伤——然而那个木匠越是痛苦,意志就会越是坚硬,而这杆长棍的威能,也会变得越大。 就像现在这样,那颗被挑在长棍上的干涸心脏,已然扭曲变成一个斧刃模样,而不远处那敌人的肩头,也已经淌出血来。 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 殷人武昭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木头人。 虽然嘴上这样问着,但它却已经察觉到了,不管是从言行举止,还是那愚蠢的神态,眼前的木头人都跟那个被他杀死的木匠如出一辙——很显然,那个木匠就像如今的它一样,只不过附在精钢发簪上的它控制的是一个活人的身躯,而那个木匠,却只是控制了一个木头人。 那个木头人看起来是如此的拙劣,如此的愚蠢,只是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已经惹人发笑。 可此刻的殷人武昭,却半点都笑不出来了。 手中握着的兵刃,是那个木匠,这一点它是清楚的,可眼前这个木头人,同样也是那个木匠,这也是它无法否认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分裂成两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刻,殷人武昭的思维只剩下一片混沌。 其实以它的聪明才智,和身为司祭的知识储备,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几个可能存在的情况——但无论哪一种情况,哪一个假设,它都没办法承认,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如果它承认了那些假设的存在,承认了眼前的事实,那么眼下附在精钢发簪上的它,又是什么东西? 它真的是殷人武昭吗?它真的是当初那个司祭吗?兵解完成的它到底是转移了自己的意识,还是说仅仅只是复刻了一份自己的思想?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到底是谁? “想完了吗?” 就在它思维混乱,意识模糊的时候,面前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这不禁让它抬起了头。 视线之中是那个与它交战的对手,那个被它打断左臂的敌人眼下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它。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 “为什么不动手?” 它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自然不会是什么做不到,毕竟这可是能与它战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就像之前它能趁着对方分神,一棍敲碎对方的肩头那样,它刚刚失神了如此之久,足够它被杀上千八百回。 可现在,它却仍旧好好地站着。 甚至连擦伤都没有出现。 “你什么意思?” 它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你在干什么?伱在等什么?” “等你。” 杜乘锋面色如常。 “等你状态好点,再继续打。” “等我状态好点?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这一刻,在它心中涌现的,竟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一直以来,从来只有身为强者的它放过别人,但这一次,它却被人饶了一条性命! 这是何等的羞辱……这是何等的耻辱! “你这是在侮辱我吗!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完全没有这种意思。” 杜乘锋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趁着你走神偷袭,确实能杀你,但是那样的打法,我们都没办法尽兴。” “……尽兴?” 它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是生死搏杀,稍有疏忽就会当场殒命,这个叫杜乘锋的怪物,居然还在考虑着,尽兴? 这真的是人能拥有的思路吗? 好吧,就算眼下他们两个都已经不能被算作人类,可就算已经不是人了,这种想法,这种思路,也有点太过…… “不然呢?你觉得我会很生气,然后用最快的方式把你打死?” 杜乘锋挠了挠头。 “虽然确实可以那样做,但是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浪费吗?” 说到这里,杜乘锋抬起了头,看向了殷人武昭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一刻,他们都清晰地察觉到了,彼此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心乱,但是那种事情没必要不是吗?至少现在没必要。” 杜乘锋再一次开口了。 “既然都已经开打了,那就享受战斗就好,毕竟以你我的水平,想要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说起来我还要说声对不起,毕竟这具躯体不一定适合你,未必能发挥出你的全部实力,跟这种状态下的你来打,我就算赢了,也多少有点胜之不武。” 说着话,杜乘锋扶正了几乎被打碎的左肩。 “当然,现在我废了左手,也不是全盛,打起来就比较公平了。” “你……” 殷人武昭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原本它见过的战士也不算少了,而它自己更是战士中的战士,可现在,眼前这个名为杜乘锋的怪物,哪怕顶着人类的样貌,但究其内里,却是远比它所见过的任何战士,都还要癫狂上千倍百倍! 不过,它的那些所谓记忆,就真的是它的记忆吗? 它,真的是它吗? “不重要。” 面对着杜乘锋的视线,殷人武昭也笑了起来。 是了,不重要,这些东西其实没那么重要,至少现在是它在享受这场战斗,是它在进行这场厮杀。 这就已经足够。 “知道吗?这根杆子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深吸一口气,殷人武昭再一次抄起了那杆长棍。 “等我杀了你,你就会变成我最锋利的戈矛。”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那就来。” 扯开衣袖将左手吊在胸前,杜乘锋就这么单手迎了上去。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52章 乐之者 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最多持续战斗一刻钟,便已经会疲惫不堪。 毕竟战斗不是运动,稍有不慎就会死亡,战斗需要极度的专注,乃至于对于身体的极度运用,普通人能断断续续撑下一刻钟,便已经是极限了,也就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强者能够打得更长久一些,但这个长久也终究有限。 说到底,真正的战斗,其实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刀锋掠过,你死我活,将全部的精神与意志,全部的技巧与经验,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才能够催生出那份足以杀生害命的威能。 可现在,邓州城中的战斗,已经打了足足两个时辰。 每个呼吸都是极致的杀意,每个瞬间都是终结与死亡,若是换作寻常高手过来,哪怕是煞气外放,恐怕也会在分秒之内,横尸当场。 然而,就是在这种漫天纷飞的恐怖招式之下,那两道身影,却如鱼得水。 那游走在利刃之间的步伐是如此的灵动,毕竟稍有不慎就会皮开肉绽,刺目的腥红与利刃的辉光交相辉映,一时间竟舞成一团艳丽的光轮。 “了不起……” 眼看得挂在胸前的左臂之上,数道伤口已然深可见骨,杜乘锋不由得感叹出声。 “你居然还能继续。” “……你怎么还不死?” 周身数处肌肉和筋膜都已经撕裂的殷人武昭,只能算勉强还控制着这具身躯。 “为什么还不死?伱怎么还不死?” “因为还不能死。” 炽焰大刀再一次挥起,杜乘锋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了,他还不能死。虽说孑然一身的他,生死其实没什么所谓,而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后,他对于生死的观念也早已与之前迥异——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战死沙场早已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只要战斗就总会死人,只要持续战斗下去,就算是他,也总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若是不想死的话,他干脆不过来就好了,只需要夹着尾巴像个兔子一样藏起来,过完剩下的下半辈子就好了。 但他还是来了,他还是选择了战斗。 是为了复仇吗?为了报复李木匠被袭击的仇怨?或许是可以用这个当理由,但他自己心里却清楚根本不是这回事——在他来之前,他还不知道殷人武昭就是袭击李木匠的凶手,这中间自然不存在什么复仇可言。 那么,是为了除害?还是说为了让这个曾经敌对过的敌人入土?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当然,现在的话,就真的都不是了。 殷人武昭的疑惑,他其实知道,毕竟就连他自己,在看到那支长棍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要知道李木匠可是他亲手救活的,是他亲自用了殷人的手段,操弄了那份信念的力量,从而让本该已经身死的李木匠硬是活了过来。 然而在那柄长棍打在肩头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李木匠的意志。 那柄凶煞兵刃是李木匠,木头人也是李木匠,那么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李木匠? 杜乘锋也很疑惑,他也不知道。 不过眼下的他,也不需要知道。 毕竟战斗,是如此的快乐。 “原来,这才是我。” 这一刻,杜乘锋对自己的认知,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的确,曾经的他想要的只是安宁的生活,想要的只是有个小院子就好,到时候养一条狗,或者养两只猫,也可以在院子里种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而在逐渐走上这条路之后,他会渴望战斗,他会想要与强敌交手,他会明知前方有危险,却主动走上去与危险抗争。 在以前的他看来,这两条路是南辕北辙的,安宁和危险不可能并存,这两种生活不可能同时存在,不管他选择哪一种,他都会远离另一个。 可现在的话,他却已经明白了。 这两种生活之间,不存在任何冲突。 他完全可以享受平静生活带来的安宁,也可以勇敢的去面对那些未知惊涛骇浪,就像粗茶淡饭和大鱼大肉,谁说这两种不能同时被端上餐桌? 所以,不需要过多的思考,也不需要去否定什么。 只需要尽情的享受就好,享受这份稀缺的欢愉。 “轰——” 炽烈火刃与绘着玄鸟的灰黑大刀砍在了一起,战得昏天黑地,无锋之剑与黄铜法剑,也和那些漫天飞舞的钢铁之羽绞在一处,杀得难解难分,伸缩短矛如同毒蛇一般从地里蹿出,却被那杆染血长棍精准拨开,但杜乘锋仅剩的右拳,也已然猛地砸在了那持棍的手上。 “嘭!” 重拳砸下,殷人武昭登时便被打碎三根手指,那柄长棍更是已经完全握持不住,跌落在地。 但殷人武昭也没有捞起长棍的意思了,而是同样对着近在咫尺的杜乘锋,抡起了拳头。 “来!” 嘭! 双方的拳头,分别打在了双方的头上,那大锤一般的重拳甚至足以开山裂石。 但作为久经战阵的战士,他们还是轻松卸掉了力道,同时抡起了更为沉重的拳头。 “继续!” 利刃纷绞之下,二人的重拳上下纷飞,没有什么招式,更不存在什么技巧,剩下的只有最为原始,最为暴力的正面格杀。 身体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武器,这是最为初始,同样也是最为野蛮的武器。 “只可惜,用的不是我自己的身躯。” 再一次抡起拳头,殷人武昭遗憾的叹息一声。 而那只原本要砸下去的重拳,也只是在无力的划出一个弧线之后,擦过了杜乘锋的胸膛。 很显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刀客,就算再怎么习练武艺,也扛不住殷人武昭这样使用。 “……没什么可惜的。” 杜乘锋勉强笑了笑。 他的拳头也没能砸出去。 身上伤口带来的大量失血,早已对他的体力造成了严重的消耗,这个时候的他却是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还好,我比你强点。” 倒在地上的杜乘锋看着同样躺下的殷人武昭,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样说着,一个披着斗篷的木头人却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 而那一支挑着干涸心脏的木棍,正被这木头人紧紧地握在手中。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遵医嘱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53章 刀锋之上的到底是什么 紧握着手中的木棍,木头人李木匠此刻无比的愤怒。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之前那段被袭击的记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杜乘锋眼下的惨状——毕竟一直以来,虽然他也一直听说这位杜兄弟在外面打生打死,但对方回来的时候总是一副完好无缺的模样,因此他也就觉得,以杜乘锋的战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他这位杜兄弟一向都很强,想当初在杨家堡的时候就已经强到没边了,起码在他的认知中,是找不出什么比杜乘锋更强的人了。 而这也同样是那些流民乡亲们的共同认知,他们都觉得杜乘锋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这位杜壮士的一身勇力都已经不像人了,还有什么能打得过他呢? 可直到现在,李木匠才意识到,他这位杜兄弟,一直以来,到底都是在经历着怎样的战斗。 左肩被打碎,手臂上被剐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左小腿被钉穿,血肉之上还残留着一个透明窟窿,身躯之上更是早已遍布刀口,腥红的鲜血满地都是,就连头颅都已经因为重拳的轰击而肿胀了两圈,右眼几乎无法睁开。 可即便已经遍体鳞伤,杜乘锋刚刚仍旧在和那江湖刀客拳来脚往,甚至不落下风。 原来一直以来,他的这位兄弟,居然都是在经历着这样的战斗。 李木匠很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一直以来,他与杜乘锋之间都是兄弟相称,但李木匠其实也明白,他与这位杜兄弟之间,差得实在是太过遥远了——毕竟不管是在他的眼里,还是在那些流民乡亲的眼中,拥有着强横战力的杜乘锋一直都称得上是云端的翔龙,是俯瞰众生的强者,反倒是被称呼为兄长的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乡村里的木匠而已,或许有些手艺在,但终究还是差了太远。 若是换作寻常的话,杜乘锋这等人物,他怕是见都不可能见到的,这种俯瞰众生的强者都是高高在上的,他这种升斗小民又怎么可能接近得了……甚至就算他们之间有过些许的缘分,那么在杜乘锋变得强大之后,像他这种普通人,也早就该被放弃了。 毕竟,他们早已处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强者有强者的世界,那是李木匠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地方,每当听到杜乘锋在闲聊中说起那些经历,说起如何与那些高手们争斗,与那些杀手们战斗,打败怪物,甚至弑杀皇帝……李木匠听这些东西简直就像听天书一样。 和每天还要思考三餐吃什么的他不同,他这位杜兄弟,或许天生就是雄鹰一样的男人。 雄鹰就该翱翔在天上,为什么要去看地上的老鼠呢? 可他这位杜兄弟,哪怕变强之后,也从未将他当作什么老鼠。 他们还是会聚在一块喝酒吃肉,还是会一块吹水闲聊,虽然有些时候,这位杜兄弟说出来的东西比较难懂,但对方却没有半点不把他当做兄弟的意思。 虽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但只看这份交情,却已经真的亲如兄弟。 所以,总要做点什么吧。 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这一刻,不止是他,就连他手中那一支染血的长棍上,也回荡着与他同样的意志。 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悲伤,一样的愤怒,一样坚定的决心。 这柄由他亲手制作出来的长棍,此刻竟然与他别无二致。 不,简直就是与他自己,一模一样。 长棍上那颗还在隐隐跳动着的干涸心脏,就是他自己的心跳。 “……咦?” 举起长棍的木头人突然怔住了。 那是,他自己的心脏? 也就是说,他已经死了? “我……” 木头人的视线突然一阵恍惚。 这一刻,看着那颗干枯的心脏,他却突然想起来了,那些原本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是了,就是在那个人头涌动的集市里,陌生的客人在接过了长棍之后突然出手,当着他的面刺穿了他的胸膛,甚至将他的心脏都挑了出来。 他已经死了,就连心脏都已经被夺走,而残留的意志,也已经被封在了这柄长棍当中。 所以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是自己的话,那这柄长棍又是什么?那个被捅穿胸膛的他,又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爆发,伴随着莫大的恐怖,这一刻的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连那柄被举起的长棍也跟着僵在了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那个躺在地上的江湖刀客,也开口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后手吗……你不该让他碰这个的。” 倒在地上的殷人武昭,看着同样倒在地上的杜乘锋,竟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你确实做到了没人能做到的事情,然后呢?他只是一个木匠,他分得清谁哪个才是自己吗?” “伱……” 杜乘锋的脸色也阴了下来。 并非是对于殷人武昭,而是对李木匠眼下的状况,毕竟能够大战两个时辰,已然足够他打得尽兴,眼下没有动手补刀,也只是给这位老哥哥留一个进步的机会——可谁能想到李木匠拎起的居然是那一杆长棍,那柄寄宿着李木匠意志的长棍。 寄宿着李木匠意志的兵刃,和木头人李木匠之间,显然出现了,某种不可预知的问题。 “所以说,你不会以为我这就没力气了吧?” 咬牙强撑着挺起身子,那柄跌落一旁的厚重大刀已然飞回了杜乘锋的手中。 “准备遗言吧,你该……” 嘭—— 还没等杜乘锋站起来,那柄挑着干涸心脏的长棍,已然砸中了殷人武昭的脑袋。 紧接着,便是第二下,第三下。 “啊啊啊啊啊——” 那个抡着长棍的木头人一边大喊着,一边疯狂的打砸着,即便它的脑海已经一片混沌,但它的意志此刻却是如此的清晰。 毕竟不管是它,还是手中的长棍,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那就是替杜乘锋,打爆这个敌人的头。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同样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54章 遗言 “好了,先别打了,再打就真打死了。” 拄着大刀的杜乘锋站起身子,将疯狂打砸的木头人拦了下来。 倒不是说他对这殷人武昭有什么怜悯,主要是这个被附体的江湖刀客是无辜的,更何况他刚才都已经说了,要让这殷人武昭说两句遗言,那他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当然,他也不会再给殷人武昭留下什么逃跑的机会,无锋之剑与黄铜法剑已然浮在了半空,只要那精钢发簪敢飞起来,必定会被当场打得粉碎。 只是钢铁而已,就算足够坚韧,但强度终究也还有限,而那柄无锋之剑,在阮山涛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砸断过不知多少精钢长剑了。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本着对于敌人的尊重,杜乘锋用还能发力的右臂,搀起了殷人武昭的身子。 最强大的敌人,最厉害的对手,往往也是最为了解自己的人,就像他了解殷人武昭一样,殷人武昭也必然会有类似的感觉,能够战得不分胜负,本就说明他们水平相近,而水平相近之下,自然也会有些共同的语言。 “说说吧,有什么没做完的事情,有什么没了却的遗憾……我未必会帮你做下去,但是对彼此来说也算是个参考。” “不用了。” 杜乘锋的怀中,殷人武昭扯开难看的笑容。 “既然你会这么问,那伱应该也清楚,你我这种人,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只会自己去做,毕竟那是我们自己的经历,是我们自己的食粮……至于你说的遗憾,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能在后世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不管我到底是不是我,这趟旅程,这场兵解,也都已经值了。” “……” 杜乘锋沉默地看着殷人武昭的眼睛。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问,不管是关于殷人,还是关于所谓的兵解,但在看到殷人武昭的眼睛之后,他却突然觉得,那些东西,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就像殷人武昭说的那样,他们这种人,只会靠自己去寻求答案,那是他们的经历,同样也是他们的食粮。 其实如果换一种认识方式的话,他与这殷人武昭,或许还真有可能成为朋友。 不,比起朋友来说,还是对手更好一些。 就算换一种认识方式,他与这殷人武昭也还是一样会打起来,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本就都在寻求着更强的对手……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认识,他们都会选择战斗,都会生死相搏。 或许这就是他们这种人,互相交流的方式。 “另外,如果说可惜的话,也不是没有。” 就在杜乘锋这边准备给殷人武昭一个痛快的时候,殷人武昭却再一次开口了。 “可惜的地方,你或许也有点感觉,那就是那些未知的东西,关于我,关于意志,关于意识,关于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是你我都看到了的,但是有些东西是你未曾看到的。” 说到这里,殷人武昭努力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刚刚飞起来的方向。 “我的书房,那边有我搜集到的书本,当年殷人的覆灭,还有那些操弄人心的办法……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当然你可能不在乎这个,但是这些东西也通向力量的来源。” “我会去看的。” 杜乘锋点点头。 他不止会去看,甚至会带着殷人武昭的记忆一起看。若是这殷人武昭不会想要逃离,那他自然也不会损坏那一支精钢发簪——当然,殷人武昭还是要弄死的,但在打磨了精钢发簪之后,他应该也能得到殷人武昭的全部记忆。 对这个世界更加了解,也就意味着他能够变得更强,而在变得更强之后,他也就更有能力去贯彻自己的意志。 即便他想要的其实没那么多,但是更强一点,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另外……” 就在杜乘锋这边思索着的时候,殷人武昭却继续说了下去。 “另外,如果哪一天,有另一个我出现在你面前,那就打赢他,然后把我留给你的东西都交给他,让他继续研究下去,让他找出一个答案来……” “我会的……你等会?” 刚准备点头的杜乘锋突然眉头紧皱。 “等会?什么叫另一个你?” “什么叫另一个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殷人武昭笑了起来,嘴角甚至咳出了鲜血。 “以你的反应,不可能想不到的吧?当然,原来的我也想不到这一点,不过看到他之后……我明白了,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这样说着,殷人武昭却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木头人,和木头人手中的那柄长棍。 “我是我,你是你,我真的是我吗?你又真的是你吗?” “好好说话,怎么还骂街呢?” 左手抬不起来的杜乘锋,干脆一口唾沫啐在了殷人武昭的脸上。 “你是不是你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是我呢?” “你……” 一口唾沫糊在脸上,殷人武昭颇为愤怒,要知道它真的很认真的在说最后的事情,可谁能想到却迎来这种待遇。 但马上,它却突然一怔。 “你……还是你?” “要死了就开始说谜语是吧?” 杜乘锋又是一口唾沫啐了过去。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如果躺下的是他,那他大概率也会当谜语人恶心这殷人武昭一手。不过正是因为互相了解实在太多,这殷人武昭的话语对他反而没什么迷惑——反正综上所述,另一个武昭不是这江湖刀客,就是之前的李家大郎,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曾经被武昭附体,也只有他们两个,曾经承载过殷人武昭的记忆。 面对着殷人武昭那份庞大而厚重的记忆,这两个普通人或许真的会被洗脑,彻底变成另外的武昭。 “不过那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至于你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已经没了力气的殷人武昭放在地上。 随后探出右手,拔下了那根插在对方头上的精钢发簪。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20710193434464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这本来是十月二十九号的打赏,我前几天没看作家助手,今天才看到,补一下,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遵医嘱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55章 已经不需要战斗了 李家村中,俞老二还在努力的收拾着他的水渠。 虽然严格来说,这工程量其实不算太大,但落到俞老二一个人身上,这仍旧是山一样的工程——想要仅凭一己之力,就将这片地方变成水浇地,这足以耗尽任何人的一生。 但俞老二,却乐此不疲。 这就是他的生活,是他的日子,只要继续这么干下去,他的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 当然,这并非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中间他还可能遇到各式各样的天灾,亦或者各式各样的人祸,但他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毕竟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他自己,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要坚持下去,就总能找到办法。 “所以你找到什么办法了吗?” 远道而来的杜乘锋蹲在小河边,看着眼前的滔滔河水。 “让水倒流上高坡,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确实,但是我可以让高坡降下来。” 俞老二仍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是再挖一次而已,更何况这边比以前的山头可矮太多了……至于挖出来的土,可以拿去盖房子,也可以运去修河堤,反正总有办法的。” “总有办法吗……” 面对着一脸坚定的俞老二,杜乘锋陷入了沉默。 好吧,确实是俞老二能说出来的话,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痴人说梦,但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或许这还真是能办到的事情。 难怪,那殷人武昭会觉得,这才是最好的躯体。 是了,在来李家村之前,他已经打磨了那柄精钢发簪,也已经承接了殷人武昭的全部记忆——也就是因为知道了殷人武昭的想法,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对手每次交战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并非是真正的全盛。 只因为,殷人武昭所使用的,还真不是它原本选定的躯体。 不管是李家大郎,还是那个江湖刀客,他们或许很强,也很能打,甚至都不需要使用兵刃,就可以随便打几十个俞老二这样的普通人,但只有身为普通人的俞老二,才会做出那种痴人说梦的行为,才会维持着那份堪称愚蠢的坚定。 殷人武昭原本选定的躯体,是俞老二的父亲,可或许是因为力量太小,又或者是因为心思太杂,那个老人终其一生,都没能挖穿那座大山——只是这个贪恋山中宝物的老人,却培养出了一个心思纯净的儿子,那份看似愚蠢的坚定,却是殷人武昭梦寐以求的力量。 “如果让武昭掌握了俞老二的身躯,那会是什么结果?” 杜乘锋想了想,紧接着便摇了摇头。 强横的力量,搭配上毫不动摇的坚定,在这个唯心的世界里,那恐怕会是如同心想事成一般的,堪称神迹的伟力。 可惜,因为他的到来,那殷人武昭终究还是没能成为真正的完全体。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至少对于俞老二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来,喝酒。” 将杜乘锋一路领回家后,俞老二还是从角落里摸了两个酒瓶出来。 虽然这个陌生的大汉突然闯入了自己的生活,但是俞老二对于这个叫杜乘锋的大汉,更多的还是谢意——无论如何,对方都用那份匪夷所思的力量帮他碾碎了那座大山。如此大恩大德,即便他家徒四壁,没办法给出什么回报,但简单的招待一下,也是必要的礼节。 毕竟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不至于。” 说到这个,杜乘锋倒是乐了。 “我过段时间就要搬过来了,虽然距离李家村有点距离,但是也没多远,有空的话,甚至可以过来串门……当然你也可以去我那里串门,当然可能得过段时间,毕竟房子之类的还没修好,不过也没到那种一辈子就见不到的地步。” “……吔?” 俞老二听得瞠目结舌。 像这样的高手,难道不是应该去做什么大事吗?就像那李家的大郎一般,在外面闯下偌大的名声,甚至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不管怎么看,这种神仙下凡一样的高手,都不应该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在一个世界才对。 明明有着那一身本事,却偏偏要搬到这穷乡僻壤来,图个什么? “什么叫穷乡僻壤?你这话就说的没道理了。” 杜乘锋连连摇头,他很不认同这个观点。 说到底,要以他的标准来看,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什么地方不算穷乡僻壤,甚至就连那南陈所谓的建康皇城的繁荣,在杜乘锋眼里,撑死也就只能算个地级市的水平。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或许会想过找一些繁华的城市住下,又或者找一些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地方,也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是穷乡僻壤,又如何呢? 他会靠自己的力量,为自己打造出一片可以安居乐业的家园。 就像眼前的俞老二一样。 “我怎么听着伱这个,像是比我那个还不靠谱……” 面对着杜乘锋想要平地起家园的宏伟设想,俞老二听得一阵挠头。 “不过你的话……应该是能做到的吧。” 想起杜乘锋之前所展现出的,那份非人的伟力,俞老二想了想,还是对着杜乘锋端起了酒杯。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 杜乘锋笑了笑,也端起了酒杯。 “那就也祝你,无忧无虑,长命百岁。” 面对着这个被殷人武昭提前选定,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的牺牲者,杜乘锋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最好祝愿。 “走了。” 杯酒下肚,杜乘锋站起身子,牵马带着李家大郎离开。 这才是他过来这一趟的最大目标,承载过武昭记忆的李家大郎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第二个武昭,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跑了一趟,将对方捉了起来。 而在这之后,他的征程,或许就真的结束了。 “就算不需要战斗也可以了。” 骑在马上的杜乘锋,此刻前所未有的踏实。 在拥有了这一身伟力之后,在又一次战胜了强敌之后,他终于要过上,他想念了不知多久的平静生活了。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片刻。 (本章完) 第256章 回家的路 “所以我们这是快到了吗?” “快了,很快就要到了。” “那很快是多快啊?” “总之很快了。” 流民车队中,杨玄杨老头正在不厌其烦的解答着那些孩子们的疑惑,他能感觉到,这些孩子们已经赶路赶得很累了,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很累了。 从蓟北出来,一路辗转各州,他们这些流民,又何止走了千里之遥……虽然他们也曾停歇,也曾安营扎寨,但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却仍旧还停留在他们的身上。 说到底,他们这些流民心里都清楚,不管是临时扎下的寨子,又或者暂时停歇的州城,那些终究都是别人的地方,他们只不过是暂住而已。 那终究不是他们的家,不是真正能够让他们安心的地方。 在昔日的家园被战火摧毁后,他们就都已经变成了无根的野草,风往哪边吹,草就会往哪边飘。在这个逐渐疯狂的世界中,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天空下,他们又能在哪里安身立命,找到自己的归宿? 而现在,风,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途。 “等到了地方,我要盖一间大练武场!” 队伍的前方,骑在马上的杜乘锋正在畅想着以后美好的生活。 “我可以练,大伙也都可以过来练,到时候我当主教练,小崔负责当副教练,大伙这身体素质不就蹭一下上去了……什么叫我其实是为了自己玩?行吧,就算我是为了自己活动的开,那也是我自己盖起来的,你打我啊?” “我打你干什么。” 马车上的刘博伦也罕见的没喝酒了。 “我是说,你单弄那么大一个地方实在是可惜了,要不干脆再来几排精舍,把孩子们都送进去念书……伱把我优化掉是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就这么不适合当山长吗?我才是真正跟老头学过东西的好吧?滋阳书院的牌匾只有我能挂上去。” “你快算了吧,那两个守山门童都比你靠谱。” 杜乘锋狠狠的嘲笑着刘博伦。 这甚至不是什么单纯的语言攻击,而是客观的事实,刘博伦虽然本事超群,但精力却全部用在酒上了,要说教人念书,恐怕还真不如那两个完整的跟随阮山涛学习过的守山门童。 更何况,眼下钱余钱老头也在车队里,不管怎么看,这个老头都比一个酒鬼更适合管理书院。 让钱余钱老头来的话,至少学生们去找山长的时候,可以直接去山长的精舍,而不是挨个扒开每个酒缸瞅一眼。 “对了,那个谁。” 说到这里,杜乘锋转头看向身侧的草原降将。 “你叫只……什么来着?你要弄个马场的话,可能需要等段时间了,毕竟我们不一定有足够的草料,暂时养不起那么多大牲口……” “这个好说,我们几个放羊也行。” 草原降将只儿豁此刻也没有披甲,而是套着一身皮袄,只看这副样子,倒是还真像个寻常的牧人。 又或者说,他们这些草原甲士中的很多人,本就是牧人出身,靠着敢打敢拼,敢于豁出性命,才有了精锐的地位,眼下身为降兵的他们能有个正常的生活,就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感觉不一样。 如果他们还是在为大汗效力的时候,那么从甲士变成牧人,这叫被贬。如果他们只是当作逃兵回去隐姓埋名,那么从甲士变成牧人,这叫一无所有。可现在,身为甲士的他们突然变成了牧人,这反而让他们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说到底,他们豁出性命,去战场上拼杀,不就是为了能多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吗? “加油,争取让大伙都有肉吃。” 杜乘锋拍了拍只儿豁的肩膀。 这一刻,这支草原降兵,才算是真正融入了这支流民队伍当中。 愿意凭借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打造一片家园的人,杜乘锋什么时候都是欢迎的。 不止是他们几个,这些流民乡亲们也都在畅想着以后的生活,有人想要多垦出一些田地,有人想要多盖几间房舍……一时间,整支队伍都变得热闹了起来,就连一向活得都很节能的崔远都参与了讨论。 “如果谁想要学剑,可以来找我。” 一向都沉迷于剑术的崔远第一次展现出了社交的倾向,虽然很多人都没有跟他学剑的意思,但这份想法也还是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暂缓身形,停在了李木匠的旁边。 “老哥哥,没事吧?” 看着车架上的木头人,杜乘锋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我……” 木头人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摇头苦笑。 虽然之前的几天里,它没有表露出什么,但藏在心底的疑惑,终究还是没能忘却下去——它究竟是李木匠?还是说只承载了一份记忆?如果说它真的是李木匠的话,手中的这杆棍棒又是什么呢? “杜兄弟。” 叹息一声,木头人拿起了那杆棍棒,递给杜乘锋。 “可能……他才是你的兄弟,我只是……” “嗨,别说这个。” 杜乘锋连连摇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种时候……好吧,你一定要问我这个问题的话,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看着木头人递过来的棍棒,杜乘锋挠了挠头。 “不过往好处想的话,原本在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大哥,现在的话,变成了两个,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你这……” 木头人愣了愣。 “好像也是。” “对吧。” 杜乘锋点点头。 “所以没必要在意这个的,不用想那么多,起码现在的话,多想点好事,比如你终于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你会有个木匠作坊,你会做出很多的东西……你甚至可以把你的手艺传给你的孩子,让你的手艺流传下去……” “事是这个事。” 木头人想了想,还是挠头。 “其实这也是我觉得最有问题的地方。” “哦?怎么说?” “你看,现在有两个我对吧?” 木头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杆棍棒。 “孩子们该管谁叫爹呢?”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57章 甜蜜家园 家,是什么? “家的话,有个地方放东西吧。”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摊开自己的马鞍包。 “你看,又多了不少,我总不能每天都背着这么一大堆玩意出门吧?总得有个地方放一下。” “家的话……以前住过的地方吧。” 当被问起来的时候,刘博伦是这样回答的。 “这个东西你问我没用,我很小就已经离家求学了,所以这个东西对我其实没那么重要,一定要说的话,有酒的地方,那就是家了,若是再有两个美人服侍……哎你们推我干什么?” “不用听他胡说,这个答案我们知道。” 两个守山门童将刘博伦推到一边,随后转身回答。 “家者,居也,顾名思义,上宝下豕,头顶有盖可遮风挡雨,盘中有餐能吃饱喝足,这就是家了……就像在滋阳书院的时候一样,大伙条件其实也算不上多好,但是只要山长留下的这些书还在,家就还在。” “那确实。” 一旁的钱余钱老头也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伱问老夫?这……怎么说呢,可能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吧。” “你这话我爱听。” 杨玄杨老头也凑了过来。 “只要亲人还在,家就在,只要杨家子孙还在,我杨氏一族就一定会……” “杨老丈,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眼见得家里人死完了的钱余钱老头都要听得抑郁了,就连杜乘锋的脸上都已经有些挂不住,察觉到气氛不对的刘博伦连忙出来打圆场。 “那个谁,小崔,你来回答一下这个。” “问在下吗?” 被叫住的崔远回过神来。 “家……在下对这个没什么体验,毕竟在下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双亲。如果一定要说对家有什么概念的话……大概就是那样吧。” 说着话,崔远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大车。 大车之上,木头人李木匠正拄着棍子,看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吃饭,木头雕刻而成的脸上,满是慈祥。 “什么?要问我家是什么?” 木头人看了一眼手中的棍棒,又看了眼妻子和两个孩子,才缓慢地开口。 “家的话……就是家吧,累了有个歇息的地方,困了有个睡觉的地方,等孩子们长大了,在外面闯荡得累了,也能有个回来的地方。” “这……确实。” 听到木头人这样说,众人不由得纷纷点头。 正所谓倦鸟回巢,落叶归根,不管大家对于家的理解有着怎样的分歧,但归根结底,在大家的理解之中,家,都有个共同点。 那就是,回去的地方。 家这个词好像有着某种魔力一般,明明不是什么坚实的碉堡,可只要回到家里,只要关上那扇破门,那些风风雨雨就全都被挡在了外边,那些危险与恐惧也不可能进得到里面,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里,总还是能歇息下来,总还是能重新宁静下去。 “那就……回家!” 战马之上,杜乘锋率先挥起了手。 “回家!” 足有上千人的流民队伍,爆发出整齐的呼喝声。 太久了,他们已经流浪了太久了,这么久以来一直都颠沛流离,他们甚至都已经几乎要忘记安居乐业是什么样子——而现在,就在不远处,他们的新家园就在那里。 有生之年,他们终于又有家可归。 “所以说……这个地方是不是找错了?” 看着眼前那片小山坳,乡亲们开始挠头了。 “这种地方不太适合住人吧?” “怎么不适合了?” 杜乘锋有些尴尬。 “那个……附近确实有些更好的地方,比如往北一点去梁州或者岐州,又或者往东回邓州……不过那些地方都已经有人住了,咱们也不太好过去直接把地方抢了是不是?” “可是这种地方……” 眼见得乡亲们都不太好说话,刘博伦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这甚至都不是什么地势的问题了,这里应该是陇川山脉吧?你挑这么一个连平地都没多少的地方……大伙总不能真就钻进山里吧?那跟山贼又有什么区别?” “哦,你说这个啊,这个反而好办。” 这样说着,杜乘锋干脆翻身下马,而后纵身一跃,整个人竟是直接飞到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那柄厚重大刀,也被他拔了出来。 “不就是整地吗?这个太好说了。” 轰—— 一刀挥下,地动山摇。 漫天的烟尘散去之后,那两峰之间的山坳竟已经被彻底轰平,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山谷,山谷之中虽然还满是草木乱石,但任谁来看,这里都已经称得上是一片风水宝地。 “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更何况这种偏远的地方,外面就算打出脑浆都不可能想得到这里还有人住。” 这便是杜乘锋的置业思路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全性。 “至于水的话,我之前看到十几里外面有条河,等会我过去把河劈开,分一条支流过来,另外谁会打井来着?一会帮忙找找哪里可能出水,我回来就把井轰出来,又或者让小崔去捅几剑。” “这……” 面对着杜乘锋一刀开山的壮举,一众流民乡亲们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虽然知道杜乘锋已经很强了,可他们却想不到居然会这么强,这一刀开山的壮举,真能称得上是鬼斧神工——但更令他们震撼的却是,这力量居然还能这么用。 原本在他们的认知里,像杜乘锋这样的强者使用力量,那就是要杀人的,像是乱军从中取敌首级,亦或者两军阵前一骑当千,力量应该用在那种时候才对,煞气也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大展威风。 那是夺命的铁,是杀人的刀,生来就是要夺人性命的。 可现在…… 这力量,居然还能这么用吗? 这煞气,居然也可以不拿来杀人吗? 在见识了这惊天的一刀后,某种沉甸甸压在他们心头,即便这一刀没有杀死任何人,但却远比杀死千人,甚至杀死万人,更要让他们震撼。 “只要想得到,就一定能做到。” 从半空中落下的杜乘锋,收刀还鞘。 “我们会亲手打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依旧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58章 世道无常 半年后,建康皇城。 朝堂之上,一众朝臣依旧在为是否南迁吵得不可开交,虽说这半年以来,南下的草原人好像没有再继续进攻,但谁都不敢将这国朝安危,赌在草原人是否仁慈之上。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旦朝堂决定南迁,那就意味着新一轮的权力洗牌,一些本就在南方的豪族会如鱼得水,而那些势力都在北方的世家就没那么好过了——但总的来说,眼下支持南迁的朝臣依旧是占多数的,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重整旗鼓,以待来时。 不过在年轻的陶五柳看来,这只不过是托辞而已,说白了就是不想打,谁都不想打,明明眼下草原人半年都没继续推进,内部恐怕是出了不得了的变故,如此时候,怕不是北上收复失地的最好时机,可这满朝文武,竟谁都不想打。 于是愤怒的陶五柳便写了奏疏递上去,期待年幼的皇帝陛下,又或者任何一个大臣,能意识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后他便等来了一纸文书。 “这就给我发配陇州了?” 看着文书上的内容,陶五柳瞠目结舌。 当然,名义上来说,这是调令,是让他去补上陇州的缺,但稍有常识的都能看出,这是有人嫌他厌烦,让他赶紧滚到西北喝风去——从建康到西北,何止千里之遥,他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 “我……行吧。” 收起调令,陶五柳便带着老仆收拾行李套了车,毕竟为了让他快点滚,上面用的还是急令,半刻都不得耽误。 出门之际,陶五柳对着皇城的方向最后一次拱了拱手,算是谢了这天恩。 人不愿意听他说,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走吧。” 招呼着老仆赶着车,陶五柳一路西行。 最初的半个月里,陶五柳主要在骂街,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建康长起来的,眼下一纸文书居然就让他背井离乡,如此酷烈的打压,任谁受过恐怕都会怒不可遏——不过在骂了半个月之后,陶五柳也麻木了,说到底,不管他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什么既定的事实。 于是接下来的旅途里,陶五柳便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了,反而专注研究起沿途的风景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行至途中,见到那些瑰丽的山川,陶五柳偶尔也会诗兴大发,来上几句。 然后他就看到,在那座他咏叹的那座南山上,几十个拎着兵刃的盗匪,一路对着他冲了过来。 面对着满脸煞气的盗匪,陶五柳终究还是交了买路财,虽然他也想要尝试辩解几句,可只看对方脸上那凶煞模样,明显煞气都已经快压不住了——所以为了避免被煞气疯子割掉脑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割掉钱包。 而在没了钱之后,旅途好像也没有多快活了。虽然那些盗匪也给陶五柳和老仆留了几天的粮食,但这点东西终究还是撑不了几天。 “只要能顶过这几天就好。” 三天之后,陶五柳勉励着自己的老仆。 “只要能顶过这几天,我们就能赶到最近的州城,到时候不管是卖些字句,还是给人代写一些诗文,我们总还是会有饭吃的。” 这样说着,陶五柳又一次看向了远方的大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你觉得这句怎么样?会不会有人愿意掏钱?” “快别管什么诗了!先生快跑!” 惊慌失措的老仆飞起一脚便将陶五柳踹到路边。 紧接着,这老仆自己便被那只足有三丈多的人面大鸟叼了去,只留下半个身子从天上落下,砸在陶五柳的面前。 随侍多年的家中老仆居然因为煞气怪物横死路中,这让陶五柳悲痛欲绝。 草草掩埋了老仆,这一次踏上旅途的就只剩下陶五柳一个人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千里之途居然是那么的遥远。 “要不这官,还是不做了吧。” 心灰意冷之下,陶五柳再一次掏出了那一纸文书。 原本陶五柳还在笑话那些强盗,居然没有抢走这文书和官凭,可现在他才知道,那些强盗或许才是对的,如今这见了鬼的世道,官凭文书恐怕是最没用的东西,的确,有着这一纸文书,他就能去到那陇州当个县令,可问题是,他真的能活着到陇州吗? “这世道……哎!” 长叹一声,陶五柳最终还是没能狠心将文书烧掉。 有这一纸官凭,那他就至少还有个身份,就像他说的那样,等去到州城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所以你们到底查验完了吗?” 面对着门口守城的兵丁,陶五柳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是要去陇州上任的……你们邓州这边是怎么回事,开个通关文书都这么没效率吗?” “哦?又是朝廷命官?” 几个兵丁对视了一眼,竟当场乐了出来。 “逮的就是伱啊!” 沉重的枪矛砸在头上,陶五柳登时便被打得失去意识。 当他恢复知觉的时候,人已经被关进了牢里,而在听了下周围犯人们的交谈之后,他才知道这邓州已然在虞人的串联之下扯起了反旗——合着他这个朝廷命官,却是主动把自己送到了敌占区,一头扎进了反贼窝子里。 不过好在,他这次运气不算差。 只因为,牢里那些囚犯们,本来就准备今夜逃跑。 于是在囚犯们动乱的时候,陶五柳也跟着跑了出来,只是这人生地不熟,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也就是这个时候,邓州城的追兵杀过来了,面对着明晃晃的枪矛,他也只能跟着一众囚犯夺路狂奔。 不过这邓州守军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即便囚犯们已经逃出城去,他们仍旧一路追捕马不停蹄,越来越多的囚犯被骑兵们挥舞长戟刺死在地上,而陶五柳的体力也在这狂奔之下越来越少。 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一场死局,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呢? “跑得掉的!” 眼见得骑兵越来越近,有囚犯连忙呼喝起来。 “走水路!我们能活!” 面对着越来越近的追兵,陶五柳也只能捏住鼻子,跟着那几个囚犯一同跳入水中。 水流冲刷之下,陶五柳紧闭双眼,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惊慌失措的他只能感受着周围的水流,祈祷着这场噩梦早日过去。 但马上,陶五柳却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只因为,这周边的河水,并非是向东流淌。 而是逆反方向,一路向西。 “起来吧,到了。” 就在陶五柳以为自己已经漂流到阴间的时候,之前那个叫喊的囚犯却再一次开口了。 而陶五柳,也跟着站起了身子。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极为狭窄的甬道,恐怕只能容纳一个人钻过去,但在甬道的对面,明显有着些许的光亮。 “这……” 有些疑惑的陶五柳跟着那囚犯,顺着水流钻了进去。 而在十几步的距离之后,陶五柳的眼前,便豁然开朗。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休息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59章 隐匿之乡 首先出现在陶五柳视线中的,是大片的农田。 能见到田地,还在陶五柳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年头不管是哪里,但凡能种地的地方,大伙都很乐意种上点什么——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农田往往是错落有致的,是别出心裁的,那些农户们会精准的利用好每一寸土地,这也导致很多田地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规整。 是了,规整,眼前的这片田地实在是太过规整了。 眼前的矩形农田是那么的规整,甚至每个角都是标准的直角,而在这大片的田地中,更是为不同作物分出了各种矩形小块……恍惚之间,陶五柳还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现实,而是算学书籍上的某道题目。 过度的规整,甚至带来了某种异样的美感,这一度让陶五柳挪不开眼睛。 “这么大的范围,还能做到如此的笔直……怎么做到的?” “啊这,你问这个的话……啊,崔先生出来了。” 就在陶五柳心底满是疑惑的时候,前面那个一同逃出来的囚犯开口了。 而陶五柳,也终于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囚犯口中的崔先生很好认,毕竟那个腰间佩剑的身影实在是太过显眼,尤其是对方拔剑之后,那份如同出鞘之剑一般的锐利,即便隔着如此之远,也令陶五柳一阵胆寒。 而在陶五柳的视线中,那位剑术高手,对着面前的庄稼地,挥起了剑。 “嗡——” 伴随着一声剑鸣激荡,田中那些金黄的麦子,整齐的倒了下来。 整齐,如此的整齐,一剑挥下,被割断的竟只有那些麦子——至于麦田之外的庄稼和果树,却丝毫没有受损,这一剑所覆盖的面积,竟是一个完美的矩形。 “崔先生了不得!” “漂亮!小崔干的真漂亮!”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田垄边上,那些围观的人们纷纷叫起好来,很显然,不管这种收割办法会不会添麻烦,但至少视觉上已经让人们极为满意——不过很遗憾的是,那位被称作崔先生的剑士完全没有再来一次的想法,只是割了麦子之后,便转身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陶五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身边那囚犯拉起他的衣袖。 “这里的事情,最好别往外说。” “我懂,我都懂。” 陶五柳连连点头。 那确实是懂了,在见识了那道神鬼莫测的剑气之后,傻子才会有跟这种地方起冲突的想法,毕竟那剑气能割掉大片的麦子,自然也能割掉大片的脑袋,若是两军阵前…… 陶五柳有点不敢想了。 “呃,倒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看到陶五柳那谨小慎微的样子,那囚犯尴尬的挠了挠头。 “就,怎么说呢,里面的事情你说到外面,这个倒是没什么,小崔先生也没那个时间去追杀伱……主要是外面的人对我们不是很友好,你懂我意思吧?我就是这么被捉起来的。” “……哈?” 陶五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这里仅仅只是一个小村落,但里面可是隐藏着那种强悍至极的剑客,面对着这种等级的铁板,居然还真有人会拿头上来撞?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大概是疯了吧。” 那囚犯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无奈。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处那些收麦子的乡民却已经热情的迎了过来,而那囚犯手中也被塞了一大碗热茶——很显然,这个囚犯怕不是就出自这个隐匿的乡村之中。 而在那囚犯和几个乡民嘀咕了几句之后,陶五柳也得到了一大碗热茶水。 “就当是回了自己家一样。” 那囚犯热络的拍着陶五柳的肩膀,一点都没把他当外人。 套着一身湿衣服回到了家,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洗个澡,于是陶五柳还没来得及继续观察着乡村的景色,整个人就已经被扔进了热水桶里,一顿洗刷完毕之后,又换了新衣服出来,陶五柳举头环顾,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是多么的鬼斧神工。 要知道在人们的眼中,能够依山傍水就已经是好地方了,可这村子居然是四面环山,高耸的山峦宛若天然的城墙,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让这里变得易守难攻——不过这种地方一般只会是死地,毕竟四面环山也就意味着缺水,可偏偏西边的山脉下硬是破开一个大洞,有潺潺溪水正顺着大洞一路淌向远方。 “……嗯?” 陶五柳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水向东流,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可这贯穿整个山谷的溪水,却是从东向西流淌。 “这……怎么可能?” 陶五柳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向西流的河水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 就在陶五柳这边瞠目结舌的时候,那个与他一同逃出来的囚犯也已然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还好了,我刚见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的,不过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只要愿意做,那就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等等,你这是去哪?” 眼见得那囚犯说完了话就要离开,陶五柳连忙跟了上去。 说到底,眼下这村子里,他也只有这一个人算是认识,若是对方离开了,他又该干什么去呢? “呃,你要跟来也行,正好我也需要你帮忙说一下外面的情况。” 那囚犯想了想,还是让陶五柳跟了上来。 “正好大家都很久没出去过了,都很好奇外面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很久?” 陶五柳听得一愣。 “很久是多久?” “这,我没算过啊,大概已经很久很久了吧。” 那囚犯尴尬的挠了挠头,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 这让陶五柳愈发地迷惑了。 只看这些乡民的衣装打扮,陶五柳一时间看不出什么,不过这热情好客的态度,却是颇有古风,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那惊世一剑……这不禁让陶五柳心中有了些许的猜测。 而在跟随那囚犯前行的路上,他甚至看到了不少老人和孩子,和外面不同,这里的人们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惊惶和恐惧,反倒是都带着些罕见的友善笑容。 当然,也有些不那么友善的。 “外面的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一栋看起来像是用来议事的堂屋之中,有坐着轮椅的老人愤怒的拍着桌子。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会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60章 忘忧村 “真是一群……” 老迈的杨玄愤怒的拍着桌子,几乎要当场骂街,不过骂街的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差点先被气得梗过去。 好在大伙一顿抢救,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这才让杨老头缓过这口气来。 按理来说,杨老头不应该生气才对,毕竟他们这些流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园,也终于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在杜乘锋开辟出来的这一处风水宝地之中,流浪了不知多久的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能够归隐田园,安居乐业,他们最大的愿望已然实现,至于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那这里就叫忘忧村吧!” 在众人合计了一番之后,杨老头提出的“杜家堡”终究还是被杜乘锋一票否了,比起那种一家一姓的村名,杜乘锋还是觉得,这个承载着大伙期盼的名字要更好一些。 忘忧,忘掉忧愁,也忘掉烦恼,只要回到这个能够被称作“家”的地方,一切烦恼与忧愁就都会远去。 然而,真的会远去吗? 有了一块风水宝地,就真的称得上是安居乐业了吗? “完全不是那回事!” 在这种事上,杜乘锋最有发言权。 原本杜乘锋想的也没那么多,他以为自己只要开辟出一片能够让大伙生活下去的地方,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若是一定还要说有什么工作量的话,大概也就是多盖一些房子,多开一些田地——只要庄稼种下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马上,现实就给了杜乘锋一场迎头痛击。 春种秋收,这起码也要个小半年的时间,中间这段空出来的时间里,他们储备的粮食真的够吃吗? “我……出去转转。” 在统计了乡亲们手中的存粮之后,杜乘锋沉默了半天之后,终究还是决定出去化缘。 当然,上门讨口子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被友善相待,所以面对那些侮辱和叱骂,杜乘锋也只能遗憾的将那几个山寨全都杀了个干净——两天血洗了八个寨子之后,忘忧村的存粮也终于够撑到明年了。 然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粮是够了,可是盐不够,不止盐不够,布匹也不够,由于地处山谷,忘忧村倒是不缺木头,但是麻绳之类的工具,还有锄头铁锨之类的铁器,这些都不够。 “还有茶叶,醋,油,酱油,书院用的书本,牧场要的羊羔,老头要喝汤药,孩子还要吃糖……” 越是数下去,杜乘锋越是头皮发麻,他原本以为建立了忘忧村已经是结束,谁能想到,更艰巨的任务居然还摆在后面。 面对着众人列出的那一长串清单,杜乘锋头痛欲裂,他此刻宁愿去面对什么古代强者,也不愿意面对这种数不清的东西。 好在,他终究不是一个人在干活。 “这个让我来吧!” 就在杜乘锋这里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杨玄杨老头主动站了出来。 而在大家合计了一下之后,杨玄杨老头倒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个,虽说这杨氏一族已然没落了,但早年间终究还是管过一个堡子的,而杨家那些子弟们中,不少人也都有过从商的经历,眼下缺什么东西,从外面买回来也就是了。 至于资金,这个倒是好说,八家山寨的缴获,外加流民们原本的资财,用来采购各种生活物资,却是绰绰有余。 只是杜乘锋和刘博伦他们几个都有些惋惜,这跟他们原本想象的隐居有点不太一样。 承载着大家过上好日子的期望,几支商队带着财货出了山谷,说是行商,其实也走不了多远,就是去十几里外的地方进点货而已,用杜乘锋的话来说就是“跟去小卖部买瓶水也没区别”,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来一回恐怕连一天都用不了。 然而就是这份在大家眼里看来极为安全的采购活动,却还是出了岔子。 商队确实出去了,但回来的却只有几头驴子,看着那几头皮开肉绽的老驴,众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愤怒的杜乘锋决定再一次出门转转,但这一次的收获却颇为惨淡,周围新起来的几家山寨又被他洗了一遍,可还是没能找到那些丢失的人。 很显然,这不是本地强盗干的,恐怕是有什么远处的山贼在流窜作案,抢了之后直接跑了。 近处找不到凶手,杜乘锋就决定去到远处,这一次他准备叫上小崔,两个人一块把周围都洗一遍——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被愤怒吞噬了理智,在叫上刘博伦和钱余钱老头,还有木头人李木匠之后,杨玄终于还是把要出门杀人的杜乘锋给拦了下来。 “这是我杨家的事,我来做……我虽然老了,但是还没老到谁都能欺负的时候!” 杨玄杨老头拍着胸口做出了保证。 主要这个事也确实太过让杨家丢脸,要知道这段时间里大伙在自己的事上都搞得有声有色——杜乘锋那边的练武场,大伙已经都可以进去活动了,刘博伦和钱余重新盖起来的滋阳书院也已经传出了读书声,乡亲们开田更是搞得有声有色,至于李木匠,眼下村里这些房子就基本都是李木匠帮忙盖起来的。 只有他杨氏一族,存在感愈发地薄弱。 所以杨玄才主动接下了商队的事情,他觉得这是杨氏一族重振家风的好机会,不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很快杨家人就都要被养废了——可谁能想到,就是这看起来极为简单的采购,居然也会闹出这档子事,甚至折了不少杨氏子弟进去。 但真正当杨玄愤怒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他终于知道了,做下这一切的凶手到底是谁。 “邓州城……跟老子玩灯下黑?” 遥望着东边州城的方向,老迈的杨玄几乎要捏碎轮椅的扶手。 “抢了忘忧村的货,还敢让老子出赎金?真就给你们脸了是吗?” “你们,真就这么不怕死吗?”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61章 安居乐业 “你们这边……一直都这样吗?” 听着屋内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声,陶五柳心底一阵抽搐。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片谷地都是一份极好的隐居之地,阡陌纵横,鸡犬相闻,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陶五柳甚至一度升起了撕掉官凭,干脆就在这里隐居住下来的心思,毕竟这个地方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 可就在刚刚,那道震天的咆哮……那份咆哮中所蕴含的煞气与杀意,就算隔得如此之远,都有些令他胆寒。 这个地方,或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和? “害,老头也不是每天都这样,主要是这一趟我们可是少了不少族人。” 那个将陶五柳带出来的囚犯愈发地尴尬了。 “亲族死了不少,当族长的难免会发火,骂点街倒也正常。” “这……好吧。” 陶五柳想了想,还是将这份疑惑压在了心底。 主要是这个环境看起来实在是太过美好了。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没有疯子,也没有怪物,在这一片安定祥和之间,陶五柳甚至还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 身为读书人的陶五柳下意识地转头四顾,他对这里的环境愈发地喜爱了。 如此美好的环境里,人们还如此向学,这简直…… “这里还有学堂吗?在哪里?” “不在那边,你往上看。” 那囚犯抬手一指,陶五柳也跟着望了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看到,这谷地之中居然还耸立着一座山峰,不过这与其说是山峰,倒不如说是几十丈高的山头,有孩童们读书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看得陶五柳瞠目结舌。 “这……在上面?” “是啊,在上面。” 那囚犯点点头。 “本来是打算盖在平地上的,但是后来大家合计了一下,总得让小孩锻炼锻炼筋骨,也就弄了座小山出来,这样孩子们去念书的时候就得先爬山,也算是锻炼过了。” “确实是个办法……等等,你说弄了座山?” 陶五柳愈发地迷茫了。 什么叫弄了座山?他怎么有点听不太懂? “就是弄了座山啊。” 那囚犯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把石头和土都搬过来,然后夯实地基,把山做好……哦,伱是问谁干的是吧,杜先生干的,他在这方面很厉害。” 紧接着,那囚犯便开始一通吹捧起来,在对方的话语之中,陶五柳仿佛看到了一位手握无穷伟力的隐世仙人,移山倒海,架河开路——而之前那条倒流之河,和眼前这座山头一样,同样也是那位杜先生的手笔。 “难怪,难怪……” 这一刻,陶五柳心中的一切疑惑便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传说中的仙人居所,难怪会如此安宁祥和。 和外面那几近疯癫的世界相比,这里简直…… “可惜了。” 陶五柳叹息一声。 “还是要走。” “怎么说,你不是都没什么地方可去了吗?” “我……哎。” 陶五柳只是叹气。 虽然他也想要干脆就此隐居,不问世事,但他终究还是要出去一趟的,不管是老仆在路中的横死,还是说邓州城中的凶险遭遇,若是不能将这一切写成奏折参上一本,他难解胸中之愤。 想要上奏,那至少也要有官身才行,想要真正得到官身,那他至少也要先去上任——好在陇州距离此地已经不远,他过去参上一本之后,终究还是能回来的。 说到底,他虽然向往着这里的美好生活,但对于这大陈,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 不然他也不至于被一纸文书贬至千里之外了。 “总之……我去去就回,少则两三月,多则五六月,我还是会回来的,到时候找你吃酒。” “行,等你来的时候,先生们应该也会把你的院子给弄好了。” 眼见得陶五柳去意已决,那囚人倒也洒脱。 “若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说你是忘忧村出去的人,这样能让你安全一点……当然,不是说他们就不会抢你,只是说他们会留你一命,然后找我们要赎金。” “啊这。” 面对着对方的微妙幽默,陶五柳不禁摇头失笑。 整理好行装,陶五柳便再次出发了,虽然他与那囚人没有互通姓名,不过这种萍水相逢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必要——就像那囚人说的,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久居于此,有得是时间来彼此寒暄。 “走了!” 跟随囚人回到那隐秘的通路后,陶五柳便挥手离开。 他不敢回头看,不敢再次体会这份美好,只怕再等上片刻,他就要心生动摇,不再想离开。 毕竟这里实在是太过安宁,太过祥和,没有杀戮,也没有血腥…… “回来了。” 就在陶五柳刚刚离开那隐秘通路的时候,却有满身是血的身影从空中落了下来。 同样落下来的,还有一颗尚在滴血的人头。 “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 落回地上的杜乘锋接过那乡亲递来的手巾。 “这邓州的主事人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居然准备了五百多个侍卫要杀我,还好我练过,这才把他们都给杀光了,不然死的就要是我了……对了,帮我擦下后背上的血,我练太大了,自己有点够不着。” “辛苦杜先生了。” 那将陶五柳送走的乡亲连忙又取了块手巾出来,帮杜乘锋擦拭着后背上沾到的鲜血。 “那个,其他人……” “你说那些人质啊,小崔在那边呢,他不会飞,所以我先回来报个平安。” 杜乘锋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放心就好,我看过了,邓州附近没有什么强者,至少没有打得过小崔的……正好小崔说想要试剑,那就让他去割点煞气。” “崔先生出手了啊,那就没问题了。” 那乡亲顿时安心下来。 “也不知道崔先生能杀多少人……”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杀多少人?” 杜乘锋登时便连连摇头。 “别每天都杀七个宰八个的,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过上安生日子。” “对对对,那确实。” 自知失言的乡亲尴尬的笑了笑,连忙继续擦拭起杜乘锋的后背,擦拭着那些浓到化不开的鲜红。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62章 自给自足 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安居乐业。 这不止是杜乘锋的想法,同样也是乡亲们共同的想法,正是因为想要与世无争,他们才会选择跟随杜乘锋来到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在大伙朴素的想法中,大家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只需要有个安生地方就可以活下去了,不需要战斗,也不需要杀人…… “不需要杀人!” 用来议事的厅堂中,刘博伦站起身子,看着坐在一边的杜乘锋和崔远。 “来吧,报个数,你们最近杀了多少?” “八百六十三。” 崔远精准的报出了数字。 他的剑很精准,不会留下什么重伤的活口,只要出剑就一定能杀人,这就是他的剑术。 “六个山寨,四批路匪,两窝杀手,还有昨天那些侍卫……加起来应该有三千来人吧,不是,谁会记这种东西?” 杜乘锋登时便开始挠头了,让他报这种数多少有点难为他。 毕竟人聚成堆的时候很难清点数目,火刀一挥也就全都杀了,只是挥刀而已,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又有谁会记住自己每天喝多少水呢? “少杀点吧……” 听到这份数目,刘博伦愣了半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原本他还想要劝上两句的,毕竟这和他想象中的隐居生活可完全不一样,原本他还以为只要避世隐居,就可以过上安宁日子,就可以与世无争,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在隐居之后,他们杀的人,反而更…… “老刘,你的意思我明白。” 叹息一声,杜乘锋还是开口了。 “不止是你,在座的各位都是想要过安生日子的,大伙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能安心过活……但是伱也看到了,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单说昨天那个事,我落地之后直接用脸接了两拨箭雨,这是我先动手吗?” “这……哎。” 刘博伦叹息一声。 那确实是没什么办法,要知道杜乘锋原本都已经被劝住了,准备用相对和平的方式将那些被活捉的忘忧乡人要出来,结果邓州城那边还是布置了杀局,准备给杜乘锋来个狠的……当然,换做寻常人等,甚至煞气外放,这份布置也足以先发制人了,可问题就是,去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所以邓州城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一定要玩黑吃黑是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 喝了杯茶水,杜乘锋叹了口气。 “毕竟黑吃黑确实是最赚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就都说不出话了。 最先被噎住的就是刘博伦,毕竟他那边酿酒作坊还在开着,酿酒可是需要大量粮食的,那么如此大量的粮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要知道忘忧村才刚秋收,只靠以前的存粮,可撑不住酿酒的消耗——很显然,支撑刘博伦酿酒作坊运作的,正是杜乘锋之前血洗那些强盗山寨后抢回来的存粮。 而后便是杨玄杨老头,曾经管理过杨家堡的杨老头眼下同样负责管理忘忧村的财产,至于这些财产的来源……要知道那些金银珠宝之上的强盗鲜血,都还没被擦干净呢。 至于只儿豁的牧场……草原人对这种事情倒是没多少介意,反正他们在草原的时候,彼此洗劫牧场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眼下村里这些出肉的牲口是从哪里来的,大伙也有默契的没有提起。 而杜乘锋和崔远,就更不用说了,煞气本身就是靠杀人害命夺过来的,这是最为基本,同样也是最为赤裸的全部掠夺。 “看我们干什么?我们可没有黑吃黑啊。” 面对着大伙转过来的视线,那两个守山门童登时便开始摇头。 “滋阳书院还是干净的。” “那确实。” 众人也点了点头。 山上的书院确实是干净的,没有参与什么黑吃黑的事情,不过真要算起来的话……山下的物资,也没少往山上运。 于是大家在盘算了一圈之后,眼下参与会议的所有人中,真正没有参与过黑吃黑的,居然是木头人李木匠。 李木匠不止没有参与任何黑吃黑,甚至帮着大伙盖起了房子,眼下忘忧乡里的所有建筑,有一栋算一栋,都有李木匠参与设计,甚至亲自带着杜乘锋过去施工。 当然,这不是说李木匠自己不干活,主要还是因为杜乘锋工作效率实在是太高,若是有人喜欢黄土筑墙,杜乘锋一挥刀,那墙体就能被压得比城墙还要结实,若是有人喜欢住砖房,杜乘锋火刀一挥,一窑红砖也会在顷刻之间被烧制完成。 更何况杜乘锋这边还有着改变地形的伟力,还能用最快的速度加工木材……普通人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盖出个框架来,杜乘锋这边只需要一上午就能让人住进去了。 “所以说我们其实应该输出施工队?” 眼看着众人都在看着自己,木头人李木匠开始发散思维。 “如果我们出去帮人盖房的话……” “那不至于,现在没在聊这个。” 杜乘锋连忙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既然都住在这里了,那为什么不自给自足?反正这个山谷里的空地还很多,能做的事情也很多……既然外面对我们这么不友好,那我们也没必要非得去外面买了,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弄,不就行了吗?” “这个……需要时间。” 刘博伦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做着酿酒作坊的他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粮食是需要时间才能酿成酒的,其余的很多事情也一样,不是说拍脑袋就能把事情给做了。 “这个倒是还好。” 杜乘锋顿时笑了起来。 如果以前还在当流民的时候,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还有些问题,可眼下他们已经在忘忧乡常住了,那他们最不缺的,其实就是时间。 反正大伙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那不如都活动起来,也算是有点事做。 “那就试试,那些生活物资,还有更多需要买的东西……我们自己弄出来!”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63章 做大事 远方的邓州城中,造反事业依旧如火如荼。 虽然最早经营这里的赵进凡死的实在是有点太快,但他经营下来的遗产却依旧还在,整个邓州城方方面面都已经被他们这些读书人渗透干净,最妙的是,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明面上还属于南陈——这直接导致其余的虞人若想扯起反旗,那就很难放过邓州这块肥肉。 “所以上一任管事到底是怎么死的?” 邓州城的都督府中,新来的主事人白无咎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审视着面前的手下们。 “别跟我说什么是神仙下凡给他轰死了,这种狗屁倒灶的理由,你们牵头猪来,猪都不会信……到底是谁杀了他?敢动我们的人?” “这……” 一众手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思来想去,他们也只能带着白无咎去到了案发现场,参观了一下那些尚未收敛的尸体,还有地上那个被轰出来的大坑。 “上一任管事就在坑里,就是有点碎。” “嗯……” 白无咎低头看了看坑底,只看到一抹红色。 这一次轮到他说不出话了。 “原来……是高手。” 沉默了半天,白无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高手,令人又爱又恨的存在,若是高手在自己这边,那简直是最令人安心的依靠,一切智慧解决不掉的敌人,都可以让高手过去用兵刃解决,那一身煞气简直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高手不在自己这边,那就是最令人恶心的事情了,一个吃得少喝得少,难以搜捕,并且破坏力惊人的无敌猴子,任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极为牙疼。 当然,高手也不是不能处理,煞气外放的高手也有翻船的时候,然而处理高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甚至需要耗费很昂贵的代价。 就像白无咎现在这样,只看这满地的尸体,他就已经判断出,若是要处理掉这个高手,所需要耗费的代价,恐怕会高到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伱们是怎么招惹到这种人的?” 白无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而这些手下们,也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事情的起因还真不怪他们,要知道他们原本可是准备起兵谋反来着,这个时候任何节外生枝都会引来变故,大伙都在屯兵屯粮准备动手,又有谁愿意在这种时候弄出什么差池?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一批来历不明的商队,也开始在邓州境内收购物资。 从柴米油盐,到各种铁器工具,还有各路书籍,乃至于衣裳布匹,那几支商队几乎没有不收的东西,突出一个什么都买——若是放到平日里,这种采购虽然也不常见,但也还好,可眼下这种情况……这是准备干什么? 我囤物资你也囤,我是要造反,你也准备造反? 于是察觉到不对的上任管事,就让兵丁去了城去,将这几支商队全部扣下,可是一番审问之后,却没审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这些人哪怕被关进牢里,也不愿意说半句实话,只说自己是什么忘忧乡的人,是正常的出来采买。 然而在兵丁们继续审问忘忧乡的位置时,这些人就直接闭口不言了。 哪怕面对刑具,这些人也毫无惧色,骨头那叫一个硬。 “既然你们总说什么忘忧乡,那就让你们的人带钱来赎吧!” 上一任管事在斟酌了一天之后,终究还是没有用刑,毕竟这些看似乡民的人居然如此有底气,甚至连刑具都不惧怕,那保不齐对方背后就站着哪一路隐藏的义军——所以这个时候,要赎金就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这既是一种交流,也是一种警告,索要赎金,就是在向对方隐晦的传达,自己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同样也是警告对方,就算同为义军,也别捞过界,这邓州已经有人占了。 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在赎金交付的那一天,上一任管事还安排了五百弓弩手藏在屏风后面听令,若是对方真要派什么高手过来玩斩首行动,他这边至少也能提前发难,将其乱箭射死。 “然后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那个过来的高手,高过头了?” 听完了这些手下们的叙述,白无咎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 五百弓弩手,杀凡人肯定是够的,杀煞气入体也绰绰有余,可面对煞气外放,弓箭就只能做到给对方带来点麻烦了——很明显,上一任管事遗憾的招惹到了一个煞气外放的武疯子,直接导致这可怜的管事上任才半年不到,就丢了性命。 “嗯……” 想到这里,白无咎环视着眼前的一众手下。 “我不知道上一任管事跟你们相处的如何,但我想说的是,为了我们的大业,我暂时不准备为他报仇,你们能理解吗?” “能!能能能!” 一众手下们纷纷点头。 那可太能了,虽然就名义上来说,他们最好也要做出一副为前一任管事的死而悲痛的样子,可悲痛归悲痛,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把命填进去——要知道那可是五百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可是相当强悍的一支力量了,可就是这样一支足以被当作家底的队伍,仍旧在一刻不到的时间里被杀完了。 眼下这位新的上官来了,居然不想报仇,那可太好了! “大事当前,不能节外生枝。” 白无咎再次强调了这一点, “所以我们不止不能报仇,还要尽量结交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就卖给他们什么,反正我们还没有跟南陈撕破脸,缺了物资也还能在南陈采买,反倒是这高手,若是真与我们交好,那等我们起事的时候……” “高!实在是高!” 一众手下们纷纷鼓起掌来。 那确实,高手站在对面,这是让所有人都极为恶心的,可高手若是成了自己人的话……这高手能一下就清掉五百弓弩手,等到了战场上,是不是也能一下清掉对面的敌军? 有这样的高手坐镇,何愁大业不成! “干了!” 这一刻,邓州城上下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不过说是这样说,想要把物资再卖出去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或许是受了上次的刺激,那所谓的“忘忧乡人”却再没出现过了,哪怕邓州城上下在境内找了几圈,都没能找到之前那些商队。 这场寻找一直持续了两个月,越找越是让白无咎心焦,他不怕那高手对他表现什么恶感,只怕那高手对他没什么交流——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尤其是在双方已经结仇的时候,天知道在他们这边举义动手的时候,那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会不会突然抽冷子来个狠的? 好在,在第三个月的时候,邓州城派到外面的探子,终于在陇州发现了曾经的商队中人。 “收物资?收什么物资?” 那个被问到的忘忧乡人皱了皱眉。 “哦你说买东西啊,我们已经不买东西了,这次出来,也只是为了送信……等会,你这口音,你是邓州人?” 察觉到不对的忘忧乡人当场拔出了佩在身上的腰刀,只看那刀刃上的干涸血迹,竟是一柄杀过人的凶煞之兵。 面对着几乎要当场杀人的忘忧乡人,邓州城的探子也只能退了回去。 “果然是义军,乡民怎么可能拿得动凶煞刀兵?” 白无咎痛苦地拍着脑袋。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因为上一任主管的愚蠢行动,他们失去了与另一支义军联合起来的机会——他甚至都能理解,对方为何会如此戒备,毕竟换成他自己的话,采购物资的商队被抓,派出去谈判的高手才进门就吃了两轮弓弩,他也会怀疑对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那……我们还是先干我们自己的吧。” 关在书房里自闭了三天之后,白无咎终究还是做下了这个令他颇为痛苦的决定。 虽然风险变大了,但是事情不能不干,虽然眼下南陈境内的其他义军也都快准备好了,但北边的情况也要传出来了——毕竟草原可汗本部遭袭,可汗本人失踪,这在北边几乎算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也就是南陈朝堂过于废物,到现在还在争议要不要南迁,这才导致北边的消息到现在都没真正被报上去。 但这都已经拖了多久了,南陈朝堂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快要反应过来了,到时候直接趁着北边一盘散沙的时候往北一扫,在这大胜之势下,他们真的还能顺利起兵吗? “大义,大义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一天,白无咎教导着邓州的一众手下们,就像他来这里之前,他的老师教导他那样。 “当所有人都觉得南陈失德……算了,简单来说,所有人都觉得南陈是个废物的时候,我们起兵取代它就是占据了大义的,是一定能取得胜利的。但是如果南陈扫掉北方,收复失地,也就意味着它还不是废物,它还是南陈,我们再起兵,就只是纯粹的造反,你们懂我意思吗?” “懂你意思。” 一众手下们纷纷点头。 能被虞人末裔挑选出来做事,这些手下自然也都是一群聪明人,又怎么可能听不出白无咎想要表达的含义。 要占据大义,要抢夺时间,同样也要让这邓州境内的人相信,南陈是错的,他们才是对的。 这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不过这个契机倒是不算遥远。 下个月,下个月就是那小皇帝的生辰,各路州府都要准备礼品送去祝寿,当然,这名义上是礼节,实际上同样也是朝堂上对各路州府的一种试探——你来不来送,送多送少,送什么过来,都是有讲究的,那些宫里的人精们只看这些礼物,就能判断出对应的各路州府的忠诚度如何。 而这一次,白无咎准备让邓州城,成为最忠诚的那一个。 于是,为了小皇帝的生辰,都督府的一纸诏令之下,整个邓州城便彻底动了起来,各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都以“上供天子”的名义被征了过来,甚至连民间的粮食布匹,柴米油盐,都被列入了征召之内,理由是京师空虚,需要充实。 一时间,整个邓州境内怨声载道,百姓民不聊生。 “要的就是这个!” 白无咎一拍扇子。 “等民怨再多一点,我们就把那个邓州都督丢出去……他不是想要借我们的力量当什么诸侯吗?那正好就用他的脑袋来祭旗。” “大人料事无双!当真神算!” 一众手下们登时便交口称赞,不过这倒也不是纯粹的拍马屁,主要是这种凝聚人心的方式确实近乎无解,眼下就算南陈朝廷的人想要过来平息民怨,也只会被愤怒的邓州人乱棍打出去,根本不会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而在邓州统兵都督死了之后,大家手上都沾了血,这些邓州人就算不想反,也只能跟着他们反了。 “三天,只要再等三天。” 在看了一下探子们传来的回报后,白无咎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三天之后,邓州人就要闹到都督府来了,到时候我们就把那邓州都督推出去,直接杀了祭旗!” “好!” 一众手下们也纷纷退下,开始等待着这难熬的三天。 第一天,他们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心里从未如此的兴奋。 第二天,外面的人声小了些,但他们知道,沉默才是最可怕的,这是怒火即将爆发的前兆。 第三天…… “人呢?” 看着眼前那几个派出去的探子,白无咎和一众手下们眉头紧皱。 “那些人呢?邓州人呢?他们不是该过来吗?怎么没来?” “这……” 探子有些迟疑。 “他们说……东西不缺了,所以就不来了。” “不缺了?” 白无咎瞠目结舌。 不缺?怎么可能不缺?要知道这邓州城的物资,先是他这边大量收购屯成了军资,后来又以邓州都督的名义刮了一批,眼下这邓州境内,又有谁还能拿的出那么多生活物资给百姓取用? “是……忘忧乡的商队。” 探子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了。 “他们不收货,改卖货了。” 迟来的第一更送到,因为多写了点,所以第二更要半夜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先早点睡吧。 (本章完) 第264章 当意志足以改变现实 最开始的时候,忘忧村的人们只是想要做点自己需要的东西。 柴是不缺的,米的话,大伙是吃面的那一派,但是油盐酱醋茶,这些就都不是忘忧村的人能解决的了——但出于之前采购时出的岔子,大伙又都憋了一口气不想继续去外面买。 “油可以用猪油羊油,灯油的话也能想想办法,盐的话,这个我也想想办法,酱醋我们可以试试自己做,做衣裳的布也一样,至于茶叶……我们应该有办法种的吧?” 痛定思痛之下,杜乘锋带领一众乡民翻箱倒柜。 好消息是,不止是榨油用的油菜,就连茶树苗也在刘博伦那里弄到了一点,坏消息是,放眼整个忘忧村,大伙都不太会种这玩意——哪怕是刘博伦自己也不行,他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纯粹是为了想要试试能不能调酒,压根没考虑自己能不能养活。 “要不……出去找点懂行的来?” 忘忧村的乡亲们合计了一下,还是提出了一个相对有效的建议,既然自己不懂,那去找懂的人不就行了?就算这里地处偏远,人们也是要过日子的,总有人会侍弄这些玩意的。 可这个极为靠谱的提议,却还是被杜乘锋一票否了。 “我就不信我们自己整不出来了!” 只看杜乘锋那坚定的表情,乡亲们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更何况这玩意也确实,若是他们直接去外面寻求解决办法,那为什么不干脆多派几支商队出去花钱买呢? 总是要自己做的,他们的初心不就是这个吗? 当然,主要还是眼下物资储备还很宽裕,就算折腾一阵,也不会耽误大家的正常生活。 “干了!” 在短暂的讨论之后,大伙终于再一次统一了意见。 说是要干,但怎么干还不好说,毕竟眼下已经涉及到了大伙陌生的领域,指望一群蓟北和兖州出身的乡亲们去侍弄茶树苗显然不太对口,草原出身的只儿豁倒是拍着胸口保证自己能种活,结果那些珍贵的茶树苗当场就被羊啃了一棵。 于是,在亲自出手殴打了只儿豁之后,杜乘锋给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研究方向。 “挨个试吧。” 挨个试,也就是穷举,大伙有什么想法都来一遍,虽然这种办法确实很过分,但也算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了。 “别灰心,只要试过了所有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个就一定是正确的。” 半个月之后,杜乘锋再一次为一众乡亲们加油鼓劲。 可这一次,他却得不到之前那种坚定的回应了。 原因无他,所有尝试全失败了。明明这些茶树苗在刘博伦那里放着的时候还是好的,可当大伙开始各凭本事,想办法把分给自己的茶树苗养活时,这些本来还好好的茶树苗就纷纷迅速暴毙——而在样本越来越少之后,大伙也越来越愧疚,早知道还不如继续放在刘博伦那边算了。 “所以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杜乘锋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 由于有着煞气这样好用的能力,忘忧乡起码在工具上是从来不缺的,甚至依靠着煞气带来的特殊效果,他们还能用上更加匪夷所思的手段——就比如钱余钱老头就觉得,茶树在南陈也是南边种的多,所以是不是要气候炎热一点,再湿润一点,就能活的更好一些。 而杜乘锋在听了这话之后,干脆又出去引了一条河流的支脉进来,随后拎起大刀精准控火,硬是靠煞气堆出了一小片更湿润的环境。 然后那棵茶树苗也迅速地暴毙了,看起来像是被蒸死的。 “所以说啊,我们缺的不是什么工具,也不是什么能力。” 面对着杜乘锋又一次的加油鼓劲,大伙显得颇为沮丧。 “是,可能试过所有错误答案之后,一定能找到对的那个……可问题是,要试多少错,才能找到那个真正的对?” “这……” 杜乘锋说不出话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依照自己过往的经验做出了判断,只要不断的试错,总能找到对的办法,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世界里,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连现实都能被改变……可是他们真的能改变现实吗? 好像,不太能。 别说什么生活物资了,只是区区一些茶树苗,就把他们都给卡死了。 “要不,还是用最老的办法吧。” 在众人都一脸沮丧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是那两个守山门童,眼下是滋阳书院的教习。 “这个风俗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不知道了,不过到处应该都流传着这样的习俗……只要把敌人的骨灰洒进地里,庄稼就会丰收,吃下这些粮食,人们就能变得强壮……” “这个在蓟北也有。” 杨玄杨老头点了点头。 “每次草原人进犯的时候,若是能杀了一些贼寇,我们就会把他们的骨灰洒进地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骨灰的原因,但是庄稼确实会长得好一些……”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去哪找敌人呢?” 杜乘锋又开始挠头了,附近的山贼路匪都被他扫的差不多了,新的强盗又还没冒头,实在是不好说去杀谁。 更何况,草原贼寇的话…… “你们看我干什么!” 眼见得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瞟向自己,早已不再披甲的只儿豁登时就急眼了。 “我都投降这么久了,还能算敌人吗?这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没,其实可以不用敌人。” 这样说着,那两个守山门童却摆了摆手,随后慎重的摸了一个小口袋出来。 “用它也可以。” “这是……” 看着口袋中若隐若现的粉末,杜乘锋愣了愣。 他总觉得这些粉末,有点莫名的熟悉。 “这是阮师的骨灰。” 两个守山门童恭敬地将袋子放在桌上。 “哦!是他啊!” 杜乘锋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的便宜老师,难怪会看着如此眼熟。 用那两个守山门童的话来说,不是非得用敌人的骨灰撒进去才有效果,英魂的庇佑同样可以让五谷丰登——五谷都能丰登了,茶树自然也是有可能丰登的。 更何况他们眼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不试试看还能干什么呢? 于是在片刻的讨论之后,阮山涛的骨灰,便撒在了这全村唯一的希望上。 “一定能成的,一定能。” 回到自己家的杜乘锋,从未如此的相信,要知道那可是阮山涛的骨灰,那老头可是有大本事的,如果说英魂的庇佑可以让五谷丰登,那阮山涛怎么也都算英中之英了,如此英雄之人,其骨灰所产生的效果,肯定也会比什么草原贼寇要好上更多吧? 事实证明,确实是会好上更多。 甚至有些好过头了。 “这……” 第二天早晨,原本准备去侍弄茶树苗的众人,看着面前那旺盛生长着的茶树,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夜没看,这茶树苗,竟已经彻底长成。 “这……闻着好像不错啊,我先来点。” 这样说着,刘博伦就已经忍不住要去掐点茶叶下来。 如此悖逆人伦的举动,自然被大伙拦了下来,但面对着一夜就已经长成的茶树,众人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切,过于违反常理常识,要知道茶叶这东西和庄稼一样,也是季节收的,就算再怎么说,都没有一夜长成的道理——可在想起那是阮山涛的骨灰之后,他们又不太能确定了,毕竟阮老头在大伙心目中的地位实在太高。 “可能……这就是老头的庇佑?” 想了半天,众人都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解释了,哪怕是最聪明的刘博伦,也想不出另一个理由来。 只有杜乘锋,想到了。 “不是老头的庇佑,又或者说,不止是。” 轻轻触摸着面前的茶树,触摸着眼前的真实,杜乘锋深吸一口气。 坚定的意志足以改变现实。 他第一次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 就算再怎么夸张离谱的事情,再怎么狗屁倒灶的抽象,只要能让人们有一个相信的理由,只要人们愿意相信它是现实,那它就一定会变成现实——就像眼前这株茶树,当大伙都觉得阮老头的骨灰洒在茶树下,能得到最好的效果时,这株茶树,就真的一夜之间变成了最佳的状态。 无视常识,甚至无视现实,一夜的时间,从青苗长成完美的茶树,这已经堪比传说中的魔法。 可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这却是切实存在的。 这就是相信的力量。 “心想事成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开始挠头了。 以他所知道的信息来看,不管是楚人,虞人,还是殷人,既然已经有不少人认知到了“这个世界很唯心”这个事实,那为什么大伙还是更倾向于累积煞气去杀人,而不是拿来干这个呢? “总觉得这好像才是那套心想事成的真正用法啊……” 杜乘锋愈发地迷惑了,为什么他基本没见过有谁用这种办法来提升生产力?是因为不想吗?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这种办法,其实不是那么好操作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杜乘锋又试了几次,比如让大伙想想地下有盐井,或者干脆地下冒石油——但很可惜,这些尝试终究还是失败了,很明显,现实其实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想要让众人的想法变得坚定,这本就是极难的事情,要将这些彼此不同的坚定想法统一起来,就更是难上加难——眼下忘忧村能实现这种效果,纯粹是一个意外,人数相对较少,外加大家都对阮老头有着极深的印象,这才创造了一场无法复刻的奇迹。 但是,真的无法复刻吗? “你说阮师的骨灰?” 看着找上门来的杜乘锋,两个守山门童叹息一声。 “这个没什么所谓的,阮师自己生前也说了,若是他故去,就把他的骨灰洒进田里,他会成为兖州城的一部分,永远和那片土地在一起……当然现在兖州城已经没了,所以我们把他带了出来,眼下用在忘忧乡这种地方,想必阮师知道了也会开心……什么?你不是来问这个的?伱只是想问骨灰还剩多少?” 说到这里,两个守山门童干脆转身进去,随后扛了几个麻袋出来。 “这些都是,里面还有。” 杜乘锋顿时喜出望外。 这或许是阮山涛留给大伙的一份最为丰厚的遗产了,虽然老头在生命的最后,被煞气变成了巨大的怪物,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头烧出的骨灰特别的多——两个守山门童在山上烧了几天,才算是把老头烧完,而这两个人一路上最重要的行李,也就是老头的骨灰了。 而现在,就像那两个守山门童说的那样,老头的骨灰用在忘忧村,也确实算是物尽其用。 接收了殷人记忆的杜乘锋已然知道如何操办仪式让众人相信,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大伙最为信任的东西——也就是阮老头的骨灰,于是在阮老头的庇佑之下,忘忧村很快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各类矿井,各路物产,各个工具,乃至于自己的油田。 “感谢阮师的馈赠。”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扬起阮山涛的骨灰,洒在风中。 最近换季,有不少人伤风感冒,不过想必在阮师的庇佑之下,大伙也能很快的好起来吧。 杜乘锋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了,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好像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阮师的馈赠实在是太多了,由于大伙对于阮山涛实在是太过信任,直接导致整个忘忧乡里所有物资的出产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大伙的需要——虽然这看起来是好事,可是乡亲们自己消化不掉的话,大量的生活物资堆积如山,也就只能烂在那里,味道又大,又占地方。 “总是要处理一下。” 杜乘锋又开始头疼了,东西太多了居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已经许久未曾干活的商队便再一次行动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买,而是卖。 “价钱无所谓,只要东西能扔出去就好。” 这便是杜乘锋对于商队的唯一要求。 迟来的第二更送到,字数多了,所以还是晚了,实在是对不住。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这次真歇了,大家晚上见。 (本章完) 第265章 现实的冰冷 忘忧村里,杜乘锋还在为大量物资无法被消化而发愁,而在忘忧村外的邓州城中,白无咎同样也在为大量的物资涌入邓州而发愁。 原本在他的谋划之下,这些饿红了眼的邓州人只差临门一脚就要举起反旗了,可眼下就因为那个叫忘忧村的组织大量出货,这邓州人却直接吃饱了——大伙都吃饱了,那谁还会反? 走投无路的时候,人才会玩命,眼下他们又没到那种地步,日子还能过下去,那为什么要去玩命呢? “忘忧村……” 白无咎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卡在他起兵之前动手,这时间瞄得也太准了,很显然,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方之前沉默的那几个月,并非是因为忘了这段过节,而是准备在关键时候给他来个狠的。 “可是这样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明明大伙都是义军,邓州城无法举义,他那边也……等等?” 白无咎突然一拍脑袋。 邓州城无法举义,对那忘忧乡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好处,在眼下这种即将烽烟遍地的关头,谁最先举起义旗,这本身就是值得争夺的事情——谁先抓到那个动手的机会,谁就比别人更具有大义,更何况这些生活物资本就有着收拢民心的作用,毕竟人们的想法都很单纯,谁管他们吃饭穿衣,他们就会念谁的好。 而这份施恩的机会,原本却应该是由邓州义军来做的。 可现在…… “用都督府的名义下令吧。” 白无咎想了想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既然做了,那就做绝,把东西都征上来,正好当成我们自己的储备……另外找到忘忧村的商队,但是别对他们用强,就说都督府这边出货更有效率,尽可能的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 “……若是他们不从呢?” 有手下忍不住开口了。 “如果他们一定要闹事的话……” “那就让他们闹啊,还能怎么办?” 白无咎叹息一声。 确实,还能怎么办?人家背后坐着单人成军的强者,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以前的话,或许还是有办法的,毕竟他们这边虽然有着武力上的劣势,但昔日丞相贾温终究还是养了一些煞气外放的高手作为打手的——可就是这一批能被当作武力依仗的精锐,却因为要为贾温复仇,全都陷在了建康皇城里。 这直接导致眼下他们这些虞人残党虽说势力经营得不错,但却没有能够独挡一面的战将来保驾护航。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并非是什么形容,而是客观的事实,虽然在占领层面,一千个兵卒能够稳定控制的区域肯定超过一个战将,可在厮杀方面,几个煞气入体的战将就可以轻松屠戮一千兵卒。 这还仅仅只是煞气入体而已,若是过了那道坎,修成了煞气外放,那就更了不得了,普通的兵卒来多少都会像秋后的麦子一样被轻松割掉,甚至就连指挥大军的主帅都有可能在片刻之间被取走首级。 当然,更可能是死无全尸,就像邓州的前任主管一样,碎得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真的是……” 每次想到这些,白无咎就极为头痛。 白无咎从未如此痛恨这见了鬼的世道,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一千个人——可煞气这玩意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一个单枪匹马的强者就是能力敌万军,敌人的死亡甚至还能成为这些强者的养料,将其推到更为恐怖的地步。 当然,对于那强者本身而言,他们或许会强调自己走的也是一条极为危险的路途,稍有不慎就会变成疯子,或者变成怪物……所以然后呢?只知道破坏的疯子和怪物,那不是更恶心别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煞气,也没有那种以一当百的煞气疯子,大家都只是能按部就班的行军打仗,让那些兵卒互相上阵冲杀,该有多好?” 白无咎不禁陷入了遐想,若是世界变成了那个模样,那简直太好了。不会有什么变成怪物的煞气疯子,也不会有什么一骑当千的暴力猩猩,再勇猛的战将也会被人数堆死,他们这些指挥者可以安心的在后方挥斥方遒…… 但很可惜的是,想象归想象,白无咎终究要承认,这个世界上确实就是有煞气这种不讲理的东西,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所以他也只能尊重这份事实。 同时,运用这份事实。 “让你们找的人手,都找了吗?” “找来了。” 几个手下对视了一眼,随后对着白无咎拱手。 “一共找到了十个人,都符合大人您的要求,孤身一人,但是牵挂极重。大人您看……” “十个太多了。” 白无咎摇了摇头。 “让他们打一场吧,就说是都督府的主意,统兵都督只需要一个随身侍卫,所以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当选……顺便扔一些煞气没那么重的兵刃给他们,测试一下他们能不能用起来,不能用的话那就换一批,直到出现我们需要的人。” “是。” 几个手下沉默了片刻,还是领命离去。 带着白无咎的手令,他们去到了城中的监牢,原本这里是用来关押那些重刑犯人的,眼下却有十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被分别关在了这里。 用白无咎的话来说,这是给他们吃点苦头,磨一磨他们的狠厉。 “用人这件事,跟磨刀其实也差不多,只要经过打磨,人都会变得锋利起来。” 在做下这些吩咐时,白无咎是这样说的,而这些话语,也被一众手下们谨记于心。 而眼前这些被关在牢里的年轻人们,就是未经打磨的顽铁。 “这是给你们的兵刃,你们好好培养一下自己和兵刃之间的默契。” 这样说着,几个手下便让那些兵丁,将那些煞气刀兵都发了下去,随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们只知道,当明天他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只会剩下一个活人。 第一更送到,昨天累过劲了,直接人睡着了,今天夜里会补上,下一更依旧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你的微笑丿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66章 虚幻的温暖 邓州城的大牢之中,王二牛努力地抱紧了怀中那支杆棒。 那些兵丁们说要让他们与这些兵刃交流,但没读过什么书的王二牛却不知道什么叫交流,可那些兵丁们也没有多解释些什么,这直接导致他只能用拥抱这种最为原始的方式,来让把自己的体温过渡给怀中的杆棒,从而传递些许的温暖。 这自然是没什么效果的,甚至显得有些愚蠢,但这却已经是王二牛能做到的最多了。 毕竟,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家中老父病重,而其余的亲眷们却也都已经没了,身为一个穷苦人的他没什么可以依靠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贵人帮扶,为了能让老父活下去,他已经变卖了家中的一切,眼下就算想吃碗饭都已经成了问题。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邓州都督府,突然传来了招人的消息。 理论上来说,他这样一穷二白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都督府选中的,毕竟出身穷苦的他长得瘦小,身板也没什么力气,乡里挑乡勇的时候都会刻意把他略过去,又怎么可能被选成侍卫——可都督府却偏偏挑中了他,给了他这个机会,甚至还让他有了一顿饱饭。 先不说这件事到底假不假,起码那顿饱饭是真的。 于是,在为家中老父打包了一份丰盛的餐食后,王二牛便被带入了都督府中。 与他一同被选进来的,还有九个人,只看他们那打着补丁的衣衫,王二牛就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也都是一些穷苦人家出来的——王二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一州都督,会挑选他们这么一批人来当作侍卫,明明外面还有更多比他们更高大也更强壮的人,用他们不好吗? “或许这就是大人物的想法吧。” 想不明白的王二牛也只能这样理解了。 就像都督府里贴出来的那些告示一样,那些文绉绉的告示总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大伙看半天也看不懂,也不知道这是要写给谁看——很显然,那些大人物都是这样的,大人物的想法,大人物的理解,他们这种小人物是不会懂的。 可这一次,王二牛却出乎意料的懂了。 只因为,才刚刚入夜,就有牢笼被打开了。 那是左手边第一个的牢笼,住在里面的是一个老叫花子,和王二牛一样,白天的时候,这个老叫花子也分到了一柄兵刃,而眼下,那老叫花子趁着四下无人,已然一刀劈断了牢门上的锁链,推门走了出来。 不过那老叫花子却没有离开,而是再次挥刀,劈开了另一扇牢门。 另一个牢笼中,是一个形容枯槁的汉子,据说是家里老婆去世了,但还要养活家里的五个孩子,所以才来到都督府,看看能不能将这份差事应承下来——而现在,这个汉子正捧着那柄白日里发下来的战剑,背对着牢门跪在换气的窗口,藉着月光,对着战剑絮絮叨叨,念念有词。 很显然,这便是那汉子的理解里,与兵刃交流的办法了,并且看起来比王二牛眼下用的更靠谱一点。 可就在王二牛准备照着葫芦画瓢,自己也来一套的时候,那个推门而入的老叫花子,却悄无声息地举起了刀。 “娃啊,别怨我,我都蹉跎了一辈子了,只有这一个机会……” 一边这样说着,双目猩红的老叫花子一边挥下了刀刃。 “别怨我!” 噗—— 没等那形容枯槁的汉子回过头,那一颗脑袋便被刀刃整个从脖子上劈了下来。 而那老叫花子,甚至连血都没擦,就已然提着刀,走向下一个牢房。 鲜红的血液流淌开来,刺鼻的血腥味很快便充斥了整座监牢,眼下监牢中的其余众人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然察觉到,有人死了。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所有人都无师自通的明白了,通过选拔的办法。 与其说想着展现一下自己那点不存在的本事,期待着贵人们能不能对自己有所赏识,还不如干脆先干掉其他的竞争者,先下手为强——毕竟名额只有一个,那就意味着其余九个人都要被淘汰,那么,与其灰溜溜的被淘汰出局,为什么不选择趁着现在,动手干掉竞争者? 当然,若是以前的话,他们还想不到这一茬。 可这一次,那个老叫花子的行动,却提醒了他们。 要知道他们的手里,可是拿着兵刃呢。 “杀!!!” 整个监牢顿时化为一片战场,所有人都在挥舞着自己的兵刃,包括王二牛在内,他终于知道了与兵刃亲近的真正办法——既然都已经是兵刃了,那必然是要杀人饮血的,与手中的兵刃一同作战,共同杀敌,这不正是最为亲密的行为吗? “杀!!!” 王二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棒就将那老叫花子的脑袋砸碎,紧接着又是一棍杵过去,却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给捅了个透心凉。 使用平头的木棒将人捅穿,瘦小的王二牛自然是没有这种实力的,可就在他挥舞杆棒的时候,却有源源不断的力气从他身体里生出来,让他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让他杀死他想要杀死的人…… “是它!是它!” 王二牛不禁低下头,看着手中染血的杆棒。 是手中的杆棒在帮他。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于是,他便抽回了杆棒,藉着月光仔细端详起来,而在失去了杆棒的支撑之后,监牢中的最后一具尸体,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除了刚刚那个被砍头的汉子,还有他自己,王二牛已然凭借手中这支杆棒,杀掉了所有竞争对手,得到了那个对他来说比性命都要重要的机会。 而这场杀戮,也被隐藏在暗室中的白无咎和一众手下们,看了个真切。 “还行,没疯。” 又仔细观察了一阵,白无咎的脸色才放松了一些。 “既然已经有了成果,那就继续复刻吧,煞气外放没办法批量制造,但是煞气入体还是可以……另外忘忧乡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已经接触到忘忧乡的人了。” 有手下站了出来,低声禀报着。 “他们的意思是……” “拒绝了吗?能理解。” 白无咎叹息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仇怨终究还是结下了,哪就那么容易解开? “呃,不是。” 就在白无咎正在思考对策的时候,那名手下却继续开口了。 “他们同意了。” 迟来的第二更,有点晚了,补更结束,我继续去写今天的。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早点睡吧。 (本章完) 第267章 活圣人 大量的生活物资涌入,意味着那个自称忘忧乡的组织再一次表示了善意,举义所面临的困难,好像又不存在了。 然而这却让白无咎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忘忧乡的人也没有什么对他解释的想法,他们本就没有接触外人的意思,更何况大伙都有别的事情要做。 在使用了阮老头的庇佑,解决了生产生活方面的问题之后,不愁吃穿的忘忧乡人实在是闲的没事,干脆开始琢磨起如何使用这些过剩的材料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提出建议的杜乘锋自然是不会帮忙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总不可能天天都帮你们干活吧,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好在虽然用不到好用的煞气工具,他们至少还能找李木匠帮忙,已然超脱肉体限制的李木匠干脆给自己装了八条胳膊,眼下干起活来进度飞快,就是那蜘蛛一样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但看久了大伙倒也习惯了。 至于杜乘锋自己,也终于久违的闲了下来,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整理自己的马鞍包,有家可回的他以后终于不用再背着个包到处走了,于是除了日常使用的厚重大刀和无锋长剑之外,其余的兵刃便都被他安放在了特意建造出来的兵器室里。 相对较长的兵刃,比如楚人的将旗,还有那杆伸缩矛,就被安置在了竖直的架子上,而黄铜法剑与金翅鸟王剑这样的刀剑短兵,就被挂在了墙上,至于青铜钺刀和精钢发簪这样的小物件,也被妥善的保管在了匣子里,随时可以拿出来观摩——最后,在兵器室的内部,还有一间专门的房间,曾经陪伴杜乘锋走过一段路途的五尺长刀就被安放在这里,等待着有哪一天能恢复过来。 至于那柄寄宿着灰黑火凤的大刀,杜乘锋想了想之后,便也随身带着了,时不时拿出来聊聊天,也是好事。 “毕竟你可是跟了那个殷人有段日子了。” 一边观赏着那些挂在架子上的收藏,杜乘锋一边将钉在灰黑大刀之中的那柄虚幻长剑拔了出来。 “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聊聊的吗?” “我……哦哦哦哦哦。” 灰黑火凤刚准备说些什么,那份痛苦离体的舒适与满足就让它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的叹息。 就是这动静听得杜乘锋有点反胃,让他想要把手里的虚幻之剑再捅回去。 “别别别!我说!我什么都知道!” 虚幻之剑所带来的无尽折磨,已然让这位昔日的楚人大能彻底放弃了任何尊严,哪怕面对着昔日的旧敌,它也已然没了那些抵抗的心思。 而杜乘锋,也从另一个视角,体会到了殷人武昭生前的过往。 和他在打磨精钢发簪的时候所感受到的一样,在制作了一些兵刃用来防身之后,殷人武昭便去探究昔日殷人覆灭的原因了——虽然这份对于对手的轻视与傲慢,终究还是导致了殷人武昭最后的败亡,但这也让殷人武昭的探究变得心无旁骛。 “用那个殷人的说法,我们楚人所崇拜的凤鸟,不过是他们昔日的食粮……” 灰黑火凤说得很是凄苦,毕竟任谁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甚至整个族群,崇拜了一辈子的图腾,居然仅仅只是别人的盘中餐。 不过杜乘锋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他又不是楚人,眼下询问这些,也是为了与他研磨时得到的记忆做一个印证。 在殷人武昭的记忆中,真正的战士是不会崇拜什么东西的,就算对于虚无缥缈的鬼神,战士们也只是将其当作一个交易的对象,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反倒是那些殷人治下的奴隶们,才会做出崇拜某种东西的行为。 战士们鄙夷这种行为,将其当作软弱的象征,他们觉得不去拼命搏杀,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什么强壮的动物上,简直是再愚蠢不过的想法。 不过身为祭司的殷人武昭却不这么想。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拼命搏杀,所以他们才会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比自己强大的动物上……这份寄托中明显蕴含着对于战士们的不满,他们很想看到强大的战士们被这些怪物杀死,就好像他们自己做到了一样,这份愿力甚至形成了某种仪式的雏形,让那些动物本身也变得神圣起来。” 这便是殷人武昭昔日得出的结论,不过武昭觉得这种事算不了什么,并且不止武昭,所有殷人都觉得这种事情算不了什么,奴隶们那强大的愿力或许确实让那些动物们也强大起来,但这反倒给战士们带来了更为舒适的对手。 是了,更舒适,那些强大的动物不仅可以提供一份完美的战斗体验,更可以杀了吃肉,甚至连骨头皮毛之类的都可以拿来作为武器和防具的素材,突出一个浑身都是宝。 “但这却是一切的起因。” 杜乘锋还记得,殷人武昭是这样总结的。 “很奇怪,明明当年的殷人战士里,地位最高的也就是司祭,但是在这些后来书籍的记载上,反倒是冒出来这么多帝皇……这种事情不会没有任何起因,他们到底是在模仿谁?没有记载,也看不到脉络,难道说这是殷人覆灭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记载,也就是没有答案,我或许可以花点时间,寻找一下那个时代留下的遗物……不过想到后来那些虞人的事情,我暂时有一个推断。” “那就是,当年的那些奴隶们,在见识到自己崇拜的各种动物被当成盘中餐之后,他们没有彻底放弃掉这份崇拜,而是将崇拜的目标转向,转到了殷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方向。” “他们转而开始崇拜起,人本身。” “就像那些虞人一样,昔日导致殷人覆灭的,很可能也是这种被崇拜的人。” “不是什么圣鸟,也不是什么圣牛圣羊,而是圣人。” 补昨天的更新,怎么又开始补更地狱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一会还有。 (本章完) 第268章 圣人之道 每一个虞人都想要成为圣人,这是他们的最终梦想。 当然,明面上他们是不会这样说的,他们只会谦虚的说自己还在学习的过程中,怎么敢做出那么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们会说自己读书是为了增长智慧,是为了开拓见识,是为了能够成为更好的人。 那么这个更好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这一点只需要翻开他们正在读的书,也就知道了。 学习圣人的言论,模仿圣人的行为,当他们翻开圣贤书的时候,就是向着圣人的背影一步步迈进的时候——当然,由于圣人的形象过于模糊,读书人们对于圣人的理解也是不尽相同的。 就比如隐居兖州的阮山涛,对于圣人的理解就更偏向于教化万民,有教无类,而干出篡位之举的丞相贾温,对于圣人的理解就偏向于圣王在世,威服众生。 “所以我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正在翻阅着书本的白无咎抬起了头。 从身份上来说,他是贾温的学生,那么理所当然的,他应该去继承贾温的道统才对,他应该去成为古之圣王,成为这片天下的主宰者,即便这个过程中,需要用一些没有那个光彩的办法,但只要目标能实现,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一切真的值得吗? 他的老师,那个曾经的丞相,没篡位之前就已经被骂成了可耻的奸臣,而在上位之后,更是被当成了篡位的逆贼——的确,贾温确实有手腕,甚至真的坐上了那个宝座,但也仅仅只是一天,就被来寻仇的高手当场斩杀。 圣王之路才刚刚起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践行自己的理想,就被打死在金銮殿上,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所以,需要一些方法。” 白无咎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决心。 的确,作为丞相贾温的学生,他也想要成为古之圣王,但和他那位惨死的老师不同,他是绝对不会让人过来找自己麻烦的——就像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一样,无咎,没有错误,又或者说,没有人能够抓到他的缺漏。 背地里的事情,只会留在背地里,至少在明面上,他一直都是完美无瑕的。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他能来到邓州的原因,他不会轻易与任何人结仇,但凡是能够化解仇怨,他都不会与对方结下梁子,也正是这份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理念,他迅速掌控了整个邓州,虽然明面上统治邓州的还是都督府,可白无咎自己,却已经成为了实质上的邓州之主。 当然,他还是不会傻到跳上明面,至少现在不会,在举义开始之前,他绝不会暴漏自己的身份。 毕竟眼下谁跳出来,谁就要背锅。 就像之前邓州管事一样,喜欢跳出来,那可是要死人的。 “对,这才是我的道路,这才是我的行事思路。” 合上书页,白无咎结束了自己今天的修行。 这是被称作“正念”的修行方式,也算是虞人独有的修行办法,和那些讲究随心而动,会随意挥舞自身武力的战士们不同,他们这些读书人更重视能不能达成目标——只是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也难免会有些纷杂念头出现,就比如白无咎最近,就在思考要不要干脆拉起人手把那个忘忧乡平掉算了。 毕竟那个自称忘忧乡的组织,行事实在是太过离奇了,白无咎这边想了三天三夜,都没想通对方为什么要答应物资供给,甚至是以一个极低的价格。 要知道他们两边可是结过仇的,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正常的逻辑没办法理解这样的行为,这更像是拍脑袋就把事情做了。白无咎甚至一度以为对方的智力有缺陷,可是真弱智又怎么能有如此巨量的家当呢? 若只是杀人的本事,弱智确实是能做到,毕竟煞气外放的武疯子也不在少数,甚至就连挺过了煞气外放那道关口的人,其想法跟大多数人也会不一样——可眼下这种大量出货,就不是什么弱智能做到的了,大量的生活物资输出,这已然显示出了对方手中绝对的硬实力。 并且只看这一手的话,对方的实力甚至还有可能高过邓州,毕竟眼下各路义军都在囤积物资,等待举义的时候,却偏偏有人能大量出货,这已经足以说明,对方的准备,远比他们这些义军要更加完备。 “所以不结仇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白无咎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理念没有错误,而那些一时的着急上火,不过是需要摒除的杂念罢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至少不要主动挑起什么冲突。” 这样想着,白无咎便翻开了手下递上来的文书。 文书上记载的,是有关其他通商贸易的事情,毕竟邓州也算是靠近西北边陲,虽然稍显荒凉,但也有足够多的商贸往来——而现在,就有两家的商队来到了邓州,想要得到都督府的采购许可。 而这,也是他选择正念之后再看的原因。 毕竟其中一支商队,虽然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但白无咎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草原人派来的队伍,眼下北边草原上没了可汗,正是群龙无首的态势,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头人想要趁此机会壮大实力,搏一波大的。 当然,这是理想的情况,不理想的情况,就是那头人在壮大实力之后直接南下。草原人与南陈早已是世仇,划拨任何物资过去都能算得上资敌。 “不过我又不是陈人。” 白无咎摇头失笑。 “所以,要做朋友吗?” 皱了皱眉头之后,白无咎终究还是先将这条通关文书放到了一边,看起了另一张纸。 另一条通关文书,就更离谱了,不是陈人,也不是草原人,而是来自于更西边的夷人——和想要采买粮草和铁料的草原人不同,夷人想买的却是地皮,那些夷人想要在这里建立贸易站,以供长久的商路往来,为此他们愿意支付金银珠宝,还有眼下邓州城最需要的精钢铁料。 “货栈的话,倒是可以。” 白无咎的视线盯在了这张纸的中间。 “可是还要搭建庙宇……这是要干什么?” 昨天为了能码字有精神,两瓶黑乌龙茶两瓶红牛,人直接晕了,人迷糊又睡不着,脑子坏了一整天,现在就真是补更地狱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争取十二点之前再来一章。 (本章完) 第269章 夷人庙 “所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州城的角落里,原本预备给夷人的货栈附近,白无咎这次罕见的亲自出面了。 只因为在没有他下令批文的情况下,这夷人的寺庙居然盖起来了,要知道这可是严重不合规的行为,哪怕不算他这里,只是按照大陈律法,这都是行不通的事情。 虽说在宗教方面,大陈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除了和尚道士们可以自己盖庙之外,一些本地民俗信仰起了庙宇,大陈官方往往也是会认的——但是这个认可范围,也仅限于大陈境内的民俗,而那些外来的东西,像是这夷人的寺庙,大陈官府是绝对不会给什么批复的。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本地人不乐意,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大伙装神弄鬼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一个外边来的夷人凭什么落地就要抢饭吃? 而另一方面,就是大陈官府对于这种夷人教派多少还是有点警惕的,众所周知,和尚有僧兵,道士也大多都是练剑的,而那些民间的神婆神汉,也大多都沾点舞刀弄枪,这些扰乱治安的潜在隐患已经太多了,实在没必要再多来点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于情于理,他的那些手下都不应该同意这件事才对,就算邓州城眼下马上就要反了,但只要白无咎没点头,这个事就不可能成。 “呃,这个事……白先生,我们也正好要往上报来着。” 面对着怒气冲冲,甚至已经准备开始动手处理叛徒的白无咎,被叫住的几个吏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这个事情吧,它,就不是盖庙。” “嗯?” 白无咎登时就瞪眼了。 出了事还敢顶嘴,这是几个意思?真当他脾气好就不会下手杀人了? 不过在几个吏员七嘴八舌解释了之后,白无咎才知道,这个事情,还真有点说法。 最早的时候,这些夷人想的确实是盖个庙出来没错,不过别说白无咎了,就算下面这些吏员也不可能答应——可这些夷人倒也是有想法,竟然直接改了个名义,盖了个祠堂出来。 大陈禁止外人盖庙,却没说过禁止外人盖祠堂,毕竟敬天法祖这种事情,对陈人自己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只是盖个祠堂而已,各家各户自己就能搞定,自然不需要过什么手续。 “所以说,你们真的是在拜祖宗吗?” 白无咎带着一众吏员直接闯入了夷人的庙里,他可不会给对方什么钻空子的机会。 “别以为唬得了他们,就唬得了我。” “真是祭祖,真是祭祖。”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白无咎,为首的夷人长老满脸堆笑。 按照这夷人长老的说法,这个祠堂是为了感念祖先的恩德才盖的,想当初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夷人曾经被另一伙人奴役,也就是那个时候,有夷人老祖施展了大神通,将那伙奴役他们的人打得民不聊生,之后更是以一柄鸠杖分开大海,硬是给这些被奴役的夷人打出一条生路来。 也正是因为念着这份大恩大德,后来的夷人便纷纷为这夷人老祖盖起祠堂来,日夜焚香祷告,以祈求老祖的庇佑。 “不是祖先的庇佑,祖先不会庇佑我们,也不让我们这些后人供奉他。” 夷人长老纠正了白无咎的言语错误。 “我们之所以盖这间祠堂,主要还是为了遵循祖训,神与先祖立下了约定,我们这些后人也一定会继续遵守下去。” “祖训?” 白无咎微微皱眉。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至于眉头舒展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夷人长老拿出来的祖训,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祖训一共有十条,都是些导人向善,令人不得作奸犯科之类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这祖训的第一条里面,上来先提了一嘴对于神明的侍奉。 只是这点事倒也不算什么,夷人大多都信奉神鬼之事,眼下会把敬神列进族谱,倒也不奇怪。 这么看的话,这夷人盖的倒确实是一间祠堂,并且只看这份对于祖训的尊崇,竟也有了几分大陈本地人诗书传家的意思——这就让白无咎心中的好感更多了些,毕竟他也是读书人,遇到这种守礼之辈,即便对方身为异族,也仍旧让他有些亲近之感。 既然亲近,话也就难免多了些,而攀谈这种事一旦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了。 起码当白无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要走的时候,他人已经在酒桌旁边端着杯子了。 “这是我们家乡的酒,只有款待朋友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就在白无咎准备放下酒杯的时候,那夷人长老却已然给他倒了个满杯。 “来吧朋友,试一试我们祖地的佳酿。” “我……” 白无咎半天说不出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找什么理由来拒绝呢? “别说了,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夷人长老一杯一杯的敬了过来,饶是白无咎酒量不错,也很快就招架不住。 而当白无咎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躺回了自己的家里,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幻觉——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那一切绝不是什么幻觉,只因为就在他刚刚来到都督府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手下的线报,说那些夷人的贸易站已经破土动工了。 而在都督府这边派人过去盘问的时候,那些夷人,却拿出了白无咎亲笔手书的批文。 文书上面,甚至还有白无咎的印信。 “坏了,上了夷人的当了。” 白无咎一拍脑袋,他就知道昨日里那一顿酒不是这么好吃的。 不过眼下就算想后悔也已经晚了,只是为了一个夷人的贸易站,还不至于做出那种朝令夕改的事情——更何况白无咎也有些好奇,这些夷人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在邓州扎根。 这样想着,白无咎便派了些人过去盯梢,这些夷人若是老实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那等到举义的时候,邓州大乱,到时候死上几屋子人,也不会有谁在意。 只是白无咎没想到的是,这派人盯梢,还真给他盯出了东西。 根据这些盯梢的手下回报,这些西边来的夷人,正在暗地里寻找什么,圣人。 还是更了,晚上的话有朋自远方来,应该是要去吃一顿,所以更新可能会晚点,不过不影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歇了,大家午安。 (本章完) 第270章 流着奶与蜜的土地 夷人的到来,对眼下的邓州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起码现在来说,既然都督府已经同意了,邓州本地人也没有管太多。 白无咎是不在意这点小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训练更多的煞气入体,比如处理与忘忧乡之间的关系,更何况举义之事近在眼前,他必须要先顾这个才行。 但这不代表这些夷人就能安然无恙。 就在这些生着大鼻子的夷人出城收购物资的时候,愤怒的草原商队直接在野外堵住了他们,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气愤——大伙明明一块递的贸易申请,草原人那边被搁置了,夷人这边却成了,眼下你有我没有,你是几个意思? 草原人没打算跟这些夷人讲什么道理,他们只想发泄自己的怒火。 “这……我们的先祖教导我们,不要贪恋他人的货物。” 眼看着伪装成商队的草原人这就要拔刀砍过来,夷人长老不得不站了出来。 “这是我们自己完成的贸易,是神对我们的眷顾,你们要不要也试试,对伱们的神祈祷?” “你什么意思?” 为首的草原勇士登时就火了,这夷人长老的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是,就算他们这些草原人,在邓州城只能算外人,可这些夷人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却是比外人还外人——只是一群夷人而已,哪来的勇气跟他在这阴阳怪气? “剁了他们!” 为首的草原勇士大手一挥,其余草原人们也都纵马冲了过来。 赶紧杀完,抢了就跑,这就是草原勇士们的想法,眼下又不是在城里,大伙又都骑着马来去如风,那就算杀了这些夷人,又能如何呢? 这种无头案子,软弱的南陈人一般是处理不了的,更何况死的还是一群夷人,南陈人就更不可能有多上心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肥肉,不吃上这一口,简直都对不起自己手里的弯刀。 只是令那草原勇士疑惑的是,这夷人长老哪怕面对着刀锋,脸上也没看出什么惧色。 甚至不止是这个夷人长老,这支队伍里的所有夷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惧色。 他们怎么敢不怕的?他们怎么敢? “也罢。” 眼见得那些草原勇士奋勇冲来,那夷人长老叹息一声,随后从马车上拿了什么东西下来。 “那就,感谢神赐予我们马匹。” “什……” 为首的草原甲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却有漆黑的东西在他的面前瞬间放大。 嘭—— 一声闷响之后,斗大的头颅瞬间爆开。 其余的草原人们也看到了这边的惨状,但他们却没有停下马蹄,只因为在面对这种近似弓箭一般的远程攻击时,最好的方式就是冲到对方面前挥刀——当然,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掏出弓箭对射,可惜为了能够进入南陈境内,他们都没有携带角弓。 但很快,这些草原人就意识到,如果陷入对射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打不过。 只因为,这些石头,扔的实在是太准了。 是了,石头,那夷人长老手中拎着一条皮索,几个夷人正不断地将石头续在皮索上——而那条皮索每一次挥动,都会有几个草原骑手爆开脑袋,很难想象,到底要经过何等的练习,才能有这种级别的准头。 “这是陷阱!这些夷人是有备而来!” 这一刻,残存的草原人都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必须要冲上去!必须要一刀杀了他!” 但很可惜的是,那夷人长老没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一条投石皮索挥动起来,简直如同出海蛟龙,只是片刻的时间,便已经将一众草原骑手杀得丢盔弃甲,就连少数几个侥幸逃过爆头厄运的草原人,也都被打翻下马,骨断筋折。 “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尸体堆中,仅剩的几个草原骑手艰难的撑起身子看向彼此,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恨意。 作为草原勇士,他们可以战死,但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像这样被人打狗一样打死,他们是翱翔在天上的雄鹰,就算死也要死得壮烈! “啊啊啊啊啊——” 就在投石索再次挥下之前,几个草原骑手已然扬起弯刀,斩在了彼此的身上。 这劈砍是如此的凶狠,只是一刀便让他们的同袍当场气绝。 但是,真的气绝了吗? 意识的死亡,迎来的是肉体的新生。 “嘎——” 生着七个头颅的巨大怪鸟扬起了腐烂的翅膀,浓厚的煞气中带着化不开的血腥。 “嘎嘎嘎——” 庞大的怪鸟探出狼一样的七个脑袋,径直向着那夷人的车队咬了过去。 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东西了,这疯癫的煞气怪物简直就是移动的天灾——这同样也是白无咎不想让草原人进城的原因之一,毕竟这些草原人如果一个心气不顺,直接日子不过了在城里跟他爆了,那整个邓州城恐怕都会遭受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可就算面对着这样恐怖的怪物,那夷人长老,仍旧毫无惧色。 “神啊!请赐予我力量!让我战胜这邪恶的怪物,就像祖先战胜巨人歌利亚那样!” 一边这样祈祷着,那夷人长老一边再次挥动投石索。 而这一次,原本看似寻常皮革的投石索上,竟也隐隐绽出了光芒。 在这份光亮的映照之下,夷人长老那垂垂老矣的身躯竟变得挺拔起来,甚至如同一位年轻的勇猛战将! “嘭!” 伴随着投石索的挥出,刺目的流星划破长空。 而那庞大煞气怪物的身躯,也已经被整个洞穿。 “这片土地上滋生着邪恶。” 看着那庞大怪鸟倒地的尸身,有夷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们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只有身处地狱,才能看到天堂的方向。” 夷人长老收起了投石索。 “就是因为有了地狱的邪恶,才能映照出圣人的无暇……只要跟随着圣人的脚步,我们终将寻找到那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 更新来了,吃饭吃的有点顶,我小眯一会,醒了就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多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喝啤酒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71章 应许之地 在这些西边来的夷人——当然他们自己不会称呼自己为夷人,他们称呼自己为神选之民,是受到神眷顾的人。而在这些神选之民的口中,他们一定会去到那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那是他们最初的家园,也是他们永恒的归宿。 那片土地上不会有饥荒,也不会有灾厄,他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繁衍生息,所任何他们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片土地上流着奶与蜜,是如此的甘甜美好,简直就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家园。 当然,这些神选之民不会傻到在邓州境内公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但作为邓州管事的白无咎也不是只有邓州境内的消息渠道,很快,去往西边的探子,便从西边的大漠中带来了有关这些夷人的消息。 “南陈还有这种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在翻阅了手下们递上来的情报后,白无咎便也知道了这些夷人的真正诉求——不过这种事在他看来更像是痴人发梦,南陈烂成什么样,他还能不清楚吗? 来南陈找什么“流着奶与蜜的土地”,显然是脑子不正常了,不过无所谓,煞气疯子和变异怪物会教这些夷人做人的。 比起这种不痛不痒的夷人商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比如南陈,比如草原人,比如忘忧乡。 南陈的反应仍旧迟缓,像是一个失去了脑子的无头僵尸,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迟缓,反而让白无咎一时无从下口——举义的机会被浪费了一次,下次想要找出好时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至于草原人,虽然也失去了作为脑子的可汗,但却有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意思,眼下虽然各部头人都在盯着可汗的位置,但彼此对峙了这么久,也有人生出了一些小心思——像是靠近邓州的铜牛部,就直接派人过来表达了合作的倾向,并且表示他们不在意之前那支商队被截杀的事情,只要能合作一切好说。 “怎么就死了?” 白无咎一时间竟没明白这到底是在说什么,要知道他这边还准备再等等看的,那支草原商队怎么突然就死光了? 应该不是他干的,也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眼下邓州境内,好像也没有能干掉那些草原人的势力。 “可能是忘忧乡吧。” 白无咎想了想,大概给出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答案。 能够在邓州境内,并且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截杀一支草原骑手们伪装的商队,那好像真的只有忘忧乡才能做得到——毕竟对方灭掉邓州五百弓弩手都那么轻松,只是杀一些草原骑手,简直比吃饭喝水都简单。 “想必是这些草原骑手又开始老本行了吧,难怪铜牛部会道歉。” 白无咎摇了摇头,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邓州这种靠近北边的地方,有一半的马贼都是草原人假扮的,至于另一半,则是陈人假扮的草原人——反正大伙虽然在城里看起来像是要好好做买卖的样子,可一旦到了荒郊野外,那大多都会亮刀子。 但凡死了人,就说是煞气怪物干的,谁能去找煞气怪物问口供呢?谁也不能。 “总之,下次忘忧乡的商队出来的时候,记得跟人家说声对不起,顺便把铜牛部的赔礼给他们送过去。” 片刻的思考之后,白无咎便做出了决定。 而在整个过程中,不管是那些夷人,还是什么流着奶与蜜的土地,他都没想过。 毕竟那种地方根本不可能存在,与其把心思用在这些痴人发梦的地方,还不如多想点正事。 但是,真的就不存在吗? “之前是谁说想要奶和蜜的?自己站出来。” 忘忧乡中,书院的山头下面,一脸愤怒的杜乘锋正在点名。 而在杜乘锋的审视之下,几个乡民终究还是一脸不好意思的站了出来。 “还有呢?” 杜乘锋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扫视着面前的人群。 于是,刘博伦也一脸尴尬的站了出来。 “我只是想要酿点蜜酒和奶酒……” “很好的想法。” 杜乘锋嗤笑一声,随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两个泉眼。 “所以按照之前的说好的,你负责喝了吧。” “我……” 刘博伦半天说不出话。 面前的两个泉眼,一个泉眼中涌出的是牛乳一般甘甜的液体,而另一个泉眼中,更是涌出了稠密甜腻的蜂蜜——仅仅只是远处传来的这份香气,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大快朵颐。 但,那只是几天之前。 至于现在的话,这份香气实在是过于浓郁了,浓郁的甜蜜气息中,甚至带着几分令人陶醉的腐烂。 是了,腐烂,由于几天都没被收割干净,两个泉眼周围的奶与蜜已经开始腐败起来,大量的苍蝇正聚在那里,入耳一片嗡嗡作响,若不是那远远飘来的甜腻气息,还在提醒着大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恐怕人们还会以为这是两个露天旱厕。 “我……哎。” 叹息一声,刘博伦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是我辜负了阮师的庇佑。” “知道就好。” 摇了摇头,杜乘锋又摸出了阮山涛的骨灰。 于是,在杜乘锋与一众乡民的祈愿之下,这两个用阮山涛的骨灰做出来的泉眼,终究还是消失了。 里外里相当于白白消耗了两次骨灰,这又怎么可能不让杜乘锋气愤,然而更令杜乘锋气愤的是,类似的想法已经被提出来不止一次,像是直接长出面条的树,又或者割不完肉的猪——很显然,在习惯了阮老头的庇佑之后,大伙就多少都有了点惰性,只盼着阮老头庇佑一下,就什么东西都能冒出来。 “就当是老头又给你们上了一课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找李木匠将这两个泉眼的位置,用木篱笆圈了起来,顺便立了个牌子在这里,用来随时提醒乡亲们别犯蠢。 这种事情,乡亲们自然是不会往外说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了这么久的流民,大伙起码也都有着最基本的危机意识——一旦被外人知道,忘忧乡里的生活是如此的逍遥,物产是如此的丰富,那接下来要到来的恐怕就是战争了。 只是在这一刻,大伙却都忘了,有一个不是乡民的人,眼下也在这里。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依旧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72章 桃花源 陶五柳是三天前过来的。 作为曾经与忘忧乡人一同蹲过大牢的人,陶五柳对于忘忧乡人来说已经是半个自己人了。而在察觉到陶五柳也跟他们一样,想要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之后,大伙也很乐于邀请对方过来住——这无非是多盖一套房子的事情,而对于拥有着杜乘锋和李木匠的忘忧乡来说,这简直太容易了。 只要陶五柳愿意留下,乡里的书院就能多一个教书先生,这对大伙来说都是好事。 对陶五柳自己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这是什么?” 正在吃着一条大鱼的陶五柳忍不住赞叹出声。 要知道他可是南边出身,平日里吃鱼自然不少,可他却从未吃过如此鲜美的大鱼——最重要的是,大鱼不止肉质发老不容易入味,鱼肉之间往往还有一堆繁杂小刺,可他眼下都吃了这么久,却半点刺都没吃出来。 明明是在吃鱼,陶五柳却隐隐感觉到几分啃肘子一般的畅快,这份食用体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哦这个啊,这个是乡里自己养出来的。” 陶五柳的身边,名为杨贵的青年面带笑容。 这一次算是他们双方正式互通姓名,也算是两个曾经的狱友再一次会晤,所以为了款待这位从陇州远道而来的好友,杨贵可是下了血本。 就好像盘子里这条接近两尺长的大鱼,就不是外面能吃得到的,只因为这种东西原本压根就不存在——至于这些东西的来源,却是因为杜乘锋想要吃鱼却厌烦挑刺,于是,在大伙都对这一点表示赞同之后,阮山涛的在天之灵便协助他们培育出了这种,全身上下只有一根脊骨大刺的大鱼。 “感谢阮师的馈赠。” 心里默念了对阮山涛的感谢之后,杨贵也开始落下了筷子。 桌上的菜肴,都不是人间能有的,像是无骨大鱼,又或者肥瘦极为均匀的牛羊肉,肉质细嫩,吃得人满口生香,就连这桌上摆的鸡腿,也只有一根骨头,简直就像天生就是用来方便给人食用一样。 “这简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陶五柳整个人都吃迷糊了。 明明只是几个月不见,这忘忧乡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真不愧是神仙居所……真不愧是神仙居所! “所以你这次来,就是要定居了对吧?” 一顿酒菜下来,杨贵也吃得颇为畅快。 “房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只需要拎着行李直接住进去就好了,等过两天杜先生他们有空的时候,我就去帮伱引荐……” “呃,这个只能下次了,我这次就是过来串个门,还有点事情要跑。” 说到这个,陶五柳却尴尬的挠了挠头。 原本他也想要就这么住下来的,尤其是在见识了这忘忧乡的种种神异之处后,他就更想要住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地方了——但是没办法,使命在身,他还是要在陇州那边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才好过来隐居。 至于这最后一件事情,当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奏折,关于这西北的一切,还有疑似叛变的邓州……之前他曾经数次派信使前去建康都城,可这些信使们却一个回来的都没有,陶五柳之前还以为是因为路途遥远,所以来回很慢,可等了几个月还没等到,他也就知道,中间一定是出意外了。 不是被草原人截杀,就是被什么煞气怪物截杀,更可能发生的,是被邓州城截杀,毕竟邓州这边之前无故拘押朝廷命官,几乎已经是明牌反贼了,那陇州的信使,又怎么可能过得去呢? “所以这一次我亲自过来,也算是最后做点事情了。” 陶五柳呼出一口酒气。 “我也知道这是玩命,不过总得有人去做点什么……更何况这一趟拼命之后,也算是还了这大陈多年的栽培之恩了,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愿意这么干,就已经很有勇气了。” 杨贵登时便举杯相敬。 虽然作为流民的忘忧乡人,早已对这南陈没什么感觉,可眼下陶五柳所做出的这份忠义之举,还是会令他们钦佩的。 于是,在给这位老友装了些路上吃的干货之后,杨贵便再一次拜别了老友,并祝其马到功成。 这年头出门旅行自然是危险的,不过陶五柳的运气还算不错,一路出了邓州,都没有被人看破身份,直到走过宋州,来到亳州,陶五柳也终于真正回到了南陈掌控的地盘。 按理来说,既然人都到了,他直接把奏折交上去,这件事也就结了。 可就在要交奏折的时候,陶五柳却犹豫了。 “真的,要全交上去吗?” 驿馆之中,陶五柳陷入了沉思。 奏折之中,是西北全部的事情,为了让建康都城的朝臣们知道这西北的境况,他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都写了进去——同样,这也包括那忘忧乡的事情,他在写的时候,没有丝毫隐瞒。 可是,忘忧乡的事情,报给朝廷,真的合适吗? 正是因为亲身在忘忧乡里住过,所以陶五柳才更清楚那片神仙居所的可贵。虽然眼下那边一副安宁祥和的样子,可若是让外人知道的话……那片让人忘忧忘愁的山谷,真的还能太平吗? “……还是算了。” 叹息一声,陶五柳终究还是从那一叠密信之中抽了两张纸出来。 只是一群隐居之人而已,他们和天下大势没有半点关系,就让他们安静的住在那里,享受这乱世中罕见的宁静吧。 不过抽出来归抽出来,身为文人的陶五柳却终究没舍得把这两篇稿子撕了,这毕竟是他写出来的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呢——就好像眼下他盘缠用光了,也没什么来钱的办法,便干脆将这段记叙忘忧乡的文字删删改改,直接拿出去卖了。 “只要不提忘忧乡就行,改个名字就好。” 这样想着,陶五柳便在另一张新纸上,写下了“桃花源”这三个大字。 “这样就没人看得出来了吧?” 陶五柳赞叹于自己的机智。 这个时候的陶五柳还没想到,他写出来的东西,会是怎样的畅销。 第二更送到,我早点休息,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歇了,大家也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273章 被改变的现实 最开始购买到这份文稿的,是一个富商。 正所谓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这富商没念过多少书,却偏偏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有文化——当然,为了这份享受,这富商确实也努力的读了几天书,可事实证明这富商的天赋基本都在做买卖上,还真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好在他在做买卖上也确实有些天赋,这得以让他去买一些文稿,冒充是自己写的,虽然这种事很容易露馅,但只要他自己不出去秀什么诗文,只是偶尔发出一些文稿,在小范围传播,又有谁能戳穿他呢? 只是这一次,这个富商没想到的是,自己用五贯钱买回来的文稿,引起的影响实在是有些过大了。 “对!就是这个!我想要看到的就是这个!” 在看到这篇记叙了“桃花源”的文稿之后,亳州的一众读书人无不为之倾倒。 说到底,还是因为眼下世道太差了,眼见得这南陈一股子大厦将倾的味道,这些文人墨客便都有了些归隐山林的意思——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了这篇记叙所谓桃花源的文章,里面所描绘的那个桃源村当真是仙家宝地,隐居圣所,别说眼下这个时候了,就算是和平的时候,人们也难免会心向往之。 “假的!这都是假的!” 眼见得一众文人墨客堵上门来,追问那桃花源到底在哪,那富商也只能出来应对。 “假的,都是假的,故事都是编的,这玩意怎么能信呢?” “哎……” 一众文人墨客不禁纷纷叹息。 虽然他们兴冲冲的跑过来要个说法,但他们自己其实也知道,这种东西的真实性很有问题——说到底,普天之下就不可能存在这么美好的地方,这种远离战乱的偏僻乡村,在这个世间就不可能存在。 那么这篇文章,大伙也权当作是这富商的臆想了,不过能想到这众人之所想,也说明这富商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这真的只是臆想吗? “真的,这一定是真的。” 邓州城中,老迈的夷人长老手捧着这份不知被抄录了多少遍的文稿,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这就是我们遥远的家乡!远离战火!没有纷争!土地上流着奶与蜜!” “这……” 一众夷人也纷纷传阅起那份文稿来,虽然他们都是远道而来的外人,但也多少懂一些大陈文字。 越是看下去,一众夷人越是心惊,虽然这些陈人的遣词造句,与他们这些神选之民很不一样,可只看这文稿中描述的那份无忧无虑的环境,确实怎么看怎么像,他们经文中说的那片被赐福的圣所。 至于到底哪里像……当然是因为这文稿中描述的环境过于美好了,这么美好的地方,简直就像他们经书中描述的应许之地一样美好。 都已经这么像了,那不就是他们的应许之地吗?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一众夷人们纷纷吵嚷起来。 “神许给我们的地方!终于找到……” “嘘!” 夷人长老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更何况还是如此重大的事情,那就更不能大声嚷嚷了。 好在大伙里面不会有内鬼,毕竟神选之民的样貌在这片土地上太过特殊,那些所谓的陈人可不会有他们这样雪白的皮肤,也不会像他们这样高鼻深目——于是在仔细排查了一遍周围的外人之后,夷人长老便将众人聚在了贸易站的地下室中。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甚至比我们的命都重要……你们懂我意思吧?” “懂的,懂的。” 一众夷人们纷纷点头,视线中闪烁的是比铁还刚硬的决心。 于是,七天之后,那个自称写出这篇文章的富商,便被几个夷人活捉。 “真不是我!这真不是我写的!” 眼见得这些凶神恶煞的夷人已然掏出了刀子,富商终究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真不是我写的,这篇文章是我花钱买的……什么?你问是谁卖给我的?这种事谁会问?” “你真不知道?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两个夷人对视了一眼,就要先给这富商放点血冷静冷静。 以文人自居的富商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连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包括那个将文章卖给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身上有什么特征,走的时候大概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唯独名字,这个他是真不知道,他真没问过。 毕竟买卖文章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才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他又怎么会傻到开口问呢? “你真不知道?” 这一次,两个夷人就真的把刀子攮在富商身上了。 伤口吃痛,富商人也麻了,他真不知道那人名字是什么,这么拷打又能拷打出什么呢? 可如果他还找不到什么能说出来的东西,他很可能就要被当场攮死。 “我……知道。” 回想着那篇文章的内容,这富商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我大概知道那地方究竟在哪里,你们若是就这么把我杀了,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个地方。” “你果然知道!” 眼见得拷打终于问出了东西,几个夷人登时大喜过望。 “走!只要找到那片应许之地,保你荣华富贵!” “……” 听到夷人们开出的诱惑,富商脸上没有半点喜悦,毕竟他本身就不怎么差钱。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到底能不能,从这次的危机中活下去。 “桃花源……桃花源到底在哪里呢?” 一想到这个,富商的头就开始痛了,很显然,他所谓的知道,也只是凭借那篇文章中的信息来慢慢查。 可若是原本写出这篇文章的人,应该知道这桃花源到底在哪吧。 毕竟这篇文章中的内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也就意味着,写这篇文章的人,一定去过桃花源对吧? “一定去过!他一定去过!” 这一刻,富商是如此的相信。 甚至不止是这个富商,就连其余看过这篇文章的人其实都有类似的想法,毕竟这富商买卖文章的事情,实际上也没有多隐秘,大伙其实都清楚,这不一定是富商本人所写。 所以,真正写出这篇文章的人,恐怕真的去过那所谓的桃花源,他真的去过! 人们如此深信着。 “桃花源啊……” 回到邓州的陶五柳念叨着。 虽然那篇文章被他改的面目全非,但桃花源这个词倒是颇受他的喜爱——等到隐居之后,他也要在自己的居所外面种一些桃树,这样每到开花的季节,整个院子会变得很好看。 好在马上他就要结束这一切了,那片神仙居所就在眼前了,只要回到忘忧乡中,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等等?” 正沿着逆流河骑马的陶五柳突然一怔。 “我离开的时候,忘忧乡外面有这么多桃花吗?”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74章 误入桃源 再一次看了看身边的逆流河,陶五柳可以确认,自己没走错路。 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可能走错路,又不是第一次来串门了,他怎么可能连路都不认得——顺着逆流河往前走,拐三个弯,看到山的时候下马,顺着河道钻进去,里面就是忘忧乡,这条路线他都快背过了。 可现在的话……这么多桃花又是哪里来的? “现在也不是桃树开花的集结吧?” 陶五柳开始挠头了,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想了想自己之前在忘忧乡吃的那顿饭,陶五柳便释然了,要知道这忘忧乡里毕竟还是有仙人的,仙人一句话,这鱼都得不长刺,眼下想要这桃花逆着季节开,又有什么难度呢? “想必这也是仙人手段了。” 陶五柳这样想着,干脆翻身下了马,牵马走入桃林。 桃林之中满是花朵的清香,花瓣飘落,美不胜收,饶是陶五柳在建康皇城吃过见过,此刻也不禁感叹起这份仙人手段所带来的盛景。 如此美景之下,又有谁能舍得离开? 陶五柳就舍不得离开,可他又有些想走。 想走的原因,自然是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出现在他眼前的入口并非是印象中低矮的河道,而是足有一人多高的石缝,狭窄的石缝在眼前的山体上裂开,看起来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钻进去,虽然相比之前肯定是方便了些,可是……这真的是他要找的地方吗? “或许是仙人想办法了?觉得以前的通路实在是太不好走?” 陶五柳挠了挠头,终究还是选择了信任。 想想也是,之前的通路虽然足够隐蔽,但却有些隐蔽过头了,需要人整个躺进河水里,才能顺着逆流河漂进忘忧乡——现在这个就好很多了,虽然通道也还狭窄,但是至少能让人站着走进去。 这么想的话,也算好事? “那你就只能先在这里了,回头我再想办法把你接进去。” 这样说着,陶五柳便将身侧的老马留在了外面。 老马还在嘶鸣着,看起来很是不舍,陶五柳也只能安慰这匹陪伴自己几个月的老马,告诉对方一会就能见面——忘忧乡里自然还是有别的通路的,只是那个算是乡民内部的秘密,他一个外人暂时还接触不到,只能每次等着乡民帮忙把马给送进去。 不过这次之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他马上也要成为忘忧乡的一员了,想必以后,就能走正常通道来进出了。 可是他真的有什么出行的需求吗? “这次住下来之后,就不会走了吧。” 这样想着,陶五柳侧身钻进了石缝。 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最开始的时候,通路很狭窄,只能侧着身挤进去——当初的陶五柳还不明白为什么不把这通道拓宽一些,可现在的话他却已然知道,这本就是对外人的一种劝退方式。将自己挤进黑漆漆的石缝里,这意味着要面对未知的恐惧,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层,陶五柳便也将这个写到了那篇文稿里,当作对自己想法的一个记录。 当然现在的话,那篇文稿肯定与他无关了。 毕竟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也不再是曾经的陶五柳了,以后他会留在忘忧乡里,当一个教书先生,又或者种点他最喜欢的菊花茶——就像忘忧乡这个地名一样,只要来到这里之后,一切的烦恼忧愁就都会离他远去。 “所以,忘忧乡在哪?” 在见到光亮之后,陶五柳打量着面前的一切,瞠目结舌。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随处可见,阡陌纵横,鸡犬相戏,其中往来行人,其衣衫皆如外面一般,不管男女老幼,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不管谁来了这种地方,都会说一句风水宝地,与外面那血腥疯癫的乱世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片故事中才会有的美好家园。 可问题是,这片美好的净土,不是忘忧村。 “这里到底是哪里?” 陶五柳心中莫名的一突,登时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村里的人们,也发现了他。 人们热情的围拢上来,好奇的打量着他这个外人,甚至出言邀请他去村里吃顿便饭,好好聊一聊——可这些人陶五柳却完全不认识,一次都没见过,而那个与他交好的,那个叫杨贵的忘忧乡人,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 “你找杨贵啊?早说啊,大伙已经帮伱去喊了,先来吃顿饭吧。” 在一众村民的热情挽留之下,陶五柳不得不暂时留了下来,好在他听到了知交好友的名字,这也算是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而在接下来的聊天中,陶五柳却得知,这里的人也是为了躲避战乱才隐居的,和忘忧乡中的人也差不多。 想来这里或许也是山谷内里,只是之前的他不曾涉足,可问题是……这玩意听起来怎么感觉这么熟? 陶五柳眉头微皱,这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他总觉得像是在哪里感受过。 “所以我兄弟杨贵呢?” “来了来了,他这不就来了。” 几个乡民往远处一指,却见到一个高大的汉子远远走来。 这让陶五柳脸色一僵。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杨贵,要知道杨贵可是跟他一块漂过逆流河的,身量跟他也差不多,若是生得如此高大,又怎么可能顺着河道漂回乡里? “这不是忘忧乡!” 陶五柳猛地站起身子,在见到了这所谓的杨贵之后,他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这里到底是哪!你们到底是谁!” “忘忧乡?那是哪里?” 一众乡民们满脸疑惑。 “这里是桃源乡啊,我们是为了躲避战乱……” “桃源乡?你说这里是桃源乡?” 陶五柳的眼睛瞪得极大。 开什么玩笑,那所谓的桃源乡,明明只是他编造出来,用来换钱的虚假地方。 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75章 黄雀在后 陶五柳是第一个来到桃花源的人。 这片净土是如此的美好,风景是如此的怡人,物产也极为丰富,就连河里淌着的都是奶与蜜,任谁来到这里,恐怕都不会想要离开。 除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陶五柳。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乡民,明明是熟悉的路径,可是他却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地底……对于本想要去到忘忧乡的陶五柳来说,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只因为这份陌生,对他来说又是如此的熟悉。 的确,他没有亲眼见过这桃源乡,可他却亲笔写过,可为什么他胡编乱造出来的地方,却真切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或许换个人来,还会想要探究一下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作为当事人的陶五柳可没有那么旺盛的求知欲,他只想要赶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赶快回到他熟悉的生活中去。 可他却没办法离开。 一方面是桃源乡的乡民实在是太过热情,他根本找不到离开的机会,另一方面,却是他自己也不想离开——这个诡异的桃源乡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明明他已经三番五次想要找机会离开,但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打消念头。 “这是我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不会想离开……” 在第十八次尝试脱离失败之后,陶五柳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然换上了那些乡民的衣服,和那些乡民一样拿起了锄头,白日里他会下地干活,闲暇时则是侍弄那几盆菊花——这或许是仅有的属于他的东西了,也就是看到这几盆菊花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是谁,才会想起自己不属于这里。 然而他已经离不开这里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或许接下来这一辈子,他都会沉湎在这个由他亲手写下的地方。 好在,终究还是发生了一些意外。 有一批新的外人来到了桃源乡里,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找进来的,只是这些人却并非是陶五柳的熟人,而是一群阔鼻深目的夷人——而在进入了桃源乡之后,这些夷人甚至激动的跪在了地上,不断地对着天空叩首,像是在膜拜着什么。 就像接待陶五柳一样,桃源乡的乡民也热情的接待了这些夷人,或许他们对外人一直都保有着相当的善意。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善意释放错了地方。 “不是神选之民?” 看着那些桃源乡民们,与陈人如出一辙的长相,为首的夷人皱起了眉头。 “居然胆敢亵渎我们的神选之地……杀,全都杀了。” “哎?” 前排的桃源乡民还没反应过来,弯刀和利剑便已经划过了他们的身体。 桃源乡民惊恐地大叫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热情招待,换来的却是砍在身上的刀剑,可那些夷人们却没有丝毫迟疑,哪怕面对老人和小孩也没有半分手软。 这些夷人的眼中闪烁着某种癫狂的热诚,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陶五柳自然也在这些夷人诛杀的范围内,这些夷人疯狂的杀戮着一切和他们长得不一样的人,面对着夷人们手中的弯刀和利剑,陶五柳连忙跑回自己的在桃源乡中的家,死死地关上了房门。 可这还不算绝对的安全,那些夷人马上就要杀到这里,到时候敌众我寡,只是一扇薄薄的房门,又能撑多久? “必须去到安全的地方!必须要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抄起一盆菊花抱在怀里,陶五柳又趁乱冲了出去。 乡老家里是有地窖的,那里原本是储存粮食的地方,若是能够躲进去,外面的人不一定找得到——好在一路上他没有撞上那些夷人,竟真给他躲进了地窖里,而在他将地窖的门封上之后,外面的夷人们竟也没有发现。 “活下来了……” 这一刻,陶五柳是如此的庆幸,他终究还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打下来了!” 地窖外面,那些夷人们是如此的快活,他们终于抢下了这片经书中记载的应许之地。 这里本就应该是他们的地方,这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本就是神许给他们的,眼下在杀光了所有外人之后,这片土地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不过考虑到外面还有一些神选之民没有进来,这些前来探路的夷人们便准备好好睡上一晚,天亮了再出去接人。 夷人们没走,藏在地窖里的陶五柳自然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干脆抱着自己那盆菊花,在地窖里凑活一夜了。 只是陶五柳没想到的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当抱着花盆的陶五柳一脸疑惑的推门而出时,他甚至看到了邻居在跟自己打招呼——可他明明记得这个邻居昨天就被那些夷人一剑砍死了,甚至是当着他的面砍死的。 可现在,那邻居却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身上没有半点伤口。 像往常一样,整个桃源乡的人们又重新开始活动起来,该做工的做工,该下地的下地,老人依旧坐在村口聊天,孩子们依旧在成群结队的嬉戏。 就好像,昨天那场血腥的杀戮,从未发生过一样。 “怎么……可能?” 那些睡醒的夷人也瞠目结舌,拿着刀剑的手甚至都在颤抖着。 “死人居然还能行走?这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惊恐的夷人们再一次举起了屠刀,他们就不信这些诡异的乡民是杀不死的——只是这一次,没等他们挥下刀剑,却有另一支队伍迎上了他们。 那是第三支来到桃源乡的队伍,队伍里的人个个都披坚执锐,只是他们的长相却并非是阔鼻深目,而是标准的陈人模样。 而在大概扫视了这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还有那些手持刀剑的夷人后,这些新来的人便纷纷露出了笑容。 “就知道你们这些夷人有古怪!” 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夷人们,带队的白无咎大手一挥。 “保境安民!宰了!”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76章 来,都可以来 虽然白无咎一直都在处理着邓州城中的大小事务,但对于这些夷人,他也从未放松过监视。 既然这些夷人喜欢玩什么寻人寻宝的游戏,那让这些夷人去玩就好,反正不管这些夷人发现了什么,那也都是在邓州境内——只要在邓州发现的东西,那就都是邓州的,这些夷人一根毛都别想带走。 就像现在这样,这些夷人真以为自己的行踪就天衣无缝吗? “难怪这些夷人会千里迢迢过来寻找……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堡垒!” 越是打量周围的环境,白无咎就越是心惊,这谷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简直就是天然的一座城池——可是和那些需要周边的物产供养才能维持下去的州城不同,这片谷地中本身的物产就已经极为丰富。 粮食不缺,木材不缺,远远望去,这个乡村里甚至还有着自己的矿井,但最令白无咎惊愕的,却是这乡间流淌的河水,那压根就不是什么水,更像是香甜浓稠的奶与蜜。 “这……” 甜腻气息的吸引之下,白无咎尝试着沾了点河水倒指尖,舔了一下。 这不止是像了,分明就是奶与蜜,牛奶和蜜糖流淌在河道中……这种事怎么可能? “难怪那些夷人们会过来寻找……” 这一刻,白无咎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这样一片土地,拿来作为堡垒都有些屈才了,这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天生的王霸基业,谁掌控了这里,谁就掌控了百万大军——别的不说,单说这这些甜蜜的河水,又能提炼出多少蜜糖,多少乳酪?要知道乳酪的价格本就不算便宜了,至于蜜糖,在如今这个年头…… 白无咎已经有点出汗了。 “谁掌控了这里,谁就能彻底不愁吃穿。” 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白无咎从未如此兴奋。 不愁吃穿,听上去和战斗没什么关系,可若是两军对垒,一方需要大量的粮草调动,另一方却可以不计代价的进行物资供给……是,就算这世上还有着众多见了鬼的煞气疯子,可煞气疯子终究也是要吃饭的。 一边需要辛苦种田,另一边却已经吃喝不愁,两相对比,谁能养得起更多的煞气疯子? 答案不言而喻。 “更何况,这片土地上可是生活着我们的同胞。” 白无咎抬起头,看到了那些乡民。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种不交赋税也不服王化的乡民,其实算不得陈人,南陈大部分时候也懒得搭理这些人,不过无所谓,眼下这些人既然长得像陈人,说话也像陈人,那他们就是陈人。 该死的夷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袭击陈人,他又怎么能忍得了呢? “宰了!全都宰了!” 白无咎一边摇晃着扇子,一边对着身边那些煞气入体的士兵们下令。 “杀!都给我杀!你们都是邓州人!又怎么能看着他们欺负你们的乡亲呢!” 伴随着白无咎的大喊,一众士兵们也纷纷抄起了家伙,煞气入体的他们本就已经杀性极重,更何况眼下又有了一个正当的出手理由——一边是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乡民,另一边则是明显不一样的夷人,那这些夷人在他们眼里,真的还能算人吗? “宰了这些猴子!” 士兵们咆哮着冲了上去,杀戮夷人对他们来说毫无负担。 只是,这些士兵们是冲了上去,可陶五柳却又缩了起来。 原本陶五柳是想要冒出来的,抱着花盆的他在刚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还以为是救星来了——可在听到那个带队的人喊出的口号后,他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来的居然是邓州人,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邓州……不是反了吗? 何止是反了,他自己甚至都被邓州活捉过,眼见得邓州的士兵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陶五柳连忙又缩回了地窖里。 碰到夷人是死,碰到邓州士兵也好不了,这见了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地面之上,战斗结束得很快,只是一些作为先锋队的夷人,根本对抗不了一群远比他们多出太多的煞气入体,于是,只是片刻的时间,这些夷人先遣队便如同猪羊一般被屠戮干净,变成了满地的尸体。 “老乡们受苦了。” 踩着地上的那些尸骸,白无咎一脸沉痛的握住了乡老的手。 “我们早该来保护你们的。”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一群乡民们也热情的围拢上来,招待着白无咎一行人。 既然都已结束了战斗,白无咎自然就不着急走了,面对着乡民们的热情款待,他准备最起码在这里停留一晚,一方面是仔细观察一下这谷地的环境,另一方面也是犒赏一下这些英勇奋战的士卒们。 白无咎没走,陶五柳自然也走不了了,听着上面宴席的喧闹,陶五柳只得再一次在地窖中凑活一晚。 只是陶五柳没想到的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居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若不是那盆菊花还被他抱在怀里,他甚至还会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毕竟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又看到了邻居在对着他打招呼——不过这倒是还好了,毕竟他记得邻居昨天没有被杀死,眼下活过来倒也是正常。 可是,远处那些夷人能活过来,这就太不正常了。 他明明记得这些夷人被杀死了,可这些夷人却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见到这些乡民之后,夷人们再一次拔出刀剑,狂热的冲了上来。 “怎么可能?” 陶五柳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 刚起床的白无咎也瞠目结舌,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这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 刚刚从石缝中挤进来的杜乘锋也不敢相信,自己这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明明他记得很清楚,他是从忘忧乡里飞出去的,怎么顺着正常的通路走进来,却进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甚至还有奶和蜜……” 低头看了眼身边那散发着甜腻气息的河道,杜乘锋的眉头一阵皱起。 这让他想起了那些,绿豆苍蝇。 第二更送到,这两天新电脑就要配好了,这台用了快六年的老笔记本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码字速度就能上来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休息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77章 虚假的桃源 杜乘锋是刚刚才来到这里的。 至于来这里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陶五柳,又或者说陶五柳的那匹老马,就在上午的时候,这匹老马突然冲进了忘忧乡里,一副饿急了眼的样子,见到什么都吃,可把大伙给吓了一跳。 当然,吓一跳归吓一跳,大伙还是认识这匹马的,陶五柳也算是来了有些次数了,这匹马在忘忧乡里也吃了好几回了。 可问题就在这里了。 马是来了,人呢? 在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人之后,忘忧乡的人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经意识到肯定是出了问题。 于是…… “杜先生,帮帮忙吧。” 考虑到安全性问题,大伙还是选择过来找杜乘锋了,毕竟能打的里面他最靠谱,靠谱的人里他最能打,虽然因为一个外人就让杜乘锋跑一趟,多少有些打扰,不过眼下杜乘锋确实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了。 更何况,杜乘锋还很好说话。 “也行吧。” 挠了挠头,杜乘锋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帮乡亲们出门找个人而已,这倒也没多大事。 只是当杜乘锋飞出山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些桃树是哪个孽畜种的?” 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些正盛开着的桃花,杜乘锋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要知道他当初选定这个地方,甚至故意把入口做得隐秘,就是为了让人发现不了,好防止外人不声不响的摸进来——当然,这倒不是什么刻意的排外,像是陶五柳这样流落到忘忧乡的人,大伙也是很欢迎对方住下来的,可问题是,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陶五柳这种爱好和平的人,入口这边还是隐秘一点比较好。 然而现在的话,别说什么隐秘了,就这一片显眼的桃林,隔着两三里地恐怕都能看到这里有东西。 “并且这些桃树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怕不是整株老树直接挪过来种的,这群牲口……” 一边骂着那些种树的人,杜乘锋一边抡起大刀把桃树都砍了,花瓣和枝叶都烧成灰,连树根都给刨了——至于那些树干,倒是不错的木料,杜乘锋便干脆堆在一边,准备回头拖回忘忧乡去。 而在将整个桃花林都薅秃之后,杜乘锋便来到了之前的入口处,准备干脆将洞口封死,回头另开一个入口出来。 可在看到那入口的时候,杜乘锋心里便又犯起了嘀咕。 “这不是我之前开出来的。” 看着面前石头上那一人多高的裂缝,杜乘锋眉头微皱。 若是对普通人来说,两个裂缝入口可能没多大差别,就算知道内情的,也只会以为是之前逆流河的入口被扩张破开了,只留下了里面的窄口作为通道——但对于杜乘锋来说,这个就太好分辨了,他破开的缺口都是刀痕,是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可眼前这个,却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刀砍斧劈的痕迹。 “怪了,难道说真就这里天然有条路?” 杜乘锋挠了挠头,还是准备先进去看一看,看看这个窄路,大概通到忘忧乡的什么地方——然后他就会把这条路给堵死,顺便把附近的地形改了,彻底抹掉这个不知被谁打出来的入口。 陌生的入口意味着危险,他要对忘忧乡的安全负责。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从狭窄洞口中钻出的杜乘锋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亲手打造了忘忧乡的他可以确信,眼前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一手建造起来的山谷,虽然地形看起来颇为相似,但不管是建筑排布,水流规划,还是资源区的设计,都跟忘忧乡有着巨大的差别——尤其是这里的那些乡民,杜乘锋一个都不认识。 “还有这地上的河……” 看着脚边那片流淌着奶与蜜的河流,之前刚处理了类似事件的杜乘锋,本能地泛起恶心。 毕竟忘忧村也弄过类似的东西,只是刘博伦整出来的这个活实在是过于离谱,两个流着奶与蜜的泉眼迅速腐烂,变得比旱厕还要恶臭,吸引来一大堆绿豆苍蝇。 然而,也就是杜乘锋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居然真的闻到了,一股臭味。 一股熟悉的臭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那直冲脑门的腐败气味就像痔疮犯了的刘博伦在他耳边大声喊叫一般,嘶哑的声音嗡嗡作响,让人的脑袋一阵晕眩。 但马上,杜乘锋却发现,这份嗡嗡作响并非是虚假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真的有一大片苍蝇对着这条河道飞了过来,轰轰烈烈之势如同乌云盖顶。 “我……” 面对着堪称海量的苍蝇,杜乘锋屏息凝神。 紧接着,便是夺路狂奔。 其实只需要一发火刀就能把这些苍蝇烧干净,不过烧过的苍蝇总感觉会更加恶心——这也让杜乘锋的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到底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种见了鬼的地方? “我们是为了躲避楚人的战乱才来到这里的,因为这边有很多桃树,所以叫桃源乡。” 迎上来的乡老这样介绍着。 “什么?你说虞朝和陈朝?那是什么?” “你给我清醒一点。” 揪住乡老的领子,杜乘锋登时便施展了记忆恢复之术。 两巴掌抽在乡老脸上,乡老整个人都被抽晕了,也就是这片刻的晕眩之后,这乡老却逐渐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伱怎么能……等等,杜先生?” 伴随着乡老的意识逐渐清明,其脸上的那份老态也逐渐褪去,原本垂垂老矣的身姿,竟变成了挺拔的年轻人模样。 只看这年轻人的样貌,哪里是什么不知名的乡老,这分明就是被派出去贩卖物资的忘忧乡人! “清醒了吗?清醒了就赶紧出去!” 抬脚将变回来的忘忧乡人踹向入口处,杜乘锋继续冲向其他的乡民。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抡起巴掌的时候,却有一道流光瞬息而至。 “嘭!” 流光划过手掌,血光迸现。 “……嗯?” 看了看被打出一个大洞的右手手掌,杜乘锋抬起头,看向流光袭来的方向。 那是这座山谷的入口处,此刻却被一行人堵住了。 “你们这些卑贱之人,也配站在我们的应许之地?” 一行人中,为首的老迈夷人再一次挥起了投石皮索。 “你们要被打碎!好像把窑匠的瓦器打碎!碎得找不到一块碎片,能用以从炉中取火,从井里取水!”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78章 天使 来者为敌,且为大敌。 虽然眼下桃源乡中本身就在发生着战斗,但那种撑死只能算打群架级别的玩意,对于杜乘锋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入眼,如果他想的话,甚至不需要有什么动作,仅仅只需要大吼一声,就能在煞气激荡之下让交战的双方全都躺下。 可是,远处那个老迈夷人却完全不同。 那个堵在入口处的老迈夷人,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在抡起那投石皮索之后,却自有一股气势在——这甚至不是什么煞气,杜乘锋感觉不到任何凶煞之意,比起那些驳杂漆黑的煞气,对方刚刚展现的杀意过于精纯,也过于凝练。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东西形容的话…… 那东西更像是他手中的炽焰大刀,又或者无锋之剑。 “嘶……”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样兵刃有多厉害,作为持有者的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并且和众多凶煞刀兵不同的是,这两样兵刃的纯度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地步——如果说其他承载着煞气的兵刃,还属于会给持有者带来负面影响的凶兵,那么这两样兵刃,就已经跨入了神兵的范畴。 而现在,那老迈夷人手中的皮索,同样也是一支神兵。 “并且还是远程攻击的神兵。” 在看到那条皮索又裹了一块石头之后,杜乘锋脸色微沉。 近战的神兵,可以大范围的攻击,甚至可以让持有者以一当百。 那么远程攻击的神兵,又有着什么样的特征呢? 无声无息。 又是一道流光划破长空。 杜乘锋突然明白了。 极度的精准,极度的暴力。 还有,堪称极致的,速度。 七步之外,远程又快又准! “铮——” 流星一般的石块砸在厚重大刀之上,竟硬是将这柄钢铁打造的厚重大刀当场砸断! 但是,也只是砸断了大刀而已。 “石头确实比刀快。” 杜乘锋眯起了眼睛,看着远方的夷人老者。 “不过,我比你快。” “呵,魔鬼。” 看到远处那柄燃着火焰的大刀,拎着皮索的夷人长老脸色也沉了下来。 “魔鬼的火焰,把灵魂卖给了魔鬼的人,是神的敌人!” 这样说着,夷人长老再一次抡起了皮索。 敌人使用着魔鬼的力量,这的确是令人心惊的,但是无所谓,就像神的力量能击碎钢铁刀刃一般,这条传承自先王的投石索,必定能将这些卑贱之民,如同瓦器一般打碎! “死!” 皮索中的坚石再一次化为了流星,砸向那魔鬼的位置。 但这一次,却有什么东西迎头和流星相撞。 那是半截燃着烈焰的刀刃,原本已经跌在了地上,可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刀刃却自己升了起来,甚至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精准的钉中了那一抹飞射而来的流光。 “什……” 夷人长老瞠目结舌。 蓄力完成的投石索,和仓促飞起的半截断刀,两者精准相撞却不分胜负——但只是这一记对拼,就已经显示出了双方之间的巨大差距。 要知道,他这边刚刚可还靠偷袭,废掉了对面的右手来着。 让一只手,甚至还让掉了先机,仍旧能精准的截下先王投石索所抡出的投石,这种实力…… “把手杖拿过来。” 深吸一口气,老迈夷人对着背后伸出了手。 只看那副沉重的样子,明显是准备拼命了。 但杜乘锋却没有跟老头拼命的意思,让对方一只手已经算他尊老爱幼了,于是在夷人老者的手尚未接过鸠杖的时候,从泥土里钻出的利刃便已经精准的绕过了那一对腕子。 一双干瘦的手掌落在了地上,鲜血喷洒一地。 “不会打就不要打,干嘛非得这么暴躁呢?” 一击废了对面的双手,杜乘锋连连摇头。 虽然这老头刚刚的攻势看似凶猛,可就实战中对于时机的把握,和对于对手的提防来看,还是差了太多太多了——就其综合水平来看,甚至不如他之前打过的殷人和无名巨人,至少在面对这两人的时候,他的偷袭一般很难成功,可现在的话…… “汤药费就不赔给你了,自己回家缝一缝吧,兴许还能接上。” “你……” 老迈的夷人目眦欲裂,双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焰。 “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是神赐给我们的土地!这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是我们神选之民永久的家!” 即便双手皆断,那夷人老者仍旧在咆哮怒吼着。 “会有天使来诛杀伱这魔鬼,将你化成盐柱!” “天使?” 杜乘锋直接被逗乐了,这让他想起了那些长着白翅膀的鸟人。 不过这个概念还是他很久以前知道的了,这个世界里居然也会有这种东西吗?那倒确实有点意思,起码那些鸟人长得都很养眼,若是能抓几个回去关起来,每天给乡亲们展览一下,也不是不行…… “……嗯?” 杜乘锋的脸色变了。 出乎杜乘锋的意料,居然真的有白翅膀穿破云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但更超出他意料的是,那些白翅膀上挂着的,却并非是什么人形的东西——那更像是某种动物,像狮子,又像是牛,有着锋利的爪子,却没有牙齿,杜乘锋甚至没在那身躯上看到什么嘴巴,他只看到了数不清的眼睛。 是了,并非是一对两对,而是密密麻麻的大片眼睛,而现在,那些眼睛正在俯视着地面上的杜乘锋,视线中满是怒火。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呕!” 那生着白翅膀的怪物还没什么反应,杜乘锋这边却先把早点吐了出来。 这密密麻麻的大片眼睛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恶心,配合上刚刚那一大团苍蝇,杜乘锋一时间竟真的开始有些反胃。 而在这怪物现身之后,原本在打着群架的两拨人也纷纷停了下来,那些邓州来的人都惊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着什么怪物——就连那些夷人们也惊得说不出话来,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那夷人老者,更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天使,居然真的存在吗?” 第二更送到,我去给新机器整下系统,再做下数据迁移,就可以畅爽码字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二货熊,光阴与万色之龙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大家也早点睡吧,明晚见。 (本章完) 第279章 当意志真的改变现实 杜乘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的对手居然还真有摇人帮忙的能力。 白无咎和那些邓州人也愣住了,他们也没想到这夷人竟有如此手段,甚至能召唤这种闻所未闻的恐怖怪物前来助阵。 就连那些夷人自己,也愣住了。 “我,这,嗯?啊?” 夷人长老张大了嘴巴,看着半空中的畸形怪物,这东西简直就跟经书上记载的天使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从经书中走出来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夷人长老才更加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相信啊,天使怎么可能会出现啊,如果天使真的存在,那他们这千里奔波中所承受的苦难与折磨又算什么?难道说,他们为了寻找应许之地,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这一刻,不止是夷人老者,所有在场的夷人都心生动摇。 但马上,夷人长老便扬起了脖子。 “不!这是一场考验!” 察觉到自己居然开始对神明产生质疑,夷人长老马上便坚定心神。 “这一路上的经历,都是神对我们的考验!眼下我们终于抵达了应许之地!终于完成了考验!神也终于开始怜悯他的子民了!” 一边这样喊着,夷人长老一边让人将那两只断手接在胳膊上。 “你们看!在神的庇佑下!我必将完好如初!” 这样说着,那原本被切下来的双手竟真的再次动了起来,五指灵活弹动,又哪里还有什么被斩断的样子。 “是了,这就是应许之地。” 夷人长老愈发地狂热起来。 “只要想到就能出现,这是神迹!是神迹!” “神迹!是神迹!” “神终于怜悯我们了!” “我们是神的子民!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在夷人长老的号召之下,一众夷人们也愈发地狂热起来,但就在邓州人和杜乘锋以为这只是寻常的疯癫时,那些夷人身上竟然真的泛起了光芒。 纯白的光芒汇聚成铠甲的模样,附着在这些夷人的身上,只是片刻的时间,这些夷人竟已经人人披甲! “神选之民攻打应许之地,以刃取之,毁之于火!” 伴随着夷人长老的颂唱声,那些夷人手中的刀剑上都燃起了炽白的火焰,明明只是寻常兵刃,此刻竟也堪比神兵! “杀!” 半空中的畸形巨兽最先扑了下来,数不清的眼睛中放射出光芒,直奔杜乘锋而去,但马上,这些光芒却被更为炽热的火光拦在了半空——但杜乘锋有抵抗的实力,不代表那些邓州人就有,只是一轮扫射,就有数十个煞气入体的高手被那光芒扫中。 被扫中的地方都化为了盐粒,洒在了地上,而那些身披白光盔甲的夷人也跟着冲了过来,抡起火焰刀剑将他们斩杀。 刚刚还看不出结果的混战,很快便有了一边倒的趋势,在使用了那股莫名的力量之后,这些夷人已然拥有了杀死在场所有人的实力。 这不禁让躲在暗处的陶五柳胆战心惊。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缩在角落里的陶五柳整个人都在哆嗦,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个结果,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在桃源乡中困死,也想过自己可能会在夷人与邓州人之间的攻杀中被杀死,可是眼下这神迹,这怪物,这简直……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被称作天使的畸形怪物,真的是那些夷人召唤出来的吗?那些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能召唤出这种仅仅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恐怖怪物? 只看那怪物无可匹敌的模样,恐怕那些煞气怪物都抗衡不了它吧,就算那些煞气怪物再怎么骇人,落到眼下这个畸形天使身边,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盘中餐,不管是威势还是实力,彼此之间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这个所谓的天使实在是太过恐怖,太过强大。 就像那些披坚执锐的夷人们一样。 在那份神秘力量的加持之下,原本处于优势的邓州人此刻却反而被一边倒的屠杀,即便是那些煞气入体的凶悍甲士,也砍不穿那些夷人身上的白光甲胄,反倒是那些夷人手中的白炽刀剑,可以轻易撕开这些甲士身上的铁甲,即便这些煞气入体的战士再怎么勇猛,也还是饮恨倒地,被人割去头颅。 这些夷人,好强。 和以往大家对于夷人的判断不一样,以往的时候,大伙都觉得陈人才是最强的,才是这世界的中心,普天之下能够与陈人掰掰腕子的,恐怕也就只有来去如风的草原人了,至于夷人,根本入不了陈人的眼,在陈人的眼里,这些阔鼻深目的夷人也就跟猴子差不了多少。 可现在看来…… 操控着神秘的力量,甚至以少胜多,这些夷人,分明比陈人要强了太多! 甚至就连那夷人的怪物,也远胜于陈人的怪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有什么东西能打败那个怪物的。” 遥望着半空中肆虐的畸形天使,陶五柳咬紧了牙关。 是了,就算在兵力上不如夷人,但在怪物这方面,怎么可能也不如夷人呢? 陈人一定也有自己的怪物,有能够与这个畸形天使抗衡的怪物,在怪物这方面,陈人又怎么可能输给夷人……可一定要让他想的话,他还真想不出什么能比这畸形天使看起来还骇人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东西能与这畸形天使敌对的话,那恐怕就只有以一己之力屠杀十余万大军的南陈太祖了。 那个强得不像人的皇帝,那个宛如在世天神的巨汉,若是他出现在这里的话,一定能…… “哎……” 就在陶五柳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 紧接着,十五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神兵宝刃尽皆升上天空。 “谁!” 正在激斗中的杜乘锋愤怒的转过头。 但也就是这片刻的走神,那畸形天使已然被十五柄神兵宝刃钉死在地上。 第一更送到,新机器太丝滑了,码字都不卡顿了,好起来了属于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路泽子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80章 南陈太祖 正在交战中的杜乘锋极为愤怒。 第一次,他第一次遇到了可以与自己抗衡的怪物,第一次,他第一次有了实践自己如今这一套战法的机会,两件开心的事情加在一起,本来应该更快乐才对…… 所以哪个孽畜把他的怪给抢了? “滚出来!” 刚刚完成热身就被人截胡,这一刻的杜乘锋前所未有的暴怒,手中的厚重大刀更是烈焰暴涨,很显然,刀也很生气。 可就在愤怒的杜乘锋正四下扫视,准备给那个抢怪的人整个大活的时候,却有高大的人影,从云端迈下。 哪怕以那些壮汉的身形来衡量,那身影也实在是太过高大了,接近三丈的身高根本就不是人类能拥有的,但这体型庞大的巨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天神一般的倨傲,反而带着几分人性化的悲悯,这样一张脸,搭配上那一身华贵的龙袍,反而有种微妙的不协调。 但更重要的是,这张大脸,杜乘锋认识。 “怎么是你?” 杜乘锋瞠目结舌。 是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就这张大脸,就算化成灰他都认识——又或者说,他就是亲眼看着这张大脸化成灰的,这南陈太祖甚至都算得上是被他亲手打死的。 当然,严格来说,这无名巨人算是灯枯油尽到自杀,可就战斗的结果来看,他活着,无名巨人死了,四舍五入确实是他赢了。 “啊这……” 既然是熟人,杜乘锋也就没有什么动手的想法了,毕竟就那场生死决斗来看,他和这无名巨人交情也算还行,对方既然宁愿再冒出来也要动手抢怪,那看在交情的份上,让一下也没什么。 “可惜了,本来应该是我爽的。” 叹息一声,杜乘锋便飞到一边,准备过一会打完了再打招呼。 不过这南陈太祖好像也没有认出他来,而是专心的在应对那个畸形的天使,十五柄利刃上下翻飞,看得杜乘锋一阵皱眉——要知道他可是和这无名巨人打过的,所以他很清楚,对方的实力远不止于此,若是真想要斩杀这畸形天使,直接上去重拳一轰也就行了。 作为人形兵器,那无名巨人本身就是最好的兵刃,放着最好的兵刃不用,非得用牙签一顿乱戳,这是在搞什么? 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拿来割草或许还好,可是要应对这种单体强横的怪物,这种打法真的合适吗? “这么恐怖的打法,都没办法战胜那个怪物吗?” 桃源乡的角落之中,惊恐地陶五柳已然满头大汗。 在南陈太祖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心中甚至还升起了几分希望,人神显灵之下,区区畸形怪物不过就是土鸡瓦狗——可那南陈太祖越是打下去,陶五柳越是心惊,只因为那畸形怪物虽然满身是伤,但实际上却根本没事。 反倒是那南陈太祖,却已经用不出什么新招式了。 十五柄神兵宝器,这是南陈最为终极的武力,当年的南陈太祖就是凭借这十五柄神兵宝器,才横扫敌军,无往不利。 可是……为什么? 就连这南陈的终极武力,也奈何不了这夷人召唤出来的怪物吗? 面对着生着无数眼睛的畸形怪物,陶五柳终究还是动摇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畸形怪物的利爪,也洞穿了南陈太祖的胸膛。 “……吔?” 看着半空中缓缓消散的南陈太祖,在场的所有陈人都瞠目结舌。 那些邓州人虽然已经准备举义,可明面上他们还是陈人,身为陈人的他们,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南陈太祖那勇猛无双的事迹——就在刚才,他们也都觉得,若是那南陈太祖过来,这畸形怪物也只会是土鸡瓦狗,随便就能斩杀。 可现在来看…… 就连最强的陈人,也敌不过那个夷人的怪物吗? 我们陈人,真的就不如这些夷人? “啊……” 伴随着那南陈太祖的消失,这些残存的邓州人心中,仿佛也跟着空了一块。 残存的邓州人,被解救的忘忧乡人,还有陶五柳,他们的大脑此刻都已经陷入了空白。 就连杜乘锋,也短暂的愣了片刻。 “这就是神的力量!这就是神的庇佑!” 夷人长老叫嚣着,那些夷人们也跟着叫嚣着,他们仰望着那庞大的怪物,眼中的狂热几乎都要燃烧起来。 原本在那庞大巨人出现的时候,他们也有过担心,敌人也能利用这应许之地的力量,甚至召唤出他们的异端,这在一众夷人看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可事实却证明了,这不过又是一次考验罢了,那些所谓的强敌只不过是土鸡瓦狗,只能让他们的信仰更加坚定。 是了,他们是神选之民,是被神选中的佼佼者,他们是所向无敌的,他们是无可战胜的! “你们还能怎么样!你们这些卑贱之民还能如何!” “……骂街?” 半空中的杜乘锋眉头微皱。 他跟那些陈人又不是一回事,他只是惊愕于那南陈太祖的愚蠢——放着一击必杀的重拳不用,非得用牙签去捅,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无名巨人会用的打法,这实在是太过抽象了。 然而很显然的是,这份迟疑,被理解成了某种,惧怕? “……也行吧。” 叹了口气,杜乘锋抬起了右手。 右手手掌之上,是一个被打穿的大洞,血肉模糊的孔洞中甚至还滴着血。 很显然,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都只是在用左手战斗。 可现在的话…… “那就不让着伱们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对着自己残缺的右手,吹了口气。 原本血肉模糊的右手上,顿时长出了纠结的肉芽。 只是片刻的时间,整只右手便已经恢复如初。 “能让我放弃让一只手,改用双手,你们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完好如初的右手探向背后,杜乘锋拔出了另一柄刻着凤鸟纹路的大刀。 这一柄刀上,也燃起了灰黑的火焰。 两柄火刀高举,杜乘锋飞身冲向了不远处的畸形天使。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81章 破碎的信仰 在场的众人中,谁对于胜利的信念最坚定? 或许那些夷人的信念是最为坚定的,甚至比邓州本地人还要坚定——虽说这些邓州人是在南陈的土地上主场作战,但这些夷人的打法他们委实没有见过,突然见到这种威势的夷人,又怎么敢确定自己就一定能取胜呢? 反倒是这些夷人,凭借着对于神明的狂热信仰,那种近乎失去理智的执着,反而让客场作战的他们,比这些本地人更加坚定不移。 尤其是在传说中的天使被意外召唤出来之后,认识到这“应许之地”如此神异的夷人们就更加狂热了,传说中的东西现世了,神还在庇佑着他们,那他们,又怎么可能有输掉的道理? 但是,真的不可能输吗? “还是……要小心。” 虽然明面上已经奠定了胜局,但这些夷人们,包括那最为强横的夷人长老,心底仍旧保持着谨慎。 那确实是要谨慎点,毕竟这基本属于两军交战,甚至可以算是两个族群之间的厮杀,作为神选之民的他们有着神的庇佑,这些卑贱之民就没有什么藏着的东西吗? 就像刚刚那个从云端走下的巨人一样,很显然,这些陈人也有着某些庇佑——虽然这份庇佑看起来不怎么强就是了,但至少也算是有一战之力。 所以这些陈人会不会掏出什么更强的东西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虽然明面上打的如火如荼,但这些夷人的心底,都有着这样的警戒。 当然,这是必要的警惕,也是战斗中一定会有的心态,刨去这点微不足道的戒心,这些夷人们意志的纯度已然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他们从小就要学习对神明祈祷,唯一能阅读到的书籍也只有记载着神明的经书,对于神的信仰就是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的生命,就是他们的一切。 但是,总有人比他们更纯一点。 “老子让你们一只手,你们都打不赢。” 双刀扬起如同展开的火翼,半空中的杜乘锋向着畸形天使一路冲去。 只是一只手都能打得不分上下,那他现在两只手,甚至还多拿了一把刀,这又怎么可能输呢? 而他面对的却也只是一个畸形的怪物而已,而这样的怪物他也杀了不少了——就算眼前这个被夷人整出来的怪物能打一点,但也仅仅只是能打一点而已。 怪物还是怪物,是一定会被打倒的。 毕竟,再怎么强横的怪物,被杀了也会死。 猴子们使用武器战胜了猛兽,昔日的殷人也曾熔铸刀兵击杀那些怪物,那么现在的他,把这个怪物砍死,不是理所当然? 所以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好迷惑的。 只需要挥刀就可以了。 “嗡——” 两道划破长空的火翼瞬息而至,如同温柔的拥抱一般,将那畸形天使拥入怀中。 紧接着,便穿身而过。 炽烈的火刃与灰黑的烈焰,瞬间便点燃了那生满眼球的畸形躯体。 被分成四块的焦尸从云端坠落,化为漫天的火星,在半空中燃烧殆尽。 只留下拎着两柄大刀的杜乘锋站在半空中,不住的摇头叹息。 “……啊?” 这一刻,所有夷人都瞠目结舌。 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碎开了,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执着也绽出了裂痕,眼中的狂热,更是已经被不可置信取代,他们没办法理解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天使,居然也是能被杀的吗? 连巨人都能扑杀的天使,居然也是能被杀得吗?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到底是什么?如果神真的在庇佑着他们,为什么会让他们看到如此残酷的景象? “魔鬼……魔鬼!” 一些夷人已然浑身颤抖。 “大魔鬼!那是大魔鬼!是神之敌!他的翅膀遮天蔽日,他的火焰燃尽一切……” “别被魔鬼引诱!” 意识到不对的夷人长老连忙大声呼喊着。 “不要念诵他的名!不要传颂他的形象!不要让他在你们的心里立下偶像!坚定伱们的信仰!快向神明祈祷!快!” 然而不管夷人长老再怎么呼喊,那半空中拎着双刀的恐怖身影却已经刻进了这些夷人们的心底,毕竟这已经堪称是他们见过的最恐怖,最强横的形象,甚至足以被当作力量的代名词——实际上就连口口声声大喊着“坚定信仰”的夷人长老自己,也没办法做到真的不去想。 毕竟刚刚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切,那如同逐日巨鸟一般的双色火翼,那只是承受了一次攻击就当场湮灭的天使…… 此情此景,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力量,恐惧,厮杀,屠戮……曾经这些只是词语的抽象化概念,在这一刻都有了具体的形象。 如果这世上有魔鬼,恐怕也不是长成经书上那样,而是如同眼前这样,会挥动着炽烈的双翼,屠戮眼前的所有一切。 “我居然……连经书都不相信了吗?” 察觉到自己念头松动的夷人长老,已然彻底绝望。 就连他这个信仰最为坚定的人,都已经开始动摇,更何况其他人呢? “逃!” 这是夷人长老的第一反应。 当理智被破坏的时候,生理本能就成为了身体的绝对主宰,任何生物都会本能的远离危险与死亡,就算他们自己不想动,他们的身体也会自己动起来。 可就在这些夷人们准备转头逃走的时候,一道灰黑烈焰却从空中落下,将那狭窄的入口彻底封死。 “我让你们走了?” 半空中的魔鬼落了下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自己是谁?” “我……” 连逃走都做不到,已然彻底绝望的夷人长老干脆拔出匕首,对着自己的脖颈捅去。 或许死了就好了,只要死了,就不会面对这份痛苦与绝望了,只要死了…… “啪——” 就在匕首已经划破皮肤的那一刻,锋利的刀刃被攥住了。 “我让你死了吗?” 随手将拧下来的匕首丢到一边,那燃着火焰的魔鬼捡起了地上的鸠杖。 随后,交到了夷人长老的手中。 “你刚才想用这个对吧?” 在夷人长老不可置信的视线中,那魔鬼甚至还将他的手指握紧,好让他能更加稳定的握持这柄鸠杖。 “来,继续,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82章 大魔鬼 杜乘锋是真的很想继续打下去。 虽然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注重生活的日子人,他不是那种闻战则喜的战况,但作为一个战士,也是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有交手的机会,他也不会拒绝。 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况,他都已经热身完毕准备火力全开了,结果整出来个对手太菜所以比赛取消了,那他这热身是热给谁看的?自娱自乐吗? “所以说,快点。” 将鸠杖递过去之后,杜乘锋催促着面前的老迈夷人。 “赶快,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刚才就是想用这个对吧?快点,用给我看,用这玩意打我。” “……” 双手握着那柄看似普通的鸠杖,夷人长老半天说不出话。 老迈的夷人说不出话,这让杜乘锋更急了,眼见得对方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攻击的动作,杜乘锋干脆又走上前去,将那鸠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让你打你不会吗?来,朝这里打,伱……哎。” 看到老迈的夷人还是不动,杜乘锋叹息一声。 “也是,这样打可能不太公平,要不我再让你一只手?”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已经将刚刚丢出去的匕首拾了回来,随后便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杜乘锋不是左撇子,右手是他的惯用手,眼下主动废掉一只惯用手来接战,这已经代表着极大的诚意了。 但杜乘锋却没能等到他想要的战斗。 在他主动废掉自己一只右手之后,这夷人老头,反倒是当场跪了下来。 “我,我我我……” 最开始的时候,可能只是常见的双腿发软,毕竟大部分生物在面对极度危险的天敌时,身子往往都会不由自主的瘫软无力——可是在跪下之后,这夷人长老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开始磕起头来。 整个过程中,那夷人长老的视线完全不敢抬起,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从!” “……哈?” 杜乘锋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很显然的是,他没听错,只因为这夷人长老已然跪着往前蹭了两步,这就要开始抱着他的脚,舔他的布鞋。 “呦!” 吓了一跳的杜乘锋一脚便将这夷人老者踹了出去。 虽然在那夷人老头眼中,这或许是某种凸显自己卑微身份的效忠仪式,但对于杜乘锋来说,被人舔脚这种事多少还是有点过于恶心了——得亏刚才看到那畸形天使的丑陋样貌的时候,他已经把之前吃的早点给吐干净了,不然就眼下这一出,他能吐这老头一身。 “最近胃口确实不太行,可能是有点反酸。”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将这份呕吐欲望压了下去,并决定回头试试能不能在忘忧乡里培养几个大夫出来。 然而也就是这片刻走神的功夫,那夷人老者却又爬了过来。 不是走,是爬,或许在跪下去的那一刻,这夷人老者就已经彻底放弃了某些东西,而那份坚定与狂热,也转移到了杜乘锋的身上——只是杜乘锋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待遇,被一个一脸褶子的老头,用狂热的眼神看着脚,这远比刚才那个畸形天使还要让他浑身发毛。 “伟大的魔鬼!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献给您!” 这一次,爬过来的夷人长老却捧了两样东西过来。 一样自然是那柄鸠杖,而另一样则是之前打穿杜乘锋右手的投石索,很显然,这两样都是不错的好宝贝,就算杜乘锋对这老头再怎么厌恶,眼下也不由得多瞄了几眼。 而这份注意力,自然也被那夷人长老敏锐的捕捉到。 “这是我们先祖开海的神杖,我们先祖曾经向神……那个异端,曾经向那个异端祈求过神力,这柄神杖就是当时那柄手杖……的分支。” 一众夷人们惊怒交加的视线中,夷人长老开始介绍起这两样宝贝。 “……哈?分支?” 一听是猴版,杜乘锋登时就没了兴趣。 “就这?” “伟大的魔鬼!请不要发怒!” 夷人长老连忙奉上了那条投石索。 “神杖虽然只是分支,但也有莫大的威能,至于这条投石索,更是当年遗留下来的神兵,想当年我们神选……异端选民的先王就是使用这条投石索,一击便杀死了巨人歌利亚。” “哦,这样啊。”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将两件神兵接了过来。 投石索肯定是好东西,这玩意突然发难之下,甚至连他都做不到完全反应过来,至于鸠杖的话,当添头也算合适,正好忘忧乡里老头有点多了,正是需要拄拐的年纪,拿回去当个纪念品也是好的。 “那我就收下了。” “伟大的魔鬼,我真诚的赞美你!” 眼见得恐怖的魔鬼居然真的收下了那两柄神兵,夷人长老大喜过望。 若是对方什么都不收,那今天他怕是就要死这里了,但对方既然收下了,那就说明这个事成了——不管对方刚才对他如何抗拒,眼下不还是接受了他的献祭? 既然接受了他的献祭,那也就代表着接受了他的信仰,从此之后他就是这魔鬼最为真诚的…… “滚!” 就在夷人老者再一次俯下身子,准备通过亲吻脚趾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卑微与忠诚时,抬起的大脚又一次将他踹飞出去。 “恶心!” 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杜乘锋愤怒的扬起了大刀。 的确,他刚刚确实是收下了两样宝贝,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接受东西又不代表他同意舔脚,再者说这老头为什么对舔脚这么执着? 要不还是干脆杀了算了,这老头属实是有点恶心人了。 “不过,真的要杀吗?” 看了眼被踢到远处的夷人老头,还有那些阔鼻深目的夷人们,杜乘锋扬起的大刀却停在了半空。 杀了的话,好像有些太过残忍了,他是个和平主义者,是一个注重生活的日子人,又怎么能动不动就杀这个宰那个呢? “哎,对了。” 一拍脑袋,杜乘锋却突然想起来了。 自从搬来这边之后,他好像还没做过好人好事来着。 所以这边州城的风土人情,是怎么样来着?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83章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 杜乘锋对这个鬼打墙一样的地方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想先把手里这一群夷人送去附近的州城,为本地的基础建设添砖加瓦。 如果一定要说研究的话,那也得出去了再研究,确认能进能出,那个时候才好说花时间来琢磨这个玩意——而现在,已然退休在忘忧村的杜乘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这个地方的奥秘迟早会被他给弄明白。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走了,带着那些陷在这里的忘忧乡人,带着陶五柳,带着他的战利品,还有同样作为战利品的一众夷人们。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那些全副武装的甲士哪怕一眼。 或许那些甲士会觉得这是一种轻视,但这确实是杜乘锋的一番好意,既然已经决定了隐居,他就不打算跟附近的官方州府再沾什么边了,平日里做些好人好事也就算了,若是真有了什么纠纷,恐怕还要再死上几个统兵都督,这是大家都不太能接受的情况。 有些时候,强者的无视,同样也是另一种善意。 虽然说起来有点抽象,但这一刻,杜乘锋却切实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同时,很幸运的是,这一次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因为带着邓州人来到这里的白无咎确实是个聪明人——这个人聪明就聪明在,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见到那份强横的战力之后,别惹事的想法就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 “白先生,这个地方……” 已经成为煞气入体的王二牛拄着杆棒凑到了白无咎的身边,这个年轻的战士很幸运的从刚刚那场厮杀中活了下来。 正是因为曾经如此的接近死亡,所以王二牛才更能察觉到,这个地方的神异。 如此神异的地方,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 “别多想,走。” 白无咎摇了摇头,便招呼人手带队离开。 猛兽进食之后或许会留下食物残渣,甚至留下大块的生肉,可即便这些生肉再怎么肥美,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碰的——简单来说,强者可以不要,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在没有强者允许的情况下,自己动手拿。 小聪明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暂时的利益很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祸患,白无咎还记得前两个坐在自己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怎么死的,他不会傻到重蹈覆辙。 “他既然没给,那我们就不能抢。” 深吸一口气,白无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走吧……别这么看着我,他们的牺牲并非是没有意义的,至少我们得到了一条最为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我们的附近蹲着一个我们惹不起的怪物。” 于是,白无咎终究还是带着这些残兵败将离开了,虽然这场战斗中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收获,但也就是因为这样,白无咎才选择果断抽身——大部分输光身家的赌徒往往都会想着“再来一把我就能翻身”,但白无咎只想说,及时止损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现在退回去,他至少还能收获这一群经历过战阵,有了不少成长的残兵,如果继续搏下去,他很难想象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毕竟之前的那场厮杀就已经过于恐怖了,不管是那个生着翅膀的畸形怪物,还是那个拎着双刀的绝世强者,这都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东西,贸然参与到这种级别的争斗里,恐怕只是余波就会送他们全部升天。 “有点收获就不错了。” 白无咎勉强安慰着自己。 如今的他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毕竟刚才那场战斗实在是太过震撼了,足以横扫千军的恐怖怪物,还有比那怪物更为恐怖的绝世强者……在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之后,白无咎突然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好像突然就没什么意义了。 就算他们真的能掀翻南陈又如何呢?他们真的能践行自己的意志吗?当这些强者站在他们的面前,成为他们的阻碍时,他们真的能有什么办法吗? 好像没有,不止他们没有,就连这南陈,恐怕也没有。 毕竟眼下大家认知里的最高武力,也就是煞气外放,而像南陈太祖那样同时操控十五柄神兵宝器,已然是这条道路的巅峰了——可就是这巅峰的战力,在这些真正强者的厮杀中,也仅仅只能算是刚刚及格的水平,甚至都挡不住那畸形怪物的反扑。 “我们,该怎么做?” 回到邓州城的白无咎看着面前的一众手下,看着这座已经完全落入他掌控中的邓州城,心底突然升起一丝迷茫。 “我……哎。” 察觉到这个念头的白无咎没有将其掐灭,他也知道这种念头是掐不灭的,只要那些强者还存在,只要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还存在,那他总会再一次迷茫,总会再一次迷失方向。 只是他还没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所以他选择先干活,让自己不想这些。 不过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白无咎果断止损之后,他反而遇到了好事情——就在他回到邓州城的第二天,之前曾经与他交战过的那些夷人却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不过这一次,这些夷人是被捆了双手双脚,穿成串送过来的。 “谁送来的?” 白无咎登时就愣住了,他可是记得这些夷人都是被谁给带走了。 而眼下这些夷人又被送了过来,这简直…… “是忘忧乡的人送来的。” 有手下低声解释着。 “他们说这些夷人已经改过自新了,愿意为州城的基础建设添砖加瓦……怎么说,白先生,要不要杀了?” “杀?杀什么杀?” 白无咎登时就乐了。 “只是杀了,可太便宜他们了,送来的人既然也说了,要让他们为州城的建设添砖加瓦,那就把他们送到矿上去,让他们下井!” “这……” 手下半天说不出话。 拉去矿上下井,这就是要把人当牲口往死里用了,要不怎么说人家能管着整个邓州,单说这杀人的办法都能杀出点利益来。 “这些人下井的收获,折算成钱粮,然后我们再补贴一些,拿去给那些战死士卒的亲属。” 白无咎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 “我们不差这点钱粮,收心更重要……另外那忘忧乡的人还在吗?赏!一定要赏!把我们的态度拿出来!” 于是,只是三言两语之下,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夷人们,便被定下了命运。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在被送到矿上之后,这辈子都会待在矿井里,矿上的工头们会把他们当作人形的大牲口,往死里用,只消一两年他们就会死绝。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84章 异端 被押下矿井的夷人们仍然活着。 虽然他们吃着很少的,甚至堪比猪食的食物,住着残破的,甚至堪比狗窝的大通铺,即便他们已经因为终日的体力劳作和稀少的餐食变得异常虚弱,即便他们已经被矿上的其他劳工打得遍体鳞伤,可他们至少仍旧还活着。 但他们宁可死亡。 直接挥刀去死,他们至少能死个痛快,至少不用经历这些摧残,至少还能像个战士一样结束——可现在,他们就算想死都死不了。他们的刀剑早就被收走了,手无寸铁的他们甚至连自杀都很难做到。 就算他们之中有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准备就这么掐死彼此,又或者干脆找块石头把自己砸死,也不可能。 只因为,还有另一批人,正在盯着他们。 “想死?门也没有啊!” 眼见得又有两个夷人准备用镣铐互相勒死彼此,几个体型干瘦却没什么活干的奴隶连忙跑了过来,一顿老拳便将两人打散。 “你们怎么能死呢?你们知道死人会给我们添多大麻烦吗?你们但凡死一个人,工头就要扣我们的吃食了!” “啊,啊啊啊……” 求生不得,连求死都不能,这些夷人已然彻底陷入了绝望。 而那几个打了他们的奴隶,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 “下矿怎么了?多大点事?被捉了不就是得干活?这种事习惯就好了……伱看看我,老子在蓟州烧过煤,在兖州搬过砖,在沂州扛过木头,在宋州敲过石头,好不容易在邓州这边重操旧业,结果又被抓过来了,老子说什么了?” 为首的奴隶说得口沫横飞,其他的奴隶们也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很显然,在这些奴隶们的眼中,这个走南闯北的同行一定是个狠角色,到处作案,屡次被捕,却还能活蹦乱跳,这足以称得上是大哥中的大哥了。 只是这种事跟那些夷人却没什么关系,即便在奴隶中也是最底层的他们,可做不到这样的苦中作乐——尤其是那些奴隶们抡起拳头殴打他们取乐,而那些巡逻的工头却熟视无睹时,留给这些夷人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所以,问题来了。 是谁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呢? “是你!” 入夜时分,一群夷人将他们昔日的长老堵在了墙角。 “若不是你跟我们说什么来东方寻找圣人,若不是你跟我们说能找到应许之地,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什么叫我的错!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即便被堵在了墙角,夷人长老仍旧梗起脖子据理力争。 “是,我们是没找到那个经上说的圣人,可是谁告诉你们圣人会是外人?圣人可以是任何人,自然也可以诞生在你我之间,你们自己没能从这场旅途中得到历练,这关我什么事?” 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夷人长老再一次昂起了头。 “更何况我们也找到应许之地了。不是吗?” “你还有脸说这个?” 一提起应许之地,一众夷人就更为愤怒了。 又或者说,他们愤怒的原因就是这个,明明找到了应许之地,这是让人开心的事情,而在应许之地中得到神的赐福,这更是令人愉悦的事了,两件开心的事情叠加在一起,本该让他们快活的像要升上天堂——甚至就算真的升上天堂也无所谓,能够战死在应许之地,能够为了神的荣光献出生命,这简直是再光荣不过的事情。 但他们却没能升上天堂,也没能战死,甚至一路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只因为,他们的首领,他们的长老,他们之中最有智慧的那个,同样也是对神最为虔诚的那一个。 选择了向亵渎神明的魔鬼效忠。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一想到这一茬,一众夷人就本能地颤抖起来,那是因为过度愤怒导致的血压上升,直到现在他们都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可他们终究还是看到了那些画面,看到了他们的长老摇尾乞怜的画面,为了祈求那魔鬼的宽恕,这个年迈的老人甚至甘愿跪在地上去舔魔鬼的脚趾,就连那两样寄宿着神力的神兵,也被这该死的叛徒双手奉上。 这该死的叛徒,他真的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恶毒的事情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面对着一众夷人的指责,夷人长老一脸坦然。 “拜魔鬼怎么了?我们的先王就没有借助过魔鬼的力量吗?更何况这魔鬼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甚至足以击杀神的天使,那么面对一个起码与天使同等位格的存在,我为什么不能对其表示尊敬?” “你……” 刚准备挥下拳头的几个夷人直接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像……还真是这回事? “我?我怎么了?我们都是神的造物,天使和魔鬼也都是一样,若是我面对神圣的天使应当跪拜,那面对同样是神明造物的魔鬼,又为什么不能跪拜呢?” 一边这样说着,夷人长老一边站起了身子,甚至对着一群夷人反瞪回去。 “来啊,说,我为什么不能那样做?我做错了什么?” “你你你……”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夷人长老,一众夷人一时间支支吾吾。 “你拜了魔鬼,魔鬼是神的敌人,你怎么能……” “怎么能?你觉得我这是投敌?” 夷人长老嗤笑一声。 “那好啊,让你们嘴里的神来惩罚我啊,来,我就站在这里,让神来惩罚我!让神去惩罚那个魔鬼!” “……” 在夷人长老的高声叱骂下,一众夷人竟讷讷不敢言语。 好在夷人长老也没有继续骂下去,毕竟这种大声呼喊很容易引来工头的鞭子——但在夷人长老压低了声音之后,那徘徊在耳畔的低沉声音,却更像是魔鬼的低语。 “你们之所以会来找我,主要还是因为你们没办法面对自己吧?” 夷人长老露出了笑容,锋利的牙齿闪烁着森冷的月光。 “你们必须要找一个发泄的窗口,必须要找一个人来担负起这一切,不然你们就会发现,我说的一切都是对的……神没有惩罚魔鬼不是吗?神也没有惩罚我。即便我做了再怎么亵渎的事情,神都没有惩罚我,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吗?神为什么不惩罚我?是因为不想吗?” 夷人长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还是说,神,只是经书伪造出来的?” “别说了!你别说了!” 几个冲在最前的夷人登时便抡起拳头打了下去。 可他们那紧握的拳头,此刻却如此的无力。 或许他们之中,真的有人已经动摇。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先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85章 鬼打墙 当天夜里,夷人奴隶爆发了激烈的争斗。 虽然被吵醒的工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组织人手,将互殴的双方拉开,但终究还是有两个倒霉的夷人死在了乱拳之下——一个是年轻的青壮,另一个则是之前统领这些夷人的夷人老头。 即便已经成了尸体,那夷人老头的脸上仍旧挂着诡异的笑容,而那两拨互殴的夷人也像疯了一样攻击着彼此,只是寻常人的工头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连忙将这些夷人的事情报了上去。 “多大点事?” 收到报告的白无咎很是无奈。 “尸体烧掉,骨灰拿去堆肥,两拨打起来的夷人分开关押,这点小事都用我教吗?” 眼见得手下领命离去,白无咎苦恼地挠着头,就这水平的队伍,实在是不好带。 再想想那个拎着两柄火刃的身影,想起对方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身姿,白无咎愈发地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若是当年他没有选择读什么圣贤书去当书生,而是选择习武杀人,成为一个战士,又或者当个武师,如今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好像确实会更好过一点,毕竟他这边还需要思考各种办法来解决问题,而那些手握强横力量的战士,只要他们手里还握着兵刃,那一切问题都只会是别人的。 或许这种滥用暴力的行为多少有点没素质,可这玩意毕竟省脑子,甚至每天都能收获快乐。 “哎……” 想到这里,白无咎不禁叹息一声。 自从来了邓州以后,他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事实证明,白无咎的判断确实是正确的,当放下了个人素质之后,忘忧乡里的杜乘锋确实收获了快乐——尤其是看到带着夷人出去的乡民,居然带了大笔的金银回来之后,杜乘锋就更快乐了。 “我就说吧,做好人好事还是有好报的。” 杜乘锋对着众人炫耀起了那些金银。 “大伙也要记得做个好人,不要滥杀无辜,珍惜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哦。” 一众乡民们随口应了一声,就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们大多本就是没杀过人的良民,而那些原本是甲士的草原人也已经解甲归田,这种话跟他们说有什么意思? 大伙都对杜乘锋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只有剑士崔远没有离开,甚至还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又懂了什么。 “你……算了。” 看了眼这个唯一给自己捧场的人,炫耀失败的杜乘锋终究还是选择去干点正经事。 眼下最大的正经事,自然是那个所谓的桃源乡,毕竟这玩意冒出来之后,忘忧乡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状态——大伙出去是没有问题的,可如果想要回来的话,就很容易被那鬼打墙一样的地方给带走。 只有会飞天的杜乘锋自己不会受影响,可问题是整个忘忧乡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起飞。 “首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其实是好事。” 当杜乘锋将几个人叫过来的时候,刘博伦首先说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们没必要把那个鬼打墙弄掉,那玩意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天然屏障,有那个鬼打墙在,外面就算打出狗脑子来,也没人能找得到我们这里……所以我们要解决的,其实就只是怎么让自己人能进来这一点。”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愿意出去看看是吧?” 杜乘锋的脸色黑了下来。 “你作为读书人的求知欲呢?这么一块地方伱就不好奇吗?” “我只是上过学,又不代表我念过书,哪来的求知欲?” 刘博伦干脆往塌上一躺。 “你还是找别人吧,把我当成尸体就好。” “你……” 面对着躺平摆烂的刘博伦,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而其余的乡亲们,大多也是一样,或许是受到他这个开创者的影响,眼下大伙或多或少都有了点躺平摆烂的趋势——崔远说自己要练剑没空,两个老头说自己岁数大了腿脚不便,就连最好的兄弟李木匠,都要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那你总有空了吧?” 杜乘锋干脆找上了新来的陶五柳。 “记得之前你说过的,那个地方跟你写的一篇文章有点关系……那你不去合适吗?真的合适吗?” “可是我要背书。” 陶五柳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将桌上的医术推给杜乘锋看。 陶五柳想要进入书院教书的计划最终还是出了问题,至于问题的原因,却是书院不需要太多的教书先生了——毕竟忘忧乡人口其实也不算多,孩子就更少了,只是教些读书认字,两个守山门童外加一个老头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反倒是能够治疗疾病的大夫,才是眼下忘忧乡里最欠缺的,若是有个大夫在的话,大伙但凡有个伤风感冒,头疼脑热,吐酸水打饱嗝,至少也能找个人看一下。 “所以他们就把这些医术给我了,让我自学一下。” “这。” 杜乘锋一拍脑袋。 忘忧乡里需要有个大夫,这件事还是他提出来的,眼下倒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说起来……杜先生。” 陶五柳想了想之后,还是开口了。 “您身手这么厉害,自己去的话,也没问题吧?” “……兄弟,你这把我给问住了。” 杜乘锋也尬在了原地。 为什么不自己去?当然是因为不想去。作为忘忧乡的开创者,杜乘锋自己也是一个懒狗,虽然门口的鬼打墙确实需要解决,可他这几天厨艺进修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了,只要再让他突破这个关口,他一定能切出最为完美的文思豆腐。 或许真的就像大伙给这里起的名字一样,忘忧忘忧,来到这里的人很快就都会被同化,忘掉外面的烦恼与忧愁。 那么,有没有人没被同化呢? “还真有!我知道要找谁了!” 杜乘锋一拍脑袋,连忙去到了山谷的角落里。 的确,忘忧乡的人大多都不愿意出门。 可是,殷人愿意。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86章 三个武昭 严格来说,殷人武昭已经死了。 之前杜乘锋与殷人武昭的那一场战斗,是真正的生死之争,赢家获得一切,输家失去一切包括性命,但凡还能让对手留下一口气,都是对于对手的不尊重,是看不起对方的行为。 更何况,与杜乘锋交战的那个,真的还是殷人武昭吗? 杜乘锋不太愿意细想这个问题,毕竟一旦深入探究的话,就要涉及到“复活的李木匠到底还是不是李木匠”这个令人心痛的事情——毕竟按照他如今的理解来看,所谓的将神魂凝聚在兵刃之上,与其说是凝聚了灵魂本身,倒不如说更像是将死者的意识做了一个备份。 并且这个观点还是经过了实践的,具体证明,就是殷人武昭本人。 “你来了?” 山谷角落的小院中,殷人武昭看着推门而入的杜乘锋,温和的笑了笑。 不过这个人也只是脸是殷人武昭的脸而已,至于身躯,却是之前那个曾经被殷人武昭附身的李家大郎——原本杜乘锋将其带过来,是想要尝试能不能清除掉对方曾经被附体的那段记忆,让对方恢复成正常人。 但这份尝试理所当然的失败了,对于记忆的定点清除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这李家大郎恐怕本就对那殷人武昭有着崇拜之心,一段时间过后,这李家大郎竟真的变成了殷人武昭的样子。 并非是形容,而是事实,这李家大郎就连脸都变了,那是使用煞气异化血肉的技术,杜乘锋之前恢复被打残的右手就是用的这一招,而这化身殷人武昭的李家大郎用起来,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杜乘锋一阵挠头,眼前的情况实在是有点烧脑。 “我是继续该叫你李家大郎,还是说……” “叫我武昭吧。” 李家大郎笑了笑。 “当一个东西看起来像是猴子,闻着像是猴子,行走动作都像猴子,那它就是猴子……就好像我现在,我有着武昭的想法,有着武昭的记忆,甚至还有着武昭的本事,那我自然也是武昭。” “……” 杜乘锋沉默了许久。 看起来殷人武昭的记忆侵蚀比想象中严重得多,毕竟不是谁都能硬抗住一段远长于自己生命的厚重记忆,就像这李家大郎,眼下他记忆里成为武昭的时间,要远比作为李家大郎的时间长了几十甚至上百倍,那么到底是李家大郎承接了武昭的记忆,还是说武昭在李家大郎身上转世重生? 杜乘锋不是很明白,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有些过于烧脑。 所以他转头看向二号病人。 “怎么,最近是好些了吗?他说自己是武昭,伱已经能接受了?” “还好……吧。” 李家大郎,又或者说武昭的旁边,一个与武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叹息一声。 这便是另一个承接了武昭记忆的人了,作为另一个被武昭附体的对象,这个倒霉的江湖刀客虽然没有在那场战斗中被杜乘锋杀死,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能恢复自我——由于武昭对这具身躯的过度使用,这个江湖刀客所受到的记忆侵蚀,甚至比李家大郎还要严重一些。 李家大郎还会说些什么“我就是我”的话,来说服一下自己,而这江湖刀客却已经彻底认为自己就是武昭本人,因此在看到另一个武昭顶着自己的面孔,还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时候,他便理所当然的对其大打出手。 不是谁都能接受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尤其是在心底其实清楚,两个人都只不过是记忆备份的情况下。 这与其说是干掉另个一个自己,倒不如说是无法接受这离谱的现实。 “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不接受也得接受吧。” 另一个武昭苦笑一声。 “毕竟真正的我确实已经死了,死在了不知多久之前……现在再纠结这种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说我还能复活过来吗?好吧,就算能复活,那我又怎么知道,复活出来的是真正的我,还是又一个承载着我的记忆的假体?” “这种事不要问我。” 杜乘锋连连摆手,这种脑力活动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严苛了。 “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 杜乘锋想了想,随后摸出一支精钢发簪,插在头上。 “咦?你居然让我用你的身体了?” 杜乘锋再一次开口了,只是这话语听起来多少有点诡异。 “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啊。” “那你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摇了摇头,杜乘锋又将精钢发簪拔了下来,四下扫视了几眼,却看到了院里养着的大黄狗。 于是杜乘锋便干脆将狗拎了过来,给这长毛狗大概梳了个发髻,随后将发簪戴在了狗的头上。 “汪汪汪!” 落回地上的大黄狗兴奋的转了几圈,但马上便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汪?” 愤怒的大黄狗抬头怒视着杜乘锋,那眼神恨不得要杀之而后快。 但就在黄狗即将咬上杜乘锋的腿时,杜乘锋的手却已经先一步攥住了狗嘴,又是两拳捣在了狗头上,这才让黄狗武昭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汪!” 黄狗武昭愤怒的抬起头,怒视着另外两个武昭,可另外两个武昭却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很显然,虽然大伙都是武昭,可是能看到其他的武昭倒霉,对于这些武昭来说都是一件乐事。 “好了,说正事。” 杜乘锋倒是没有什么探究这几个武昭到底谁是真货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烧脑,而他这次过来,可是有正事要做的——于是在让几个武昭安静下来之后,杜乘锋正襟危坐,将外面鬼打墙的事情大概对三个武昭说了一下。 而三个武昭,也全都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那个年代没有。” 看起来最睿智的大郎武昭思索了片刻。 “不过你说的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了一点别的事情。”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87章 比战士更加辉煌的 殷人武昭聊起来的事情,杜乘锋也知道。 那就是殷人武昭被击败之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同样也是杜乘锋一直以来有些迷惑的地方——那就是殷人明明拥有着如此强横的力量,却莫名其妙的走向了灭亡,这种事情,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毕竟你也知道,所有的殷人都是战士。” 刀客武昭指了指身边的两个武昭,又指了指自己。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使用着什么躯体,就算你现在把我的腿打断,把我的胳膊砍掉,但只要我还能动,只要我还没死,我就还是会选择作战,我就还是一个战士。” 虽然这刀客武昭说的话有点拗口,但杜乘锋还是理解到了对方所表达的。 在殷人的语境中,战士并非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生活态度,不论强弱,只要还愿意战天斗地,还敢于对着未知的危险发起冲锋,那就都会被当作战士——当然,这毕竟是殷人自己的语境,每一个殷人都是战士,每一个战士都能被看做殷人,所以战士自然被形容的极为美好。 不过抛开那些自吹自擂的部分,其实在这中间,也能看到一些实际的地方。 比如,战士的选拔方式。 战士,又或者殷人们分辨彼此的方式,更像是在进行一种身份上的认同,一切能打的,并且不会表现出懦弱的,都会被称为战士,随后被殷人吸纳——的确,相比于后世那些以血统为纽带的各个家族甚至王朝,这样的松散结构会显得极为不稳定,但反过来说,这反而保证了战士,又或者说殷人的存续。 只要是战士,那就都是殷人,就算有谁战胜了殷人,那能够战胜强大战士的,必然是更为强大的战士,而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也会被看做殷人。 虽然这种话说起来有点拗口,但在殷人的视角中,一切战争都可以被视作殷人内斗,最后不论谁赢了,都是意味着另一个最强战士诞生了,统治者依旧还是殷人。 听起来极为抽象,这套思路也十分古怪,但用在崇尚强大个体的殷人身上,好像意外的能说得通。 毕竟这些懂得利用心中之鬼的殷人们,早已能够做到单个人就屠别人一城了,这种级别的强者,跟普通人之间,那还真能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按照这套古怪的自我套娃逻辑,殷人的统治就不可能覆灭,毕竟不管谁战胜了其他殷人,新上位的战士也会被当作殷人看待,个体的战士或许会消亡,但战士的传统却会一直流传下去,永远不会断绝。 “但是殷人的统治还是结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刀客武昭伸出两根手指。 “就我的判断来看,基本就两种情况,一种叫做有某个战士突然疯了,他不承认自己是殷人,也不承认自己是战士,他放弃了身为战士的一切,随后把其他的战士也都给杀了。” 这是极为离谱的情况,但好像还真有可能存在,毕竟战士们每天都与死亡同行,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保不齐有哪个战士就嗷一嗓子疯了,不去寻找强敌,而是先跑去宰了所有同伴……虽说战士们之间的战斗往往都强调一个点到即止,可是万一有谁不守规矩呢? “也就是说战士太多了,卷起来了。” 杜乘锋大概理解了武昭想要说的。 就连说相声的都盼着死同行,战士们自然也是一样,或许在战士稀少的时候,大伙还会维持着点到为止的规矩,但是在战士越来越多,敌人却越来越少的时候,不管是为了更多的资源,还是为了继续精进的机会,这些战士终究还是会打破规矩,对曾经的自己人发起生死决斗。 按照武昭的这个说法,就是几轮生死决斗之后,活下来的那个最强战士王自己疯了,用他那份无可匹敌强横的力量,彻底终结了战士们的统治,顺带把自己也一块弄死。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这个说法确实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伱还是说说另一个吧。” “另一个的话……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了。” 刀客武昭在身边的石桌上画了个圈。 “你的话应该能理解吧?假设这个圈就是太阳,就是我们殷人,也就是战士……” “嗯……” 杜乘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 刀客武昭说的有些拗口,不过也不是太过复杂——简单来说,在殷人的时代中,战士就是最强的,战士就是最好的,人们或许都有着各种自己的生活与生存方式,但他们的理解中,最好的方向就是成为战士。 就像刀客武昭在桌上画的那个太阳一样,灼热的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入目所及的就只有那一轮高悬的大日。 但是总有人会觉得,这日头过于灼热。 战士们对于暴力的肆意运用,终究会导致很多人的不满,于是他们也曾尝试过,尝试过幻想出一些能与这大日为敌的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怨气——但无一例外,他们的尝试都失败了,即便那些被他们幻想出来的怪物真的出现在了世上,殷人战士们仍旧将其轻松击杀。 “萤火之光岂能与大日争辉。” 刀客武昭又在桌上点了很多的点。 “就像这些星辰一样,虽然它们也确实都会发光,但是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它们还是会被全部遮蔽……只因为大日的光芒比这些所谓星辰亮了太多太多,它们那点微末的亮光连被看到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些新生的崇拜,还撼动不了战士传统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杜乘锋大概对刀客武昭的话做了总结。 “所以你的意思是……” “有更明亮的东西出现了。” 刀客武昭又在桌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某个比战士们更为辉煌的东西出现了,甚至辉煌到让战士们都失去了他们的光芒。”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88章 想象力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战士们对于暴力肆无忌惮的使用,激起了奴隶们的怒火,但只有怒火的他们是不可能撼动那些战士们的,毕竟这些战士们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掌握着极致的暴力,而这份强横的力量,甚至还在随着敌人的强横,变得愈发地强大。 “我们当初确实利用过这一点。” 一旁的大郎武昭也叹息一声。 “挑动了奴隶们的心中之鬼,从而制作出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而后与之交手,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强……其实就算我们不主动去做,那些怪物们也会自己出现,我们只是稍微让这个进程加快了一点。” “这样啊……” 杜乘锋也叹息一声,随后拍了拍肩头的刀兵,那是灰黑火凤所寄宿的凤鸟大刀。 他能感受到这灰黑火凤的哀鸣,毕竟这个倒霉的楚人算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明明努力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才化身成楚人理解中最为强横的终极凤鸟形态,可这个形态在对上殷人的时候,却被对方当成猪一样宰。 辛苦了几百年所换来的一切,却只是为了能够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任谁都没办法接受。 这样的事情,每提起来一次,这灰黑火凤就会痛上一次。 “不过这个办法还是有用的对吧?” 杜乘锋对武昭们的话语做出了总结。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走通了的路子,你们这些殷人,也终于养出了自己也面对不了的怪物。” “是啊,大概就是这样了。” 三个武昭尽皆点了点头。 的确,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中,这些殷人变得愈发强大,在吸收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经验之后,殷人们或许能强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殷人越强,那些对殷人心怀不满的奴隶们,所想象出来的东西,也就会越强,越厉害。 直到这份想象力,彻底超出殷人的掌控。 “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后来的人应该是掌握了某种力量,那份力量甚至能超越殷人本身,超越所有战士。” 江湖武昭看了杜乘锋一眼。 “本来我都已经摸到大概方向了,结果我还没出发,你就打上门来了,我甚至还没打赢,还输给你了……伱但凡晚来个七八天,死的就是你了,你信不信?” “哈哈。” 杜乘锋被武昭的幽默给逗乐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跟我之前要聊的有什么关系吗?我记得我来这里是为了说外面鬼打墙的事情……” “说的就是这个。” 大郎武昭敲了敲桌子。 “想象力,想象力你懂吗?想象是有力量的,你也用过心中之鬼的力量,这个我觉得不用我细说吧?” “那确实不用。” 杜乘锋点点头。 想象,想象,就像那个最经典的例子“不要想大象”一样,若是所有人对大象都没有认知,只是觉得腿像柱子的就是大象,那犀牛恐怕也会被冠上大象的名头——当然,这还是从纯粹唯物的角度来看,而眼下杜乘锋却早已知道了,这是个见了鬼的纯粹唯心世界。 当坚定的意志足以改变现实的时候,想象就真的有了力量。 甚至是,强横到完全不讲道理的恐怖力量。 古老的殷人们输在了想象力上,他们过于强调对于心中之鬼的开发,过于强调对于自身力量的提升,却被那些孱弱的奴隶们,以堪称极致的想象力湮灭在古老的时光中——而现在,忘忧乡所面临的,同样也是这份想象力所构建出来的局面。 “应该是有谁把你们的地名给标错了,顺带编了段故事上去。” 江湖武昭做出了判断。 “并且这个故事的流传程度很广,大伙也都愿意相信,所以那段故事的存在就覆盖了这里,起码覆盖了门口……简单来说,是很多人集体使用了他们的心中之鬼,扭曲了你所在的现实,这个你能理解吗?” “我……”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要知道他之前只是说了鬼打墙的事情,对于陶五柳自称的什么桃源乡是自己写过的一篇文章,他这边却是半句都没提过——可就在这只有一半的信息之下,武昭却精准的猜出了另一半,甚至连过程都描绘得如此清晰。 “等等?” 杜乘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你们当年灭亡的原因,是因为所有人都想你们死?” “那不至于,你把心中之鬼想的太简单了。” 几个武昭都连连连摇头。 “我们是战士,本就一直与死亡同行,他们见识过我们的强大,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忘掉……他们会用心中之鬼,我们难道不会吗?只是想要我们死,我们怎么可能真的就去死?” “这……” 杜乘锋大概明白了几个武昭要表达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算当年的那些奴隶们想要这些殷人去死,可殷人不可战胜的强悍早已在他们心中种下了种子——就像刚才的“不要想大象”一样,越是想要让殷人们去死,他们也就越是会想到殷人们到底有多么的强悍。 在这份畏惧的支配之下,他们的想法,又怎么能坚定得起来呢? “可是忘忧乡如今的情况又不一样。” 想到这里,杜乘锋的脸色有些微妙。 忘忧乡这种地方,别说在人们心里种下想法了,人们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知道——可是桃源乡这个名字,却随着人们对于那篇文章的传颂,变得声名远播。 人们深信桃源乡的存在,至于所谓的忘忧乡,他们却听都没听说过。 也正是因为这份深信,他们所处的忘忧乡处,也就真的出现了,所谓的桃源乡。 “这就是唯心吗……” 杜乘锋开始出汗了。 原本他还以为,大伙只要隐居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远离战乱与兵灾,不需要再管什么外面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的话…… “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你们又不是没有心中之鬼。” 三个武昭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都说了,想要靠想象就把人抹掉,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当年都没……等等?” 三个武昭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骇。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89章 再探桃源 武昭们最终还是决定跟杜乘锋出去看看。 严格来说,杜乘锋一直都是不让武昭们出门的,毕竟殷人的破坏力,他可是切身体会过,如果真把武昭放出去撒欢,天知道外面会变成什么模样——虽然这种混乱不一定能影响到忘忧乡里面,但出于做好人好事的考虑,杜乘锋还是一直都坐镇忘忧乡,没让武昭们跑出去。 不过这一次算是例外,主要是太近了,那桃源乡的入口就在忘忧乡门口,四舍五入都不一定算出过大门。 “不过这片桃树林,我记得我烧过一遍了啊?” 钻出忘忧乡的杜乘锋看着面前那旺盛开放的大片桃林,眉头微皱。 “怎么又冒出来了?” “这个还好了,你看我们背后。” 大郎武昭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在那个地方,原本应该是忘忧乡地下河的地方,却已经被一块岩石封死了,而刀客武昭,还有黄狗武昭,却正从那块厚实的岩壁中钻出来,只看那半个身子还卡在岩石里,却仍旧能轻松往外钻的样子,简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想象与现实的交界,忘忧乡的一部分已经被覆盖了。” 站起身子的刀客武昭看了眼自己刚刚钻出来的岩壁,甚至还探出手去摸了摸。 岩壁就是岩壁,摸上去就是石头,那冰冷坚硬的手感,是绝对不可能让人通行的。 “难怪之前那些乡民会走进桃源乡里……” 杜乘锋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回来的忘忧乡人居然会走错路——合着压根就就不是什么走错,而是回去的通路从一开始就被封死了,那些迷茫的忘忧乡民们除了寻找别的路,还能怎么办? 然后另一个入口就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 那是通往桃源乡的入口。 “看出来了,确实很像。” 看了眼那狭窄的入口,两个武昭的脸色就都黑了下来,很显然,两个人形武昭很讨厌这种狭窄逼仄的入口——唯独黄狗武昭乐呵呵地走了进去,甚至连身子都不用侧。 “都进来吧,这里确实有点意思。” 进入石缝中的黄狗武昭居然口吐人言。 “我活了这么久,都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听到黄狗武昭的话语,杜乘锋与另外两个武昭也跟着钻了进去,可当他们钻进石缝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并非是刚刚的黄狗武昭,而是一个生着狗头的人。 “不是煞气,是想象的力量。” 黄狗武昭大概演示了一下。 明明身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煞气的波动,黄狗武昭却轻松的从人身到狗身来回切换,一会变成狗,一会便成狗头人,看得人目不暇接。 “跟这个环境本身也有关系。” 刀客武昭马上便做出了判断。 “这个环境没那么真实,更接近于幻想,所以想象的力量在这里会变得更强……” 这样说着,刀客武昭抬手一抹,一柄青铜钺刀便出现在他的手中,紧接着又是一抹,这柄青铜钺刀便突然多了一截长柄,变成了斧钺的模样。 但刀客武昭还嫌不够,再一次抬手一抹,那威风凛凛的斧钺,竟凭空变成了一团灼热的青铜汁液。 “这么劲的?” 杜乘锋人都看愣了。 要知道他在忘忧乡里弄出来的那些东西,也需要依靠阮山涛骨灰来作为信任的媒介,可现在,这刀客武昭没借助任何媒介,就能凭空将东西变出来,这简直…… “等等,我有个问题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突然看向了黄狗武昭。 “那你怎么没把狗头变回来呢?是不喜欢吗?” “……要不是之前打过一次了,我今天高低得宰了你,然后生吃伱的尸体。” 黄狗武昭的脸登时就黑了。 “这么喜欢问,你自己是没长脑袋吗?” “不是不想,是不能。” 被黄狗武昭的幽默逗笑的大郎武昭开口解释。 “虽然想象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增强,但还是遵循着类似心中之鬼的规矩,他用的就是黄狗的身躯,自然也就没办法坚定的认为自己不是黄狗,能变出个人身,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想象力啊……” 大概理解了大郎武昭所说的情况之后,杜乘锋不禁感叹出声。 想象力,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个强唯心的世界里,在这个坚定的意志真的能改变现实的世界里——虽然理论上来说,在这样一个世界中,心想事成本应该是理所当然,可是如何让意志坚定,就又变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就像那个著名的例子“不要想大象”一样,当意志这种东西需要主动去坚定的时候,本就已经说明,这份意志其实没那么坚定了。 意志是水,思想是波,波推动水,带起层层涟漪。 意志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容易受影响了。 “但是想要完全不受影响,其实也不太行。” 听到杜乘锋的感叹之后,刀客武昭却摇了摇头。 “想要隔绝影响其实也很简单,不听不看不闻,完全不管那些波动也就是了……这种例子确实有很多,疯子各个都这样,可是你看哪个疯子就能活得长久了?” “也是。” 杜乘锋点点头。 这个确实,他自己弄死的煞气疯子也有不少了,因此对这一点体会也更明显,那些煞气疯子们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小范围里,或许还能称王称霸,不可一世,可一旦遇到了外界那些比他们更强的,往往会被当场打回原形,甚至一巴掌碾死。 “只要还活着,还有理智,就必然要吸收外界的信息和情报。” 大郎武昭做出了总结。 “或许这些东西确实会扰乱意志,但它们也能反过来增进意志本身……” “简单来说,能吸收就是好事,吸收不了就是坏事。” 杜乘锋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些夷人们原来是这么输的,我还以为……” “你等一会?” 这一刻,三个武昭全都转过了头,看向杜乘锋。 “你刚才说,夷人?” “那是什么?”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90章 两个世界 “你们居然不知道夷人?”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谁是夷人?” “就那些,长得那个样子的夷人,你们居然没见过的?”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长得那个样子的人?” 一番话聊下来,三个武昭人都愣住了,就连杜乘锋也愣在了原地。 只因为他们彼此所说的,完全对不上号。 按照武昭的说法,他们殷人在活跃的时期,可是征服了整个天下——这并非是什么狭义上的天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普天之下,毕竟在武昭活跃的那个年头,这些狂暴的战士们就已经打到几乎没有架可以打了,甚至为了能够与强敌交手,不惜兵解肉身,跨越时间长河来到后世。 当然,就现在来看,这兵解怎么看都显得有点抽象,不过从这件事里,也能看出,当初的殷人们,确实能称得上把地图都开到头了。 换句话来说,能见到的,他们都见到了。 可杜乘锋这边,就完全不是这回事了,虽然他走南闯北,也算去过不少地方了,但普天之下还有很多他没去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异族——北边的草原人他是见识过了,南边的蛮人他却还没见过,西边的夷人他也算是打过一场了,但东边的海寇他却也只是偶尔听说过。 “海的外面居然还有人?” 武昭们愈发地惊愕了。 “不对啊,我们当时明明有战士飞过去探过啊,海的那边什么也没有,只有海里的大鱼能称得上是敌人……那边怎么可能有人呢?他们难道是活在水里的?” “伱问我我问谁?我又没见过。” 杜乘锋回答不了这个话题,他是真没见过海寇。 “不过你们怎么可能没见过夷人呢?还是说你们其实见过夷人的祖先,只是后来他们变模样了?”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就算衣着打扮会改变,但是样貌肤色和身体特征,这些东西的改变却是没那么容易的——换句话来说,如果夷人真的存在,他们就不可能对那种特征极其明显的外貌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不……看看这个?” 杜乘锋想了想,便从背后的包里抽出了夷人的鸠杖和投石索。 这两样东西是他特意带过来的,毕竟这些东西跟那些夷人有关,四舍五入自然也跟这桃源乡有关,更何况这两样兵器他都还没来得及打磨过,那肯定也是要随身带着的。 而眼下,却正好可以拿出来分析一下。 “这……” 看着那老旧的投石索,还有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鸠杖,三个武昭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了。 在场的三人一狗,又或者说两个人,在对于煞气的理解上都已经是当世顶尖,眼下分析起这两柄兵刃来,自然也能看出更多的东西——至于分析的结果,却是和杜乘锋之前判断的一样,这两柄兵刃是类似于杜乘锋那柄火刃的,寄宿着一些坚定意志的神兵。 但是,还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具体操作的办法不一样。” 黄狗武昭敏锐的嗅出了其中的区别。 “你那把刀是很直接的方式,献祭者的意志直接刻在了刀上,过程类似于兵解,甚至可以把那把刀看作是献祭者本人……但是这两样东西不一样。” 这样说着,黄狗武昭的爪子便按在了投石索上。 “这个投石索上,就已经有点异味了,可能曾经留下意志的人确实使用过这兵刃,但是上面有更多驳杂念头,明显不是原本那个刻下印迹的持有者留下来的……这个更类似于我们殷人当年操办祭礼的过程,挑动多人的心中之鬼,用他们的意志来增加这兵刃的威力。”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兵刃是有粉丝团的?” 杜乘锋马上便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这一套逻辑。 毕竟这看起来确实像是那么回事,像他手里这把大刀,就类似于个体素质出众的情况,还是在通过自己的拼命发挥来赢得比赛,而按照这黄狗武昭的说法,这投石索发挥起来,一方面是依靠自己在赛场上发挥,另一方面却还有一众啦啦队在台下摇旗呐喊,鼓劲助威。 有着一帮人帮忙加油鼓劲,那发挥的确实可能会好一些,起码心态上会好上不少。 而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心态,还真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粉丝团是什么玩意……但是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听完了杜乘锋的理解之后,大郎武昭点了点头,示意杜乘锋的理解也还说得过去。 “至于这根鸠杖……这个就更明显了。虽然这柄鸠杖上也刻着一份意志,看起来也像是有一个最初的持有者,但是这玩意怎么说呢,相比起这份意志来说,这根鸠杖太新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是说,木头的成色?” 杜乘锋摸了摸下巴。 他的理解大多都在金属兵刃上,对于木料这方面,明显还是李木匠更在行一点——不过殷人武昭当年也是要为各种兵刃挑选木柄的,因此对木料却也有着一些基本的了解。 就像这根鸠杖,那平平无奇的外表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几十年的年份看起来不算少,但相比起上面所承载的那份庞大而厚重的意志,却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就像是把一柄兵刃原本的意志,强行拓印到这块年轻的木料上一样。” 刀客武昭眉头紧皱。 “虽然能理解具体过程,但是这种技术我从没见过……那些夷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西边。” 杜乘锋大概指了指方向。 “说是从很远很远的……” “我不是说地理位置。” 大郎武昭摇了摇头。 “我是说,他们自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很重要,我需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自称的话……他们自称是从应许之地里出去的,也终将回到应许之地。” 杜乘锋指了指脚下。 “也就是这里,他们管这里叫应许之……” 杜乘锋的话语僵住了。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明晚再见,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91章 另一个世界 对于殷人们来说,天下就是天下。 天下就是眼前的一切,就是自己能走到,能看到的地方,甚至不止是殷人,就连后来的楚人,虞人,陈人都是这样,他们对于强者的概念就是能飞到天上,羽化登仙,对于死亡的概念就是埋到地下,回归大地,就连对于鬼魂的理解,也只是说心有怨气才会徘徊在世上,怨气消散之后就会回归天地之间。 总的来说,大伙都觉得,天下就该是这样,他们生存的地方就是天下本身。 这一点只看他们的用词就知道了,天下,普天之下,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在这片天空下的地方吗? “有,真可能有。” 杜乘锋竖起了一根手指。 “天下,又或者说世界,真的只有一个吗?” “不然呢?” 三个武昭满脸疑惑。 “天下就是天下,怎么会有两个呢?” “这……”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对于世界有多个这件事,他自己理解起来是没什么难度的,毕竟常年翻阅各种作品的他,对于什么多维世界,多元宇宙之类的概念已经品鉴了不知多少,更何况他自己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可换到武昭们身上,这个东西理解起来就很有难度了。 就像那个著名的瞎子摸象的故事一样,如果瞎子们都没见过大象,甚至都没听说过大象,他们又怎么可能对大象有什么概念呢? 换成武昭来,也是如此。 就算曾经战到海角天涯,曾经力压整个天下,这些殷人的世界观和理解能力,也终究是有着他们自己的局限性。 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要怎么让一个没听说过大象的人,明白大象是什么样子呢? “你等会,我给你捋一捋。” 眼看着这场探秘颇有一种走向鸡同鸭讲的趋势,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就,那个,这个……哦对了,你可以试试这么想。” 思考了片刻,杜乘锋开始了他的尝试。 “伱看如今这个天下,跟你当初的天下,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 “那确实,变得很不一样了。” 武昭们点点头。 “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所以有不一样也很正常……这是时间的作用吧?只是天下本身变得不一样了而已。” “那你想一想啊,就,有没有一种可能性。” 杜乘锋尝试着阐述这份难懂的概念。 “忘忧乡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吧?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桃源乡压在了上面,如果我们没出来探险的话,恐怕过段时间,没人记得忘忧乡这个地方了,忘忧乡也就会被彻底覆盖掉……” “你是想说,我们殷人的天下,是被新的天下给覆盖了吧?一个没有殷人的天下。” 大郎武昭率眉头微皱。 “就像忘忧乡一样,乡民还是能活在忘忧乡里,但是外面的人只能找到桃源乡,里面的人出来之后,也只能留在桃源乡里回不去……我这次之所以会出来看看,也是为了这个,原来你说的两个世界是这个意思?” “啊对!就是这个!” 杜乘锋长出一口气。 好在双方没有出什么理解上的分歧,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不然但凡在这种事情上来个想歪了,杜乘锋都不敢想会发生些什么。 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想法可是会变成现实的。 “世界,世与世之间有着分界。” 这样说着,黄狗武昭捡起了那柄鸠杖。 “并且按照这个思路来看的话,那些夷人的来处也比较好理解了……或许在我们殷人的世界里,是没有夷人的,但是在这个覆盖上去的层面上,却是有着夷人这些外族。” “不一定,这些夷人甚至有可能干脆就是从另一个……用你那个词来说,世界,从另一个世界里过来的。” 大郎武昭接过了那柄鸠杖。 “这上面印刻的意志,指向性很明显,就像你那把刀更倾向于燃烧和杀敌一样,这柄鸠杖的作用明显是把什么东西分开。” 一边说着,大郎武昭一边对着黄狗武昭挥动鸠杖,没想到自己也会对自己下手的黄狗武昭,登时便被腰斩成两截。 一柄没尖没刃的木杖,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锋锐切割,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但也仅仅只是了不起而已。或许落到凡人手中,这会是一柄伪装性极强的神兵利器,但对于高手而言,这种单纯的切割属性也就那样,只要像杜乘锋和武昭,还有那无名巨人那样,达到了这世上顶尖,这种攻击就都能随便躲开。 “所以这玩意很可能不是拿来战斗用的,而是用来分开某种东西……” 这样想着,大郎武昭转头看向杜乘锋。 “如果我半夜拿着这玩意去敲你家大门呢?” “别说了,那可太恶心了。” 杜乘锋马上便明白了大郎武昭的意思。 这柄鸠杖拿来打人或许不算最好,但拿来开路可太方便了,人是会躲会闪避的,作为死物的门锁又不会,一柄堪称神兵的东西拿来当钥匙,那他装再怎么坚固的大门恐怕都没用。 并且,这也正好跟那些夷人的说法对上了。 按照那些夷人的说法,他们的先祖就曾凭借这支手杖……的原品,施展大神通分开了大海,带领那些当年还是奴隶的夷人们离开了某个残暴的王国。而在那之后,这些夷人们便将原本的手杖种下,每次只取其枝杈,来制作成新的手杖。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柄复刻出来的手杖便可以让人逢山开路,逢水也开路,实乃居家旅行,出门在外之必备良品。 如果是杜乘锋事先将这些东西说了,那大郎武昭的推断或许还只能算孤立,但眼下在他还没想起来说的情况下,对方却推断出了这一切,那就说明,这个思路或许确实是靠谱的。 “所以说……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大郎武昭再一次挥起了鸠杖。 简单的动作,却看的杜乘锋一阵发毛。 “不是,你想要干什么?” 杜乘锋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疯狂的殷人恐怕要整个血活。 “你不会是要……” “难得遇到这种能让心中之鬼更好发挥的地方,手里还有了这种东西,又怎么能不试试呢?” 这样说着,大郎武昭却已经对着面前的空处挥下了鸠杖。 “开。”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92章 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邓州城外的矿井中,夷人们还在继续劳作着。 在那一场打死了两个人的冲突之后,这些夷人们俨然已经分成了两拨,一些夷人与那被打死的夷人长老一样,都被那拎着一双火刃的恐怖身影所慑服,即便那个身影在他们眼中如同魔鬼一般,可就是这魔鬼一样恐怖的强大才更值得他们信奉。 而另一些夷人…… 他们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即便不少同胞都已经开始拜了那魔鬼,甚至那个统领着他们的夷人长老都早已带头叛变,但这一小部分剩下的夷人,反而变得愈发虔诚了。 “神一定会打救我们的!” 每当入夜时分,这一小部分尚且虔诚的夷人就会悄悄聚在一起,为彼此加油鼓劲。 “你们想象经上的故事,想想那些曾经残暴对待我们祖先的异族,神都派遣天使对他们降下了惩罚,将他们的城毁灭,将他们的人变成盐柱……所以不要灰心,只要找到那传说中的圣人,去到那片属于我们的应许之地,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我有个问题啊。” 有信仰没那么坚定的夷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们之前不是已经找到应许之地了吗?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去找什么圣人呢?” “你的问题很好。” 带头的夷人点点头。 “因为这是经上说的。” “……啊?” 不止是那个信仰不坚定的夷人瞠目结舌,就连其余几个信仰坚定的夷人也有点动摇了——如果是以前的话,大伙还没散伙,那经上说什么他们肯定就信什么。可现在的话…… 最懂经文的长老都拜了魔鬼,你跟我说经文有用? “确实有用。” 带头的夷人倒是没对其他人的反应有什么奇怪,仍旧在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能被写进经里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比如在圣人的指引之下找到应许之地,这就是曾经发生过的……所以伱们觉得,没有圣人的话,我们能找到应许之地吗?” “你这……” 这一次,几个夷人都开始摇头了。 这都开始说废话了,他们不是都找到了吗? “然后呢?” 带头的夷人笑了笑。 “找是找到了,然后呢?” “呃。” 几个夷人当场哑火。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确实找到了应许之地,但却被人给打了出来——这还是好听一点的说法,真说难听点,他们其实是被当场活捉,随后当成苦工卖了出来。 “所以说啊,这就是没有圣人的结果,就算看到了应许之地,也不得进入。” 带头的夷人两手一摊。 “你们看,经上说的有错吗?” “啊这?” 几个夷人目瞪口呆,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没有圣人的带领,他们就算进了应许之地也只能逛一圈就走,明明那留着奶与蜜的土地近在咫尺,可他们却不得不选择离开——当然,他们实际上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那个时候的他们甚至连死亡的权力都没有,那个魔鬼好像发了病一样,铁了心要把他们当作苦工卖掉,在那魔鬼的恐怖身手下,他们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 “你们只觉得这是魔鬼的恐怖,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神的安排?” 带头的夷人开始阐述起自己的想法。 “神不会刻意的去做些什么,经上的事情更像是在阐述某种,古老的规律,如果按照规则来做,按照规则来做,就能得到对应的结果,如果不按照规律来做的话……就会像我们现在这样,承受这份自己得出来的恶果。” “原来是这样……” 面对着带头夷人那新颖的解经方式,几个夷人都缓缓点头。 是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经文确实是有用的,并且这些规律他们也确实隐约体验过了——最明显的就是他们那个长老,在知道了应许之地的存在之后,就想要越过圣人这一步直接过去,错误的开端导致了错误的结局,那个可恨的长老就当场拜了魔鬼。 同样,拜魔鬼也并非是什么好的开端,拥有着强大力量的魔鬼可不会在乎一个凡人的膜拜,于是那个可怜的长老在奉上了宝物之后,还是被当作苦工一块卖了,最后甚至被大伙乱拳打死。 最为离谱的是,真正打死长老的还不是他们这几个对神保有着虔诚的,而是那几个信了魔鬼的,明明他们和那长老都有着崇拜魔鬼的心思,可他们打起长老来却比他们这些虔诚的还狠。 开端错误,过程错误,结局又怎么可能正确呢?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 那个不太坚定的夷人再一次开口了。 “我们要怎么分辨出什么是错误,什么是正确呢?” “好问题。” 带头的夷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答案是没办法分辨。” “……哈?” 几个夷人对视了一眼。 “不是,你都这么说了,那总得有个办法吧?不然不是白说了?” “确实有办法,不过是笨办法。” 带头的夷人开口解释着。 “一颗种子种进地里,你怎么知道它是会长成歪瓜裂枣,还是长成参天大树?这种事情没办法预料的,这个过程里有太多不可控的地方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按照种树的办法,按部就班的浇水施肥,修剪枝杈,这虽然不能保证种子长成我们想要的样子,但至少也能保证它不会长得太离谱。” 说到这里,带头的夷人叹息一声。 “这也就是经的用处了,根据里面记载的,那些曾经的事情,我们能够总结出规律,就像知道了种树要浇水施肥……虽然遵循这些规律,我们未必就真的能做到,就像历代族人们寻找应许之地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但遵循这些规律,至少不会结出恶果,这就是规律存在的意义,也就是经文的用处。” “也就是说,曾经的我们,真的找到了应许之地吗?” 又一个夷人开口了。 “因为有过成功的经验,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记载?” “原来你没看到这里吗?” 带头的夷人愣了愣,随后露出了笑容。 “那好,我今天就跟大家讲一讲,那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吃点东西继续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93章 新世界 杜乘锋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事情就发生在刚才,该死的武昭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用那柄该死的手杖对着面前挥了一下,紧接着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空洞,而在看到了空洞里面那个,明显与桃源乡迥异的环境之后,三个武昭都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杜乘锋便也跟着进去了,他可不能看着武昭就这么跑了,尤其是武昭手里还拿着那柄鸠杖呢,那可是他的战利品。 “这是我的!” 杜乘锋来到新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武昭踹躺在地上,一把将鸠杖抢了过来。 “你搞什么!做事之前就不能说一声吗!突然搞出来这一出……” “这怎么了?我回家看看难道也要报备一声吗?” 被踹躺在地的大郎武昭面不改色。 “既然地方和东西都对上了,并且你我也都对这世界之间的关系有疑惑,那我自然是要动手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回到殷人的天下去看看……只是回去看看而已,又不是说回不去,手杖都在手里呢,你着什么急?” “呃,好像也是。” 杜乘锋想了想,殷人武昭的想法好像也没错。 手杖都在他们的手里,说回去也就能回去,那着什么急? “行了,来也来了,那就回去吧。” 拎起手杖,杜乘锋便决定返回忘忧乡。 刚才的空洞已经消失了,看来这玩意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久,但是无所谓,手杖还在他手里,殷人那套东西他也会,殷人能做到他自然也能做到——究其根理,无非是用手杖作为媒介,然后让自己相信,这种事他已经操作过不少次了,应该没什么难…… “嗯?” 手杖挥下,杜乘锋脸色一僵。 空洞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是,这……” 杜乘锋感觉自己可能是出了什么缺漏,他又挥了一次手杖。 可不管他挥动几次手杖,面前仍旧没有出现什么空洞,明明他的整个流程都没出问题,可那柄手杖在这一刻却好像失灵了——没有什么空洞,也没有什么另一个世界,在他面前被分开的只有沙子。 “……” 沉默了片刻,杜乘锋又将大郎武昭从地上拽了起来。 “伱来。” “你不会不行吧?” 眼看着杜乘锋吃瘪,大郎武昭登时就乐了。 “来,让我来给你……” 手杖挥下,大郎武昭的脸色也僵住了。 又挥了几下手杖,大郎武昭开始出汗了,只因为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没能再次挥出那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空洞——大片的沙子在他们面前被劈开,至少说明了这玩意没有完全失灵,可问题是…… “可能是地方的原因,这里不是桃源乡那种,能让心中之鬼的力量得到增强的地方。” 大郎武昭尝试分析着眼下的状况。 “不是,先说好,虽然我跟你还是对手,但是我至少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方式坑害你,这个事实在是……” “嗨,也没多大事。” 杜乘锋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说要回家吗?正好殷人也缺对手对吧,那行,只要我把你家里人都杀完了,也就没问题了。” 虽然话说的难听,但事确实是这么个事,身为战士的殷人们很缺对手,而杜乘锋虽然是个和平主义者,是个心里只有生活的日子人,但他也是个习练武艺的战士,也需要更多的对手来让自己进步——所以双方一定是会打起来的,打起来就会死人,殷人不可能退,他也不可能退,那么结果不是他被殷人们宰了,就是他把殷人们屠了。 他自然是不想被打死的,所以他把殷人屠了,也很正常吧。 “那就都对上了啊!难怪你家里人死完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一拍巴掌。 难怪殷人的传承断绝了,合着是他过来杀的。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厚重宿命,仿佛这一次不把那些殷人杀干净,就不能罢休一般。 只是这一刻,刀客武昭的脸色却比较微妙。 “如果这里真是殷地,就算他们都战死也很正常,身为战士,战死本来就是宿命,这种事很正常……但是问题在于,我们现在的地方不太正常。” 这样说着,刀客武昭蹲下身子,拍了拍重新化为大狗的黄狗武昭。 “你也嗅出来了吗……确实,这里不是殷地。” “……啊?” 杜乘锋瞠目结舌。 不是……殷地? 合着这武昭满嘴说着要回殷地看看,结果真动起手来干活的时候,还把路带错了? “不是殷地可还行。” 杜乘锋的脸色彻底黑了,陌生的环境给他一种不安全的感觉,这让他本能地恢复到了应战的姿态,准备随时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那这里到底是哪?什么地方?” “应该是这根手杖的原因,手杖的意志干扰了我的意志,所以目的地才出了偏差。” 大郎武昭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这么看来的话,我们应该是在手杖的影响下,来到了那些夷人们的地方。” “嗯,说得很好,所以你再想想?” 杜乘锋点点头,随后抬手一指周围。 “你看看我们周围,像是有人的样子吗?” “……” 三个武昭都陷入了沉默。 只见周围,漫天黄沙。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只靠嗅觉就能知道自己没在殷地,只因为殷地就没有这种漫天黄沙的环境,漫天的沙漠无边无沿,一眼望不到头,天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好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 杜乘锋叹息一声。 “我知道你这种战士一直都觉得我这种日子人有问题,但是现在的话,战士武昭,跟我说说,我们未来的几天里要吃什么?” “啊这。” 三个武昭对视了一眼,半天说不出话。 他们确实是有着强横的战力,甚至足以单人屠城,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沙漠里变出食物来。 就算再怎么强,也需要吃点东西,维持一下身体的消耗,才能活下去。 总得吃点东西…… “汪?” 面对着三个人转过来的视线,黄狗武昭登时就出汗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却有箭矢远远地飞了过来,钉在了黄狗武昭的身上。 “交出所有的东西!或者死在这里!” 远处的沙丘之中,响起了陌生的大喊声。 “汪!” 乍一受惊的黄狗武昭不惊反喜,就连身上的疼痛都令它喜悦异常。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94章 他乡遇故知 “头儿,这这些人真的值得抢吗?” 远处的沙丘上,有强盗正在对身边的首领嘀咕着。 “他们也没携带什么货物,只是三个人和一条狗,并且还有人带着兵器,看起来像是战士……我们用得着下手去抢吗?” “废话,不抢他们我们抢谁?” 强盗首领嗤笑一声。 “再小的肉也要吃进嘴里,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那个裁剪,那个布料……单是这些衣服就已经值不少了,更别说他们带的兵器,至于狗的话,正好可以拿来吃,这难道还不值得抢吗?” 提出疑问的强盗不说话了,显然是认可了这个想法,只能说难怪人家能当首领,就这一双能够发现价值的眼睛,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可问题是那个战士……” 这个强盗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那个背着兵器的战士看起来有些强壮过头了,比寻常人高了几个头,站在那里跟小巨人一样,这样的战士,真的是能轻松拿下的吗? “并且,头儿,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三个人一条狗就敢从沙漠里钻出来,这已经说明他们有点本事了,这种情况,动手真的合适吗?” “有本事怎么了?” 强盗头领再次嗤笑一声。 “我们人多!” 这样说着,强盗首领指了指身边。 只见这沙丘之上,竟趴着上百名强盗,个个都拎着盗抢棍棒,如同一头头饥饿的胡狼。 上百个手下跟着自己,这才是强盗首领谁都敢抢的底气——虽然上百人抢三个人,这多少有点欺负人,但作为强盗的他们,要的不就是欺负人吗? 恃强凌弱,然后剥夺对方的一切,这就是强盗,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交出所有的东西!或者死在这里!” 一边这样大喊着,强盗首领一边一箭射了过去。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种喊话没什么用,对方三个人里有战士,这次一定会打起来,但是万一对方心底有什么恐惧呢? 就算身强体壮全副武装,也不一定愿意开打,很多被抢劫的目标会倾向于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斗——但这也是强盗们最想要的,一旦不打的话,那就要轮到强盗们作威作福了,不管是让对方交出财货,还是下手杀人,主动权就都在强盗们这一边了。 “所以说,你长这么壮,又能怎么样呢?” 眼看着十几支箭枝跟着自己那支箭,直接将远处那黄狗钉成了筛子,强盗首领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伱会害怕吗?会恐惧吗?你一个人,又能打得过多少人……嗯?” 强盗首领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只因为,在他的视线中,远处那三个人,也露出了笑容。 甚至包括地上那个被十几支箭枝打成筛子的黄狗。 这还是强盗首领第一次在一条狗的脸上,看到能称得上笑容的表情。 “他们在笑什么?” 强盗首领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 他会笑出来,是因为他是抢劫的那个人,他会拿到一切,他当然会笑——可是这些被抢的人又在笑什么呢?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吗? 但马上,强盗首领就笑不出来了。 毕竟那三人一狗,已经迎着风沙和箭雨,冲了过来。 明明面对着锋利的弓箭,可是这三人一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甚至就连那身上插满了箭矢的狗,也在玩了命的急速狂奔——有强盗再一次弯弓搭箭,对着那狗射出了箭矢,可这一次,那条黄狗却轻松避过了这凶狠的一箭。 “这狗居然能躲箭的?” 强盗首领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狗既然能躲箭,那又为什么会被射成筛子?不过比这个更离谱的是,狗凭什么能躲开弓箭的? 可问题是,就是这离谱的情况,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狗能躲开弓箭,人自然也能,面对着接近二十个射手的攒射,那三个人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前走着,迎面而来的利箭被他们轻松避开,那随便的步伐与其说是在闪躲,倒不如说是在散步。 情况有些不对,这不是弓箭能对付的对手。 “近战!用近战武器!” 强盗首领一边大喊着,一边拔出了厚重的青铜砍刀,而其他的强盗们,也都抽出了身上的刀枪棍棒——用弓箭都拿不下,打接近战自然也可能讨不了好处,可这却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反抗手段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活下去。 是了,反抗,明明他们才是抢劫的那一方,可当那三人一狗冲过来之后,他们却莫名的觉得,自己才是被抢劫的那一方。 只不过他们会被劫走的,却并非只是钱财,而是包括他们的生命在内,包括他们所有的一切。 所以,必须反抗,也只能反抗。 比较难搞,他们已经逃不掉了。 只是三个人和一条狗,竟然让他们隐隐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包围的感觉,明明周围的沙漠一望无垠,可他们却哪都去不了——跑去哪里都会被追上,落单就一定会送命,此刻的他们已经成为了一群困兽,一群走投无路的困兽。 “杀!!!” 强盗首领抡着砍刀大声呼喊着,看着身边的强盗们率先冲了上去。 然而面对着一众强盗的决死冲锋,那个小巨人一般的战士,甚至连背后的刀柄都没有摸。 只是简单的,三拳两脚。 那是强盗首领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他根本无法想象,只是打了三拳,踢出两脚,怎么就能放倒三十多个手持武器的强盗——一个照面就减员三成,刚刚还打算拼命的强盗们登时就四散奔逃。 但是,两条腿终究还是跑不过四条腿。 那条身上插满了箭矢的黄狗,竟精准的截击了每一个逃跑的强盗。 “哎,我已经有点喜欢这个职业了。”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从沙堆里,将装死的强盗首领单手拎了出来。 “这些抢劫的人比我们都能找人,每次都麻烦他们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说吧。” 单手将强盗首领拎在半空,杜乘锋看着强盗首领的眼睛。 “这里是哪里,是什么地方,周围有什么人,还有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呜呜呜呜——” 强盗首领努力挣扎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呜呜呜呜呜——” 杜乘锋可以确认,这强盗应该是在说着什么没错。 可问题是,这些话语,他却一句都听不懂。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整理思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95章 他心通 一直以来,杜乘锋其实没怎么考虑过语言方面的问题。 毕竟他是真没遇到这方面的问题,哪怕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大家彼此交流之间,也是毫无障碍的——就算他辗转各地,遇到了那么多人,对方也最多就是在说话的时候带点口音。 只是些许的语调不同,还没到会影响语句内容的地步,起码彼此说起话来,互相都是能听懂的。 甚至就包括被他捉到的那些夷人,也没有说过什么听不懂的外语,虽然这些外来者杜乘锋从未见过,但那些夷人求饶时说出的话语,杜乘锋也依旧能听得明白。 也正是因为这一切过于顺利,反而让杜乘锋忽略了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 那就是,这些夷人们,真的没有自己的语言吗? “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的。” 在拷打了那个强盗头子之后,杜乘锋垂头丧气,对方看起来确实是招了的模样,可他却一句都听不懂。 想来也是,他见到的那些夷人们是主动跑来南陈的,又怎么可能不学习本地的语言,反倒是他这边,因为殷人武昭的失误,直接跑来了夷人这边,却一点准备都没做…… “哎,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叹息一声,杜乘锋脚尖一挑,却是拣了柄刀子拿在手里。 “眼下我们拿了你们的吃食饮水,你们就不可能出得了这沙漠了,与其让你们在沙漠里渴死饿死,倒不如先给伱们一个痛快……” “啊?” 虽然那强盗头子也听不懂眼前这个小巨人在说什么,可他至少能看清对方手里拎着的刀子,一个凶神恶煞的巨汉拎着刀子就要攮过来,这比什么语言都要来得更有说服力。 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强盗头子当场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求你了!别杀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不想死就安静点。” 有声音在强盗头子的面前响起了。 强盗头子惊愕的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个小巨人身边的一个男人正在看着他,很显然,刚刚那句话也是对方说出来的。 居然有人能听得懂他的话!这太好了! “你怎么懂他们的话?” 在听到这一声之后,杜乘锋也回过了头。 “你还说你不知道他们?” “不是,这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刚刚开口的大郎武昭两手一摊。 “只是学一门语言而已,你也能做得到吧?”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尤其是在杜乘锋真没学会的时候,于是在片刻的喧嚣之后,被拷打的对象就又多了一个。 武昭必须要把这种迅速学会语言的办法交出来,不然他就会和那些强盗们一起被埋进沙子里。 “这种事真不难吧?” 面对着杜乘锋咄咄逼人的架势,大郎武昭叹息一声。 “你既然也已经会了殷人的那些手段,那这种事情对你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什么?你说没有让自己相信的媒介?这玩意还需要什么媒介吗?” 看到杜乘锋还是一脸不解,一旁的刀客武昭干脆也开口解释起来。 “你看看你刚才拿着刀对吧,你什么都没说,这个夷人就明白了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你反过来想想,交流这件事,语言真的是必要的吗?” “呃。” 听到两个武昭的说法,杜乘锋马上明白过来。 虽然武昭们说的很乱,但杜乘锋还是理解到了他们想要说的东西——语言能够承载的信息实际上是相当匮乏的,单纯的语言表达只能承载信息的一部分,甚至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时候,就像他刚才那样,就算彼此之间没有说话,也都知道彼此之间是一个要杀人,一个不想死。 又或者说,这才是交流的本意,只需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就好。 比起这种简单直接的交流,语言这种复杂的东西,反而是后来的。 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那他好像确实不需要刻意的去学什么语言,人与人之间本就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交流,用神态和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后来这些更为复杂的语言,虽然用起来或许会方便一些,但有些时候,反而也会成为交流的阻碍。 “那确实是不需要什么媒介来让自己去相信。” 杜乘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们本就能沟通彼此。” 这样说着,杜乘锋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强盗头子。 对方嘴里那些求饶的话语,他忽然也能听懂了。 “对吧,很简单的。” 看到杜乘锋终于绕过这个弯来,差点被埋进地里的大郎武昭也松了口气。 “只要懂得使用心中之鬼的力量,这种事就没什么难度……当然你也可以用后来那些和尚们的说法去理解,把这种事当成他们嘴里的‘他心通’就好了。” “还真是……方便。” 杜乘锋一时竟有些叹服。 他对于类似事情的理解,一直都是相对唯物的,因此遇到这种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没有某种方便的翻译机器——但很显然,和唯物世界那种科技点满的办法不同,他们这些能够使用心灵力量的唯心人,有着自己的一套特殊的打法。 只要相信自己能做到,自己就真的能做到,杜乘锋到现在都还不太适应这种比科幻都离谱的夸张设定。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觉得自己能听懂,自己就真的听懂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不过也算是好事吧,起码解决了交流障碍问题。”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在掌握了对方的语言之后,杜乘锋便将这强盗头子再一次吊起来拷打了一顿,这一次他可以确认,对方真的招了,而他也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 坏消息是,这是一个极为蛮荒的环境,甚至比南陈还要落后,这里的人们还在使用老旧的青铜,落后程度堪比殷人——虽然这种点评一度让殷人武昭极为不满,但事就是这个事。 好消息是,他们其实只需要一天不到的路程就能走出沙漠,去到最近的城池。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96章 经文上没有记载的事情 “也就是那一天,我们的祖先们遇到了沙漠中走出的圣人。” 邓州城外矿井上的营地中,带头的夷人对着其他夷人做出了总结。 虽然这带头的夷人讲的是绘声绘色,但其他的几个夷人却没有半点听进去的意思——主要是这说了半天,实际上也没讲多少。就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祖先遇到了圣人,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祖先就摆脱奴役了对吗?” 有夷人想出了一个方向,而这也是可能性最高的结果。 主要是,他们虽然对于经文不是很熟,对于祖先们的经历也没有太了解,但他们至少知道,祖先们肯定是摆脱了奴役的——毕竟这种重大事迹,他们就算不看经文也都听说过,更何况还有更明显的例子,比如他们的祖先要是没摆脱奴役,那他们又是哪里来的呢? 所以,四舍五入,这约等于先射箭再画靶子。 但就是面对着这必中的猜测,那带头的夷人却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简单,你要知道我们的祖先当年面对的是多么严苛的环境,那么多人想要逃出生天,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轻易办到……但是我们的先祖是被神灵庇佑着的,神明看不得先祖们遭受的不公与苦难,所以……”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啊。” 那个信仰不太坚定的夷人又一次举起了手。 “我们的先祖,原本是奴隶,对吧?” “是被残暴的国王所迫害的奴隶。” 带头的夷人点点头,顺便纠正了一下对方的用词。 “正是因为我们的先祖有着这样苦难的出身,所以仁慈的神明……”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 那个信仰不太坚定的夷人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就是,奴隶,这种事情,大伙也都知道的对吧?谁都不会自愿成为什么奴隶,一定是有什么情况,比如被打败了,又或者被人抓去卖了,才会变成奴隶,甚至像我们一样被送到矿上……” “那……确实。” 带头的夷人缓缓点头。 “所以说啊,我们呢如今的处境与当年的祖先们何其相似,一样的苦难,一样的艰难,但是想想经上的祖先们,他们面对这样的苦难,也没有轻言放弃,最终他们还是在圣人的引导下,在神明的帮助下,逃出生天,恢复了自由的身份,所以我们这些后人,也一样可以……” “那个,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个信仰不太坚定的夷人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我是想问,当初那个把我们祖先卖去当奴隶的人,有没有受到神罚?” …… 此言一出,本就安静的宿舍更是鸦雀无声。 就连带头的夷人也梗在了原地。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作为一个对经文有着自己了解的人,这带头的夷人本以为,自己可以用经书来为大家指引出新的方向,一切都是神的规律,一切又都是神的安排,他们现在遭受的苦难只是暂时的,神是不会放弃他们的。 可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如果神真的不会放弃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把他们给卖了呢? “经上到底说没说?” 这一次,另一个信仰坚定一些的夷人也开口了。 “经上应该说了吧?那个把我们祖先卖掉的人,神肯定会惩罚他吧?” “……” 带头的夷人说不出话。 他没办法回答,只因为经上压根就没写过这些东西,经上所记载的,就只有他们的祖先以奴隶的身份从残暴国王的手中逃脱,至于他们的祖先是怎么变成奴隶的……这些东西,经上可就没有半点记载了。 至于有没有神罚,这个更是半句都没提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带头的夷人才更倾向于,神罚很可能没出现过。 他对经书也算是倒背如流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经书才有着足够的了解——而在他的记忆之中,所有能称得上是神罚的事情,基本都是有记载的,毕竟这是神明彰显威能的时刻,又怎么会不被记录下来呢? 至于那些没记录下来的,大概率,就是没有。 神没有惩罚那些贩卖他们祖先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祖先成为了奴隶,这种事情简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难道说我们的祖先,真的就配得上这样的苦难吗? “啊,啊啊啊……” 带头的夷人直接愣在了原地,他感觉有某些坚不可摧的东西正在缓慢崩塌。 如果按照这样的想法来看,他刚才说的那些加油鼓气的话就都是笑话了,他们也和祖先们一样被卖成了劳工,那个将他们贩卖的魔鬼也没有遭受什么神罚,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神选之民,在神明眼中,其实也是应当遭受这份苦难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带头的夷人使劲摇着头,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份判断,即便这份判断就来自于他自己。 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祖先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那些经文上没有记载的部分,到底是什么样子? —————————— “这个城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大半天的行进之后,终于出了沙漠的三人一狗,还有一众强盗们,终于看到了那座称得上是人口稠密的大城。 不过说是大城,也只是对于本地人而言,而在杜乘锋和武昭们的眼中,这种只有几道夯土墙的玩意甚至连堡垒都算不上——不过考虑到这里的人还在用青铜,那倒也还算是可以了,起码对于本地人来说,这玩意确实能算是城池。 强盗们自然是不敢过去的,城头的守军会射杀他们,不过三人一狗这边倒是无所谓,不管是杜乘锋还是武昭,都能随意清理掉这个夯土城。 所以,他们便将强盗们带了过去。 “要打下来吗!” 强盗头子顿时摩拳擦掌,他想这种事已经很久了。 没有哪个强盗会不想要一座自己的城池,毕竟那可是意味着身为一个强盗的最高荣誉——不是像条野狗一样东奔西跑,而是靠自己的力量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没有城池的强盗就只是强盗,有了城池的强盗,那就是尊贵的国王! “想什么呢,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杜乘锋对于这种说法很有意见,他是个和平主义者。 “我只是过来看看,本地的风土人情。”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整理一下思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97章 风土人情 本地的风土人情比杜乘锋预想中的还要淳朴。 当杜乘锋带着这百来号强盗走向夯土城墙的时候,城头的守卫理所当然的射了箭过来,不过杜乘锋是个和平主义者,并且他也明白自己眼下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打进去把这土城给洗了——好在他空手接下十二枝箭后,城头的守卫终于打算跟他友好的聊两句了。 于是,他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并说明了这些强盗们已经愿意改过自新的事实,只希望这城里的人们能给这些强盗一个用工作换取食物的机会。 于是,即便他已经再三言明,自己只是路过,顺手做一下好人好事,但他还是收获了十几袋大麦,几袋不知什么动物做成的干肉,十几皮袋的水和淡酒,还有一箱黄金。 “哎,真是好地方啊。” 看着面前这一堆吃食,杜乘锋深感此地的安宁与祥和。 “这里的人也太慷慨了,我就是送点强盗过去劳动改造,至于这么客气吗?还送金子……嗯?” 从小箱子中拿了块金条颠了颠,杜乘锋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这分量,居然敢用假金骗我!这群畜生……” “不至于,他们没骗你。” 眼见得杜乘锋就要带着东西回头过去找茬,刀客武昭叹息一声,还是把杜乘锋拦了下来。 “这玩意确实可以被叫做金没错,不过用你的理解来说,应该叫青铜……你先别这么看着我,这种环境下,青铜比黄金更有用。” “青铜还能比黄金更有用?” 杜乘锋第一反应就是武昭在胡扯,但马上,他却自己一拍脑袋。 那确实,他这边是思维惯性了,本能的就觉得黄金是贵重的货币,可问题是他这样想,不代表本地人就这样想——就像武昭说的那样,青铜确实比黄金更有用处,起码青铜熔铸的刀剑和斧钺,是真能杀人。 “黄金最多也就看起来好看,并且因为质地偏软,拿来作为装饰物也会相对容易加工,可是配好的青铜,能用的地方可就太多了,这玩意重新融掉之后,可以拿来做工具,也可以拿来做武器,如果料足够多的话,甚至可以干脆做一身甲胄出来。” 大郎武昭也开始为杜乘锋介绍起,这青铜年代的风土人情。 “所以说,他们给伱黄金才是在骗你,那玩意没那么好出手,反倒是这一箱子青铜才是硬通货,用你们后来的理解,就是可以当钱花的。” “啊这……” 杜乘锋说不出话了。 这才是真正的风土人情,也是两个环境中真正不同的地方。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并非是简单的从一个地方走到了另一个地方,而是真正的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说来也怪,他之前刚去杨家堡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那个时候他几乎是非常迅速地就融入了当地,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只用了一会的功夫,他就在杨家堡找到了活计,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他就能稳定的获得收入,而在那之后,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在当地安家,常住下去了。 可现在的话…… 融不进去。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与那些夷人长相的守卫套近乎,可对方虽然对他恭敬,但眼底却始终都留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戒备——这种情况下,他这边自然是不好再待下去的。 “所以说啊,我们想要回去,恐怕有点难度了。” 听到杜乘锋这样感叹之后,大郎武昭也叹息一声。 杜乘锋不禁转过头来。 “你有办法?” “笨办法罢了。” 大郎武昭摇了摇头。 至于这个笨办法,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究其根理,无非是怎么过来的就怎么回去——眼下他们有手杖,流程也都没忘,如果一定要说欠缺了什么的话,就是少了那个“桃源乡”。 “在那个众人幻想出来的地方,心中之鬼的力量才能得到增强,我们之所以回不去,也就是因为少了这个必要的环境。” 刀客武昭大概解释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所以想要回去,只需要复刻一下这个环境就好,重新打造出一个众人幻想的地方来,我们就能回去了。” “这……” 杜乘锋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好像不难,毕竟陶五柳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们这些强大的战士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还真做不到。 众人幻想的地方,这个众人指的是多少人?一万?两万?三万五万?十万百万?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天知道这会是一个怎样的工作量——当然,若只是数字问题,那其实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可现在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排斥他们。 他们觉得这里的人是异族,这里的人们同样也觉得他们生着异族的面孔,这些本地人对他们满怀戒心,都不一定能相信他们说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像陶五柳当初做的那样,硬生生靠讲故事讲出一个幻境来呢? 虽然杜乘锋和武昭都算是吃了文化的亏,不是太擅长讲故事,可是他们对于殷人那一套祭礼都是精熟的,就算讲的再烂也能让人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要人家愿意听他们讲才行。 那些本地人连听都不愿听,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办法还是有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这样说着,三个武昭一同看向了杜乘锋。 那微妙的眼光,看得杜乘锋浑身发毛。 “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要整什么怪东西出来吧?” “那不至于,不至于。” 三个武昭上下打量着身形高大,甚至堪称过于高大的杜乘锋,甚至开始连连点头。 “我是没什么所谓,不过你确实是想要回去对吧?” “那肯定啊,我灶台上还炖着肉呢。” 杜乘锋当然是点头。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先说好,我可不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那不至于,这对你来说可能也是好事。” 大郎武昭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有没有兴趣,体验一把当神的感觉?”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298章 黄沙之城 黄沙之城,一座位于沙漠边缘,不大不小的城,虽然偏僻的位置让它显得有些荒凉,但对于周边的人们来说,这里还是最好的庇护所,也是最好的交易之地。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城里交易,当然是因为安全,那些膀大腰圆的卫兵们虽然看起来像强盗一样凶神恶煞,但他们却不会像强盗一样抢掠大伙那点本就不多的物产——只要把足够的抽成交到城里,这些卫兵不止不会抢掠,甚至很乐意以本地贵族的名义,为大家的交易做个第三方的见证。 当然,有些时候,这些卫兵也会贩卖一些他们才能弄到的特殊物产。 就像现在这样。 “你们要奴隶吗?” 在将几个本地老农带进自己的哨所之后,卫兵们便对着他们介绍起了自己的货物。 “都是新捉到的强盗,你们应该也都认识吧?你看这个,沙盗赛特,这个贼头子可没少祸害伱们吧?眼下只需要十袋麦子就能带走了。” “赛特?这真的是那个赛特吗?” 几个老农纷纷凑了过来,一脸怀疑。 这倒不是他们对于士兵不信任,主要是这年头自称赛特的强盗实在是太多了。这个名字原本属于沙漠与风暴的神灵,那些想要夸耀勇武的强盗们自然会选择它来夸耀自己的名号——就这荒沙之城周边,就有起码五个赛特在周围晃荡,并且这些强盗们还都说自己才是那个被沙漠之神眷顾的人,别人都是假货。 但这些赛特里面,只有一个赛特,是大伙最为憎恨的那个。 “就是这畜生!他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有老农凑近仔细看了几眼,双眼登时便变得血红。 “我出十二袋麦子!给我把他剁了喂狗!” 这老农愤怒的喊了起来,很显然,这个老农恐怕和这沙盗赛特,有着什么解不开的死仇。 并且,眼下与这强盗头子有仇的,可不止他一个。 “我出十三袋!” “我出十五袋!” “我再加两卷麻布!” “我再加一张弓!” 一时间,这些老农们纷纷吵嚷起来,很显然,这强盗头子之前没少在周边流窜作案——只是现在的他可没有身边那百十号强盗来护卫自己了,又或者说,那些护卫他的强盗们,眼下也都被当作被贩卖的奴隶,挨个拉了出来。 “都有份!大家都有份!” 卫兵们边笑边招呼着这些老农,尤其是在听到那些吵嚷的竞价时,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愈发地灿烂了。 那确实是该笑的,毕竟这种运气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原本他们自己都无可奈何的强盗团居然被路过的人收拾了,那个一看就身手强悍的战士却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当然,让这种身手的战士白忙一场,是极为危险的行为,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可与他们付出的那点财货相比,眼下他们收获的,可是多了太多了。 “我出二十袋麦子!三卷麻布!外加两张弓,一面盾牌!” 最先喊价的那个老农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这些价码,如此高的价格来购买一个奴隶,怎么看都有些过于过分了。 但紧接着,众人便知道了这老农开出高昂价码的缘由。 “我的女儿,年轻的伊西丝,刚刚到了出嫁的年纪,本来就要过上好的生活……这该死的强盗袭击了送亲的队伍,杀死了新郎的全家,当我们带着人手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我那可怜女儿的尸体。” “那归你了。” 这话都说出来了,也就没人愿意价码继续抢了,虽然大伙都很想要亲手宰了这强盗头子,但很显然,那些财货被抢的仇怨,怎么能比得上一位父亲的怒火呢? 再者说,虽然强盗头子被分走了,但剩下的强盗,可还有不少。 “那个强盗团都被抓了!谁都没跑掉!” 卫兵们笑着站了出来。 “所以说,都不用急,人人都有份,人人有仇报!” “好!” 老农们从未如此振奋,就连那些卫兵们凶神恶煞的面孔,此刻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些卫兵们跟强盗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收过路费,一个收进城税,可现在看来,这些卫兵们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他们真的打掉了那些流窜的强盗们,甚至将报仇的机会留给了他们。 这么想的话,这些卫兵还挺强的?要知道那可是百十来人的强盗团,只靠这城里的卫兵可不一定剿得动。 “哈,哈哈哈……” 面对着一众老农的恭维,卫兵们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不承认,也不否认。 能将这份功劳算到自己头上,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一方面能接受这些本地乡亲的吹捧,另一方面,在面对掌管这座城的贵族时,他们也能有点可以露脸的事迹——可一想起那个真正做出这件事来的人,这些卫兵就有些心有余悸,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到底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士,那么这份功劳,他们说吞也就吞了,反正只是这些老乡们自己觉得事情是他们做的,他们自己又没说。 可是换成那个做出这一切的战士…… 卫兵们有些微微出汗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过于巨大了,那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巨人,这高耸的夯土墙,也只是比对方高了一个人的高度,他们甚至怀疑,对方只需要跳一下,就能跳到这城头上。 而在他们射出弓箭,想要杀死这个恐怖的怪物时,对方却当着他们的面,空手接下了十几支箭矢。 这就已经不是人了,起码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对付对方的手段,就算对方当时直接翻墙杀进来,他们都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那个战士在收取了报酬之后,还是离开了,但那道身影所带来的巨大心理阴影,却还徘徊在他们的心底——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那个身影第二面,他们只想当那一切是一种幻觉。 但马上,他们却知道了,那一切,不是幻觉。 只因为,那个离开的战士,又回来了。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整理一下思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299章 神鬼之间 做神明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杜乘锋没有试过,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项考验,尤其是在大郎武昭对他明言,让他少说点话的时候。 “话太多了,就没那么尊贵了,尤其是你这个嘴……” “不是,我嘴怎么了?” 杜乘锋登时就急眼了。 “我就正常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实是正常说话,但是这个就是最大的问题。” 刀客武昭也开始摇头了。 “总之,我们之前也说好了,具体操办交给我来做,你暂时看着就行……别说话,伱千万别说话,有什么事我替你说,这样才能显出你的尊贵。” 于是,在两个武昭的七嘴八舌之下,杜乘锋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一阵。 而后,黄沙之城的土著们就见识到了真正的神灵。 只是坐在那里,几乎就已经和他们站着一样高大,而当对方站起来的时候,那巨大身躯洒下的阴影更是令人窒息——几个卫兵还想要攀谈些什么,想要像之前时候那样问问对方为什么要回来,可是这一次,对方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一个沉默的巨人,远比一个温和的巨人更有压迫感,面对着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莫名升起一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的感觉。 可问题是他们才第一天见到这个小巨人,又怎么可能得罪到对方呢? “那个,这位……战士。” 领头的卫兵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尝试着开口套一下交情。 “不知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寻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吗?还是说……” “你什么东西!也敢直面神威!” 那小巨人的身旁,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人登时便大吼一声。 “跪下!” “嗯?” 领头的卫兵勃然大怒,要知道他在这黄沙之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城里也就是他们这些掌握着暴力的卫兵说了算了——若是那个巨人一般的战士来呵斥他,他其实还能接受,毕竟他确实是打不过。 可现在,随便一个人,都能站出来对大声说话了? “你什么东……” 嘭! 偌大的力量砸在背上,这桀骜不驯的卫兵被打的当场跪地。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呕出一口鲜血,可当他茫然的回过头时,却找不到任何对他下手的凶手。 只有刚刚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还站在那里,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还有你们,也都跪下。” 那男人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人们,而被他扫视到的人,不管是卫兵,还是老农,亦或是被贩卖的强盗们,此刻都纷纷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只因为,他们刚刚都看到了,这人只是隔空一挥手,那个最为强壮凶悍的卫兵,就已经被打至跪地,口吐鲜血。 仅仅只是隔空一挥手,就有这如此恐怖的威能。 站在他们面前的,真的是人? “你们不需要有疑问。” 就在众人被恐惧和疑惑攥住心脏的时候,那男人再一次开口了。 “你们只需要学会服从。” “……” 众人一时间惊得愣在了原地,他们完全不能理解这男人在说什么。 好吧,其实语句本身还是能理解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理解,他们才更加的不理解——要知道就连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都不会说出如此暴戾的话语,那些贵族们再怎么骄横,至少也会维持一些表面上的和善,可现在,这些陌生的外来者却…… “他们凭什么这样?” 有些人已经开始隐隐皱起眉头,本就生活在边陲地带的他们还有着充沛的血性,刚刚跪下是本能地敬畏那份未知的力量,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会服气。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坐在他们面前的小巨人,也皱起了眉头,看向了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神明生气了!你们都要承受神明的怒火!” 另一个男人冲了出来,和刚才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相比起刚才那个暴戾的男人,这个男人下起手来更加的凶狠——只见这人只是单掌下压,在场的所有人就都像是被重锤砸在背上一样,原本还算挺直的腰板也都弯了下去,头颅更是已经触及到了地上。 头磕在地上,脆弱的后脖颈就暴露在了外面,这种跪伏的姿态下,人很难保护住这处危险的要害,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中。 这是极致的恐惧,是极致的羞辱。 但那份力量还压在他们的背上,让他们抬不起头。 “就这么跪着,爬出去。” 那个将他们压在地上的男人,说出了令他们更难以接受的话语。 但他们却连反抗都做不到。 所以,在片刻之后,不知是谁先选择了离开——虽然是用爬的姿态,但这却已经是眼下能够离开这个恐怖环境的最好办法了。 而在有人带头之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爬着离开了这个简陋的哨所,很快这些人便跑了个干净。 只留下那个小巨人,还有那两男一狗。 “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沉默了半天的杜乘锋终于开口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用一点正常的……” “这个不正常吗?” 两个武昭一脸不解。 “你不会觉得我要跟这些人讲道理吧,你觉得他们能听得懂吗?我们需要他们懂得什么道理吗?也不需要对吧?我们需要的只是让他们服从,让他们去做我们想要的事情……就结果上来看,其实还不错,他们懂得服从。” “我还是觉得你这一套不太行。” 杜乘锋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 他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过日子的人,又哪里见得了这么残暴的场面——尤其是这一切还是因他而起的时候。 “还是用我的办法吧。” 在见识了武昭所谓的办法之后,杜乘锋终究还是决定自己来。 和武昭那种简单粗暴,甚至堪称蛮横的办法不同,他的办法,更加友善。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00章 杜老爷心善 “就这样,我们的祖先和沙漠中走出来的圣人,完成了第一次的会面。” 之前那个带头的夷人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叹息一声。 这本书还是他很努力才藏下来的,由于书本做的很小,外加上面写的都是他们神选之民的文字,本地人不认识,因此也算是勉强混过去了——但也仅仅只是勉强而已,那些本地的劳工或许不清楚他在看什么,但那些已经信了魔鬼的异端若是看到,绝对会过来将他的经文撕碎。 异端比异族更可恨,这是他这几天里学到的第二重要的东西。 至于第一重要的,自然是经文本身,在这几天里,他将这本小却厚实的经文又复习了一遍,也正是因为如此,更多以前遗忘或者缺漏的部分,也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原来以前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带头的夷人微微颔首,对于神的信仰,在他的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 毕竟即便隔着这漫长的时光,他也能从这些经文上感受到神明的爱护,感受到神明那殷切的关爱,这份深厚的慈爱如同一位睿智的老者,一位严厉的父亲,每当他们这些迷茫的人即将走上歧路时,只要看看这经上的话语,就能再一次坚定信仰,再一次找回自身。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魔鬼愈加深恶痛绝。 经上也记载了魔鬼的事情,但那魔鬼却是神的敌人,明明神明是如此的仁慈,如此的悲悯,可那该死的魔鬼却屡次与神明为敌,甚至让他们这些迷途的羔羊也迷失了方向。 但,这还不是魔鬼最危险的地方。 魔鬼最危险的地方并非是什么力量,而是在于,它会假扮成神明的样子。 —————————— 在杜乘锋的强烈反对之下,武昭的办法终究还是被搁置,他决定使用自己的办法。 “先发粮食,让本地人认可我们。” 这便是杜乘锋的办法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作为外来者的他都已经送上一些礼物了,本地人自然也会接纳他们的。 不过这在强调服从的武昭看来没什么用,两个武昭都明言杜乘锋这次的尝试不会有什么效果——用武昭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会因为粮食靠近你,自然也会因为粮食离开你”,但即便面对着这样的冷嘲热讽,杜乘锋还是打算先试一试。 于是,之前他们讨伐强盗得到的那些报酬,便都被拿了出来,由于眼下找不到什么人手,杜乘锋干脆自己出发,挨家挨户上门。 只是这友好的行动,理所当然的迎来了失败。 不是谁都会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粮食,尤其是在开门看到那个正在敲门的巨汉,几乎跟自己的房子一样高时——这份只有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恐怖景象,吓得他们当场关闭了房门,即便这玩意不一定有什么用处,可他们却说什么都不打开。 “我说什么来着?” 一袋粮食都没发出去的杜乘锋回来之后,迎来了武昭们的狠狠嘲笑,就连黄狗都呲着牙表达着自己的嘲讽。 “你这个办法根本不行,还是得看我的。” “不对,还是行的。” 杜乘锋摇了摇头,他没有因为这小小挫折就这么放弃。 “今天只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我,所以会怕我,更何况伱昨天还用我来吓唬人……不过这种事无所谓的,只要我继续做下去,他们总是会认可我的。” 这样说着,杜乘锋倒头就睡,健康作息。 第二天转过天来,杜乘锋再一次带着那些粮食出门了,只是这一次,本地人仍旧不接受他——想想也是,一个陌生的,几乎和房顶一样高的大汉站在门口,说要给你家里送点吃食,这玩意谁敢开门? 那几乎等同于将狮子放进屋子里,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你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这边都快成了。” 大郎武昭摇了摇头,示意杜乘锋要不还是休息得了。 杜乘锋这边忙着的时候,大郎武昭也没闲着,曾经殷人统治奴隶的手段,对他来说几乎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而作为一个司祭,他更是知道该如何把控这些人的想法——更何况眼下他面对的还是简化的模式,他只需要让人们去信一个什么神明就好。 这对武昭来说真没什么难度,只是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有人开始愿意为了他的命令去死了。 “虽然我是拿他全家老小作为威胁,不过这不重要。” 武昭耸了耸肩。 “只要目的能达到就可以了,我们想要的只是那个想象出来的环境不是吗?只要能弄出那个环境来,这边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所以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这种虚伪的善意?”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讲礼貌是人人都该做的吧?” 杜乘锋连连摇头。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处理得那么毛躁而已,明明有能够和平相处的办法,为什么一定要弄得这么暴戾呢?” “也对,反正他们弄不死你是吧?” 听了杜乘锋的话,两个武昭不禁一拍脑袋。 他算是明白了,杜乘锋这边就是因为有了决定性的武力,可以确定自己不会被打死,所以干脆选择瞎胡闹——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没有实力就想各种阴谋诡计,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去搏杀,可一旦有了实力之后,也就有了展现良善的余裕,可以随便释放自己善意,又或者说,想法。 就像杜乘锋现在这样,他只是说去拍门送粮食,觉得这样能表达自己的良善,却从没想过,对方到底需不需要这个。 “我总觉得你在弄一些比我这边还要危险的东西……但愿你那边别出事。” 大郎武昭想了想,开始开口提醒了一句。 而杜乘锋这边也只是应承着,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情。 然而,往往就是在这觉得不会出事的事后,事情就这么冒出来了。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整理下思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01章 好人有好报吗? 事情的起因倒也不复杂,纯粹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 正所谓树大就必定招风,再加上他们的行为确实做的很过头——就像之前大郎武昭猜中了,杜乘锋的想法里有不靠谱的地方那样,杜乘锋这一次,却也算是提前预判到了大郎武昭做法里的疏漏之处。 那就是过于暴戾的行为,一定会激起一点什么。 的确,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人愿意为了武昭们的命令去死,但也有些人对武昭生出了更为深厚的怨恨——最典型的就是那个被武昭打翻在地的卫兵头子,作为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打至跪地,他哪受过这种气? 一定要报复回来,只有报复回来,才能让那些人们知道他的厉害,才能继续维持他的面子。 于是,面对着无法战胜的强敌,这个卫兵头子选择的报复办法是…… 上报。 在付出了一箱上好的青铜之后,城里的侍卫统领就与他同仇敌忾,准备与他一同肃清城内的恶徒,而在收到了半箱上好的青铜之后,就连统治着这座小城池的贵族也已经大为震怒,在这卫兵头子的不懈努力之下,黄沙之城的所有上层很快便统一了意见,一定要给这狡诈恶徒一个好看。 “我只是在做善事,这都有问题吗?” 面对着声势浩大的抓捕,已经与本地人亲善了一周的杜乘锋脸上写满了无辜,他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就是发一些粮食出去,和本地人友善一下,这也有错?” “你说什么?你居然敢给他们发粮食?” 带兵过来的侍卫统领惊得瞪大了眼睛。 来抓捕之前,他还觉得这被抓捕的巨汉可能会有些冤枉,毕竟那个卫兵头子的脾性他也知道,欺上瞒下横征暴敛,眼下甚至还行贿上司打击异己,说句活畜生都不为过——可现在他才知道,那卫兵头子说的居然没错,这真的是一场惊天大案。 真是见鬼了,这巨汉居然敢给本地人发粮食,这是想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带走!” 侍卫统领大手一挥,便有几个卫兵过来给杜乘锋上镣铐了,由于杜乘锋体型过大,镣铐套不上去,他们甚至只能用锁链大概围上一圈。 只是这样的程度,对杜乘锋来说几乎跟没有一样。 他甚至都不需要用什么煞气,只需要用这身体的蛮力,就能拧断那些锁链,然后将在场的人都宰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动手?” 远处的街角,两男一狗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敏锐的武昭们自然不可能被这种级别的围捕堵在屋里,他们早就出来了——可是令武昭们疑惑的是,身手比他们还好的杜乘锋却没有出来,甚至在锁链套在脖子上之后,都没有做出什么反抗。 “这都不杀?” 眼看着杜乘锋居然一副要跟着对面走的意思,三个武昭瞠目结舌。 不是,他印象里的杜乘锋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那个暴力的战士明明应该是走到哪杀到哪,一切与他为敌的都已经…… 啊不对,他自己好像确实没被杀死。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远处的杜乘锋,对他抛来一个眼神,像是在对他说着什么。 “放心,我没事的。” “伱……” 三个武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像,就,确实不会有事。虽然被一群凡人拷走,对于他们这些强者来说显得很丢面子,但杜乘锋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甚至都能猜到,杜乘锋是想要用这个机会接近那些本地的贵族,然后继续释放他那份所谓的“善意”,从而博得对方的友好。 反正他是肯定不会被弄死,那些侍卫们恐怕不知道,自己拷住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如果他们能活下来,或许这会是他们这辈子里最值得吹嘘的一天。” 武昭想了想,便也不管了,反正他眼下也还没在这个世界遇到什么能称得上强者的人物,这里的人好像都是一些普通人。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没有煞气,也不懂得使用心中之鬼,这里的人对于战斗的理解就只是简单的挥舞刀枪,在武昭看来,这些不懂得使用心中力量的人,简直就像是一群未开化的猿猴,如果一定要说他们和猿猴有什么区别,就是他们穿了衣服。 “只靠这些人,真的能弄出那个幻想的区域吗?” 武昭突然感觉,自己的任务好像有点过于艰巨了。 好在他是一个成熟的战士,并且经历了更多比这个更麻烦的事情,所以眼下这点困难,也还没到不能接受的程度——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他还是等得起的,想当初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对手,他都闷在地下等了那么久,眼下就算花个十年八年也不算什么。 当然,十年八年的程度,对于杜乘锋来说可能没办法接受,可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需要慢慢来就好,只要按部就班的继续做下去就好,随着他控制的人越来越多,总是能凑够足够数量的。 至于杜乘锋那边。 “愿他长寿!” 三个武昭其实都很乐于看杜乘锋吃瘪,毕竟他们眼下严格来说还是对手。 只是这些武昭们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在抓捕了杜乘锋之后,这些侍卫们紧接着便开始搜寻那些接受过这巨汉粮食的人——接受了粮食,这就是潜在的同党了,毕竟他们今天敢收这巨汉的粮食,明天就敢给这巨汉干活,长此以往……他们想都不敢想了! 不过这种搜捕终究没能起到什么效果,只因为那巨汉一袋粮食都没送出去,或许是因为那高大的身形过于骇人的缘故,本地人在见到那个巨汉的时候都紧闭家门。 “他难道就没有同党吗?怎么可能?” 侍卫们合计了一下,便干脆随便抓了几个小偷充数,反正同党是一定要有的,这样才能做成铁案。 然而这些侍卫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抓捕,反而让人们知道了,那巨汉被抓的消息。 “那不是个好人吗?” 面对着上门盘问的侍卫,有独居的老妪这样反问着。 “为什么要抓他呢?”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隐者之秋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02章 好人真的有好报 杜乘锋的善意释放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本地的贵族连见他的想法都没有,他那点所谓的见面礼人家也看不上——又或者说,反正人家也不需要收这个礼,只要把他弄死在牢里,这东西不就都留下了? 而在确认了这个巨汉没有反抗的意思后,这些卫兵们就更加耀武扬威了,仿佛他们真的战胜了这个巨汉一般。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他们尝试对这巨汉用刑,可即便拷问室里的刑具都用坏了一遍,这巨汉也没伤到半根汗毛。 于是他们只能将这巨汉关在牢里,不过能关进去就已经说明他们胜利了,剩下的就是等到大伙商量好如何处理那些赃物之后,就将这巨汉拉去砍头。 眼前的牢门,杜乘锋随手就能撕开,但他却只是看着这坚实的栅栏,怔怔发呆。 “难道我真搞错了?” 监狱之中,没什么事干的杜乘锋开始思考人生。 他明明已经尽可能的释放自己的善意了,结果他还是被关进了牢里,难道说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感受不到他的友善吗? “没道理啊,明明之前的时候都没问题来着……”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之前的时候确实都没问题来着,不管是在初到杨家堡的时候,还是一路辗转征战的路上,他或许确实杀过一些人,但他却一直都尽可能的克制着动手的想法,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友善。 毕竟他学到的,就是这个。 要当一个礼貌的好人,这是他从小就被教育的事情,只要对别人友好,别人也会对自己友好,这更是被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虽然,就,从实践方面来看,这个理念未必就是对的,但没办法,他已经被教育成一个这样的人了。 没有力量的时候,他会为了安全感而拼命,而在有了力量,确定自己的安全之后,他又马上会回到这种和善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都在说,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毕竟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或许只是因为,我以前遇到的都是好人吧。” 叹息一声,杜乘锋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如果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的是什么无恶不作的癫子,那他或许真的会成长为一个满手血腥,不再信任他人的人屠,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的却偏偏是老好人李木匠,有这么一位心地善良的老哥哥在,他也很难去做出什么恶事来。 这么想的话,这荒沙之城这么对他,也就能理解了。 这里本就充斥着强盗乱匪,就连守城的卫兵也是一副凶恶的模样,那这里的人们,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里的人本就不相信善意,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念他的好呢? 只是杜乘锋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念他的好。 并且这种人,还不是少数。 虽然在之前的时候,荒沙之城的人们对于这个上门送粮食的巨汉还颇为畏惧,甚至连门都不给他开,可在听到这个巨汉被捉的消息之后,不少人居然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主要是他们都有点想不明白,这巨汉好像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被捉走了呢? 愿意主动给他们送粮食作为见面礼,这肯定是好人没错了,其实就算不收这粮食,他们对于这巨汉想要住在黄沙之城的想法,也没什么意见,尤其是在他们知道这巨汉被捉走之后,这更是让他们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巨汉很守规矩。 城卫兵和那些侍卫们的水平,作为本地人的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别看这些人平日里挎着刀剑耀武扬威,可若是真动起手来,怕是连外面的强盗都剿不动——但是大伙也都听说了,外面那一帮号称沙漠之神的强盗,就是被这巨汉一个人给剿了,而那些粮食,也是城卫兵们给这巨汉的报酬。 即便卫兵们隐瞒了消息,但本地人也都不是瞎子,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尤其是在刻意想要去了解的时候。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巨汉,却被一群饭桶一样的城卫兵捉走了,那巨汉明明能一个人打他们几十个,却仍旧被这些饭桶给捉走了——这足以说明这巨汉是多么的正义,他愿意遵守律法,愿意友善的解决问题,甚至在可以打翻那些侍卫逃走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了配合。 “这么好的一个大块头,让他住下又怎么了?” 面对着侍卫们的盘问,那个老妪继续开口说着。 “有这么一个人当邻居,我夜里睡觉都能踏实点,起码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强盗,会半夜里摸到这边来……所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一个好人给抓了呢?” “我……” 为首的侍卫被问住了,一时间竟没能想出怎么回应这套说辞。 “我们,我们怀疑他是敌人的间谍,是强盗们派进来的探子。” 犹豫了好一会,侍卫们才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很显然,这个理由也不太能站住脚——强盗的探子反过手来,把城外最大的强盗团伙给剿了,这种说辞是不是在考验大伙的智力水平? “放了他!”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智力上的羞辱,某个本地居民第一个喊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放了他!放了他!” “你们凭什么抓一个好人!” “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 面对着越来越大的呐喊声,面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这几个侍卫顿时汗流浃背,连忙仓皇逃了回去。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武昭那边也察觉到了这份变化,不过他这边还在忙自己的事情,毕竟他这边已经有不少人选择服从了,那教授一些基本的作战知识也是必然——总是要让这些人掌握点武力的,不然就会像杜乘锋一样被本地的守旧派捉走,他可不会犯这种蠢。 可就在武昭这边又开始了教学的时候,却发现,有不少人,缺席了今天的教学。 “怎么回事?不是要他们过来吗?” 武昭很愤怒,这在他看来是不服从的标志,是必须要摒弃的事情。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其他过来受训的老农们,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他们都被家里人叫走了,说是要让他们去做事情。” “做什么事情?能有我们的训练重要吗?” 武昭眉头紧皱,他最厌烦的就是这种不服从的情况。 “说!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好像是他们家里人要他们帮忙。” 另一个老农开口补充着。 “记得说是要他们,去救个好人?”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处理思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03章 血洗黄沙之城 到现在为止,杜乘锋还在牢里沉思,俗称躺平。 他甚至都没有去想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于跃进的思维,早就让他从思考外面那些人们有没有接受他的善意,发展到了思考文思豆腐要怎么下刀才能保证豆腐不散,下锅之后还是一朵菊花模样——主要牢里的娱乐少得可怜,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打发时间了。 “要不还是出去算了,至少出去弄个锅试试?” 杜乘锋看向了那脆弱的栅栏,这些厚实的实木栅栏对于他来说,跟纸的区别也没多大。 就包括背后这面墙也一样,只需要一拳就可以捣碎,不过心地善良的杜乘锋还是准备等等再说。 这是给本地人一个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在事情还有余地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想做的太绝。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紧接着,牢门便被打开了。 “我们来救你了!” 出现在杜乘锋面前的是一群陌生的人,他不认识,这些人甚至都称不上什么战士,身上也没看到有什么护甲,只看那举着火把,拎着棍棒的样子,分明更像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但是,锄头抡得好,也是一样可以打死人的。 这一点只需要看看地上那些守卫的尸体就知道了。 “怎么回事?” 杜乘锋突然有些迷糊。 “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都是那些贵族!他们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有拎着棍棒的人愤怒的喊了起来。 而杜乘锋,也逐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的善意没有被人忘记,确实有一些人记得他的友善,在他被捉了之后,这些人便为他打抱不平,甚至为他辩解,想要他被放出来——不过本地的贵族和卫兵们却完全没有放他的意思,甚至开始抓捕一些为他辩解的人,将其当作同党来发落。 这是杀鸡儆猴的思路,杜乘锋也算是吃过见过了,自然能看出这些人是要干什么。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杜乘锋就没见过了。 在那几个老头老太太被捉进牢里之后,本地人和侍卫们的冲突便愈发地尖锐了,他们冲向了贵族的府邸,准备去要一个说法——这种行为理所当然的被阻截了,那些披坚执锐的侍卫们也不是真就纯浪费粮食,他们拦下了人们,并且对天鸣镝,言明再靠近一步就格杀勿论。 这或许只是威胁,只是一份警告,但倒霉的是,那根飞射到空中的鸣镝,却偏偏落了下来。 正好钉在了一个农夫的肩膀上。 “他们已经疯了!他们要杀了我们!” 杜乘锋的面前,那个肩膀上钉着箭矢的农夫这样说着。 “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所以你们就打进来了?” 看着这些农夫手中木棒上残留着的血迹,杜乘锋有点出汗了。 “那别人呢?那些贵族呢?还有本地的城主呢?” “应该是刚吊起来。” 另一个农夫回答着杜乘锋的问话。 “大伙准备问个明白,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啊?吊哪里了?我也过去看看吧。” 杜乘锋挠了挠头,他其实也很好奇,这里的贵族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明明他也没干什么。 只是当他在一众本地街坊们的领路下,来到了贵族庄园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疑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得到解答了。 只因为,这些本地街坊或许是第一次把人吊在树上,手艺多少有点生疏,那结实的绳圈没有套在那些贵族的身上,而是套在了那些贵族们的脖子上。 当杜乘锋看到的时候,这些针对过他的贵族们都已经彻底断气了,连带着那些曾经对本地人动手的侍卫们一起,庄园门口的两排树上竟挂了百十来号的尸体,场面颇为壮观。 “啊这……” 杜乘锋噎在了原地。 他有些过于低估了这些农夫的战斗力,也有点过于高估了那些侍卫的水平,想想也是,这里可不是南陈,人们之间的武力差距可没有那么大,而这些连个百十来人的强盗团都剿不动的卫兵们,又怎么可能扛得住全城民众的疯狂攻击? “不过……你们这样不太好吧?”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原因无他,上百具尸体吊在树上,这场面也太惊悚了点,作为一个善良的人,他真看不得这个。 更何况这些树也不多,总共也就十来颗树,一棵树上吊十具尸体,一具尸体就有百十来斤……这加起来可就是千斤之重了,树能受得了吗? “快放下来!树都快塌了!伱们这么亵渎尸体又能怎么样呢?不如干脆烧了,让他们入土吧!” “这……也行吧。” 正在狂暴清算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回事。 伤害他们的人已经死光了,那接下来就算再怎么群情激奋,对方也不可能有什么应答了——所以就像这个善良的巨汉说的那样,让这些尸体入土,或许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更何况,这巨汉还给他们亮出来一手大活。 “哦哦哦!” 看着巨汉手中那燃起烈焰的大刀,在场的人们顿时沸腾起来,虽然他们也曾经在神话传说里听到过一些神兵利器,可是亲眼看着一把大刀在自己面前着了火,这还是第一次。 “哦啊啊啊啊——” 这一次的喊声是从尸体堆里发出来的,看起来像是有人没被吊死,很显然,某些幸运的人终究还是扛下了窒息的恐怖。 这也让杜乘锋愈发地于心不忍了。 毕竟手里这把刀,他自己还是清楚的。 “大面积烧伤,内脏重度灼伤,活着也是痛苦。” 叹息一声,杜乘锋挥起了大刀。 “那还是给你们来个痛快的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手中的炽烈火刃愈发暴涨几分。 而面前那上百人的尸体堆,也在片刻之间便焚为飞灰。 于是,这一夜之后,在场的人们便纷纷称赞起这巨汉的仁慈来,一个仁慈又和善的巨汉,很快便在黄沙之城声名远播。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04章 反 事情发生的有点太快了。 当三个武昭睡醒一觉,准备教训一下那些不懂得服从的废物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他也这才知道,那些他眼中的废物们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就,虽然在武昭眼里,这些连最基本的煞气都用不利索的人,简直就是废物中的废物,可即便是连煞气入体都做不到,那些被他训练过的人们,其战斗力也已经比那些本地的侍卫和卫兵们高了不知多少。 于是,在发生冲突的时候,在这些武昭眼中的废物们,作为先锋尖刀摧垮了卫兵们的阵型时,本地的贵族们迎来了理所当然的溃败。 这些经过训练的人第一次发现,平日里被叫做废物的自己居然这么强,而武昭也第一次发现,这里的人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弱了太多太多。 至于杜乘锋的话…… “你赢了。” 面对着没被关几天就重新回来的杜乘锋,武昭果断低头认错。 “你的办法确实比我的更有用,我服了。” “啊这。” 杜乘锋从没想过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思路。 更何况,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是他想要的。 “太暴力了,实在是太暴力了。” 杜乘锋连连摇头。 “我是说,我其实不是想要用这么激烈的……办法,你懂我意思吧?我只是想要跟大家友善一点……” “对!对!就是这个!” 武昭登时便连连点头! “我就是输在这里了!保持住!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伱开始了是吧?” 面对着武昭的阴阳怪气,杜乘锋自然不会惯着,于是,三个武昭都迎来了一顿殴打,就连黄狗都没跑掉。 发泄了一下怒火之后,杜乘锋便又独自苦恼起来,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善良的人,他想要的真不是这个。 就因为他被捉了这点小事,一群人就跑去把那些贵族和侍卫们都吊死了,这一口气死了上百个人,他们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用杀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这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好像真的是好事,起码眼下黄沙之城仍旧正常运转着。 周边的强盗们仍旧很多,城里的人们仍旧正常交易,而那些城池附近的老农们,也仍旧正常过着自己的日子,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甚至因为少了那些侍卫和贵族们的盘剥,大伙的收成都开始变多了。 “这都是因为那善良的巨人来到了这里!” 在看到多出来的那份收成之后,黄沙之城的人们便都开始感念起那位仁慈的巨汉来。 “他使用着燃着火的宝剑,他一定是上天派下来的的使者!是来拯救我们的!” 这样的说法在黄沙之城中逐渐流传起来,很快,就连那些来到这座小城的行商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有神的使者,手持燃着火焰的宝剑,对本地的城主和贵族们降下了神罚,拯救了这里的百姓。 这样神奇的事情,他们当然会牢牢记下,作为以后与人聊天时候的谈资。 只是这样的故事,在另一些人的耳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什么玩意?帝国宣布了我的叛变?” 杜乘锋整个人都愣了,他连这所谓的帝国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连本地人都不是,怎么就叛变了? “严格来说,不是你的叛变,是黄沙之城的叛变。” 被杜乘锋叫过来的武昭开口解释着,这两男一狗的消息远比杜乘锋灵通得多。 “看起来本地应该是有个南陈一样的,你们称之为国度的东西,然后他们觉得你杀掉城主的行为,属于武装叛乱……” “不是,怎么就我杀的了?” 杜乘锋对天发誓,他当时一直都被关在牢里,压根就没出来过,这锅扣给他真没道理的。 但武昭却只是摇头。 “你杀没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是你杀的,并且他们已经派兵过来了,要黄沙之城给个说法……要么把凶手,也就是你交出去,要么他们就冲过来把城屠了。”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平心而论,这口黑锅扣在他身上真没道理的,杀人的又不是他,凭什么找他的麻烦。 可问题是,若是要说真正的凶手…… 难道要将那些黄沙之城的本地街坊交出去吗? 那也是要黄沙之城的人全部死完,好像跟被屠城也没什么区别。 “算了,还是我去吧。” 叹息一声,杜乘锋终究还是站起了身子。 他不打算背黑锅,但也不打算看着这些对他颇有善意的街坊邻居们去死,当然,很多时候两个都想要就会两个都没有,不过无所谓,他好歹也是练过的——这就是拥有力量的好处了,就算正面跟那支所谓的军队开战,他也有把握把对面都杀光。 有着这样的本事,他自然是可以去讲讲道理的,反正那些人又不可能弄死他。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干脆出发了,孤身一人,谁都没带。 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形态,无牵无挂的时候就是他最强的时候,身边没有累赘,他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当然,这是在对面值得他全力尽出的前提下。 就算对面太弱,不值得他全力尽出,那这副孤身一人的姿态,也能保证他来去自如。 杜乘锋是这样想的。 但那些黄沙之城的本地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个大个子走了。” 在发现那个仁慈的巨汉突然消失的时候,一些本地人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那个大个子走了,他代替我们去受难了。” “是啊,原本那些贵族都是我们吊死的,可是他却……哎。” 想到这里,人们便都有些悲痛,他们没想到自己一时之间做出的事情,居然会导致这样惨痛的结果。 那可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仁慈又和善的好人,这样一个好人,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安宁的过日子呢? “这是我们的事情!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该让他去承受!”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样的口号。 “反正那些士兵也都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如抄起家伙,跟他们干了!”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整理一下思路,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05章 善意的传递 只身闯入敌营这种事,对杜乘锋来说已经轻车熟路了。 又或者说,这玩意对南陈出身的强者来说其实是标配。虽说不够强的时候,大伙还是要遵守“人多力量大”这种规则,但是在足够强之后,也就没人在乎什么所谓的守备森严了——当然,为了防止这些身手高强的强者闯空门,南陈的军队,包括北边的草原人,也都有着各自的针对办法,不过很显然,这里不是南陈,也没有什么高手能拿来针对强者。 起码杜乘锋是没见到,他只见到了森严的战阵,还有金光闪闪的战车。 “没生锈的青铜确实是好看啊。” 没生锈的青铜是金色的,他之前还差点把这些玩意当成黄金来着,可现在,看着这些闪烁着金光,甚至比黄金都还要夺目的兵器,哪怕吃过见过的杜乘锋也不禁暗自点头。 虽说他自己也清楚,就性能上来说,这些青铜兵刃可敌不过钢铁,但只是看卖相的话,这种金光闪闪的质感,一看就很气派。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人类幻想出来的巨龙会喜欢那些金光闪闪的财宝,毕竟人本身也喜欢这些闪烁着金光的东西,尤其是这些金黄色泽的坚硬金属被做成铠甲,穿在人身上后,整个人都会被衬托得辉煌起来。 就像杜乘锋面前这个,应该是平叛大军的将军一样,只是穿着铠甲站在那里,就已经显得高人一等。 可这个将军仍旧要仰起脖子才能与杜乘锋对视,毕竟杜乘锋如今的身高,足足高了他两个头还要更多。 “我没有恶意。”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蹲下来。 这样他就能与对方平视了,也能表现出他友好的姿态。 只是对方显然没能理解到他的友善。 “你在羞辱我吗!” 看着面前那巨汉双腿屈膝,蹲在地上的样子,这将军顿时勃然大怒。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我……” 杜乘锋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同样金光灿灿的青铜镣铐就套在了他的身上。 而那将军,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这恐怖的巨汉既然能不声不响摸进他的大帐,就能不声不响摘了他的脑袋! “我真的没有恶意。” 杜乘锋这边还在努力辩解着,为了表示友好,他甚至都没有撕开那些套在身上的锁链——虽然对于他来说,这些玩意几乎是一拧就碎,但他也清楚,当着人家的面挣脱枷锁,这恐怕是更为骇人的举动。 这将军看起来好像有些过于胆小,甚至比南陈那些军将们还要胆小,考虑到这一点,他还是不要刺激对方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将军不止没能感受到他的善意,甚至连听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在指挥手下将这巨汉套住后,那将军就直接跑了。 “啊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甚至想要干脆就这么挣脱锁链离开算了。 不过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跟着那些拷住他的士兵们,一路被关进了笼子里。 他准备再给这将军一个机会,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那将军肯定是能感受到他这份友善态度的——主要是之前都已经有成功案例了,那些黄沙之城的街坊邻居们确实是感受到了他的友善,也愿意用一个相对亲和的办法来对待他。 “所以说,我真的没有恶意。” 被关进笼子里的杜乘锋,对着那些把守着牢笼的士兵们解释着。 “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士兵们闭口不言,很显然,他们是训练有素的。 但杜乘锋还是觉得,他们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的,毕竟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友善吗? 而事实是…… 确实感觉到了。 不止这些士兵们感觉到了,这巨人好像没什么恶意,就连那将军也已经意识到,这件事里好像确实有古怪——毕竟这巨汉如果真的是刺客,他在大帐里就死了,又怎么可能还跑得出来? 在渡过了最初的巨物恐慌之后,聪明的智商终于还是占领了高地,起码就现在看来,如果这巨汉真的是传闻中那个掀起叛乱的大块头,那么这件事就不一定是对方做的。 至于原因……这好像也不需要原因。 大半夜只身来到敌营,就是为了被套上链子,就这个智力水平,像是能掀起叛乱的样子吗? “并且块头这么大的人,也确实都比较蠢。” 远远看着那笼中的巨汉,不知名的将军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倒不是什么单纯的猜测,而是确有其事,世界在很多的时候都是平衡的,普通的高大或许还是好事,但是过度的高大却往往伴随着病症——而最为常见的病症,就是智力上的缺失了,身形高大的他们或许有着强横的蛮力,但智力的提升却远比其他人缓慢太多。 就像眼前这个巨汉一样,半夜过来甚至都没有刺杀他,而是主动被套上锁链,甚至直到进了笼子都没有反抗。 “一个温和的巨人,这一点倒是跟那些传说对上了。” 不知名的将军暗自点头。 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这巨汉很可能是无辜的,只是被推出来当作靶子的,某个阴险狡诈的人利用了这巨汉显眼的身形,以及这巨汉的愚蠢,从而将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给煽动起来……这种事情虽然不常发生,但他也是听说过的,那些狡诈的野心家最喜欢做的就是这样隐身幕后,在背地里搅风搅雨。 “先让队伍停下吧,然后去告诉那些平民,我们没有对巨人做什么,我们只针对真正的犯罪者。” 这样想着,这不知名的将军便下达了命令。 负责传令的士兵接到命令,便骑马赶了过去,而在背地里,还有几十个伪装成旅行者的探子一同去了那座不起眼的小城,这位将军希望他们能查到一些东西,摸到一些蛛丝马迹。 而和这位将军想的一样,那些探子们,也确实查到了一点什么。 毕竟那个狡诈恶徒,好像没有任何遮掩自己的想法。 “但是你们真的要对我动手吗?” 隐秘的据点中,两男一狗正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那些手持锁链和利剑的探子们。 “伱们不会觉得,你们能把我活捉吧?”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06章 另一条路 刚睡醒就被人堵上门来,武昭颇为气愤。 当然,若是来堵门的是能与他对敌的强者,比如杜乘锋,那他倒是不会有多生气,毕竟这意味着有了与强敌动手的机会,对一个战士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可是被一群弱者踹门,还是被一群半点力量都没有的弱者踹门,武昭感觉到的就只剩下羞辱了。 “你们什么东西,也敢来踹我的门?” 深吸一口气,武昭还是原谅了这些无知的弱者,他不需要因为这点事情影响心态,毕竟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只需要让这些人明白,冒犯强者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好。 于是,在锁链套上了两个武昭的脖子之后,这个不大的院子便迎来了一场一边倒的杀戮——又或者说是屠戮更准确一点,这些训练有素,甚至身手不差的探子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金灿灿的青铜锁链就从他们的颈间掠过,带着他们的脑袋飞了起来。 而做出这一切的武昭,仅仅只是,转了下脖子。 蚂蚁般孱弱的东西,想要去冒犯强者,那就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并非是什么来自于强者的恶意,仅仅只是双方之间的差距过于巨大,就像人对着树根撒泡尿,对于蚂蚁来说都可能是毁灭一个国度的灭顶之灾。 “哎,下手太快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两个武昭却一拍脑门。 确实是杀快了,刚才他光顾着伸懒腰了,倒是忘了,这也是给他试一试杜乘锋那套办法的好机会——虽然,就,他也大概能看出,杜乘锋被活捉之后,给这些黄沙之城的人带来的影响,不过看归看,总是没有亲自试试更有体验。 不过眼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那些来捉他的人都被杀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再者说,这个事情怎么就扣到他脑袋上了? 明明这件事跟他完全没关系。 “算了,问问吧。” 武昭叹息一声。 于是,依旧是日常的秘密聚会,那些已经学会了服从的人再一次聚到了他的面前。 而在分出一些人去处理尸体之后,武昭说出了事情的原因。 “你们中,有人已经背叛了我。” 虽然这只是武昭的猜测,但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这种只有自己人参与的秘密集会,若不是有自己人向外报信,外面的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更何况还是什么平叛大军的人,隔着那么远都能查到他,这怎么看都像是有叛徒的样子。 当然,也不一定是真有叛徒,不过无所谓,武昭只是想要借着这个理由,看看这些人里,还有谁没有完全服从他。 很显然,这种人还是有的,虽然他们平日里或许隐藏的很好,但是在听到了刚刚那段关于平叛大军派人过来的消息之后,还是有几个人露出了或惊或喜的神情。 于是这几个人便被武昭挑了出来,几条浮在半空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他们,直到将他们打得满身是血,才停下来。 不过停下的只是鞭子,不是武昭。 在停下鞭子之后,武昭又找人拿了袋盐过来,同时牵来几只山羊。 “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白净的食盐被撒在了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剧烈的痛楚几乎要让那几个人晕厥过去,但这仍旧只能算是噩梦的开始。 牵来的那几只山羊,循着咸盐的味道,开始舔舐起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在场的众人中,有人已经被吓得晕厥过去,尤其在听到那些伤者的叫唤之后,哪怕再怎么勇敢的人也不禁胆寒——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残忍的刑罚,这简直都不像是人能想出来的。 尤其是在看到那几只山羊在舔光了咸盐,就开始继续舔食血肉之后,在场的众人都对这些看似温顺的羊有了某种本能的恐惧,甚至连羊肉恐怕都不敢再吃。 而这,也是武昭想要达到的效果。 被他挑选出来的那几个所谓背叛者,或许有冤枉的,甚至有可能全部都是被冤枉的,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只是需要让其他人看看,背叛者会是什么下场,让他们懂得敬畏。 至于无辜者……这种事是最不重要的,只是这点人,放到以前的话,他一天杀的量都会是百倍甚至千倍。 “所以说啊,我真的已经用很好的态度来对待你们了。” 看着面前这些跪伏在地上,甚至连胳膊腿都还完好无损的人们,武昭不禁开始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和善的模样。 或许是受对手的影响也说不定,毕竟杜乘锋就是这么一副优柔寡断,甚至还满嘴仁义道德的样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想到这里,武昭不禁想起了那句流行在南陈的谚语。 虽然这是客观情况,但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被同化得和善起来,可就让他少了点雷厉风行的魄力——尤其是在想到之前,自己甚至准备尝试杜乘锋的想法时,武昭就更是眉头紧皱了。 要知道那可是他的对手,虽然严格来说双方没有真正打出个生死,但那终究也是他的对手。 而现在,他居然生出了想要向对手学习的想法。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成承认了自己差上一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武昭便攥起了拳头。 “我还能赢!我才是对的!” 这样想着,武昭便低头看向了身边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们。 随后,对着他们挥起了手。 “伱们的学习已经结束了,你们已经学会了服从,学会了这个最为高贵的美德。” 这样说着,武昭一指门外。 “至于现在的话,出去,使用你们的本事,让更多的人学会这份美德,学会从服从中得到生命的真谛。” “……”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对着那两男一狗叩首。 没有对方的首肯,他们是不能出声的,这也是服从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们终于能将他们所学到的这些东西,将他们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散播出去。 第二更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07章 合流 就在武昭的徒子徒孙们准备出去散播痛苦的时候,黄沙之城的街坊们,也都聚在了一起。 传令兵带来的消息,他们也都收到了,那将军的意思,他们也都明白了,那巨汉是无辜的,这一点他们也是同意的,所以那将军决定只诛首恶,不问其他…… 这一点他们就不同意了。 只诛首恶,简单来说就是把杀死那些贵族的人交出去,可是谁杀了那些贵族,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合着还是冲他们来的,这些士兵还是想要屠城。 只不过这一次,对方选择了分化他们,将那个最能打的巨汉,从他们之中剥离出来。 “好狠,这就是帝国的实力吗?” 黄沙之城的人们一度陷入了绝望。 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什么都不做也是死,拼命也只会死,面对着那支武装到牙齿的平叛军队,黄沙之城这边别说甲胄了,甚至连箭矢都不一定凑得齐,人们也只能用木棒和简易长矛,去面对那些利剑和战斧,这种仗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可能。 “跟他们拼了!” 又一次,有人喊出了这个口号。 只是,和上一次那种带着更多愤怒的口号不同,这一次的呼喊中却更多的是绝望与无助。虽然打败了那些贵族与侍卫,确实让他们收获了一些信心,但他们心底其实也清楚,这只是因为那些贵族和侍卫们的武力实在是烂过头了。 但是平叛的军队不同,若是那持握着火焰宝剑的巨汉不出手,他们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但是,战死总比等死好吧?” 另一个人叹息一声。 “难道还指望他们怜悯我们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已经在黄沙之城的那些贵族们身上领教过了,他们什么都没做的时候,都要被这些贵族和侍卫们层层盘剥,眼下他们既然都已经做了,难道还能指望这些老爷们给他们活命吗? “拼了!” 这一刻,众人的想法得到了统一。 于是,人们便开始砍伐树木,打造长矛和弓箭,城中仅有的那座冶炼工坊也开动起来,源源不断的打造着矛头和箭头,城中的皮草也都被集中起来,制作成坚硬的皮甲,这玩意的防御力虽然赶不上青铜甲胄,可仍旧有一定的防御力,坚韧的皮革能挡下棍棒的打击,就算刀剑想要将其刺穿,也需要费点力气才行——他们还准备了大量的石头和树干,准备在敌人攀附城墙的时候砸下去,将敌人打得头破血流。 虽然这些准备,对于防守这座低矮的小城不一定有什么用,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就算拼命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处,绝望的悲哀弥漫在众人的心中。 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在等敌人过来,倒不如说是在等死,其实人们的心中都很清楚,打是绝对打不过的,他们所做的与其说是想要打出一条生路,倒不如说是濒死的疯狂——就算死也要带走几个敌人才行,这已经是他们能够维持的最后体面。 所以说,敌人为什么还不过来? 他们都已经等了七天了,可是敌人仍旧没有过来,平叛大军在放出狠话之后,好像就这么没了动弹的意思,竟是直接停在了原地,至今没有进攻。 “要不……谁过去看看?” 城头之上,这些黄沙之城的人们面面相觑。 一时间,却是谁都不愿意出去。 那确实是不愿意出去,等着战死是一回事,出去送死又是另一回事,孤身一人出去基本必死无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带消息回来的机会——那么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又为什么要去做呢? 所以他们也只有等,也只能等,等待着那支军队打过来,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些之前没露过面的邻居,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这些人有些是附近的老农,有些则是曾经的城卫兵,确实是大伙的熟人没错,可前段日子里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阵——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消失,毕竟他们也都还住在这黄沙之城,没去别处,不过那早出晚归,并且不跟别人搭话的神秘做派,却多少还是让人有些迷惑。 只是这一次,这些人却终于开口了。 “我们之前是学习本领去了,现在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感受到痛苦了吗?你们想要得到拯救吗?” “我们……” 黄沙之城的街坊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想。 说不想肯定是假的,他们肯定是想要被拯救的,毕竟眼下他们几乎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谁都不想就这么死于非命,谁也不想。 可是靠别人拯救……真的有谁能救得了他们吗? “没有谁能拯救伱们!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却是那么的陌生,那严厉的神色,那横眉怒目的样子,让人们联想到坚硬的青铜大锤。 “听到了没有!你们要学会服从!” “……哈?” 街坊们都听愣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 主要是这种事真没道理的,大伙平时都是邻居,见了面也都是平起平坐,你也就是这些天出去练了点东西,回来就让大伙服从……你是谁啊就服从你? “声音太小!听不见!” 那些曾经熟悉,但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面孔们,整齐的踏前一步。 “大声点!让我们听到你们的声音!” “我们……” “听不见!” 这些曾经的邻居们再一次踏前一步,就连脚步声都整齐如一。 这一刻,黄沙之城的街坊们都感受到了,某种能够被称之为力量的东西。 或许个体的他们都是孱弱的,是软弱无力的,可如果他们能够像这些昔日的邻居们一样,做到共同前进,或许他们就真的能…… “想要学习吗?” 面对着黄沙之城众人的请求,这些曾经被残酷对待的老农和卫兵们,纷纷笑了起来。 这或许是他们这段时间里,第一次露出笑容。 “想要学习,你们就要先学会服从。”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08章 才艺展示 就在黄沙之城这边的人们正在接受训练,又或者说学习服从的时候,平叛大军这边,也在应对着自己的麻烦。 这也是平叛大军久久没有开拔的原因,只因为有一些不知名的外人潜入了进来,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绕开了看守,进入了大军的营地之中——紧接着,那位不知名的将军就发现,原本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突然没办法使唤了。 不管这位将军多少次下令开拔,这些士兵也只是嘴上应承两句,他们确实承接了命令,但是他们却完全不动弹。 “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你们准备试试军法吗!” 愤怒的将军甚至拔出了宝剑,杀了几个士兵来威吓其他人,可谁成想他这杀人的举动非但没有让士兵们动起来,反而让手下的士兵们更加消极怠工。 甚至就连他用来维持纪律的军法队中,都已经有人不服从他的命令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伱们这是想干什么!” 眼见得自己的近卫都开始不执行自己的命令,这将军再一次愤怒的拔出了宝剑。 但也仅仅只是切下了一块桌角。 不能再杀下去了,也不敢再杀下去了,仅仅只是两三天的时间,整个军营里就已经没人听他使唤了,若是再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的话……这些人说不定会反过来杀死他! “所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现在,这将军都一头雾水,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攻击——好像就只是一瞬之间,这支原本训练有素的军队就瘫痪了,那些原本行令禁止的士兵们也都开始变得神神秘秘的,每日的操练也不执行,正常的军务都不做了,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东西。 思前想后之下,这将军决定隐藏身形,悄悄跟出去看看。 他选择跟随的是一个军法官,那是他的直属亲卫,甚至可以说是跟他两小无猜,乃至于同生共死的兄弟,可就是这几天里,这位兄弟也弃他而去,加入了那些消极怠工的士兵之中,每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东西。 他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所以他准备潜伏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连他这位兄弟都能改变。 于是,在他这位兄弟走进那间营帐之后,他便趴在了地上,将耳朵凑到了营帐边上。 “你们要学会服从。” 这是那营帐中传来的话语。 “服从是最好的美德。” 那确实。 不止是营帐中的那些人,就连趴在营帐外面的他都跟着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一直都在宣传着的东西,说服从是士兵的天职,只有懂得服从的战士,才是一个好的战士——毕竟只有懂得服从的战士,才能遵守他这个将军的命令,才能让他的指挥得到发挥,才能让战争胜利。 这种事对大家都好,确实是最好的美德。 所以说……这种事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没什么问题,这些战士们也没有聊一些不能聊的东西,只是在提倡服从,提倡对于秩序的遵守——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平时在做的事情,他听了半天都没听出问题在哪。 不,好像确实有点问题的。 既然这些战士们也都承认,也都觉得服从是最好的美德,那他们又为什么会在他下达命令之后,选择消极怠工呢? 服从不是美德吗?为什么这些人却…… “当然是因为,你不值得服从。” 有声音在这将军的背后响起了。 是他的亲卫,是他眼中那个亲如兄弟的人。 “兄弟?你真的认为我是你的兄弟?” 面对着一脸疑惑的将军,那亲卫只是嗤笑一声。 “我只听说过兄弟之间互相帮扶的故事,却没听说过兄弟之间要另一个人服从,甚至要另一个人为自己拼上命的故事……别想着再用那套说辞来欺骗我了,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了。” “所以说……你早就发现我了对吗?” 不知名的将军苦笑一声。 “是你故意带我到这里来的?” “不然呢?如果不是我们故意放你过来,你以为你出得了你的军帐吗?” 看着地上的将军,这亲卫不禁连连摇头。 “你不把我当兄弟,这件事我已经清楚了,但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终究还是要叫你一声兄长……所以既然有了好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不想着你这个当哥哥的呢?” 这样说着,那亲卫便将这将军从地上搀了起来。 “进去吧,那一位在等着你呢?” “……那一位?” 不知名的将军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里面的到底是谁?” “是一个伟大的人。” 亲卫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崇拜与敬畏。 “也是一个你需要服从的人。” “你……” 面对着亲卫如此的话语,这将军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已经知道,这个曾经忠于他,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的人,已经被营帐里那个不知名的人物给策反了。 甚至就连他手下的每一个士兵,甚至就连这支军队,都已经…… “好!” 深吸一口气,这将军站起身子,掀开了面前的营帐。 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就要看看,将他逼到如此地步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你们……嗯?” 看着营帐中央的那几个人,这将军直接愣在了原地。 双胞胎他不是没见过,可是长相如此相像,甚至堪称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他却是真没见过——尤其是这两个人中间还蹲着一条狗,甚至明显将那条狗奉为尊位的情况,他就更没见过了。 原来就是这两个人,几天之内就瘫痪了他的大军,甚至将他逼到了如此地步吗? “原来就是你派人过去堵我大门吗?” 眼前的两男一狗中,竟是那狗率先吐了口唾沫。 “你说你查造反,装装样子也就算了,你怎么能真派人来查呢?查出东西来你受得了吗?” 很显然,这将军是受不了的。 只因为那黄狗才刚抬起爪子,这将军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掐着脖子举在了半空。 “我……服!” 几乎要窒息的那一刻,这将军终究还是发出了声音。 “我服了!” 这一刻,这将军终于明白,为什么麾下的士兵会集体选择抛弃他这个主将。 只因为,他们面对的这个东西,甚至连人类都不是。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降温了注意防寒,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09章 赢了吗 当笼子里的杜乘锋睡起一觉来的时候,看到的却并非是那些熟悉的,负责看守他的士兵们。 而是更加熟悉的两男一狗。 “是你?什么时候来的?” 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杜乘锋翻身站了起来。 “确实,算算日子你也该到了,毕竟这营地里都已经有那么多人被你策反……” “这次是我赢了。” 武昭们异口同声。 “我都已经等了那么久,给了伱那么多的时间,但是你的办法始终都没有起作用……看来你的想法说白了只是个巧合,想要做成事情,还是要用我的方式啊。” “嗯……”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我有个问题啊。” “你说。” 武昭心情大好,他决定慷慨的解答杜乘锋的任何疑惑。 这是强者才能拥有的余裕,也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怜悯。 就像那句话说的,赢要赢的漂亮,输也要让他输个明白。 “来吧,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问……” “我是说,这个事,本来就是你的锅吧?” 杜乘锋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男一狗。 “这本来就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吧?现在你负责干活不是很正常?你真一点活都不干,才是废物吧?” “你……” 三个武昭直接噎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亏着他这边还兴致冲冲的准备感受一下胜利的喜悦,结果合着对面压根就没有跟他比的意思——甚至来说,他眼下这所做的一切,只能勉强证明他还算是个愿意担负起责任的正常人。 至于杜乘锋的话,既然这营地已经被武昭打下来了,他自然也没有继续蹲在笼子里的必要了。 于是只是简单的几下撕扯,那看似极为坚固,实际也极为坚固的实木牢笼便被轻松破开。 “既然你的办法能用,那你就把你该肩负的责任担起来吧。” 杜乘锋拍了拍两个人形武昭的肩膀,随后又摸了摸黄狗武昭的狗头。 “加油,好好干,我去炒菜了。” “你……” 武昭突然感觉,自己将这个人当作对手,或许是他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众所周知,一个好的对手给人带来的成长,有些时候甚至会高过一个好的老师,一个合适的,并且足够强的对手,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宝物——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对手真的是人。 武昭虽然自觉已经不是人了,但那只是身体上,大多数时候,他仍旧还是将自己当作一个人来看待的。 可是这杜乘锋的话…… “不是,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直到杜乘锋的背影真的走远了,武昭这才回过神来。 铁畜生,活牲口,这就是武昭对于杜乘锋的理解,虽然这种侮辱性的判断多少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但他一时间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侮辱性的词汇了——主要是这种事没道理的,真没道理的,明明他都已经赢了,明明赢的是他才对。 可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半点开心呢? “明明是我赢了,明明这次是我赢了……” 武昭们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离开了,虽然理论上来说,事情确实应该他来做才对,可他现在只想稍微歇会,只想稍微缓缓精神…… 类似的疲惫,同样也发生在黄沙之城的那些街坊们身上,虽然他们当时选择了接受训练,选择了尝试接受这份力量,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份力量并非是那么轻易就能拿到的。 只因为,这份力量,伴随着痛苦。 “你们要懂得服从!服从是最好的美德!” 那些曾经的老农和士兵们,此刻都套上了带着兜帽的袍子,宽大的兜帽遮了半张脸,这让他们显得神秘而威严——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这样穿会很热,大伙穿轻薄透气的麻布衣服不是没道理的,不是冬天的话,穿这种套头袍子真的很容易捂出痱子。 只是这些兜帽人却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甚至将其当作一种荣耀的象征。 他们是真的觉得,痛苦可以带来力量。 只不过他们不想就这么将这份力量隐藏起来,而是准备将这份痛苦分享给这些昔日的邻居们——于是,整个黄沙之城的街坊们就都倒了血霉,他们会时不时的被这些人拉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带出去操练,或许最开始的时候,这些操练的内容还和战斗有关,但很快,这所谓的训练,就变成了很多与战斗无关的东西。 比如给这些兜帽人端茶倒水,又或者见了这些兜帽人的时候必须鞠躬行礼,这在街坊们看来就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可如果他们不做的话,就是“不懂得服从的美德”,就会迎来那些兜帽人的殴打。 这不禁让黄沙之城的人们心生疑惑。 他们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的确遭受了苦难,可是之前想要获得的力量,却是半点都没见到。 那些兜帽人确实有力量没错,可他们分享出来的却只有痛苦,这些兜帽人似乎将使用暴力当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些人还长着那张熟悉的脸,黄沙之城的街坊们甚至还以为,这是敌人的士兵进城了。 而在之后,他们才知道,这甚至不是他们以为。 而是敌人的士兵真的进城了。 敌人的士兵们进来了,还是被那些兜帽人放进来的,只是黄沙之城的街坊们却隐隐觉得,这些士兵们的身上,带着不少兜帽人的气质——并且事实也是如此,这些士兵们虽然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但却很快就与那些兜帽人完成了合流。只看这些人的数量,眼下明显兜帽人才是城中真正的主流。 这不禁让黄沙之城的街坊们,开始怀念起那个仁慈的巨汉来,至少那个和善的巨汉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还没有过得这么惨。 好在,他们的怀念,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就在那些士兵们进驻城里之后,那个仁慈的巨汉,同样也回到了城中。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10章 分汤 “他们实在是太残暴了!” 杜乘锋这边才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些街坊们的哭诉。 很显然,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街坊们被武昭祸害的不轻——不过在听了具体的缘由之后,杜乘锋一时间也不太好说什么,毕竟武昭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之前他自己在想办法影响本地民众的时候,武昭也没有对他影响过的人做出过什么,还是很守规矩的。 只是这些人为了抵御外敌,却主动找上了武昭训练出来的那帮奴隶军,甚至主动提出了要接受训练,然后又没扛住,这就有点…… “不过也还正常吧。” 想了想自己之前看到过的,武昭所使用的那套办法,杜乘锋思考了一下,倒也是能理解这些街坊们了。 别说这些街坊们了,就连他过去都不一定受得了,毕竟在身为殷人的武昭看来,最懂得服从的自然是奴隶,换句话来说,武昭用的所谓办法,就是当年殷人们训练奴隶的那套办法——很显然,这对武昭来说是最为熟悉的,甚至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的。 杜乘锋甚至猜测,武昭之所以会用这套办法,很可能也存了某种试验的心思,就像当初那些殷人治下的奴隶们,很可能幻想出了一个没有殷人的世界一样,武昭明显也准备试试,这些奴隶们能不能通过想象之力,构架出某种特殊的环境来。 不过杜乘锋很不看好武昭的尝试,毕竟这里的人跟武昭熟悉的那些人可能有点不一样,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武昭对待那些兜帽人的态度已经称得上是残暴了,可这些人非但没有表现出什么怨念,甚至还开始对武昭生出某种崇拜来。 “只是这样的话,是回不去的。” 想到这里,杜乘锋觉得,想要回到忘忧乡,或许还是要靠他自己。 只是构建一个幻想的世界这种事,他实际上也是没什么头绪的。 “要不还是先吃饭吧。” 杜乘锋想了想之后,便做出了决定。 事能不能做成还不好说,但不管事成不成,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更何况这段时间的牢饭吃下来,他也有点馋了,至于黄沙之城所谓的本地美食……在杜乘锋看来跟牢饭也区别不大。 “面饼和糊糊,你们平时就吃这种东西吗?” 看到街坊们给自己送来的餐食,杜乘锋一拍脑袋。 严格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比牢饭强了点的,至少饼子还是软的,没有硬到能打死狗,甚至还多了点糊糊用来调味——只是令杜乘锋最无法忍受的是,这糊糊居然也是豆子做的,只是里面加了点荤油,在本地人看来就已经是一顿不错的餐食了。 “啊?你说吃肉?” 在杜乘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后,那个做出这顿饭食的年迈老妪愣了愣。 大部分时候,平民的餐桌上是没有肉类的,也就是偶尔弄到一些猎获的时候,餐桌上才会多出点肉来——至于做法,自然也只是最简单的烤,然后用酱料调味。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用蒸煮的办法,因为大伙都没有合适的锅。 至于牛羊肉这种,在杜乘锋眼中常见的食材,在这黄沙之城里,却是只有贵族们才能吃得起的美味了,至于烹饪的办法,也只在贵族们自家流传,压根到不了普通人的手中。 “那就杀两只羊吧,正好大伙也都吃点。” 实在忍受不了这份伙食的杜乘锋,决定小露一手,一方面是给自己解解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高一下大伙在饮食方面的眼界。 “反正现在城里没有贵族了,但是肉总得有人吃……另外你们也别去跟着训练了,干脆都过来帮忙算了,帮我把锅做了。” 由于缺少冶铁的技术,这年头最常用的自然是青铜大锅,又或者说陶制的砂锅,虽然在杜乘锋看来,这俩玩意都炒不了菜,但用来炖汤的话,其实也还算凑活了。 此言一出,黄沙之城的街坊们看向杜乘锋的目光便都多了几分感激与理解。 感激的自然是不用训练了,这巨汉让他们脱离了残暴兜帽人的魔爪,简直就是救了他们的性命。至于理解的话……张嘴就是要像贵族老爷们一样吃肉,甚至还一开口就是要吃两头羊,难怪对方能生的如此高大。 是了,吃肉就能变得更壮,长得更高,更有力气,即便是黄沙之城这种偏远的地方,大伙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都知道吃肉有好处,那大伙平日里不吃,难道是不喜欢吗? “也就是说,这里的贵族们通过垄断肉食,从而绝了这些人变强的机会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杜乘锋突然觉得,这里好像跟南陈也没什么不一样。 虽然这里没有煞气,也没有对于煞气刀兵的封锁,但本地的贵族们却用另一种方式,限制住了这些平民们的力量——这么想的话,那些贵族们被街坊们吊上树也不是没道理的,连肉都不让大伙吃,这不是找死吗? 杜乘锋自然不会提倡什么素食,他也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就像现在这样,他准备将这一大锅汤分给所有人。 熬制羊汤,对于杜乘锋如今的厨艺来说不算什么麻烦事情,虽然缺少很多必要的调味料,但好在本地的羊肉品质不错,他屠宰的手艺也很好,羊肉杀出来,不腥不膻,加点萝卜进去,再撒些咸盐,就能烧出一道美味来。 并且熬汤的话,还有另一个好处。 那就是,只要不断的往里面加水,那这汤就永远都喝不完。 只是这一点,街坊们却是没注意到的,他们只看到那巨汉将羊肉和处理好的羊杂扔进锅里,紧接着就有源源不断的汤水被送了出来,明明杀了的只是两只羊,甚至都不够贵族们吃两天的,可眼下整个黄沙之城的全部街坊们,却都分到了一碗羊汤,人人有份。 “这是神迹!这巨汉果然是神的使者!”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便对这巨汉愈发地崇拜起来。 第二更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11章 奇迹 黄沙之城的另一边,武昭还在自己那隐秘的据点中,一些兜帽人正在自发的进行着训练,俨然已经和杜乘锋那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而这也是武昭想要的结果,又或者说是武昭之前想要的结果,既然想法出现了分歧,那就大家的各自带一些人,看看谁的想法才真能走得通——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仍旧是一场竞争,一场比斗,不过比的已经不是什么拳脚功夫又或者杀戮技巧了,而是各自的思路与想法,还有行为的正确性。 当然,现在武昭也已经知道了,对面压根就没有跟他比的意思,他那比试的心思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不过事还是要做的,这个奇怪的异乡终究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杜乘锋想要回去忘忧乡,他也想要回去殷人的时代看看,大家都想要离开,起码在这一点上,大家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共识。 可真要说到做事的话…… 武昭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这个世界的人们很孱弱,甚至有些过于孱弱了,他们甚至连煞气的力量都不懂,更别说什么心中之鬼了——当然,这原本称得上是好事,毕竟这意味着不会突然冒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强者与他作对,他可以尽情的去随便乱搞,怎么都不可能出乱子。 但是现在的话,武昭却已然意识到,这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心中之鬼的力量那么强大,煞气的力量那么凶悍,这些本地人却不去使用,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吗? 很显然,他们也是想的,尤其是在武昭展现出他那份超乎想象的力量之后,他能看到那些本地人眼中,那些恐惧中夹杂着羡艳的目光。 可他们做不到。 武昭不是没有尝试过教授,可这些人却根本做不到,他们只能从武昭这里学会服从,却学不会什么服从之外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教学,武昭才意识到,出问题的恐怕不止是他的教学方式。 而是,这里的人出了问题。 这里和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和那个所谓的后世南陈也完全不同,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宁可选择服从于他的暴戾,也不愿意发挥出那份想象的力量,他们宁可扭曲自己的意志,也不愿意否认眼前的事实。 “现实。” 武昭的眉头皱得愈发地紧了。 是了,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现实,也太过真实,他习以为常的心之力,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或许他确实能通过命令,来让这些人去幻想一个不存在的世界,但那也仅仅只是普通的想象而已,他们的想象仅仅只是想象,没有任何力量,也没办法引动任何异象。 “或许我们的路子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想到这里,武昭不禁叹息一声。 这里的人从一开始就使用不了心灵的力量,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办法依靠这些人来回去。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他们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别想那么多了,先喝汤吧。” 就在武昭这边正苦思冥想,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三碗热腾腾的羊汤被递了过来。 送羊汤过来的是杜乘锋,虽然武昭这边一直都把他当对手,可他们终究还是一块从忘忧乡里出来的,起码杜乘锋这边有了好吃的之后,是不吝于分一些过来的。 当然,主要也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厨艺,让武昭这个没见过好东西的原始人好好震惊一下。 不过令杜乘锋惋惜的是,三个武昭尝了羊汤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什么震惊的神色,就好像这只是普通的饭食一般——不止如此,这三个武昭甚至还对他过来送汤的好意表示了怀疑。 “怎么今天想起给我做一份来了,是有事要找我帮忙吗?” “你这没道理的,真没道理的。” 杜乘锋连连摇头。 “什么给你做一份,是人人都有份……好心好意给你送来,伱就来这个,早知道给狗喝都不给你喝。” “原来是人人都有份啊……嗯?” 端着汤碗的大郎武昭突然皱起了眉头。 “你说人人都有份?你这是杀了多少羊?你不知道那些物资都是有用的吗?这里可不是你那个忘忧乡!羊肉不会凭空从地里长出来!” “也不多啊,就两只。” 杜乘锋的脸色愈发地不善了。 “你这真没道理的,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为了自己嗨一下,就会滥用公共物资的类型吗?” “哦,两只那还好。” 听到杜乘锋才用了两只羊,武昭这才微微点头,继续端起碗啜饮起来,顺便把汤里的羊肉一并嚼碎。 可嚼着嚼着,武昭却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杜乘锋带来的羊汤,是人人都有份的,而眼下,不止是他,就连那些据点里的兜帽人们,也都在一块跟着喝汤吃肉——这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杜乘锋这次做了很多的汤。 可是,喝汤的话,他还能理解。 这些人哪来的肉? 要知道在那些平叛士兵们被策反之后,这小小的黄沙之城中眼下已然有了上万人都不止,只是两只羊的肉,就算全都煮化在锅里,也不可能说让每个人都做到有肉吃——可就是现在,这份不可能的事情,却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你确认,你只用了两只羊?” 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杜乘锋。 “你就没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吗?”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杜乘锋很是不解。 “就是因为肉少,所以我才选的炖汤的方法啊,只要把肉弄碎一点,就能做到人人有肉吃,人人有汤喝了……不是,你喝个汤废这么多话干什么,是堵不上你的嘴吗?” “我……要出去看看。” 深吸一口气,两男一狗端着汤碗出门了。 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尤其是在亲眼见识过了那汤锅前面排着的长队,以及人们手里与他如出一辙的热汤,武昭们才确信,自己应该是又输了一次。 在这个绝对无法产生奇迹的地方,奇迹发生了。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12章 何为坚定 “什么样的事情,能称得上奇迹?” 在撂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三个武昭便开始了自闭——又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叫闭关,很显然,这三个武昭是准备借此想明白某些特殊的问题。 又或者就这么摆烂了,直接把做事的锅丢了出来。 出于尊重,杜乘锋没有打扰武昭的闭关,但出于气愤,杜乘锋还是在武昭的门口吐了口唾沫。 事都没干还想撂挑子,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好在武昭们也没说会闭关太久,三天,这是在杜乘锋一番压榨之后的最短期限,武昭们最多摆烂三天,不然杜乘锋这边就会直接踹门进去——但很显然,这三天的时间里,杜乘锋也不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 做事?这种事情完全没头绪,想要让这些人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甚至他们都没听说过的世界,这也太过困难了点。 所以,还是先做菜吧。 由于有了之前做羊汤的经历,杜乘锋这一次就有了充足的经验,青铜不太适合做炊具,陶器又太容易碎,反倒是黄铜又结实,延展性又好——于是在杜乘锋的提议之下,大伙很快便弄出了一口黄铜大锅。 而在有了大锅之后,杜乘锋终于可以展现一下他心心念念的厨艺了。 对于食物的追求,或许是铭刻在人们心底的东西,没有谁会拒绝美食,这一点谁都不例外——就像现在,单就力量上来说,杜乘锋确实很强,这里的人也确实不强,可这些所谓的强弱,却完全不影响他们对于美味的追求。 这是最为朴素,也是最为直接的美好。 但凡有机会能吃顿好的,谁愿意啃干饼子呢? “不过你这都是在哪学的?” 在杜乘锋又一次展现了自己开席的手艺之后,终于有本地人忍不住开口了。 “这些菜式,把肉放到油里炸倒是常见,可是把肉裹上面粉放到油里炸,然后浇上汤……这个我真没见过,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这是酥肉的做法啊,是官府菜的传承了。” 杜乘锋随口应答着。 “当然也可以不浇汤直接吃炸好的,缺点就是少了点味道。” “官府?是指那些贵族们吗?” 众人听得一愣,那些贵族们的伙食他们就算没见过,好歹也是听说过的。 可这种菜式,他们却听都没听说过。 尤其是那个汤头的煮法,这份使用了各种香料的汤底所散发出的香气,他们闻所未闻。 “官府都不知道?这是说……” 话才说到一半,杜乘锋却一拍脑袋。 那确实是都不知道,起码这里的人是不知道的——只因为不管是什么官府菜,还是什么淮扬菜,本质却都是南陈那边的烹饪技术,用的很多术语也都是南陈那边的术语。 南陈人理解起来毫无障碍,不代表这里的人理解起来就没问题。 这里,又不是南陈。 “算了,我大概跟你们说一下吧。” 想了想之后,正好闲的没事干的杜乘锋,便干脆原地坐下,开始说了起来。 当然,那些煞气,还有什么恐怖的兵灾凶煞,他是没有提的,这些东西也跟眼下的讨论无关,眼下他讲的,却是南陈的各种菜色,各大菜系,各种分支,技法的运用,还有食材的选择——由于吸收过几个酒楼大厨的记忆,杜乘锋在这方面也算是有些发言权了,一时间说的头头是道,倒也能讲的明白。 而这些吃饱喝足的听众们,也颇为好奇的,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据说这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的手艺,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对于吃食颇为在意,所以开发出了各种闻所未闻的烹饪方式,使用的食材更是数不胜数,和他们这边将小麦和豆子作为食物,非常偶然的机会才能吃肉开荤不同,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很乐于发掘各种食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好像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是不能吃的。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本地人忍不住开口了。 “在那个地方,什么都能吃?” “严格来说,是有发现食材的眼光。” 杜乘锋点点头。 “不过伱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嘴一张,就什么都能往里面塞了,可问题是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毒,味道如何,吃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这个就需要不断的尝试了……试出来觉得好吃,那就多种一些,好吃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了。” “那确实,就像蘑菇这东西,也不是所有的都能入口。” 这些人很快便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杜乘锋的意思,甚至内容上也没出现什么偏颇。 毕竟处理食材这种事情,大伙都是大同小异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也就是尝试次数的问题——这一刻,这些黄沙之城的本地人,竟微妙的明白了,这巨汉口中那些“遥远异乡”的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大家好像确实有点区别,又好像没什么区别。 反正就口味上来说,起码大伙都觉得肉好吃,这就是最为基本的默契了。 “真不错啊,那种地方。” 回想起自己刚刚在那些被称为“流水席”的宴席上品尝到的美味,又想了想刚才听到的那些,来自远方的逸闻,在场众人都觉得,自己这次还真没白来。 而杜乘锋这边也觉得自己这顿饭没白做,不止好好展现了一把厨艺,更是狠狠的过了一次炫耀的瘾,尤其是人们在赞叹他的厨艺,甚至赞叹他对于厨艺的理解,乃至于对各种菜系如数家珍的时候,那份成就感,简直不要太爽。 也就是在这个大伙都爽到的时候,那两男一狗,也同样在门缝中,远远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不对,确实是这样。” 看着人群逐渐散去,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对于坚定意志的理解,终究还是出了点问题的。 所谓坚定,真的是不去怀疑吗? “不,又或者说,不止。” 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所谓坚定,压根就就不需要什么不怀疑。 所谓坚定,就是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真的。 第二更送到,大家晚安。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休息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13章 大愚若智,大智若愚 好的对手是最好的老师。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屡次能将自己战胜的对手时,如果能压下那份愤怒与不满,就能从对方的身上,窥探到那份,某些他们自己没有的东西。 自称要闭关的武昭们无疑是看到了这条路的,他们也确实从杜乘锋的身上窥探到一些,他们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只是这种东西怎么看都有些微妙的,不太对劲。 其实类似的感觉,他自己以前也曾感受到过,比如知道的越多,就会发现自己知道的越少,当然,为了变强,这或许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可是映照到心之力上的时候,这份对于未知的迷茫与敬畏,终究会显得没有那么的,勇猛刚进。 而为了面对这种情况,昔日的殷人们也想出了一些相应的办法,比如通过祭礼或者仪式自我催眠,从而让自己相信那些原本完全不符合实际的事情——的确,这种办法还是有用的,起码身为殷人的武昭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可现在看来,这种办法终究还是,有些缺失。 殷人的仪轨,说到底,还是“让自己去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在有了这个主动的过程之后,裂痕便也就此出现。或许在殷地,又或者在南陈的时候,这道裂痕还不明显,可眼下面对这些几乎没有任何心灵力量的夷人时,这道裂痕所带来的后果,就再明显不过了。 是这些夷人们太蠢吗?实际上不是。 反倒是,因为这些夷人太过聪明。 虽然这些日子里,武昭一直在用非常残暴的方式对待这些夷人们,但他却从未对这些夷人有过半点轻视——这些本地人实际上都很聪明,也很务实,当他说出一句的时候,这些夷人们不止能迅速理解他的意思,甚至还能按照他的想法,主动的去执行更多。 武昭甚至一度对这些夷人有些赞叹,这可比他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异族奴隶们都聪明太多了,他们甚至都知道怎么样让他息怒,从而减少自己所承受的暴行。 可真正卡住这些人的,也就是这份聪明。 或许就像杜乘锋曾经说过的那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虽然和武昭一样学到了聪明,却也让他们像武昭一样,被困死在了这个没有奇迹的世界当中。 聪明人是不会相信奇迹的,他们只相信自己,只相信那些被自己掌握的技术,只相信那些被自己理解的知识,他们只会务实的做出一些聪明的行为,只会不断地运用这份早已被他们使用得滚瓜烂熟的智慧。 所以他们很少会去相信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几乎不会去做一些,蠢事。 就像之前那碗羊汤一样,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算出,两头羊不可能熬出上万份带肉的汤,这是他身边这些务实的兜帽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那些蠢货做到了。” 闭关的屋子里,两男一狗同时拍起了自己的脑门。 的确,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算出,两头羊不可能熬出上万份带肉的汤,这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算数,只有没常识的蠢货才会觉得这种事能做成,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可问题也在这里了,正是因为这份不切实际,这份不存在,甚至来说,正是因为这份愚蠢的相信。 奇迹的力量,才得以显现。 “这是比任何仪式都更有用的办法。” 这一刻,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虽然输给一个蠢货,这多少有些丢脸,但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才知道,之前的那场比斗,那场生死交锋,他们输的真不冤枉。 如果没有心之力的存在,杜乘锋这样的蠢货来十个都不够他杀的,可正是因为心之力的存在,他这份精于算计的斤斤计较,反而打不过那蠢货的浑然天成。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心之力不存在的话,他真的,还能活着吗? “哎……” 三个武昭再一次长叹。 大愚若智,大智若愚,这种事情,谁又真的能分清? 三个武昭尽皆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摸到了某种东西,只不过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与体量,想要更进一步的话,恐怕非要将原先那个几乎完美无缺的自己彻底打碎,然后重新构建一切。 这是一个颇为痛苦的过程,几乎可以说是精神上的粉身碎骨。 但是,总要踏出这一步的。 总是要踏出这一步的,总是要继续向前的,他是殷人,他是战士,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战士,也很可能是最后的殷人。 作为殷人最后的荣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止步不前。 “或许,这其实也是一种愚蠢?” 三个武昭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到了彼此眼底中,那份潜藏着的东西。 这一刻,他们确信,彼此之间,是真的感受到某种东西了。 那份必要的愚蠢,已然被他们攥在了手中。 又或者说,应该称之为,坚定。 这甚至不该说是攥住,毕竟这份东西,从未离他们远去,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有意识的压制着这些东西,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聪明,更睿智。 而现在,他们才真正开始,变得完整。 “啊?你又懂了?” 过来送饭的杜乘锋看着面前这三个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武昭,一阵挠头。 “不是,你这是又懂了个什么啊,能不能跟我也说一下?” “不能。” 两男一狗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我们,已经超越了伱的水平,这就够了。” “哦?你认真的?” 看着面前两男一狗的笑容,尤其是那条笑容满面的狗,杜乘锋开始握拳。 “那要不找个时间,练练?” “不需要。” 武昭们仍旧是那副面带微笑的样子。 “我已经理解了一切,也就不需要再跟你战斗了。” “你这。” 这话说得就有点让人火大了,先来一句我已经比你厉害了,然后又来一句不打,尤其是在大伙都是战士,都想要寻找强敌的时候,说这种话,无疑是最为挑衅的行为。 就这一句,杜乘锋已经承认,起码在气人这方面,武昭们或许确实赶上了他的进度。 也就是在杜乘锋这边准备抡拳头打过去,强行开启这场战斗的时候,面前的两男一狗,却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你们这是去哪?” 杜乘锋开口叫住对方。 “要去找个合适的场地吗?” “不,我们有正事要做。” 三个武昭头也没回,就连那黄狗也是一样。 “我们出来的时间,也确实有点久了,不是吗?” “该回去了。”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左右。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14章 血洗王都 和杜乘锋想的不同,武昭们不止离开了那个隐蔽的据点,甚至离开了黄沙之城。 一些兜帽人跟着武昭离开了,他们是对武昭最为忠诚的一批人,武昭没有管他们,杜乘锋也没有。比起这些人的离开,杜乘锋其实更好奇,武昭到底是准备用什么办法来让他们离开。 只是武昭却没有说,那两男一狗甚至连手杖和投石索都没拿,就消失在了漫天黄沙之中。 “希望你能搞定吧。” 看着手里这两样导致他们来到这个陌生环境的罪魁祸首,杜乘锋摇了摇头。 既然武昭那边决定担负起这份把事情搞砸的责任,那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当然,他也不会将希望全都压在武昭身上。 每日的烹饪大赛仍旧在继续着,依靠着无法拒绝的美食,杜乘锋已然成功的让自己融入了这座不大的城镇当中,而在他的影响之下,这些本地人也都开始使用起他教授的那些烹饪手段,学着他的模样,开始做起一些南陈样式的餐食来。 想要让人相信自己,就要先接近他们,与他们友善,这便是杜乘锋的理解了,即使这份理解或许还有些疏漏。 不过总的来说,事情还是在缓步推进的,虽然最初的时候,或许只是偶然之举,但眼下,他也确实已经靠着美食作为推动,成功的让这里的人们对于南陈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 他们真的理解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开始了,剩下的就是让他们相信那个地方真的存在。 当然,他们现在也是相信的,他们相信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定存在某个满是美食的国度——只是这样还不太够,他们那份想象的力量还没有被充分引动,或许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等他们真的彻底对这件事深信不疑,那份回到忘忧乡的道路,也就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至于这段时间需要多少…… 杜乘锋也说不准。 “原来他是卡在这里了啊。” 这一刻,杜乘锋也意识到了,之前的武昭,或许也碰到了这样的难题——这里的人们和南陈完全不同,他们几乎发挥不出什么想象的力量,想要靠他们,塑造出一个幻想中的环境,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这么看来,倒是他错怪武昭了,并非是武昭不干活,而是这件事真的很难。 就像盐碱地几乎种不了庄稼一样,想象之力在这里明显没有那么好用——在杜乘锋看来,这里更像是他去到南陈之前生活的地方,现实的引力几乎是一样的沉重,在冰冷坚硬的现实面前,奇迹不存在任何出现的可能。 “所以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呢?” 这样想着,杜乘锋看向了远方的漫天黄沙,看向了武昭离开的方向。 他倒是有点好奇了,在这种情况下,武昭准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为他们开辟出返回的道路。 只是杜乘锋没想到的是,武昭的手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激烈。 “这里就是帝国的都城了?” 半个月后,高大雪白的城墙之下,两男一狗抬起头,看着城头上那些精悍的卫兵们。 而在他们的身后,原本跟随他们一同出发的兜帽人,已然十不存一。 这半个月的旅途,对于他们来说堪称一场痛苦的折磨,毕竟他们前面的那两男一狗没有任何寻找食物和水的意思,他们所有的时间都在赶路,并且速度非常快——或许他们自己是能承受得住的,可是对于这些跟随他们的兜帽人来说,就是完全无法承受了。 有些人掉了队,有些人甚至干脆饿死在沙漠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人以一种堪称奇迹的方式,跟住了武昭的脚步,一路挺到了最后。 而这份坚持,也被武昭,看在眼里。 “既然你们都已经坚持到了这种地步,那伱们理应得到封赏。” 这样说着,武昭对这些残存的兜帽人挥了挥手。 “去吧,进到城里,拿你们想要的一切,这是对于勇士的奖赏,是你们应得的。” “这……” 抬头看了眼城头的卫兵,几个兜帽人还是有些畏缩。 这不能怪他们胆子小,主要是城头那些卫兵又不是黄沙之城的卫兵,这可是帝国的王都,是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而那些披坚执锐的卫兵,也是身负一身武艺,真的会动手杀人的。 只靠他们这几个人,就去挑衅这座庞大的王都,甚至还说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恐怕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但面前的两男一狗却丝毫没有理解他们难处的意思,甚至还在继续开口说着。 “今天之后,你们所信奉的,会成为帝国的国教,你们所崇拜的,也会被这个帝国所崇拜……什么?你说王都里的王不会答应?那些侍奉神明的祭司也都不会答应?这种事情无所谓。” 听到那些兜帽人们所陈述的各种事实,武昭只是摇头。 “大不了就把他们的神叫下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资格,挡在我的面前。” 说着话,武昭抬起手,指向了面前那坚实的城墙。 “至于现在……” 轰—— 磅礴的力量之下,原本坚不可摧的城墙如同纸一般被轻松撕开。 而那些墙头上的卫兵们,也都变成了残破的尸体。 “进城!” 武昭们率先步入城中。 而那些沉浸在震撼中的兜帽人们,也如梦初醒,连忙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什么能挡得下武昭的进攻,在掌握了超凡力量的真正强者面前,这些所谓的精锐完全不值一提——于是,残酷的血洗便持续了足足三天三夜,所有对武昭表现出过不服从的人,都被那强横的力量碾成了尸体。 仅仅只是三天的时间,武昭便用他那份恐怖的力量,控制住了整个王都。 而后,他更是仅仅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控制住了这个所谓的帝国。 只要将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杀掉,剩下的就是听话的人了,武昭的办法一向都是这么简单粗暴。 而在控制了整个帝国之后,武昭便迅速集结起了大军。 但他的目标,却是杜乘锋所在的黄沙之城。 第二更送到,因为喷射晚了一点,不过还是来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歇会,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15章 血洗帝国 直到武昭的兵锋推到黄沙之城门口,杜乘锋都没想明白,武昭为什么要打过来。 没道理的,这种事完全没道理的,他们明明都是一块从忘忧乡里出来的,也都有着离开这里的想法,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个应该是一条心才对,他们两个需要联手来应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也需要一起找到那条让他们离开的道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开战。 “主要是,你真的打得过吗?” 面对着兵临城下的大军,杜乘锋的选择是直接飞出城池,来到对面的中军大帐。 “不是,你不会以为人多之后就能打得过我吧?这个真没道理的。” 这也是杜乘锋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了,武力到了他们这种地步,真要动手,那场面早就已经脱离正常战争的范畴了,只是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就算人数再多,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这些人不止没办法伤到他们分毫,甚至还会反过来变成他们累积煞气的资粮。 “又或者说,你是觉得,把伱带来的这些人都杀了,就能跟我开战?”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确实,武昭带来的人不算少,加上那些负责搬运辎重的民夫,加起来也能号称十万大军了——不过杜乘锋还是觉得,这个人数有点少了。就算他看着武昭把这十万人都杀完,真要动起手来,武昭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这甚至不是什么轻敌,而是衡量了彼此战力之后,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 “哪怕你们三个一块上也不行。” 杜乘锋看着面前的两男一狗。 “可能你会觉得,分成三个之后的你,会变得更强,但是我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原地踏步。” 这样说着,杜乘锋的手已经摸向了背上的刀柄。 正好,他也要试验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修行成果。 不过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他还是准备再给武昭一个机会。 给武昭一个停手的机会。 “为什么要停手呢?” 两年一狗不约而同的摇头。 “没有任何停手的必要,这才是我们回去的方式。” “这样能回去?” 杜乘锋愈发地不解了。 他总感觉这武昭与其说是想到了什么,倒不如说是嗷一嗓子,人直接疯了。 他们两个动起手来,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其实回去的办法,一直都在我们眼前。” 左手边的大郎武昭开口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那些夷人的故事,他们原本是奴隶,但是在一个圣人的带领下,从残暴的国王手中逃离……圣人为他们分开了海,他们也找到了离开的路。”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既然找不到那个残暴的国王,你就自己来?” 杜乘锋大概明白了武昭想要说的。 “然后我负责当那个圣人,给他们开路?” “不,你想多了。” 右手边的刀客武昭摇了摇头。 “只是这样还不够,还没办法让他们真正幻想出那个不存在的世界……所以为了做到这一点,你要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中间的黄狗武昭也开口了。 “你死在这里,他们就会念你的好,就会不断地回忆那个你存在过的世界,直到它出现。” 于是,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看向杜乘锋。 “能离开的只有我,你不能,这是命运的安排,是客观的事实……为什么手杖和投石索会落到你的手里?为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你是注定要留在这里封圣的。” …… 杜乘锋面无表情。 “这就是你们的理解吗?” 叹息一声,杜乘锋取出了投石索和鸠杖。 “也对,难怪那些夷人会如此执着的寻找什么应许之地,按照你的说法,这应该也是什么祖训一类的东西了……或许真的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我确实没办法离开,甚至一辈子都老死在这里,这就是既定的命运,也是客观的事实……” 说到这里,杜乘锋随手将鸠杖和投石索抛到一边。 “不过,这种事情无所谓。” 那确实是没什么所谓的,他从来都不承认这些东西是什么事实,使用唯心力量用了这么久,他早已掌握了这份力量的真谛。 那就是,只要他不承认,所谓的事实,就不是事实。 只要他还没有承认,只要他不选择屈服,那现实的引力就落不到他的身上,只要他坚定的相信着自己的想法,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一切所谓的命运都要为他让路。 说到底,既然都已经唯心了,那不信命,才是基本操作。 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来书写,任何人都不可能干预他的未来。 “我的命运,我会自己掌握。” 这样说着,杜乘锋看向了面前的两男一狗。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就是没得谈了。” 两个人形武昭的手中都幻化出了钺刀,而那黄狗武昭,更是已经露出了满口的钢牙。 至于杜乘锋,则已经握住了背上的刀柄。 “哈。”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有所明悟。 曾几何时,杜乘锋一度不太明白,为什么在那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被人们最多应用的居然是刀兵煞气,按理来说,既然想象力能够变成现实,那么可以应用的地方简直太多太多了,兵器仅仅只能算是其中很少的,甚至堪称微小的部分。 可为什么那些南陈人士,别的部分都没有用到,却只是将煞气运用出来了呢? 曾几何时,他一度因此而疑惑。 但现在的话,他却已经明白了。 确实是,只有刀兵才行。 当一切道理都说不通的时候,当双方的想法彻底无法调和的时候,当一切解决方式都起不了作用的时候,只有刀兵相见,只有将对方物理消灭,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切的问题。 就像现在这样。 当武昭已经决定用他的生命来换取离开的机会时,当他自己完全不想被人操纵命运的时候。 武昭们选择了,用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 而他自己,也已然拔出了刀。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一点左右,我去喷射一下,大家先睡。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蹲坑,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16章 技与力 这一次的交战,与在南陈的时候完全不同。 在南陈的时候,不管是杜乘锋,还是武昭,其实都还是有些收着打的,杜乘锋是秉承着一直以来的道德观念,不想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而武昭的话虽然不在乎他人的生死,但那终究还是他曾经生存过的土地,他曾经生活过的家园。 可是,换成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这里的土地,还是这里的人,都跟他们毫无关系。 他们动起手来,自然也不会有半分顾忌。 当然,杜乘锋还不会没品到对那些没什么战力的普通人下手,身为一个战士,他好歹有点自己的追求——于是,那柄五丈长的炽烈火刃骤然缩短,那磅礴的炽热也仅仅只是掼在了三个武昭的头上。 但出乎杜乘锋预料的是,武昭们,竟然也没有选择对那些普通人下手。 和杜乘锋预想中的不同,这一次,残忍的武昭们明明带了接近十万人过来,却没有选择将这些人作为自己的煞气储备粮——当那四支钺刀架住炽烈火刃的时候,杜乘锋不得不感叹,这武昭,居然也还真有战士的一面。 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这武昭还是如同往日一样阴险。 只因为在两个人形武昭架住大刀的同时,那条黄狗武昭,却一口咬向他的裆下。 “这种招你也用的?” 杜乘锋飞起一脚,却被那黄狗灵敏的躲避。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犯了,某种错觉。 两个武昭架住他的刀,让他一度以为武昭还是一个人——可现在面对着灵敏的黄狗,杜乘锋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他面对的,是整整三个武昭! 即便这三个武昭都是同一个人,可是在交战之中,这却已经是真正的三打一! “咔嚓。” 只是单纯的步法又怎么可能绕得过一个完全体的武昭,杜乘锋这边还没来得及再踹一脚,就已经被黄狗咬住了裆下。 然而这一口下去,吃痛的却并非是杜乘锋。 而是那浑身颤抖的黄狗。 “……你?” 黄狗武昭瞠目结舌,此刻的它感觉一口牙齿都快要崩成碎片。 “我怎么了?” 杜乘锋从裤腰里掏出那柄无锋之剑,握在手中。 该说这黄狗武昭也算是有点本事吗?一口咬在剑上,牙都没碎,倒也真是个人才。 双手分持两柄大刀,应对两个武昭手中的钺刃,杜乘锋甚至还有闲心凌空操控那柄无锋之剑,针对地上那条阴险的黄狗——如果只是这样的三打一,那还是不可能战胜他的,毕竟他又不是打不了群战。 说到底,他们之间所较量的,早已不是什么凡俗的武技。 而是对于煞气的利用方式。 煞气,又或者说意志,如何使用这份凶悍的力量去摧残对手,去打垮对手,杜乘锋的选择是用刀,用火,用最为炽烈的场面来震撼对手的心神,被震撼就会有破绽,有破绽就会被抓住,被抓住就会被杀死。 然而这三个武昭,包括黄狗,到现在,谁都没有被杀死。 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们也都是顶尖的战士,哪怕面对杜乘锋的双刀猛攻,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和上一次交手的时候,那种无所顾忌的全力对轰不同,或许这一次,他们双方才称得上是全力尽出。 杜乘锋这边维持着猛攻的姿态,但仍旧没有丧失必要的谨慎,而武昭们也都在谨小慎微的防守着,完全没了之前那副为了爽利而肆意乱轰的癫狂。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武昭。”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和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甚至可以说是随便乱轰的癫子不同,眼前的武昭才是真正表现出了一个战士的素养,足够的谨慎,足够的敏锐,而这份谨慎和敏锐交织之下,便催生出了那份足够的致命。 是了,致命。 杜乘锋突然一阵头皮发麻。 如果太过轻敌,真的会死! “嘶——” 想到这里的杜乘锋本能地凌空飞跃,但迎面射来的磅礴煞气还是擦过了他的裤脚,在他的小腿上带出一片血痕。 而那,原本却应该是他胸口的位置。 当杜乘锋抬起头来的时候,低伏的黄狗已然再一次张开了嘴巴,杜乘锋的视线中,浓郁到几乎肉眼可见的煞气正向着黄狗的口中汇聚。 杜乘锋看的很清楚,那是碎裂的牙齿。 “狗牙弹?” 杜乘锋眉头顿时紧皱。 合着刚才那谨小慎微的防守,还有那佯装不敌的姿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阴险的必杀一击。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武昭。 作为一个战士,武昭的打法根本不是上次交手时候的那种大开大合,他们的打法与杜乘锋完全不同,走的完全是另一条路线——和喜欢以堂皇之势碾压过去的杜乘锋自己不同,武昭们的打法显然更接近于丛林里的毒蛇,又或者山林里的猛虎。 不动手就是悄无声息,甚至示敌以弱,可一旦动手,那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绝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又或者说,这其实才是一个战士真正该有的打法。 不谨慎的战士都死了,大开大合的战士也都死了,真正能从那些凶险的死亡中存活下来的战士,有哪一个不是阴险狡诈——只是一直以来,武昭从没有刻意的表现这方面,甚至伪装成了一个古朴粗豪的性子,以至于让杜乘锋一度以为,对方是跟自己走的同样的路子。 可现在看来的话……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赢我吧?”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武昭的办法,他是没想过吗?用狡诈的方式来赢得胜利,他也不是没思考过的,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思考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 没必要。 起码对他来说没必要,这不是适合他的路子。他深知自己并非什么聪慧之人,也做不到这种高强度的勾心斗角——可是做不到的话,就会被阴死,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攻击杀死,毕竟战斗是最不讲道理的事情。 所以,面对着最不讲道理的战斗,杜乘锋的选择是。 他也不讲道理了。 只需要用不讲道理的力量碾压过去就要,只需要用绝对的实力打砸过去就好,当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可以碾碎一切所谓的阴谋诡计。 就像现在这样。 “再来点新花样,再来,不要停。” 随手抹掉小腿上的伤口,杜乘锋抬手点碎了第二枚射来的狗牙弹。 “这绝对不是伱的极限,再让我多看看,看看你到底都会些什么东西。”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在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17章 斩杀 武昭们没能整出什么别的花活。 狗牙弹,钺刀,隔空斩,斧钺……虽然武昭们用出来的招式不少,可来来回回却终究还是老一套,要么远程投射,要么近身搏杀,可这两样对于杜乘锋来说,却已经品鉴得太多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们到头了。” 拎着两柄大刀的杜乘锋叹息一声,甚至将那柄灰黑火刀反过来插回背上。 “放心,这一次我也不会杀你们,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另外,我不觉得不杀你们会是一种不尊重,这反而代表着我相信伱们,相信你们总有一天能想出战胜我的办法。” “你这还不如杀了我们。” 三个武昭不约而同的苦笑出声。 “那至少也说明我们对你有点威胁,是值得尊重的对手……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像放一条狗一样,把我们放了。”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 杜乘锋揉了揉脑袋。 “我们被困在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失误?” “其实……是。” 三个武昭的脸色有点难看。 “本来打算把你带回殷地,再好好收拾你的,谁能想到居然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不过也好,起码如果不是来这里一趟,我还想不出,那些新东西。”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他完全没看出这武昭嘴里的新东西在哪,打来打去还是老一套,就不能给他弄点新花样吗? 或许还是有新花样的。 只因为那两个人形的武昭,已经开始杀人了。 事实证明武昭们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矜持,在意识到只靠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之后,武昭们终究还是开始动用起了,那些被他们带过来的,足够十余万的大军——又或者说是煞气储备粮。 身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和善的人,杜乘锋哪里见得了这个,他才不会坐视武昭们就这么通过杀人积累煞气,毕竟这事真正的战斗。 敌人想做的,那就一定不让他做成,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你们谁都杀不了。” 杜乘锋挥出火刃,轻松挡下了武昭们打出的隔空斩。 “要打的话,冲我来。”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打法真的很恶心。” 两个人形武昭继续奋力冲杀,竟是头也不回。 “你不是想要看我的底牌吗?那你就不能等我多杀一些吗?” “你当我傻的吗?等你多杀一些……嗯?” 又是一刀挡下了一个武昭的钺刃,原本几乎要笑出来的杜乘锋脸色却突然一僵。 “你……” “我怎么了?” 两个武昭手下不停,四柄钺刃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我有什么问题吗?” “就没人跟你说过,你的打法也很恶心吗?” 看着面前的两个武昭,杜乘锋一时间瞠目结舌。 原因无他。 只因为这两个武昭的脑袋上,赫然顶着一张他的脸! 就连那黄狗武昭的脑袋上,也顶着一副他的面孔,也就是在他忽略黄狗武昭的这段空挡,这黄狗竟再一次人立而起,恢复了那副人类模样——虽然那狗头仍旧是没有褪去,可在那狗头上生出杜乘锋的面孔之后,竟也多了几分人性化的威严。 “这就是你们的打法?” 杜乘锋瞠目结舌。 “这就是你们领悟出来的,所谓的新的东西?” “还有更新的呢!” 三个武昭哈哈大笑,六柄钺刃直指杜乘锋。 “来!试试这个!” 那是和那柄鸠杖上一模一样的斩击,是可以令万物分开的意志,是最为本质的割裂,远胜过任何刀枪剑戟。 而这样的斩击,此刻却足足有六道。 “你……” 杜乘锋挥下了手中的大刀。 炽烈的火刃砸在了斩击之上,灼热的烈焰在这一刻甚至连斩击的劲道都一起焚毁,这一刻,被焚毁的已然不是什么物质本身,而是那份攻击之上附加的意志,是那些汹涌磅礴的煞气。 以煞气作为燃料,这汹涌的烈焰愈发地旺盛起来。 而后,火刃横扫。 三个武昭,已然变成了六截。 “你们……”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他原本以为这些武昭们会有什么更高明的技法,会有什么更特殊的力量,他们一定是准备好了一切,才过来与他争斗的——可是现在的话,就结果上来看的话,这些武昭们做到的,居然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吗? “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跟我打?” 这一刻,杜乘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痛。 并非是因为,这些武昭们是他的朋友,事实上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友谊可言。 但是,他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对手。 不止是物理上的失去,而是另一种失去,这些武昭们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真的打不过他。 不管是从力量上,还是从思路上,乃至于对敌人的预判,在刚刚对拼输掉的那一刻,这三个武昭就已经没办法再被他当作对手来看待了。 “你们就不能再变强一些吗?就不能再算准一点吗?只是这样的力量,你们为什么要过来跟我拼命?” 看着地上的六截武昭,杜乘锋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这种算是什么行为?是自大吗?是觉得他很弱吗?还是说明知道打不过,却选择冲上来自杀?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明明在那炽烈火焰的灼烧之下,这三个武昭都已经濒临死亡,但此刻他们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某种诡异的笑容。 “别这么伤心,我们的死并非毫无意义……你摸一下你自己的脸。” “我……嗯?” 杜乘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摸的。 但马上,入手的触感却让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陌生的触感,这压根就不是他的脸。 “你……” 杜乘锋连忙拔出大刀,当作镜子映照起来。 出现在刀刃上的,确实不是他的脸。 那分明是武昭的脸! “这……” 杜乘锋直接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二更送到,我继续去喷个射,然后补下昨天的。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蹲坑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18章 神圣 杜乘锋很快便知道了武昭的想法。 当他顶着武昭的脸,走在人群之中的时候,这些武昭带来的士兵们便都对他顶礼膜拜——虽然一直以来,他们对那个残暴的首领也有一点,又或者说有不少怨念,可他们却都还记得,刚刚是谁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可问题是他们记的是我吗?” 面对着众人的感谢,杜乘锋的脸色登时就黑了。 只因为,这些人感谢的,压根就不是他。 而是武昭。 即便刚刚救下他们的是杜乘锋,但杜乘锋毕竟还顶着武昭的脸,那在这些人看来,救下他们的就是武昭了——至于杜乘锋自己,反而成了追杀他们的那个,三个武昭顶着他的脸在人群里一顿乱杀,反而让他在这些士兵眼中,成了某种杀人如麻的魔头。 可问题是,他的脸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刚才的狗牙弹!” 摸着脸上那张陌生的面孔,杜乘锋马上便想到了自己变脸的原因。 那狗牙弹看似阴险致命,但实际上却并非是用来杀伤的——就在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战斗本身上的时候,武昭们打出的狗牙弹却悄无声息的使用血肉异化的办法,稍稍修改他的面容。 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由于变化过于微小,连他的注意都无法引起。 毕竟在战斗当中,他自己本身也会有表情上的变化,至于血肉异化的感觉……应该是与他修复小腿伤口同时进行的,重叠的感觉,直接骗过了他的感知。 而后,就是眼下这副样子了。 人这个生物,有些时候很有意思,一个人平日里就算做再多的好事,可他只要做一件坏事,就会被千夫所指,就会万劫不复——可若是一个只做坏事的人突然做了件好事,那人们反而会突然开始念起他的好来。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昔日的武昭对待这些士兵的方式是如此的残暴,可当“武昭”救过他们的性命之后,他们反而开始发自内心的对武昭感恩戴德起来。 至于一直都有着善良名声的杜乘锋…… “那个巨汉果然是装出来的!” 在对“武昭”感恩戴德之后,这些士兵们便纷纷叱骂起来。 “假的!果然是个骗子!他杀了那么多人!” “说什么之前主动被关起来,谁都不伤,怕不是也都是演出来的!” “是啊!他长那么高大,怎么可能不杀人呢!” “确实,听说长这么高大的,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 …… 刚开始的时候,杜乘锋还是能稍微顶住的,毕竟这些士兵本就是奉命来讨伐他的,更何况武昭们还顶着他的脸杀了那么多人,这些人对他有意见也不奇怪。 可是骂着骂着,他就有点受不了了,这些人曲解他的行为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张嘴就是人身攻击呢? 长得高大一点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什么叫脑子有问题?他脑子哪有问题了?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更何况,他刚刚还救下了这些人的性命。 “那个,我想说……你们的首领,才是要杀你们的那个。” 面对着这些士兵们的冷嘲热讽,杜乘锋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探手在脸上一抹。 武昭的面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他自己的那张面孔。 “救下你们的,其实是我。” “哗!”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在场的士兵们顿时脸色大变,扭头就跑。 只看那仓皇逃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躲避着某种择人而噬的怪物! “哎!伱们别跑啊!是我救了你们的命……” 杜乘锋这边还在大喊着,尝试让这些士兵们明白事情的真相,然而这些士兵们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们逃窜着,寻找任何能够远离的机会,甚至为了逃出一条生路,开始互相推搡,乃至于互相踩踏。 只是这一场哗变,死在其中的人,恐怕比武昭亲手杀掉的,都还要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便对背后的那个巨汉愈发怨恨起来。 若不是那个暴虐的巨汉,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死这么多人呢? 想到这里,众人便开始念起了曾经那位首领的好——虽然他们也不太能想得出,那位残暴的首领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可无论如何,起码比背后那巨汉要好了太多。 更何况,他们的首领也不是真的坏人,他们刚刚不是还被对方救下了性命吗? “你们……” 杜乘锋一时间瞠目结舌。 虽然刚刚在表明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一点预感,可现在的话……他终于真正的理解到,武昭们最后留下的那个诡异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想法……” 杜乘锋叹息一声。 随后,转身回去了黄沙之城。 三天之后,这座偏远的,孱弱的,甚至小到不起眼的黄沙之城,便对整个帝国发起了征伐,而在三个月之后,整个帝国便有了新的主人。 整个征伐的过程中,黄沙之城没有遭受任何阻力,毕竟这帝国虽说也不算小,但却早已被三个武昭用堪称残暴的手段洗过一遍了,所有敢反抗武昭的人都已经被杀光,而黄沙之城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将那些敢于反抗他们的再杀一遍而已。 他们甚至都没能挑出几个可杀的人,毕竟那些没有被武昭杀死的人,都已经学会了服从这个美德。 就像是奴隶一样。 说到底,武昭当初训练他们的时候,就是按照昔日殷人们训练奴隶仆从的办法来做的,虽然整个过程中,武昭从没主动说过这个办法的来处,可这些人既然看起来像奴隶,做起事来像奴隶,形式做派都跟奴隶仆从一模一样,那他们就很难不沦落到奴隶的位置。 可即便沦落成新帝国的奴隶,这些人也没有忘记昔日的荣光。 又或者说,昔日那个引领他们的首领。 那位首领的事迹,被他们记录下来,暗自传播着,那位首领的言行,被他们背诵下来,用来激励自己,就连那位首领传下来的训练方式,也都被他们当作了某种神圣的,鼓舞人心的仪式。 “神圣……吗?” 一年后,崭新打造的大号王座之上,杜乘锋听着昔日街坊们传来的汇报。 随后,他转过了头,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个自己。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19章 回去的路 新兴的帝国百废待兴,自然需要很多奴隶来劳作,不管哪里都需要人干活,奴隶们工作起来自然日夜不停。 当然,这个日夜不停指的是工作进度,至于实际上的话,仁慈的巨人君王使用了非常合理的三班倒,每人每天只需要搬砖八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可以拿来休息——但很显然,新帝国的奴隶们是体会不到这份仁慈的,对新帝国有着天生仇恨的他们,只觉得这种做法简直残暴不仁。 不过将服从当作美德的他们却没有选择叛乱,哪怕新帝国的人几乎没怎么管束他们,心灰意冷的他们想要的只有离开,离开这片令他们伤心的土地,去到一个能令他们安心的地方。 去到,有神圣庇佑他们的地方。 当然,这或许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他们那位神圣的首领早已消失不见了,留在这世上的只有伪装成神圣的暴君,只有那残暴的巨人——他们曾数次尝试对那些新帝国的人说明,那巨人的所谓仁慈与和善都是伪装的,可无论他们怎么描绘那些死亡的人数,都没人相信他们。 “我们那位仁慈的国王,连树木都会怜惜,别人用石头打在他身上,他也只会笑一下……这样一个仁慈又宽宏的巨汉,又怎么可能杀人呢?” 黄沙之城的街坊们,又或者说新帝国的人们,是这样反驳的。 这也让这些奴隶们愈发地绝望了。 虚伪的谎言已经蒙蔽了这个国度,这片土地已经不再适合他们这些良善人居住了。 可是,那片被神圣庇佑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他们真的能去到那种地方吗? “能。”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这个人戴着套头的兜帽,一如这些奴隶们昔日曾经的打扮,那神秘而威严的样子,几乎瞬间便俘获了这些奴隶的心。 更重要的是,奴隶们竟在这个兜帽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神圣? “或许他真的能带我们离开!” 这一刻,有不少奴隶们已然开始信服。 可就算他们想离开,新帝国也不会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眼下新帝国百废待兴,正是到处都需要劳力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奴隶们逃走——但面对着那些追缉过来的工头,那个兜帽人却展现了不可思议的威能,只是顿了顿手杖,就让对方躺倒在地。 如此行为,基本等同于造反了,于是几番拉扯下来,那残暴的巨人王便亲自出手,在东方的海边,截住了即将逃跑的奴隶们。 那挥舞着火刃的巨人王是如此的恐怖,简直如同天上降下来的魔神,可那兜帽人却也不是庸手,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打得不分上下。 不过巨人王虽然被拦住了,那些士兵们可没被拦住,他们冲了上来,就要将这些奴隶们捉回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兜帽人一挥手杖。 “开!” 大海在奴隶们面前分开,露出了可以行走的道路。 “你们会去到的!去到那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你们可是被神选中的子民!那些都是神赐予伱们的!” 奴隶们没来得及听到太多,他们只是在仓皇地逃窜着,逃离那些追兵们的捕捉。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你真是……” 巨人王,又或者说杜乘锋,此刻已然将一把刀收回背后,甚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做不到开海就别装这一手啊,让我给你开算什么本事?” “这是必要的过程。” 杜乘锋的面前,那兜帽人,也摘下了兜帽。 只见这人的脸上,赫然与杜乘锋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不过仔细看的话,这面孔其实还是和杜乘锋有点差别的,与其说是杜乘锋本人,倒不如说是杜乘锋与武昭的结合体——每次看到这张脸,杜乘锋就来气,只因为这武昭终究用某种极为偏门的方式,达成了这个抽象的目的。 是了,这并非是大郎武昭,也不是刀客武昭,甚至不是黄狗武昭。 而是这些奴隶们,幻想中的武昭。 由于之前那场战斗中的身份交错,关于武昭的传说终究还是在奴隶们的口口相传之间走了样,而当这份想象的力量映照在现实之后,出现在杜乘锋面前的就是这个玩意了。 有着一副强度跟他差不多的身躯,甚至还顶着一张跟他极为相似的脸,这就是武昭如今的模样。 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个武昭,甚至并非纯粹的幻想产物。 而是,真正的武昭本人。 “合着你从冲上来送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想好了是吧?” 杜乘锋看着面前那人影,尤其是看着对方头上插着的那一支精钢发簪。 “不过我比较好奇,另外两个你,就真这么愿意为了你送死?” “我们三个本为一体,没有什么区别的。” 新生的武昭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帮忙,如果不是你把发簪插上去,这具身体可能就真的只是一个拥有我部分经历的空壳了……当然,作为回报,我会给你指出回去的路。” “给我指出?” 杜乘锋皱了皱眉。 “你不回去了?” “实话实说,我没想过回去。” 武昭笑了笑。 “你跟我提到‘世界’这个概念的时候,我就没再想过回去了……更多的世界,更多的环境,更多的对手,更大的挑战,这些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回去呢?” 说到这里,武昭的声音却顿了顿。 “倒是你,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回去呢?明明那边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战斗的事情,连能称得上对手的人都没有。” “我是日子人,跟你不一样。” 杜乘锋摇了摇头,谢绝了武昭的邀请。 或许就像武昭说的那样,在各个世界中穿梭,寻找新的对手,确实是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但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已经品鉴过了。 他已经品鉴过穿梭于世界的感觉了,现在他只想赶紧回去吃顿好的。 “你这……也行吧,也是一种活法。” 武昭愣了愣,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再劝下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能留下的也只有祝福了。” “祝你永远都能被危险的敌人找上门。” “在我看来,这是对一个战士最好的祝愿。” 第二更送到,我吃个饭补之前欠的那一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炒菜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20章 久违的磨刀 武昭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或许从一开始,武昭就已经做过决定了,本为殷人的他既不属于南陈,也不属于眼下这个世界,而在知道了所谓兵解的真相之后,他连自己是不是殷人都已经无法确定——但他至少还是个战士,是个战天斗地的战士,只要还有战斗,他就还能活下去。 而眼下,在经历了世界之间的穿梭之后,武昭却看到了,最好的机会。 利用这份能够穿梭不同世界的机会,去见识各种不一样的对手,虽然眼下这个世界之中,人们的力量孱弱不堪,但这也恰恰说明了,或许真的会有那种,人人如龙,遍地都是强敌的美好世界。 如果不行的话,就再换一个,反正这套机制他已经有过经验了。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地方,那就是杜乘锋不走,这个在他眼中最值得交锋的对手,终究还是胸无大志的选择了回去——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办法,人各有志,有些人确实是看不到战斗的乐趣,那他能说什么呢? 他也只能给上自己的祝福,给上这份在他眼中,最为真挚的祝福。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永远都能面对危险,这无疑是最为幸福的事情。 只是这份祝福在杜乘锋看来…… “咒我是吧?” 愤怒的杜乘锋将武昭摁在地上,并将其狠狠的殴打。 武昭尝试着还了下手,但终究还是被身高力壮的杜乘锋摁在了地上,事实证明,只是拥有杜乘锋那副过于强壮的身躯,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不过这种时候,输赢也已经没什么所谓了,毕竟这很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打斗了。 毕竟武昭这一走,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好在武昭离开之前,终究还是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在集结了所有奴隶的想象力之后,再加上杜乘锋这边刚刚做出的,几乎完全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开海,意志与现实之间的分界,终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现在,只要走向那条海底的通路,就能去到那片幻想中的地界,就能踏上回去的路。 于是,杜乘锋走得毫不犹豫。 越是顺着海底的那条通路向前走,武昭的身影就越是模糊,很显然,这个战士终究还是要带着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的战利品,也就是那份复刻了杜乘锋的身躯,去往他想要的征途了。 至于杜乘锋自己这边,在周围的海水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之后,他也终于闻到了,那份曾经令他印象深刻的,甜腻气息。 那是流淌在土地上的奶与蜜,是那些奴隶们眼中最为美好的富足。 同样也是最甜蜜的腐烂。 “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啊……” 睁开眼睛的杜乘锋,在看着周围那片似曾相识的环境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以前的他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河里流着奶与蜜来形容一个地方的富足,可是在想起这句话,刚刚是从武昭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武昭刻意表达出的,某些东西。 “觉得我会在安逸的环境里烂掉?” 察觉到武昭那份微妙灵感的杜乘锋,开始挠头。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一个安逸的家乡或许是最好的港湾,但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安逸的环境却是最狠的毒药——很显然,那些奴隶们眼中的应许之地,那片神许给他们的,流着奶与蜜的土地,在发起这片幻想的武昭眼里,反而是一片死地,一片诅咒之地。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杜乘锋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会闻到某种,腐烂气息。 是了,这里就是他曾经来过的桃源乡,又或者说与桃源乡有关的,某个母本。 打开一条通往桃源乡的道路,这已经是武昭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剩下的部分,就必须要杜乘锋自己来完成了。 “我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拿出了投石索和鸠杖。 看着这两样东西,杜乘锋突然有些感慨,若不是拿到这两样鬼东西,他也不至于在另一个世界里耽搁这么久——虽然严格来说,锅在武昭身上,但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武昭也不可能找得到发挥的机会。 想到这里,杜乘锋突然对这两样兵刃有了点兴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样兵刃,他还没有磨过? 那好像确实是没有磨过,虽然这两样东西到他手里也有段日子了,但他却始终都没有想起来打磨一下,终其原因,终究是因为这段时间里日程排的太满了,几乎每天都有事要做,还需要寻找回去的路,打磨这两样兵刃,就显得没那么必要了。 “是真的没有必要吗?”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若是早点打磨这两样兵刃的话,他起码做起事来能有个参考,而他一路走来,也确实都是这样做的——对手确实是最好的老师没错,但兵刃上记载的经验,同样也是一位最好的引导者。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给忘了呢? “是因为我已经变强了,所以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这个想法虽然也没错,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虽然他确实会像个战士一样解决问题,但是和武昭那种原教旨纯净流不同,他可是从不会拒绝那些能够给他带来帮助的辅助措施——可就是这两样至关重要的兵刃,他这段日子里却忘得干干净净。 之前的他还没意识到这点有什么问题,可眼下马上就能回去的时候,终于闲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里面的,几分诡异。 “总之先磨一下看看。” 想到这里,杜乘锋干脆准备先开始干活。 他有预感,只要打磨了这两样兵刃,他就能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让我看看你们原本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想着,杜乘锋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块鹿皮,开始擦拭起这两样兵刃来。 尘封的古朴掩盖不住昔日的荣光,拭去了灰尘的武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而在视线一阵模糊之后,杜乘锋终于感知到了,那份尘封的记忆。 只是唯独有一点,杜乘锋完全没想到。 那就是,出现在画面中的,居然还是武昭那张大脸。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还是十二点之前。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21章 遥远的来信 第一个被杜乘锋拿起来打磨的,是那条投石索。 投石索没什么说法,两根皮绳绑在一块皮子的两头,武昭随手做出了这个玩意,随后站到了一众夷人的前方——而在这些人的面前,一个身高足有数丈,块头都快赶上怪鸟纥奚青的庞大巨人正挥舞着同样庞大的木棒,不可一世。 在那些夷人们惊恐地交谈之中,杜乘锋也知道了,这巨人名为歌利亚,是传说中的恐怖怪物,在去往应许之地的路上,某个残暴的国王为了杀光他们,才将这个能够力敌万军的怪物派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武昭只是一挥皮索,透出的石块就击中了巨人的眼睛,精准的打爆了巨人的头颅。 “勇士!勇士!勇士!” 看着武昭那飒爽的英姿,原本狼狈的夷人们无不欢呼雀跃。 “真正的勇士!”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面对着众人的夸赞,武昭只是摇头,这副高手做派,反而让人们愈发吹捧起来。 这让杜乘锋看的有些反胃。 “有点恶心了。” 将投石索放到一边,杜乘锋深吸两口气,此刻的他就像吃了屎一样难受——这一刻的他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尤其是在看到武昭大出风头的时候。 那些画面中的夷人也是离谱,他们居然在感谢武昭的恩德,可他们难道就没想过,只是路过的他们,为什么会被当地的国王追着砍,甚至铁了心要弄死吗? 之前杜乘锋这边还没明白,为什么武昭自己想要去其他世界寻找战斗,却一定要带一些奴隶走,明明以武昭的战斗力,压根就不需要任何仆从军——可现在的话,他却明白了,合着这些奴隶是武昭拿来钓鱼的。 奴隶是羊,武昭是狗,总会有狼来偷羊,那狗也就有了打架的机会。 这一刻,被恶心到的杜乘锋用词无比恶毒。 毕竟他在另一样兵刃上,也看到了武昭的大脸。 之前分别的时候,杜乘锋没有让武昭把这手杖带走,毕竟他这边还需要这支拥有分割能力的手杖,作为回去的钥匙——不过这对武昭来说显然是无所谓的,这个精通各种仪式的殷人早已熟悉了这份分割的力量,要知道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甚至能用钺刀打出类似的斩击。 所以在将手杖交给杜乘锋之后,去到另一片幻想之地的武昭,选择了自己再做一批。 不是一支,是一批,在放弃了对于战斗方面的需求之后,武昭对于选材也就没那么将就了——当然,在对那些夷人奴隶们说的时候,武昭还是用了一些比较有仪式感的说辞,比如将第一柄手杖种成了树,然后从树上取了十三根树枝…… 夷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这些夷人们觉得,这手杖是圣人赐给他们的宝物,是指引他们去往应许之地的钥匙,只要持着这样的手杖,他们总有一天能找到那片应许之地——怀揣着这样的梦想,这些夷人们便踏上了旅途。 这份对于应许之地的渴望,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甚至连信仰都已经变得模糊,甚至连经文都已经变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可不管经历了多久,不管过了多久,他们总是想着要去到那片应许之地,去到那片流着奶与蜜的土地。 只是这些夷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走过的不止是漫长的路。 还有界与界的分界。 “原来是这个目的……”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流传到夷人们手中的猴版手杖,与其说是用来指引前路的,倒不如说是为了让这些夷人们成为邮递员,那份对于信仰的坚定,对于应许之地的追求……不管跨越多少世代,不管跨越多少年岁,那些拿了手杖的夷人们,他们之中的某一支,终究还是会找到某一片应许之地,又或者说,某一片真正的,应许之地。 不过,那所谓的应许之地,却不一定是这些夷人们想要的应许之地。 而是,桃源乡。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使命,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不停的穿梭之中,在无尽的可能性之中,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将这两样兵刃,带到那个指定的位置——而后,这两样兵刃就会落到杜乘锋的手中,紧接着,武昭们也会看到这两样兵刃。 或许这才是武昭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又或者说,未来的武昭想要做的事情,那个不知多久之后的武昭,用这种方式,给曾经的自己制造出了另一种选择,给曾经的自己留下了一条战天斗地的道路。 顺便给杜乘锋这边带了一份口信,应该是说自己过得还好? “还是有点恶心了。” 想到刚刚在投石索上看到的画面,杜乘锋还是有点反胃。 不过,也算是有些安心。 曾经的对手,虽然已经没办法再与他为敌,但终究还是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归宿,这确实是一件好事——虽然如果再见面的花,杜乘锋还是会选择一刀把武昭砍死,但无论是砍死,还是为对方感到高兴,这都是对于对手的尊重。 好的对手确实是最好的老师,他确实是在武昭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所以在使用手杖,回到了真正的桃源乡之后,他便直接将这柄手杖当场撅了。 毕竟在看到了这一切之后,他也明白了武昭的另一层意思,这柄手杖既是邮差们的通行证,又是武昭们离开的钥匙,也是杜乘锋回家的通路,但这同样也是一份邀请。只要拿着这柄手杖,就还有去到另一个世界的机会,就还有和那个完全体的武昭,继续动手的机会。 杜乘锋懒得再继续跟武昭打下去了,这样的战斗他已经品鉴的够多了,更何况他心里只有过日子的想法,完全不想搞什么千里追敌的事情。 那样很怪,真的很…… “嗯?” 杜乘锋的眉头突然一皱。 只因为,就在那两截撅断的木头里,他居然看到了,一张老旧的纸条。 第二更送到,我继续去写第三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大伙还是早点睡,晚安了各位。 (本章完) 第322章 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拒绝了我的邀请。” 当杜乘锋打开纸条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只能说确实是武昭的风格,张嘴就先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来穿梭各个世界的战斗非但没有让这个殷人学会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反而让对方这性子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不过很快,杜乘锋就知道了,起码这一次,武昭并非是无的放矢。 这个殷人,是真的懂了点东西。 “或许你会将这段话理解成一场劝说,但我其实不是要劝伱什么,只是在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又或者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毕竟我们都很喜欢了解历史,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殷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对于战斗的执着让我们更强大。” “以前的我们一直都走在寻找对手的路上,敌人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强,这好像没什么问题,起码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是前段时间,我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那就是,这份对于战斗的执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为了追求战斗,我走过了很多地方,与很多强敌交手,可真正能做到跟我一样执着于战斗的,仍旧是极少数,的确,他们会战斗,但那也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有人是为了所谓的情感,有人是为了所谓的生理快感,或许有人是为了变强,但他们想要变强,仍旧是为了做到某些事情。” “极少有人真的会为了战斗而战斗,大部分敌人都是在为了什么而战斗,跟这些对手相比,你都能算是更纯粹一点的。” “很抱歉,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才是异类,可现在看来的话,我,又或者说殷人,才是真正的异类。” “为了战斗而战斗,为了变强而变强,虽然我生在这样的环境中,但现在想想,这种想法怎么都有点……反常?” “当然,我写下这段话,不是为了让你嘲笑我有什么心理疾病,而是在认真的和你聊一个问题……毕竟你的话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一切的反常都不会是没来由的,尤其是这种极为不寻常的差异,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某个时候,从根本上做出了某种改变。” “这么说的话,你可能会有些迷惑,但是我举一些例子,你应该就能明白了……楚人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袭承了战士文化的他们本来可能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但是因为对于凤鸟的崇拜,和对于所谓霸道的追求,终究还是让他们走上了一条微妙的道路。” “他们为什么会追求霸道呢?又为什么会崇拜凤鸟呢?这显然不是什么自然的情况,他们明显是遇到过什么,足以让他们改变观念的冲击。” “同理,那些所谓的虞人们也是,在某个时候,在某个地点,某些特殊的人,遇到了足以彻底改变他们的事情,于是他们便彻底摒弃了旧有的那个,只是普通人的自己,接受了这份异化,蜕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那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看看普通人是什么样子……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生理繁衍,然后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活到死,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也就是你的生活状态,哦对了,我忘了你对生理繁衍不感兴趣,抱歉,不过事大概就是这个事。” “当然,普通人也会战斗,也会打架,但那种打架往往都是为了什么而打架,不管是为了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亦或者是因为自己受到了欺辱打压和霸凌,又或者单纯为了生理需求,捕捉猎物拿来剥皮吃掉,又或者打死猎物会让他们更爽……” “我这么说,你大概能明白,我说的异常,是什么了吗?” “我们殷人,很有可能也接受过类似的影响,这让我们不再去适用这些普通的情况,而是转而去追求某种另一个层次的,的确,因为这份追求,我们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我们变得不再普通。” “但是我更想知道的是,谁影响的我们?” “那一定是殷人之前的人。” “就像后来的楚人,或许是受过我们的影响一样,我们在某个时候,应该也是受到过别人的影响,这份影响是如此之深,以至于每个殷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寄这封信给你的原因,毕竟你还没有离开那个世界,而这也就意味着,你距离那些曾经的东西,会比我更近。” “毕竟连我都知道,兵解的办法来保证自己的存活……好吧我也知道这种办法有问题,但是你想想,那些影响到我们的人,那些有可能比我们殷人更强的人,他们就想不到这一点吗?” “他们的路线跟殷人完全不一样,毕竟他们如果真的和我们一样,是彻底的战士文化,那他们应该也会彼此开战,我们应该也会吸取到这方面的教训……但是很明显,他们,也就是那些殷人之前的人,没有走上这条道路,以至于我们后来的殷人,没吸取到这方面的知识。” “他们走出了一条新的方向,一条不会被局限到的方向。” “说到这里,你肯定会疑惑,为什么我这次没有加‘可能’,也没说这是什么猜测。” “因为这种事已经没什么可猜的了,我已经和一个飞升者打过一次了。” “恐怕到时候你也会……” 写到这里,纸条上的笔迹就已经很潦草了,杜乘锋还看到了明显涂改过的痕迹,很明显,这张纸条甚至曾经被人拿出来过一次。 毕竟接下来的话,实在不像是武昭自己写的。 “他输了,我让了他三招。” “我没想到,我们只是出来转转,你们就在我们的家里弄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无所谓,只要这张纸条能送到你们手里,那我们也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在十二点左右。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稍等。 (本章完) 第323章 回归 “呼……”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杜乘锋长出一口气。 虽然武昭留下的废话很多,但起码传递出来的信息是足够明确了——就这张纸条上的内容来看,很明显,一个生活在殷人之前的族群,被正在穿越各个世界到处探险的武昭发现了,天生战狂的武昭上去跟人过了几招,没打过,而后就写了这封信过来,跟他说一声。 或许这中间存了用强敌吸引他过去的意思,不过最令杜乘锋在意的,还是最后那几句。 不知道只是信件被截获了,还是武昭本人都一块被打死了,反正这封信曾经落到了武昭的敌人们手中,这些被武昭称为“飞升者”的敌人们又在上面添了几笔,随后将其作为锁定方位的信标,用武昭留下的渠道寄了过来。 虽然那几句话没有说什么打打杀杀,但杜乘锋仍旧已经嗅到了,那份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些所谓的飞升者,或许将这个世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而作为后辈的殷人武昭,很明显被当成了要清除的对象——甚至连作为收信一方的杜乘锋自己,也收到了这份血腥警告。 来者不善。 “所以既然来了,就出来过过手吧。” 想到这里,杜乘锋转头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为什么不出来呢?是不敢吗?” …… 杜乘锋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又等了一会,杜乘锋才确认,对方或许不是不敢,是压根就还没来。 或许是路途有耽搁,又或者说是武昭为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总之就结果上来看,这些所谓的飞升者起码现在还没有到。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真就不会来。 “你还真能给我惹事啊……”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将那张纸条揣进了怀中。 无论如何,他都算是有了对手了,虽然这对手完全不是他想要的——他之前可没说假话,他灶上真的坐着锅呢,这种时候找来个强敌跟他打架,那炖着的肉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日子人,杜乘锋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偶尔找点小爱好,或者在午后的阳光之下,像个植物一样在躺椅上睡大觉,他想要的可完全不是这个。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算他已经变强到,有了守护这份宁静生活的力量,但却总有更强的敌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样循环往复的套娃,杜乘锋一眼看不到尽头。 “真的是……” 将投石索和断成两截的残骸收起,杜乘锋起身离开。 那确实是要赶快走的,他灶上还坐着锅呢。 只不过当他按照昔日的记忆,离开桃源乡,又飞回忘忧乡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一个月有余,忘忧乡里的众人甚至都以为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就是之前那锅炖肉没浪费,大伙闻到味之后,就去他家里把肉端走分了。 当然,有好消息,那就也会有坏消息。 “你是谁?” 看着面前那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甚至也背着两把大刀的身影,杜乘锋一时间瞠目结舌。 “你为什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我倒是要问问伱。” 杜乘锋的面前,另一个杜乘锋也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嗯?” “嗯?” 两个杜乘锋对视着,彼此之间寸步不让。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乡亲们到底整出了什么血活。 最开始的十天还算好的,大伙都只是以为他去游山玩水了,虽说他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但是偶尔有点旅行需求,倒也正常——但到了第二个十天里,大伙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毕竟杜乘锋又不是那种喜欢游玩的性子,他很少出门这么久。 或许是出了什么问题,出了什么强到杜乘锋这样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所以在第三个十天里,他们用了一些自己的办法,来尝试将杜乘锋找回来。 他们用了阮山涛的骨灰。 骨灰洒在地上,他们虔诚的对着阮山涛祈求着,希望这位慈祥的老人能庇佑不知道在哪里的杜乘锋,让他早日归来——好在老头的庇佑是真的有用,骨灰是早晨撒在门口的,当天他们就看到杜乘锋走进来了。 然后就是现在了。 在杜乘锋回到忘忧乡的五天之后,杜乘锋又回来了。 “我今天非得宰了你。” 面对着冒充自己的假货,两个杜乘锋同时拔出了刀。 不管是哪个杜乘锋,都决不允许一个冒牌货站在自己身边,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杜乘锋,那就是他自己。 不过这场争斗还是人们劝了下来,主要是忘忧乡的乡亲们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若是俩人打起来,活下来的是真的还好,可如果活下来的不是真的…… 那这个事情就有点过于恐怖了。 所以打一架是行不通的,起码现在是行不通的,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们才需要通过打一架来决出谁才是真正的杜乘锋。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出,那个“别的办法”。 “我才是真的。” 杜乘锋果断开口了。 “不信的话,我可以把你们的老底都揭出来,比如刘博伦你喜欢穿开裆裤,还有李老哥,你跟嫂子半夜里……” “什么叫开裆裤!那叫风雅!” 杜乘锋还没说完,刘博伦和木头人李木匠就连忙出来堵住了他的嘴。 “算了,要不还是把他打死吧。”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但只看那亲近的样子,很显然,杜乘锋的话终究还是有了效果——能够说出大伙背地里那点事情,这明显就是真杜乘锋才能做到的事情。 只是杜乘锋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杜乘锋,也开口了。 “这有什么?我才是真的杜乘锋,这些事我能不知道吗?” 这样说着,另一个杜乘锋看向了木头人李木匠。 “老哥哥,嫂子不就是说你现在变成了木头人,身子骨太硬硌得慌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 木头人李木匠飞起一脚就要踹过去,但这动作终究还是僵在了半空。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夫妻之间的隐私暴漏在外,让他有些羞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杜乘锋了。 两个人都能说出大家的隐秘,都和真正的杜乘锋一模一样,他们又怎么分得清? “你……” 杜乘锋也完全没想到,这个冒牌货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另一个他,是通过忘忧乡众人对他的思念才出现的,是众人的想象力所凝聚而成的现实,这样一个集中人之所愿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大伙的隐秘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杜乘锋,甚至比他自己这个正牌货,都要更像正牌货。 毕竟这个杜乘锋才是众人理想中的杜乘锋,才是乡亲们想要看到的那个杜乘锋。 只是…… 假的,终究是假的。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只能用一点别的办法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去到了乡里的书院,取了点阮山涛的骨灰出来。 “这是阮师遗留的骨灰,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庇佑我们……一直以来,我们实在是麻烦阮师太多了,我们总要过上自己的日子,也该让阮师休息了。” “这……好像确实。” 在场的众人想了想之后,纷纷点头。 使用阮老头的骨灰,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意外,毕竟阮山涛的庇佑虽然很神奇,但是用多了之后,总还是会觉得有点对不起那故去的老头——而眼下既然连这种不可预知的危险情况都出现了,那也就说明,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太该做的。 于是,在场的众人便都同意了杜乘锋的想法。 只有另一个杜乘锋,脸色大变。 “你要做什么!你要把阮师的庇佑都毁了吗!你要断了忘忧乡的产出,让大伙都没吃没喝吗!你这个假货!你是要毁了这个地方!” 说着话,另一个杜乘锋一把推开身前的李木匠和刘博伦,就要拔刀出来与杜乘锋厮杀。 可刀还没拔出来,众人的视线就将他钉在了原地。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杜乘锋叹息一声。 “或许在大家的想象里,我是那种急了眼会跟人动手的人……但是实际上的话,这个事情是分情况的。” 杜乘锋站了出来,拍了拍另一个自己的肩膀。 “我从不跟自己人急眼,也不会对自己人动手,更不会不知道知足。” 明明只是随意地拍了拍,但另一个杜乘锋的身形,却逐渐消解。 连同着忘忧乡里那些矿井,庄稼,乃至于杂七杂八的,所有和阮山涛骨灰相关的一切资源和物产。 当他们不需要阮老头的庇佑时,这份庇佑,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少了就少了,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我们东西已经屯够了……再者说,库里的东西不是没丢吗?阮师的庇佑还是在的。” 看着那些因为各种特产消失而变得失落的乡亲们,杜乘锋出言安慰。 “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我们的家。” “也是我的家。” 第二更送到,我去吃个饭,怎么又进入补更地狱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手热起来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24章 复活 邓州城外的矿井上,劳工们的工作很是繁忙。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管理着邓州城的白无咎不把这些劳工当人看,打算用死拉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条不知道真假的小道消息——据说城里之前收到的一批军需物资突然就消失了,上面的人们都很愤怒,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但是谁也不敢去报复,所以只能让下面加班干活来补上亏空。 当然,这种小道消息只在陈人劳工口中流传,他们不会跟那些夷人们聊这些东西。 毕竟夷人们也不会关心这些东西,这些异族还在为他们所谓的信仰内讧,两拨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死活要斗起来,这段日子里甚至又打死了几个——不过这些夷人口中的神仙倒是有点意思,起码大伙都没听说过,当成故事来听,也算个乐子。 “说是那大魔鬼身高八丈,腰围也是八丈,手持两把闪电火焰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一日,又有人讲起了那些从夷人们嘴里听到的故事。 “什么?你说这样的人物不存在?怎么可能!你是没见过那些怪物吧?我跟你讲,我是见过的。想当年我放弃了打猎的生活,从蓟北出来,一路南下,也算是吃过见过……” “伱还是再讲一遍你被人扒了裤子的事罢。” 听到这猎户出身的劳工又在吹嘘自己的老资历,其他劳工顿时都哄笑起来。 不过笑归笑,起码对方之前讲的那些,有关夷人神仙的玩意,听起来确实很解恨。 之所以说是解恨,当然是因为这夷人神仙是真的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管是地主老财还是达官贵人,说宰就一样全给宰了,杀起人来跟割麦子一样,那叫一个爽利——只是这个夷人神仙却不是经常出现的,毕竟神仙一般都不管凡间的事情。 那么要怎么才能让神仙出来呢? 那就得说到这神仙座下的大徒弟了。 又或者用那些夷人的话来说,叫什么“先知”,反正差不多一个意思。神仙是高居在天外天上的,但是这神仙胯下的大弟子会跟大伙一样活在人世间,若是看到有什么民生疾苦,这神仙的大弟子就会去灶上给神仙烧纸,这夷人神仙也就要下来杀人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被神仙坐在屁股底下的大徒弟,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这都老辈子的事了,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听到众人感兴趣,那猎户出身的劳工便继续讲了起来。 “不过人家夷人神仙可不是咱们这陈人神仙一样废物,人家可是真有法力的,指不定哪一天,这神仙裆下的大徒弟就活过来了……不是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死人复活怎么了?人家神仙就有这本事!要不怎么说人家有法力呢!这是神仙老爷心善!看不得咱们受苦!” “那确实。” 劳工们纷纷点头称是。 虽然他们之中也有些人是像这猎户一样,因为犯了事被抓进来的,但大多数人却是被邓州城的管事们坑进来的,本就只是普通人的他们,眼下沦落到这种奴隶一般的境地,又怎能不痛!怎能不恨! 也正是因为这份痛恨,他们才更乐意去相信,这猎户嘴里说出来的东西。 那些与夷人神仙有关的事情是真是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听起来很解恨,这就够了——即便这种故事完全不符合实际也无所谓,起码大伙都愿意相信,也都想要有这么一个魔主从天而降,将那些欺负他们的人都给宰了。 一时间,众人尽皆议论纷纷,俨然是一副要食菜事魔的架势。 这副窃窃私语的场面,看得那些尚且虔诚的夷人们,胆战心惊。 他们都是听得懂南陈话的,更是听得懂对方刚才讲的那个故事是什么意思——虽然因为那猎户讲故事的手段过于离谱,导致整个故事变得面目全非,但他们仍旧听出了,这个故事的来源。 很显然,这是那些昔日的同伴做出来的手笔,这些拜了魔鬼的异端,终于开始发力了。 “他们怎么发力了?” 有尚且虔诚的夷人颇为不解,甚至其他几个虔诚的夷人也有些疑惑。 的确,他们看得出来,这是那些异端在宣扬魔鬼的信仰,不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其实也在做,只是他们传道的方式不太能被本地人接受,再加上矿上的工作实在是过于繁重……总之,这种事看起来真不像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他们的首领突然就如临大敌呢? “因为……我最近都在研读经书。” 带头的夷人面色凝重。 这种事他很难跟其他人解释,毕竟其他人对于经书的研究,实际上没有他这么深。 虽然在场的众人都是虔诚的信者,但是其他人的职责更多是护卫和工作,对于经书,大多也就是看过几遍的程度,能够背诵一些段落就已经是认真的体现了——只是这种程度,自然没办法窥探到那些隐藏在经书中的秘密。 又或者说,隐藏在历史中的秘密。 一直以来,他们接受到的观念,都是找到圣人,应许之地自然就会出现了,可是大伙对于圣人的理解,好像都有些偏差——如果按照经上所记载的来看,那个为神选之民劈开大海的圣人,应该是在这之前就出现过了,圣人为神选之民而死,之后又死而复活,这才拥有了那份堪称奇迹的力量。 只是大家一直以来,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圣人本身之上,却忘记了死而复活,这个前提条件。 不,还有人是没忘的。 起码他们的那位长老,就没有忘记。 那个作为首领的老者,是真正对经书研读至深的人,自然也是知道死而复活这个必要条件的——但很显然,这个必要的事情,长老几乎从未对他们提起过。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带头的夷人面色晦暗, “难怪他会转投魔鬼的怀抱……他的信仰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动摇。”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带头的夷人反而能够理解这长老为什么会背叛——毕竟他们走过的路实在是太长了,几十代甚至上百代人,一路迁徙到处奔波,只为了寻找那片所谓的应许之地……的确,那是神选之民的宿命,也是神选之民应得的奖励,可是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就算找到了应许之地,又有什么用呢? 总是有人会动摇的,这些人甚至会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带头的夷人嗤笑一声,这是虔诚者对于无信者的鄙夷。 但在这鄙夷之后,就是深深的恐惧了。 的确,那位曾经表现得最为虔诚的长老,或许实际上远没有他这个普通护卫虔诚,但这位变成了异端的长老,真的很聪明。 “可是……长老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吗?” 有另一个信徒开口了。 “我还上去踹了几脚来着,他不是死透了吗?尸体都已经烧了……” “假的,都是假的。” 带头的夷人脸色凝重。 “假的,都是演的……他或许确实是被打死了没错,但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你是说……” 有信徒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而这带头的夷人,也点了点头。 “没错,他这是在模仿圣人的事迹,他想要通过人们的传颂从死亡中复活……这个异端想要让他自己变成圣人!用这种亵渎的办法!”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尽皆冷汗直冒,听着远处那些南陈劳工关于魔鬼的讨论,此刻他们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寒意。 但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南陈的人不信他们,甚至会殴打他们,至于那些散播魔鬼信仰,妄图复活长老异端,他们也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办法的话,那就是物理消灭,可他们之前也打过几次架了,却没能拼掉对方多少人。 说白了,就是打不过,那些信奉魔鬼的人打起架来,可比他们这些虔诚的良善人狠多了。 “所以,我们就只能看着吗?” 这些虔诚的信徒从未如此无助,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破解这样的局面。 直到那带头的夷人,自己站了出来。 “如果实在解决不了,那我也去死吧,我也变成圣人,去和那个异端战斗……只要这样就没有问题了,总是要有人牺牲。” 这样说着,带头的夷人便在众人面前,用石片抹了脖子。 颈动脉被割断,人还不会马上就死,从致命伤到死亡,那是一段相当痛苦的时间,而在见识了这位新头领的勇猛刚进之后,其余的信徒们哪怕有过动摇,此刻也已经彻底坚定了这份信仰。 同伴的死亡带来的是仇恨的怒火,他们决定跟那些异端拼到底。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异端们开始举行仪式了,很明显,他们已经在这个劳工营地中散布了足够的信仰,在有足够多的人数参与仪式之后,那死去的长老或许真的会复活。 但他们这些虔信者也不是没有手段,他们也早已在劳工中间拉拢到了足够多的信徒,并且因为信仰足够虔诚的缘故,他们也终于实践了一些经上记载过的奇迹。 而现在,就是真正的奇迹出现的时候。 当那些异端将叛徒长老复活的时候,他们这边也会让真正的活圣人死而复生,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今天终究要决出一个胜负! 而现在,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相信死人复活吗?” “相信。” “你想要让我们的圣人,再一次站起来引领我们吗?” “想。” 同样的话语,在劳工营地的两边响起了,这一刻,他们的复活大业,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工头突然敲锣了。 “天气热起来了!管事老爷们心善!给大伙送绿豆汤来了!有谁要喝绿豆汤!” “咦?真有汤喝吗?”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别跑那么快!给我留一口!” 三声锣响,那些被拉拢过来的虔诚信众们登时就转身走了。 只留下两拨夷人遥遥相望,目瞪口呆。 第一更送到,加了点字数,所以来的有点晚了,我这就去写第二更。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睡吧。 (本章完) 第325章 南陈 建康城,金銮殿。 年幼的皇帝坐在巨大的皇位上,在那原本为巨人设立的宝座之上,这皇帝便显得愈发地渺小了。 相比之下,那宝座下方的群臣们,也显得愈发高大起来。 最高大的自然是站在前排的司空,虽然他的身形只能算是一般,可当其他臣子都将身形微微躬下去之后,这位老臣,就成了群臣之中最高的那个了。 就像羊群之中的领头羊一般,这司空抬起头,看着王座之上的小皇帝。 “陛下,南迁之事……” “这是朕的家,朕哪也不去。” 没等这位司空大人把话说完,年幼的小皇帝就直接一口回绝。 “你们要搬走,那就自己走吧。” “……” 司空直接被噎在了原地。 这种事没道理的,他们怎么可能自己走?皇帝没走他们走了,那他们不就是明摆着的逃兵了? “可是陛下,兵乱凶危,万一波及到宫里……” “你是说有人要在朕家里捣乱?” 年幼的小皇帝微微皱眉。 “谁捣乱,把他打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朕要自己搬走呢?那不是把家送给他们了吗?” “这……” 司空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们这位陛下还真是……纯真。 当然,说的好听一点,应该叫圣质如初,不过大伙其实都明白这个词到底是在说什么——有人打过来就把人打跑,这种事牵条狗来狗都知道,可问题是如果他们真能打得过,那还南迁干什么呢? 有些事很复杂,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得到的。 起码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说做到,就能做得到的。 “陛下,臣的家也在建康。” 面对着小皇帝给出的离谱回应,司空决定换个劝谏方式。 “臣的家也在建康,殿里文武百官的家都在建康,可那又如何呢?战乱要起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恐有不忍言之事……” “能有什么不忍言之事?” 年幼的小皇帝摇了摇头。 “如果有人打过来,就让大伴把他们都打跑!大伴可厉害了!大伴,大伴?” “陛下,老奴在呢。” 指尖绕着丝线的老太监从御座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如同刀子一般扫着面前的百官们。 尤其是站在百官之首的那位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陛下年幼,你摆出这么大阵仗,过于无礼了……” 四目相对,老太监骤然大喝。 “伱是想逼宫吗!” “……绝无此意。” 面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刻骨杀意,这位司空大人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南迁的计划再一次无疾而终,哪怕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承认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毕竟只要人还在,新家总是能建立起来的,可若是人不在了,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是讲道理的,只要朝廷南迁,对大家来说都会是一件好事。 可面前的这位陛下却不是个能讲道理的,那武艺高强的老太监更不会跟他们讲道理。若是他们真要逼着这位陛下南迁,那老太监怕不是真敢在金銮殿上放手杀人。 “欺人太甚!” 回到府里的司空连着摔了三个杯子,世家出身的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被一个阉人威胁……这没卵的东西是怎么敢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那点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司空气得摔了第四个杯子。 若是真论起武力来,这老太监怎么也是排不上号的,想当初建康都城的各个世家,可是都有高手坐镇的,那时候建康城高手云集,哪里轮得到这老太监出声? 更何况就老太监这点武艺,能干得了什么?能挡得住草原人吗?能打退大军吗?若是真有那么忠心,先帝死的时候,这老太监又在哪里?之前那反贼马踏金銮殿的时候,这老太监又在哪里? 一个反贼都能被加封太师,这简直是朝廷的奇耻大辱,这时候又不提逼宫了?又不说什么礼法了? “就知道欺软怕硬!” 司空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既然软的不行,那他也只能给这老东西来点硬的了。 这样想着,司空便招来了亲信幕僚,让他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这老太监给弄死。 很显然,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这老太监可是接连侍奉了三位皇帝,几乎一辈子都在照顾皇帝们的日常起居,想要靠下毒暗杀之类的来弄死这老太监,却是不太可能的——说难听点,这老东西曾经见识过的手段,恐怕比那些刺客们一辈子吃的米饭都还要多。 “所以,真想要除掉这阉贼的话,其实就只有一个办法。” 有个名叫沈一方的幕僚开口了。 “找高手过来,堵住他,宰了他。” 这策略非常的简单粗暴,基本等于没有,但这反而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了。 就连司空本人想了半天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要除掉那老太监,好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想到这里,司空笑着拍了拍沈一方的肩膀。 “既然是你想出来的主意,那肯定你来做最合适……这可是拯救万民于水火!是泼天的功劳!” “……啊?” 沈一方人都傻了。 他就是个出主意的,怎么就让他来干了?他能认识什么高手?总不能自己填进去吧? “不是,大人,这个事……” “怎么?你不愿意?” 司空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难道要护着那阉贼不成?你想要干什么?” “我……” 沈一方垂下了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从司空府出来,沈一方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得砸了两个杯子。 “这狗种!绝对是故意的!” 沈一方气得头晕脑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司空大人就是朝堂上受了气,想要找个出气筒,结果他这边好死不死,自己把自己给填进去了——天地良心,他出主意也是一片好心,结果这司空大人就跟他来个这个? “真有本事去自己斗阉贼啊?拿我出气算什么?” 沈一方气得砸了第三个杯子。 在金銮殿上受了气,回来就知道找自己人麻烦,就这么一个司空,又能干得了什么? “就知道欺软怕硬!” 沈一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说到底,他作为亲信幕僚,也只是在司空府出主意混饭吃的。既然这位司空大人如此的不靠谱,那他也不介意给这老东西上点眼药。 不过很明显,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若是他真有这本事,能和世家出身的一朝司空过过手,那他也不至于落到跑来给人当幕僚的地步了——世家出身,意味着这位司空大人有着足够的资源,而司空之位,更是意味着对方有着相当的权力。 说难听点,他沈一方跟人家司空之间,真就是云泥之别,差的太大了。 “所以真想保住我们自己,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在听完了沈一方的苦恼之处后,沈一方的小舅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找个高手,宰了司空,然后说是阉贼干的。” “啊?” 沈一方人都听傻了,这也能叫策略? 好像还真能叫策略。 寻找能打赢老太监的高手,这个很不容易,毕竟那老太监的身手他也听说过,那一身煞气外放的实力委实有点恐怖——但司空大人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位司空大人也习练过一些武艺,甚至连煞气入体都有可能做到,但只是煞气入体的水平,还真没到杀不了的地步。 至于司空大人身边的那些护卫……这个反而好说。沈一方也算是消息灵通的,自然听说过当殿杀伪帝,马踏金銮殿的故事。虽然不知道那位便宜太师如今身在何方,可对方的行径,却让沈一方知道了,真正的高手,其实不会害怕什么护卫的。 要说安保能力,金銮殿肯定是最好的,可然后呢?不还是被人骑着马进去了? “确实行啊!” 沈一方连连点头。 “所以你认识什么高手吗?” “啊?” 小舅子直接听愣了,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就是随口一说,也算是给亲族出出主意,毕竟都是亲戚,沈一方倒霉了他也好不了——可是他也就随口给姐夫出个主意,这事怎么就落到他脑袋上了? “兄弟,你是我亲兄弟。” 眼看着小舅子面色犹豫,沈一方的一双手就已经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我这也是为了多条路子,我这边找着,你那边也找着,多找点高手,才能挑个最合适的出来,你说呢?” “我……” 面对着沈一方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小舅子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气氛已经有点不对了,他这姐夫明显是狗急跳墙了,这种时候若是说个不字,说不定当场就要被这位姐夫把脑袋拧下来。 必须应下,也只能应下,不然他今天怕是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好在他这位姐夫终究还是念着点香火情,在他答应之后,便也就让他离开,去寻找高手了。 于是在回到家之后,这小舅子气得直接摔了杯子。 “这畜生!就不能少惹点事吗!” 小舅子气得怒发冲冠,主要是这种事真没道理的,要知道他这两天本就有点体虚,正准备去找大夫把把脉的功夫,就被这倒霉姐夫叫住了——天地良心,他是真把这姐夫当亲人,甚至连对方惹出事来,他都愿意帮忙出主意,结果这姐夫就非得把他也给兜进去? “真把我当兄弟就别惹事啊!搞成这个德性算什么?” 小舅子气得砸了第二个杯子。 现在好了,惹了司空大人,一个弄不好,他们全家都得死,高高在上的司空大人可不会在乎他只是个小舅子,既然有着姻亲关系,那一块捏死,也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但凡他姐夫硬气一点,就应该自己把事担下来,最不济,起码也别连累家人,现在可倒好,非得让他这边帮忙找高手,他能找个什么? “就知道欺软怕硬!” 小舅子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说到底,他跟这沈一方也不是什么兄弟,是,这沈一方是他的便宜姐夫,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保全家里,甚至为了他那长姐能不被牵连,或许他也只有弄死沈一方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过想要弄死沈一方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毕竟他这种情况就……说白了,他能有如今这还不错的生活,靠的就是姐夫沈一方那司空府幕僚的身份,他的人际关系,他能找到的那些狐朋狗友,基本都要看沈一方的脸色。 这种情况下,他能找谁来帮手,把这个祸害姐夫给弄死呢? “家里人惹是非啊……这个没必要找人啊。” 就在小舅子正在熟悉的医馆做推拿的时候,正在给他按背的医师开口了。 “你弄几两砒霜给他药死,事后说暴毙而亡,这不就得了?” 小舅子愣了愣,他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 但仔细想想之后,他却突然意识到,这事能成。 不用砒霜,而是用别的药,反正大概配一下,不让人发现就好——毕竟他那姐夫本身就有服散的习惯,到时候就说行散把人乐死了,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行啊你!还真是不白把你招进来!” 这一刻,小舅子心情极为愉快。 “那就你来干吧!” “啊?我?” 医师人都傻了,怎么就他来干了? 他是大夫,不是屠夫,之所以出主意,也只是因为这医馆是这小舅子花钱办的,换句话来说,对方是出钱的老板,老板有难,他自然是要说两句的。 可出主意归出主意,怎么就让他去…… “你还想不想干了?” 小舅子登时便拧起了眉头。 “我记得你家里父亲还卧病在床吧,你就是因为这个学的医术……你要是不干的话,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 “我,我,我我我……” 听到这小舅子说起自己卧病在床的父亲,这医师顿时红了眼睛。 “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 小舅子梗起了脖子。 “你拿那个杯子干什么?你要打我?” “我……” 嘭! 茶杯拍在小舅子的脑袋上,锋利的碎片登时便割开了小舅子的脖子。 眼看着小舅子血流如注,医师人也傻了,这个一辈子都在救人的大夫,虽然在愤怒之下出手打人,可真见到这等阵仗,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自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医师,也捡起碎片,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染红了药柜,带着茫然,和没有源头的憎恨。 下一刻,庞大的怪物撕开了天花板。 第一更送到,字数多了点,所以来晚了,大家见谅。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多写点补更。 (本章完) 第330章 行路难 山炳和姜文远刚离开建康的时候,路上还相对太平。 或许是因为靠近都城的缘故,建康附近的几个州郡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秩序——当然,也只是最基本而已,强盗路匪,还有吃人的怪物,这些东西还是应有尽有的,但只要不傻到天黑赶夜路,又或者非得往一些偏僻的方向走,那大体上就也还说得过去,一路上的吃食补给,也能去城里购买。 “但是接下来的话,这路就没这么好走了。” 在踏出亳州的第一天,山炳和姜文远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出了亳州,就到了宋州的地界,从这里开始,大陈的影响力就开始衰弱了,至于具体的表现,就是路上那遍地的坞堡——原本这些军事堡垒都是官军修在北方边境上,用来迟滞草原人的,可现在,这些堡垒却都被那些地方豪族学过来,盖在了自己家里。 名义上来说,这些地方豪族是在修堡垒避祸,可眼下草原人又没来,这是在避谁? 具体要避谁,山炳和姜文远还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这些本地人不太能接纳他们,哪怕他们愿意加钱来购买一些补给,这些本地人仍旧不让他们靠近坞堡的墙壁——于是在连着三次想要借宿却被关在门外后,江湖经验不太够的山炳还是忍不住亮出了朝廷给出的令牌。 可即便他们亮明了身份,迎接他们的也不是本地豪族的款待。 而是来自强盗的袭杀。 山炳亮出掌兵使的身份是在傍晚,然后当天夜里就连着过来八批劫匪,说是劫匪,却武装精良,一批比一批强横,到了最后,山炳和姜文远甚至足足打死了三个煞气外放,才算是勉强从包围圈里跑出来。 “你是军伍出身,亮身份在你看来可能有用,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你把这里当敌国看待吧。” 直到逃到远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姜文远才开口对山炳解释。 经过刚才那几场险象环生的厮杀,山炳倒是也能明白姜文远说的才是对的,不过山炳还是有些迷惑,他不知道岔子到底出在哪里。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被当成了山贼的探子,所以他们不让我们进门,为的是防止我们里应外合把他们的坞堡洗了……至于后来的话,很明显,我们被当成朝廷下来查案子的了,并且他们正好也犯了案子。” “伱是说,那些兵刃?” 听到姜文远这么说,山炳马上便想到了那些匪徒们手中的兵刃。 那些质地精良的兵刃,可不是什么民间铁匠能打造出来的,寒光烁烁,煞气凛然——最离谱的是,这些兵刃连形制都是一样的。都弄得这么明显了,如果他还看不出来,那他的眼睛就真可以抠了。 “是啊,州郡武库的兵刃。” 姜文远点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宋州的州城已经被这些周边的豪族洗了,用盗匪入城的名义,至于盗匪抢的东西都在哪,你应该也看到了,难怪他们居然连煞气外放的高手都养得起……好了,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亮身份,他们也迟早会对付我们这两个外来的人,毕竟这些人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 听到这最后一句,山炳的心里莫名一突。 他心里当然是没鬼的,正所谓天无二日,他心里只有曹公公一个太阳。对于前半辈子都在当大头兵的山炳来说,曹公公已经是他能抱上的最粗的大腿了——至于陛下,那跟他没关系,那是曹公公的大腿。 更何况他刚刚的感觉也不是这种“有鬼”,而是另一种,怎么说呢,更加玄之又玄,简单来说就是没办法解释的……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赶快跑。” 山炳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这个临时的搭档坦诚相待。 “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在没理由瞎胡说,但是我是真的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走。” 没等山炳说完,姜文远果断站起了身子。 姜文远是果断了,可山炳自己反而没那么果断了,毕竟那个感觉他自己都摸不太清楚,这种连理由都没有的判断,又怎么能…… “直觉本身也是一种判断。” 姜文远脸色严峻。 “尤其是这种对于危险的直觉……快走!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 这样说着,姜文远和山炳两人连忙收拾行装,一路远遁。 也就是他们两个才消失在远方的山道拐角,后脚就有四个满是纹身的彪形大汉突然现身,出现在了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 “这都能让他们跑了?” 为首的大汉瞠目结舌。 “我们可是用了鬼神的力量才占卜到了他们的位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这么快赶过来的?” “可能他们之中也有人受鬼神庇佑。” 另一个大汉眯起了眼睛。 “总之,先顺着足迹追,脚印还很新鲜,他们跑不远。” 话音落下,四个赤膊大汉就一路顺着足迹飞奔远去了。 只留下藏在旁边山林里的姜文远和山炳,大眼瞪小眼。 “你真的受过什么……鬼神的庇佑?” 饶是姜文远平日里不太信这些,这时候也有点不好说了。 那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彪形大汉,一看就不好惹,对方身上那些凌厉的纹身,更是隐隐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所以对方能追过来,姜文远这边还是能理解的,可身边的同伴居然也有着某种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个他就真不好说了。 “你在南边的时候……” “没有!” 山炳果断摇头,他虽然确实在接近南蛮的地方当过战兵,不过那些蛮人们信的奇怪神仙,他可一个都没拜过。 这种事可不能承认,毕竟蛮人的神仙是有名的邪性,动不动就要杀几个活人来献个祭助助兴,若是被人看作信了南蛮的土神,那基本就等于被打上了精神不正常的标签。 不过这么看的话……刚才那些宋州人身上的纹身,好像就有点像是南边的蛮人? “不好说,可能是更凶险的玩意。” 姜文远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继续打下去,而是和山炳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宋州。 虽然选择离开宋州的姜文自己不知道,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只因为宋州城里那一口架起来的大鼎,为他和山炳烧了一天一夜,而在最后,因为没有捉到这两个朝廷派来的探子,那些宋州本地势力也只能把那四个纹身大汉丢进锅里煮了,用来作为这次祈求神灵的祭品。 由于一次正确的判断,姜文远和山炳很幸运的没有变成熟人,并且更为幸运的是,才出了宋州地界,他们就遇到了一队巡逻的官兵。 “你们是朝廷的人吗?” 为首的伍长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姜文远和山炳,毕竟他们两个身形矫健,还都带着兵器,尤其是山炳那一面大盾,一看就很能打。 看着对面那些官兵身上熟悉的衣甲,感觉见到自己人的山炳本能地就想要亮明身份——不过在想起了之前在宋州的遭遇后,山炳和姜文远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选择机灵一点。 “我们不是朝廷的人。” 山炳做着自我介绍。 “我们兄弟是出来闯荡江湖的,我是……” “太好了!我们也不是朝廷的人!” 没等山炳这边说完,那些官兵却先一步欢呼起来。 “兄弟!看你这身量,闯荡江湖屈才了,要不来一块干吧!” “干,干谁?” 山炳人都被问愣了,面前这伍长实在太过热情,自来熟得吓人。 怎么就一块干了,他都还没说自己是谁…… “当然是干那建康城的小皇帝!” 官兵打扮的伍长握住了山炳的手。 “壮士你行走江湖,想必也看到了!如今这世道妖孽遍地,民不聊生,原因在哪里?当然是因为那南陈朝堂昏庸无道!” 这样说着,官兵打扮的伍长振臂高呼。 “只要灭了这无道的南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这……” 山炳和姜文远顿时汗流浃背。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要开口应和一下,才能融入到这群官兵之中,避免引发事端,可问题是对方口中说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骇人,他们不敢保证这是不是在钓鱼——若是他们这边应和了,结果对面只是试探他们的真官兵,那他们的言论若是被传到建康去的话…… “打扰了,我们对这份大业没什么兴趣。” 山炳和姜文远对着这一队官兵拱了拱手,随后连忙逃离。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这一队不知道是忠是反的官兵,却是比刚才那四个纹身大汉还要更可怖,更吓人! “所以你真的知道我们到底该去哪吗?” 直到目送着那队官兵消失在视野中,惊魂未定的山炳这才看向姜文远。 “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嗯……知道。” 面对着山炳审视的目光,姜文远尴尬的挠了挠头。 “根据我这边的了解,那位杜太师最后出现就是在宋州,只要进了宋州城,总是能打探到点消息……可问题是,你愿意回去吗?” 不愿意。 姜文远明显是不愿意的,山炳就更不愿意了,他发了疯才会回去宋州,万一再碰到那四个赤膊大汉怎么办? 要知道,虽然那四个赤膊大汉只是赤手空拳,但只看对方身上那凌厉的纹身图样,他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打不过的感觉。 身为战兵的山炳一向都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这份感觉在战斗中救了他不知多少次。 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姜文远是个好搭档,只因为姜文远不像他以前那个狗屁伍长一样,将他的直觉当耳边风,甚至还强行命令他所在的一伍原地驻守,正面去迎击那些凶残的蛮人——之后的战绩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挥舞着大棒的蛮人们,手中的大棒上带着腥风,虽然只是普通的木棒,却轻松敲碎了那个伍长的铁铠。 那场战斗之后,他那一伍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那个该死却没死的伍长,之所以说这个伍长该死,自然是因为这个伍长在重伤之下,还将这一伍士兵覆没的罪责全都丢给了只是一个普通战兵的他。 他当然不会惯着那个该死的伍长,毕竟他可是跟蛮人拼了命才活下来的,于是他便像杀死那些凶残的蛮人一样,用大盾压着那伍长的身子,随后用短剑捅穿了伍长的腰子。 而在那之后,杀了上官的他就被关进了牢里,等待着秋后问斩。 直到那个老迈的太监出现在他的面前。 直到他这一身杀伐的本事再一次被大陈所需要。 “……你怎么了?” 同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你没事吧?怎么说着说着愣神了?” “没……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看着身侧的姜文远,山炳笑了笑,却没再追究对方失去线索的事情了。 其实就算没线索也没所谓,又或者找不到其实也还好,反正那位老太监只是说让他们出来找人,又没给他们规定什么时限——换句话来说,他们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完全可以一点一点开始找。 就像现在这样,宋州是不太好回去了,可是不在宋州,他们就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吗? “这个确实,我刚就像说这个来着。” 看到山炳没什么大碍,姜文远这才继续开口。 虽然没了宋州城的线索,但其他的线索其实也不难找——毕竟姜文远这边可是记得清楚,那杜太师走的时候可不是自己走的,而是带着一大堆跟随他的流民一块走的。 那么庞大的一支流民队伍走在路上,又怎么可能没人见过?再加上人吃马嚼,总得采购大宗的补给吧?这些其实都不难找,稍微上点心都能查到。 “这确实是个思路。” 山炳也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这个搭档是真正靠谱的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湖游侠的身份太扎眼,不太好继续用了。” 姜文远思考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要查找流民的消息,我们不如先伪装成流民。” 迟来的第二更,虽然很迟,但是来了,一样的四千字,虽然只是一小步,但是卖出了加更的一大步,既然有了成功的经验,夜里也要再来两章。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熬不住了,这次真去歇了,大家晚安,晚上见。 (本章完) 第326章 新时代 足有三层楼一样高的怪物正在城南肆虐。 脑袋如同茶杯一样的庞大怪物疯狂的嘶吼着,残存的憎恨让它盲目,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明明它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现在它却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就连仇人都没有了,眼前的那具残尸早已被它一口啃掉大半,成为怪物的它早已回不了头了。 血腥的憎恨让它彻底疯狂,于是它便投掷出了大把的药囊和银针,将这份憎恨平等的丢给视线中的每个人。 当然,对于这茶杯头怪物来说,那只是药囊和银针,但是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足有投枪大小的银针,还有那些比麻袋都要大了许多的,装满了腐烂血肉的药囊,只要被砸中,当场命就没了。 一时间,整个建康城南死伤遍地,居民无不狼狈奔逃。 “又闹妖怪了!” 逃跑的人们这样喊着,至于为什么要说“又”,当然是因为类似的事情早已发生了不止一起——就像现在这样,除了这茶杯头怪物之外,又有一个脑袋上顶着菜刀的猪头怪物在远处站了起来。 双眼猩红的猪头怪物拔下了脸上的菜刀,远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以前的时候,大伙虽然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怪物的传说,但终究没有亲眼见过,可最近这段时间里,那些只会存在于鬼故事中的怪物,却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只是普通人的他们,对于这些动辄几层楼高的怪物,却是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 好在,能够拯救他们的人,终究还是出现了。 “朝廷的掌兵使来了!” 几个嗓门大的更夫和捕快在远处大喊着,而在他们身后的房顶上,几个持着各色兵刃的人,正如同志怪故事中那些降妖除魔的侠客一般,在夜幕下穿梭着。 看到这些人出现,混乱的人们倒是稍微安静了些,毕竟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些被称作掌兵使的人,还是消灭了一些怪物的——不过人们终究还是不愿意将这些人当作官人来看待,只因为这些人的出身实在是有点问题。 武疯子,杀人犯,犯了事的兵痞,以前人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若是换到以前,这些只知道满脑子杀人的疯子就该被捕掠人关进牢里。但很显然,时代变了,昔日众人眼中的凶徒,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所谓的“掌兵使”,甚至连官服都穿了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群人,真的能拯救他们吗? “嗡——” 投枪大小的银针泼水一般撒了过来,很显然,那茶杯头怪物也发现了这些人。 只不过,和地面上的普通人不同,这些飞跃在屋脊之上的人,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喝!” 为首那持着大盾的人影直接架起了盾墙,厚重的煞气在盾墙前凝成了漩涡,那些四散的银针投枪,竟都被这煞气漩涡引导,飞行轨迹一路扭曲,全都打在了那面坚实的盾牌之上。 但这盾墙挡得下银针,却挡不下药囊里那些腐烂血肉上的毒气。 “嘭!” 比麻袋还大了两号的血肉包裹砸在盾墙上,那些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腐烂血肉登时便四散飞溅。 大盾之后的汉子只是闻到了一点腐臭气味,整个人登时便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的行动终究还是为身旁的同伴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其余几个掌兵使已然冲到了那怪物的身侧,手中的刀枪剑戟更是已经绽放华光,那怪物的身上瞬间便多了数十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趁他病!要他命!” 一个照面就重创怪物,掌兵使们顿时士气大涨,双目猩红的他们再一次抡起手中的利刃,竟是要将这怪物当场乱刃分尸! 但这怪物,也并非只知道挨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一切都要落到我头上!” 疯狂的怪物挥动着他的十条手臂,更多的银针如暴雨一般被抛了出来,面对着突然发狂的怪物,失去了盾墙守护的掌兵使们也只能先格挡招架,寻找下一次动手的战机。 虽然这种铺天盖地的投掷,在常人眼里或许极为可怖,但在这些懂得使用煞气的掌兵使眼中,也就只是普通程度罢了——只要挡下这些飞针,不被血肉药囊砸中,他们杀这怪物,就会像杀鸡一样简单。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持着长枪的掌兵使,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 那怪物明明有十条手臂,为什么只有八条在投掷飞针? “它在缝合伤口!” 视线转到那两条没有探出的手臂之上时,这持着长枪的掌兵使顿时目眦欲裂。 “它在拖时间给自己治疗!” “这狗种!” 一时间,一众掌兵使纷纷骂了起来。 怪物本身不可怕,虽然这些怪物往往皮糙肉厚,可只要多砍几刀,那也一样能砍死——当然,很多怪物会选择吞噬活人来恢复伤势,但只要让活人跑远一点,怪物也就做不到无限续航了。 当然,那是对通常的怪物来说。 现在这个怪物显然是不一样的,这怪物只靠自己就能做到无限续航,而这也就意味着,眼下这场战斗恐怕会变成一场持久战。 不,甚至不会是持久战。 只因为这怪物缝住的不止是伤口,更多的血肉也被它缝在了身上。 那是刚刚被怪物杀死的普通人尸体,此刻却尽皆被怪物缝进了伤口中,有了这些新鲜的血肉加入,这茶杯头怪物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庞大了两圈,由三丈多高,不知不觉涨到了五丈有余。 而刚刚那些投枪一般的银针,也被更为细小,却更为锋利的手术刀所取代。 很显然,在经历了刚刚的缝合之后,这怪物强了不止一筹,而这些比投枪更小,却更加迅捷的薄刃快刀,掌兵使们格挡起来就极为吃力了——只因为这些刀锋实在是过于锐利了,甚至隐隐带着划破煞气的能力,依靠煞气进攻的掌兵使们,一时间竟是被这一招克制住了。 更何况,这些薄刃快刀的数量,比起刚才那些银针,还要更多。 “嗤——” 终于有人身上被手术刀开了口子,只是伤口中淌出的却并非是红色的鲜血,而是某种暗褐腐臭的液体。 那些刀刃很明显都是带着毒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刚刚那个咳血的持盾汉子终于赶了过来,虽然口中还在不断咳嗽着,但他还是将盾牌砸在了脚下的房顶上——房顶理所当然被砸塌了,连带着躲在里面的一户人家也被砸死一般,但也就是这股新生的煞气涌入,却让这汉子的脸色多了几分病态的红润。 “呔!” 汉子再一次架起了盾牌,其他的掌兵使们也纷纷退入汉子身后,而那些飞射出来的薄刃快刀,也再一次被煞气漩涡引导,尽皆打在坚实的盾上。 厚重的大盾只能挡下穿刺与切割,但那份巨大的冲击力却还是在的,不过这冲击力越是凶狠,汉子的脸色就越是癫狂。 而在汉子的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柄不起眼的短剑。 “我杀你全家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汉子的一声大吼,那柄不起眼的短剑脱手而出,那巨大的力道不止来自于汉子本身,更是叠加上了那面厚重大盾所受过的所有冲击。 如此巨大的劲道,那不起眼的短剑,只是瞬间便化为一道流光。 “轰——” 短剑扎在那庞大怪物身上,发出的却并非是刺破血肉的声音,而是如同投石车击中城门一般的闷响,包裹在短剑上的煞气轰然炸开,那怪物的小半个身子都被炸成一片血雾。 如此伤势,只靠两条手臂自然没办法缝合了,而在这怪物驱动剩下的十五条手臂一起缝合的时候,一众掌兵使们也终于看到了取胜的机会。 然而,也就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之下,却有一道剑光翩然而至。 “嗡——” 月辉一般的剑光之下,本就重伤的庞大怪物登时便被切成两半。 紧接着,数不清的月牙便从半空落下,洒在这怪物的两截残躯上,将其碎尸万段。 都已经被细细的切成臊子,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是清越剑主!清越剑主来了!” 那些受了灾的人们顿时便欢呼起来,完全没了刚才对掌兵使的那副躲避与抗拒,只看他们对半空中落下之人那热情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对待他们的亲人一般。 清越剑主,是最近才声名鹊起的一位兵主,至于“兵主”这个称呼,自然是为了与掌兵使区分开来——用剑的就叫剑主,用刀的就叫刀主,用长枪的就叫枪主,最多在前面加上兵器或者人的名字用来区分。 和朝廷招募的掌兵使不同,这些兵主们往往都是民间习武有成之人,每当闹了怪物的时候,这些手握武力的兵主们也会站出来与怪物厮杀——不过他们却拒绝了朝廷的征召,理由是不屑与匪类为伍。 出身民间,便已经让百姓天然与他们亲近,不被朝廷征召,更是让百姓们认为这些兵主才是正直之人。 尤其是这些兵主们往往真的身怀绝技,那些掌兵使们都打不过的怪物,这些兵主们只需三五招就能将其除掉,这战力对比简直高下立判。 就像是现在这样。 “呸!” 持着大盾的汉子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若不是老子一剑把这怪物重伤,你小子凭什么……” “原来是山炳兄啊!” 听到这一声喝骂,远处被众人簇拥着的清越剑主这才回过头来。 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人先散开一条道路,那清越剑主却越过人群,走向这几个掌兵使。 “原来是山炳兄带的队伍,那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这是不是抢了你们的工作?” 伱也知道? 几个掌兵使顿时便怒目而视,尤其是被叫作山炳的那个持盾汉子,更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清越剑主。 只看对方这一身月白色的袍服,上面半点污点都没有,和他们这一队穿着黑红官服,甚至已经打得满身脏污的人,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感受着周围人们的那些视线,山炳也已经察觉到,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穿这一身出来的,就是为了显得比他们更露脸。 尤其是那句“抢了你们的工作”…… 怎么,我们是工作,你就是在救百姓于水火? 但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山炳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过。要知道刚刚才战斗过的他,已然被杀意充斥了脑海,此刻面对这种近在咫尺的阴阳怪气,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但问题是忍不住也得忍,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百兵谱排名第七十三的清越剑主。 七十三这个排名,看似不起眼,但这却已经是整个南陈前一百名的顶尖高手了,要知道就算以山炳这一身堪称“不破铁壁”的实力,也只是排到了第八十四位,八十四打七十三,他拿什么打? “你……好。” 早晚会弄死你。 咬了咬牙,山炳终究还是按下了杀意,没有当场发作。 捡起自己丢出的短剑,山炳终究还是带着队伍离开了,而建康城的另一边,那脸上顶着菜刀的猪头怪物也已经被讨伐——好在,就远处传来的呼声来看,那一支由百兵谱排名第九十二的“镇山铁尺”姜文远带队的掌兵使队伍,终究还是完成了讨伐,并且没有被民间的兵主抢了风头。 但是,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了。 没有欢呼,也没有喝彩,这对于掌兵使们来说只是工作,在百姓们眼中,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他们注定享受不到那些民间兵主们能享受的荣耀。 “要不我也脱了这身衣服,去当兵主算了。” 山炳突然想到。 不过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止官府不会放他走,掌兵使的队伍更不会放他走,若是他敢就这么脱下官服,那深居皇宫大内,却在百兵谱上排名第一的“阉虎”曹公公,一定会亲自出来剥了他的皮。 第一更送到,连着睡了两觉,人终于恢复了精神,脑子也正常了,写东西也终于没那么傻逼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正好还不太困,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327章 百兵谱 “做出这个榜单的就是个畜生!” 皇城之中,伺候了年幼小皇帝一整天的老太监,在回到自己的卧房之后,又一次破口大骂。 虽然连着伺候了三代大陈皇帝,但老太监在玩心眼方面实际上没多少天赋,他真正能拿得出手的还是伺候人,赤胆忠心,还有这一身足以在关键时候掩护皇帝从任何危险中逃脱的强横武艺——可就算他再怎么不擅长宫斗,在看到这所谓的百兵谱时,也能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想办法整他。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就是榜单上第一位的那个。 把一个久居深宫大内,几乎没怎么在外面出过手的老太监,排成天下第一高手,足以见得做出这百兵谱之人到底有多么的恶毒——或许对普通人来说,这种榜单是可以拿来吹嘘的,是能够彰显荣耀的,可是落到老太监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眼中…… 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有这个百兵谱的时候,人们就算有所厮杀,最多也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算是高手切磋,也只是为了较量武艺,寻求进步——但是有了这百兵谱之后就不一样了,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就愿意甘居人后,看着别人的排名在自己前面? 有了这榜单,那些高手们就能看到自己身居何位,看到之后,有些人就会有所不满,有不满,就会动手,动了手,就会见血。 见了血,这世道就要更乱了。 至于为什么老太监如此确定,这榜单是为了搞事,当然是因为他自己被排到了第一位——开什么玩笑,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能不知道?就他这点煞气外放的本事,打打普通人也就算了,真对上那些真正的高手,他算个什么? 别的不说,若是这榜单真的公平公正,那之前诛杀伪帝,马踏金銮的杜太师,也是武艺绝伦的高手,这样的人物,怎么就榜上无名呢? “因为,不敢写吧。” 看着手中那张列了一大堆名号和姓名的纸张,老太监脸色微妙。 很显然,和深居大内,还需要伺候皇帝的他不同,那位杜太师是真的很闲,同时也有着充足的执行力——这一点从之前诛杀伪帝就能看出来了,前脚人还在沂州休息,回头就快马扬鞭赶来建康皇城,当天就把伪帝贾温打死在金銮殿上,随后一路返回,竟是如郊游一般轻松写意。 简单来说,惹他这个老太监,他可能干不出什么来,但是惹了那杜太师,怕是真的会被找上门去打死。 如此强横的人物,怎么说都当的上这百兵谱的头一号了,不过很显然,做出这榜单的人,终究没敢将一些真正有实力的人物写上去。 “所以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老太监眉头紧皱,他在思考到底是谁做了这份祸国殃民的玩意。 就收益来说,应该是草原人最大,毕竟南边大陈乱起来,草原人南下也会更方便些——不过细看起来,又不太像,毕竟这百兵谱虽有坏处,但也确实在某种层面上提振了南陈的武风,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些知名的草原头人们也都在榜单上,也都是有了名次的。 有了名次就要争夺高位,本就需要靠武力来压服麾下的草原人,显然会比陈人更加注重排名的争夺,有争夺就要见血,见了血就会混乱,如果这真的是草原人干的,那怎么看都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难道说是反贼们干的?” 老太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并且这个可能性看起来非常的高。 眼下的大陈虽然还努力维持着庞大的身架,但随着南迁的呼声越来越高,有不少地方也就开始生出二心了——当然,明面上的反贼,现在还没有冒出来,不过听调不听宣的地方,如今却已经多了太多。 大伙用的理由也颇为统一,不是为了防备盗匪,就是因为本地闹了怪物,总之就是世道乱起来了,大伙得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才行。 盗匪怎么可能剿不尽呢?说白了还是有大量的流民补充,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在饿急了眼后,便理所当然的开始干起这份颇为古老,却一直延续至今的行业。至于那些怪物……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每次想到那些怪物,老太监都会冷汗直冒。 这倒不是因为他打不过那些怪物,大部分怪物,他还是有能力剿一剿的,为了对付那些怪物,他还特意挑选了一些煞气入体之人,组成了掌兵使的队伍——但就像盗匪怎么剿都剿不净一样,那些怪物,也是怎么杀都杀不光。 永远都会有新的怪物冒出来,永远都会有更凶狠的怪物冒出来,每一次怪物的出现,都会让那些民众恐慌一次,即便掌兵使们再怎么四处救火,也只能打死这些怪物本身,至于弥补这些怪物所造成的恶劣后果……这种事谁都做不到。 作为一个煞气外放的高手,老太监其实是知道这些怪物是怎么冒出来的,同理,其他的掌兵使们,甚至民间的那些兵主们,实际上也都知道这些怪物们是怎么来的,这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秘密就是秘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东西。 老太监甚至想过一些,从根源上解决怪物的办法,可要使用那些办法,也一定会让百姓知道,他们自己就有着变成怪物的能力,是那些怪物的来源——很显然,相比起那些偶尔冒出来的怪物来说,这种知识的散播可能会引起某些更加恐怖的变故。 当然,有变故,那肯定就也有解决的办法,不过只靠老太监自己,显然是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的。 能够维持现状,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勉强了。 外面都说他阉人干政,宦官当权,可若是他真有那个干政的本事,大陈会变成如今这个鸟样? 他能做的也就是拦住那些已经生出些不臣之心的士族,让他们少对小皇帝产生点影响,的确,以他这老迈的年纪,或许确实没办法支撑太久,但只要能护持这小皇帝长大一些,等到小皇帝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之后,这大陈,总还是能好起来的。 “你要快点长大啊……” 这样想着,老太监的视线便看向了皇帝寝宫的方向,目光之中满是慈祥。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些僭越,但对于接连侍奉了三代皇帝的老太监来说,这深宫大内对他来说早已像家一样了,身为太监的他膝下无子,那年幼的小皇帝却早早没了父辈,这很难不让他将其当作自己的儿孙辈一样看待——当然,这倒不是意味着他真就要当皇帝的爷爷,而是说他会像亲爷爷一般,为了这小儿辈,拼上自己这条老命。 “所以你们又怎么敢觉得,自己能不声不响摸进来呢?” 话音刚落,老太监手中的丝线便直蹿房顶,撕开大片的砖瓦。 而那几个原本立在房顶的人,也尽皆跌入屋内。 “辟水刀王文顺,清越剑主乐清平,劈山斧岳峰,银枪不倒李豹头?” 只是扫了眼面前这几个人的兵刃,老太监便已经知道了来者都是谁。 辟水刀王文林,破浪刀王文远的二弟,在长兄因为行刺杜太师被一戟劈死之后,这王文顺痛定思痛,竟也修成了煞气外放,甚至一路爬到了百兵谱第六十三名。至于旁边的清越剑主乐清平,倒是最近才声名鹊起的人物,百兵谱排名七十三,一手月华剑突出一个风流潇洒,在建康城民众之间颇有人望。 至于劈山斧岳峰,还有银枪不倒李豹头,这两人却并非是建康之人,劈山斧岳峰来自西南,据说一手大斧无人能敌,百兵谱排名六十九位,也不知道这无人能敌是怎么算的。而那银枪不倒李豹头,却是来自北地,本是一名风流浪子,又或者说采花贼,只是这贼子却有着一身过硬的武艺,硬是靠一身本事,杀到了百兵谱排名第四十五位。 四个煞气外放的高手,夜闯皇宫,难道只是为了在房顶上吹风? 显然不是。 这一点,只需要看他们彼此没打起来,就知道了。 “冲我来的?” 老太监呵呵地笑了。 “就你们?” “对付伱这阉贼,我们这几个忠义之士就已经够了。” 几人之中,站在最前的辟水刀王文林嗤笑一声。 “今日就斩了你这狗头,以正这朗朗乾坤!” “用不着废这么多话,你不就是想给你大哥报仇吗?” 老太监只是摇头叹息。 “但是那一日,看到的人也不少,杀你大哥的人究竟是谁,众所周知……怎么,你不敢找那人麻烦,却敢来找我?” “你……满口胡言!” 被说中了的痛处,王文林登时便怒啐一口。 “那杜乘锋压根就没被排进百兵谱里,想来无非是实力不济!倒是你这阉狗,区区阉贼,却位列百兵谱第一,杀了家兄的人明显就是你!” “王兄,不必在意这阉狗狂吠。” 眼看着王文林已然开始有些急躁,一旁的清越剑主乐清平也跟着开口了。 “我们一起上,今日定要诛杀阉党!” “对!一起上!” 样貌粗豪的劈山斧岳峰,也已经从腰间摘下了两柄大斧。 “跟这阉狗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块动手!” 也就是这话音还未落下的功夫,那银枪不倒李豹头,却已经从腰间掏出银枪,一枪刺了出去。 原来这李豹头的兵刃,乃是一条绳镖,又被称作软枪。 虽为软枪,但只看这一枪出手,竟真如同豹子一般迅猛酷烈,只看这凶煞的气势,一时间竟如饿虎扑食! 但这对于老太监来说,却没什么用处。 “玩绳子的话,你还是差了点。” 说着话,上百道丝线已然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大网,原本气势汹汹,直奔老太监头颅的绳镖,竟当场被兜入网中。 这倒不是李豹头没有半点本事,能在兵器谱上打出第四十五的名次,足以见其凶悍,可奈何面前的老太监是玩了一辈子绳子的,百道丝线对一条绳镖,登时便高下立判。 只是片刻,那绳镖便带着更多的丝线飞了回去,将那李豹头捆了个结实。 “不好!李兄被克制了!” 剩余三人眼神一凛,连忙挥起兵刃。 和李豹头那专精穿刺的绳镖不同,他们手中的刀剑斧头却都是有锋刃的,刀光剑影之中,煞气的加持之下,那些特制的丝线虽然坚韧到足以割开人体,但此刻却仍旧还是被那些灌注了煞气的利刃切落满地。 这也让老太监有些隐隐冒汗。 老太监一直都很清楚,他这点手艺也就能对付一下普通人,碰到真正的煞气高手,他的丝线实际上很好破解——把他架到这百兵谱的首位,无疑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更何况,这些民间的高手,就没有半点进步吗? 有的,并且还很大,起码就之前的时候,遇到一些敢于闯进大内的所谓高手,他这边还是能打得过的——当然,也必须要打得过,毕竟面对那些擅闯皇宫的持械凶徒,他要维护皇宫大内的尊严。可是现在的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所谓的兵主们杀死的怪物越来越多,彼此之间的战斗与杀戮也愈发地频繁了,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战斗的洗礼之后,他们的实力真的比以前强了太多太多。 反倒是他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由于久居深宫大内,没什么作战机会,更没什么杀人积累煞气的机会,竟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毫无长进。 此消彼长之下,就连面前这三个百兵谱排名前五十位都不到的人,竟也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时代,变了。” 在不小心被一道剑光划破衣衫时,老太监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曾经的那个属于他的时代,好像要过去了,新的时代,又或者说更混乱的时代,即将来临。 “不!时代没变!” 深吸一口气,老太监散出了全身的所有丝线。 第一更送到,今天南京降温了,我早睡早起,冬眠一下,醒了再写。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跟猫一块去冬眠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28章 强者的思维领域 一刻钟后,光着屁股的老太监看着伏在地上的四具尸体,眼神复杂。 虽然他还是活了下来,但过程却和他想的差不多,面对着三个上了百兵谱的,哪怕排名不怎么靠前的高手,他也已经被逼得全力尽出,不止一身衣裳里的丝线全都用了出去,整个人更是险些被砍死——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场三打一,甚至应该说是四打一的厮杀中,活下来的终究还是他。 “我好像……也没那么弱?”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运动过于剧烈,还是说因为身上被开了几个口子,老太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虽然他表面上显得多么威风,但在交手之后,在感受到这几个人的实力之后,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当场尽忠的准备了——原因无他,是真的打不过,尤其是在对手很强,但是自己又因为太久没动手而变弱的情况下,此消彼长,对面还是三打一,这样的杀局已经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但最后活下来的终究还是他,尽管他胜得如此狼狈。 “是老天爷保佑?” 老太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真实,他刚才是不是有点超水平发挥了? 或许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能说得通了,不然他真没有什么能从那种杀局之中活下来的道理。 在实力已经捉襟见肘的时候,运气,终究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 “不对,不是老天爷保佑。” 想到这里,稍微有些回过神的老太监连连摇头。 他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阉人而已,身体都不完整了,上天又怎么可能庇佑他这种人了? 上天庇佑的不是他,而是这皇宫大内,庇佑的是他的皇帝陛下,是整个大陈! “我大陈,气数未尽!” 这一刻,老太监热泪盈眶。 虽然这颇有些自我感动的意思,但至少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关口,任何一点好运气,都已经能够称得上慰藉了——起码现在,在诛杀了三个刺客之后,老太监终于对这大陈的未来多了点信心。 同时,也对自己,多了点信心。 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老太监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以前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武艺,但想想那些真正的顶尖高手,他终究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可现在看来的话,若是刨去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被写上榜单的真正高手之后,在这些剩下的人当中,他这个百兵谱第一位,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好像确实是这回事,一个打四个,甚至反杀了四个,这不是实力又是什么? “也就是说……” 老太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前的他没把自己当过高手,也就没怎么往这方面想,可现在看来,他既然是高手了,那自然也可以去做一些高手才能做的事情——比如单人破军,比如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这是高手对于普通人的碾压,是集伟力于一身的真正强者才能享受的特权。 就好像,当年的太祖皇帝一样。 大陈以武立国,这个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征伐天下的军队,但实际上的话,却是在说那大陈太祖本人的强横武力——单纯的战争,很多时候还是要讲道理的,可是大陈太祖那堪称在世神仙的武力,却可以完全不讲道理。 而战争这种事情需要的,反而就是这种不讲道理。 胜利就是一切,一切为了胜利,至于所谓的道理,那都是胜利之后才讲的,输家再怎么讲道理,也不过是败者的咽咽狂吠,赢家就算再怎么没道理,也有得是人会去给他编出几分道理来。 成王败寇,从古至今,一向如此。 当然,这种只依靠一个强者来建立的国度,也不是真就那么完美,比如大陈这混乱的朝堂,还有同样混乱的州郡都督制度,就是当年太祖皇帝拍脑袋定下来的——那个强悍的巨人虽然在战斗方面堪称神明在世,但在政务方面的能力,却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已经有很多人觉得这套官制过于混乱,过于不靠谱,可即便这套东西再怎么不靠谱,也已经催生了一大批受益者,更是太祖皇帝亲口同意的事情,算得上是祖宗成法,谁能动?谁敢动? 这就是强者的威压,即便那强者已经不在这世上,可仍旧没人真的敢违逆他的话。 “直到另一个强者出现。” 老太监突然想起了,某个仍旧令他印象深刻的身影。 每当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那个被他一手接回建康的身影,虽然对方诛杀篡位的伪帝可谓功高盖世,但那马踏金銮的背影却也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辈子都在深宫大内中生活的他,第一次知道,有人能够将这礼法,这规矩,这世间的一切,践踏到如此地步。 那马踩的只是金銮殿吗?那踩的分明是皇家的脸面! 可即便做出了如此狂悖的行为,那人仍旧没有受到什么惩处,又或者说,这世上就没人能对这个人进行惩处——至于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强。 因为强,所以没人敢动,因为强,所以无人能制。 因为强,所以能马踏金銮,因为强,甚至能一个人面对整个帝国。 因为强,所以即便做出了如此狂悖的事情,也会被皇帝加封为太师,称其为忠臣良将。 曾经的老太监,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怨念的,要知道这个人可是他亲自带回建康的,一路上甚至相谈甚欢,但也正是因为彼此交情不错,他才更加无法容忍对方的狂悖,那份对于礼法的无视,对于皇室尊严的践踏,却恰恰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愤怒,他不解,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以他的实力,却终究做不到去找对方要个说法——说到底,他或许还是有些恐惧的,与这种级别的怪物交手,他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打死。 愤怒与恐惧交织,却得不到释放的出口,这份扭曲的情感,终于还是在他的心底凝成了某种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就在这一刻,在那旷日持久的愤怒逐渐淡化的时刻,就在老太监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强者的这一刻,他突然理解到了一些东西。 “强者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在践踏规矩了。” 是了,这一点他在之前其实就应该有体会了,为什么皇帝年幼,群臣无道,可这些利欲熏心的朝臣们,却不敢在朝堂上乱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这个阉人干政的水平又多好吗?还是说他的宫斗本事又多高超? 显然不是。 答案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的敢拼命杀人。 没有谁会愿意豁出全家老小的性命去拼掉一个阉人,谁也不想,所以当他展露出自己的杀意时,哪怕已经隐隐成为百官首领的司空大人,也仍旧会选择闭嘴。 这种手段,自然是不符合正常规矩的,把血腥的厮杀带入朝堂之上,也是极为不合礼法的。 但是,这很好用。 尤其是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想要趁着皇帝年幼,就鼓动唇舌蛊惑陛下的时候。 “原来,我也早就已经……” 老太监一时哑然。 一个骄横跋扈的太师,一个宦官干政的阉人,他们之间真的有区别吗? 好像,是没什么区别的。 他们都不过是在用自己的强横武力,用那些强硬的手段,来将自己的想法和意志,灌输给那些打不过他们的人。 “原来这就是强者……” 想到这里,老太监深吸一口气。 而那些散落在老太监身边的丝线,此刻竟无风自动,纷纷飞回老太监的身边。 转瞬之间,老太监便又穿上了那身老旧的宫人袍服。 只是这一次,这袍服的颜色,却并非是之前那喜庆的亮红。 而是血一般的浓郁暗红。 浓郁的血腥气环绕身周,那是丝线割开人体时沾到的血液,但素有洁癖的老太监此刻却丝毫没有觉得不适,那表情反倒是有些享受。 不过令他享受的,倒不是这份杀人之后的血腥,而是拥有这份实力之后的未来。 首先,他成为了强者之后,起码这大陈是保得住了。那些草原人若是真敢南下,大不了他也来个刺王杀驾,来个单骑破阵——是了,募兵已经无所谓了,粮草也没什么所谓了,只要使用强者来对敌方指挥官进行袭杀就好,至于敌军,那些都是煞气的来源,都是增进实力的资粮。 其次,成为了强者的他,对内也能镇压住那些宵小之辈,若是有人敢造次,大不了直接捉出来杀了,反正他已经成为了强者,更是位列百兵谱第一位,这也就意味着,除了那些真正的高手之外,除了他头上的皇帝陛下之外,谁也没有资格审判他,更不可能有能力制裁他。 只要够强,就可以做到攘外安内,就可以做到复兴大陈! “天佑大陈!” 想到这里,老太监的脸色就愈发地红润了。 这一刻,他甚至隐隐感受到了某种,能够被称为昭昭天命的东西。 只要坚定不移的向着前方走下去,道路就会无限延伸,而大陈,也会千秋万代!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之所以说是隐隐感觉到,当然是因为老太监马上又意识到了一些更为现实的东西——就比如说,现在这个情况,他是成为了强者了,可他是要先攘外,还是先安内? 若是要先攘外,他肯定是要北上的,一人成军,杀尽草原人,他或许会成为第一个阉人战将,甚至会是第一个因战功被封为公侯的太监,的确,这看起极为美好,可是然后呢? 然后远在建康的幼小皇帝就会被群臣的谗言环绕,而他这个为国尽忠的义士也会被打成拥兵自重的阉狗……按照他对那些朝臣们的理解,这些人甚至会在他前线大胜的时候就准备南迁,他们干的出这种事来。 简单来说,打了约等于白打,不管他打出多好的战绩,后面都有得是人能给他送回去。 可若是先安内的话,他就要坐镇建康,起码不能出城——事实上这才是最为稳妥的想法,毕竟只需要看地上这四具尸体就知道,所谓的深宫大内,对于高手来说基本等于不设防。 今天也就是他在宫里,自己将这四个人拦下了,若是哪天他不在宫里的话,有哪个百兵谱上的高手摸进了皇帝的寝宫…… 那场面,他只是想想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他坐镇建康,保卫皇宫,谁能替他北上迎敌呢? “这……” 老太监噎在了原地。 幻想时间结束了。 成为强者,好像也不是真就什么都能做到啊。 起码他现在没办法做到将自己分成两个,一个坐镇皇宫,一个去前线迎敌——当然,实际上他也可以挑选一些高手帮忙,比如最近那些抗击怪物的掌兵使们,用在战阵上或许也可以,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 他信不过这些人。 一方面,是信不过这些人的实力。北上迎击草原人,他自觉自己是可以的,但这不代表这些掌兵使们就可以,要知道煞气这玩意,草原人也会,甚至很早就已经应用在了军队之中,这帮所谓的高手,打怪物都费劲,他们真的打得过成体系的草原人吗? 另一方面,则是信不过这些人的忠诚度,毕竟这些掌兵使都在他的麾下,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驾驭着煞气的掌兵使们虽然都是高手,但也都是不稳定的祸源,不发作的时候或许还好说,一旦煞气入脑开始发作,那就是一场堪比怪物降世的灾祸——如此凶险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排到皇帝身边的,这种事他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 “哪怕那最不靠谱的杜太师,都比他们要靠谱太多。” 想到这里,老太监不禁看向了远方。 是了,距离最后一次见面,也算是有段时日了。 也不知道那个叫杜乘锋的男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第一更送到,我去蹲个坑,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另外问一句啊,前些日子是两更两千字,最近几天因为作息犯困的问题,同时也是为了内容的完整性,暂时一更四千字,看到大伙有些反馈说更得少了,不过这个量不是一样吗? 如果体感上真的是少了,那我分配一下睡眠时间,争取再多来点。 (本章完) 第329章 寻找杜太师 “什么?让我们去把杜太师找回来?” 在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山炳整个人是懵的,而在思考了一下这个任务的要求之后,山炳就更迷茫了。 他这段时间也没做错什么吧?虽说被那些民间的兵主抢先击杀掉怪物,确实有些丢掌兵使的脸面,但被抢怪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再者说事情不是也结束了吗? 还是说,他在讨伐怪物的过程中击杀平民的事情,被上面知道了?可这种事一直以来不也是没人管的吗?怎么到他这里就直接发配了? “不是发配。” 主位之上,一身暗红袍服的老太监轻轻摇头。 那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也让想要辩解些什么的山炳安静下来。 面对着百兵谱排名第一位,也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最好还是学会保持一些,最为基本的尊敬——不然的话,只闻这份血腥味就该明白了,天知道这老太监在过来见他之前,刚杀了多少人。 啊不对,不应该叫老太监,应该尊称为,曹公公。 “说了不是发配。” 看到山炳还有些瑟缩的样子,老太监叹息一声。 “让你去找人,这是正经差事,若是能找到那杜太师,就算他不答应回来助阵,但只要你能从他那里学到个三招两式,也足够你这辈子受用无穷……” “呃,我觉得还是在公公您这里学上几招比较好。” 山炳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说点好听的。 “公公您神功盖世,又是这百兵谱第一位,若是能指点小的两句,小的才真是受用无穷。” 至于那杜乘锋……他是谁? 百兵谱上可没有这一号人物,以前的事情也有些久远了,起码山炳这边,对于这个所谓的太师,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程度。 至于对方的本事……连百兵谱都没上,能有什么本事? 反倒是面前这位曹公公,才是众人承认的,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 “咱家?天下第一?” 听到山炳的吹捧,老太监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脸上却带了几分自嘲。 “哪来的什么天下第一,都是虚名罢了……不过伱一定要指点的话,咱家也能从你身上找找毛病。” 这样说着,老太监抬手指了指山炳身侧那从不离身的大盾。 “你这一身本事,咱家一直都看在眼里,可若是有人能破你这大盾,你该如何?” “这……多谢公公教诲。” 山炳连忙起身拱手。 若是换做别人,或许只会觉得这是在没理由的质疑自己,但只有山炳自己知道,这老太监是真的教真东西了——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依仗着手中的盾牌来阻挡一切攻击,然后靠右手阴险的短剑来出其不意,但他自己其实也一直都隐隐觉得,这种方式会有些隐患。 而现在,面前的老太监,却将他心中的担忧,点了出来。 不管是用诡异的力量绕过他的盾牌,还是用绝强的力量击碎他的盾牌,那个时候的他都是完全不设防的,失去了护身的壁垒,只剩短剑的他实力会大幅衰减。 并且这位老太监也很知趣,没有直接说解决办法,这就是在让他自己解决了——虽然这跟他想象中的指点有些不一样,但话说到这里确实就够了。不然这位曹公公真说出什么办法来,他晚上还睡得着吗? 被人了解太多可未必是好事,有些话点到为止,对大家都好。 “另外你这一次做事,有镇山铁尺姜文远跟你一起。” 看到山炳稍微安心了些,老太监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姜文远捕掠人出身,更是跟杜太师在沂州有旧,所以这次寻访,其实是他负责带路,只是这路途凶险,他自己又人单力孤,难免会有些危难,所以才找你过来,用你这不破铁壁,来护他周全。” “原来公公早就都想好了。” 山炳连忙再次拱手。 懂了,这次就完全懂了,镇山铁尺姜文远,他还是听说过的,这个本身就是捕头转行的汉子做事滴水不漏,成为掌兵使之后更是屡立奇功,这样的人物,显然是不可能跟他一块发配的。 也就是说,这是正经的做事,甚至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美差。 只要不去对抗那些怪物,那就都是美差,至于路途上的凶险,这个对于山炳来说反而好说——人再凶也不可能比怪物凶,他的大盾更是对诸多兵刃都有着克制,真遇到危险,直接大盾一架,又有谁能伤的了他们呢?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去吧。” 老太监挥了挥手,示意山炳可以走了。 那位杜太师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老太监是不知道的,但他只希望对方能看在这太师的职位上,回来拉他一把——他甚至都不需要那位杜太师去前线征战,只要对方愿意帮他坐镇后方就好,只要能给他争取出一点时间,他就能平定如今这天下乱局。 以他天下第一的身份。 当然,出于对那位杜太师的了解,他也知道,对方未必就会为了他这点愿景就选择出山,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不成的话也是正常,可万一能成呢? 总之,这基本算是一种摸奖行为,甚至连那两个派出去的掌兵使,能不能找到那位杜太师,老太监都不是很看好。 不过这两个被派出去的掌兵使显然是不知道的,在得到了上面的授意之后,他们真的将这件寻访的事情当成了极为重要的任务——尤其是被称为“镇山铁尺”的姜文远,当山炳看到这个曾经的捕头所露出的严肃面容,他甚至一度以为对方是要去前线填线。 “不是寻访吗?至于搞这么严肃?” “这个……你不懂。” 腰间插着铁尺的姜文远摇了摇头,不过在看到山炳眉头皱起来之后,却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便开口解释起来。 “我是亲眼见过那杜太师的,也跟他的人一块生活过,所以才知道的更多一些……这种事怎么说呢?你应该听过杜太师的故事吧?” “啊?这谁听说过?” 山炳摇了摇头,他对那位杜太师的了解可不算多,南边出身的他,也就只知道对方曾经当过太师了。 至于对方为什么突然成为太师,又为什么突然消失……拜托,这种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朝堂上的纷争,对于他这种升斗小民来说,是过于危险的知识,与其花时间去探究这些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磨炼本事,又或者多吃几顿饭。 “也对,毕竟有些事情,朝堂上有意识的封锁过。” 姜文远想了想,便带着山炳找了个相对私密的茶楼,随后便开口讲起了那些他知道的事情。 包括沂州的造反,第一支义旗,连杀三员大将,诛杀篡位的伪帝,甚至马踏金銮殿……总之,他这边能够知道的事情,他都挨个说了一遍。 而对面原本在喝茶的山炳,却早就听愣了。 别的不说,单是前面那部分他就不能理解了,原本他还以为这位杜太师既然身居高位,那肯定出身于某个世家大族,可谁能想到,对方居然能是个反贼出身,并且还是相当能打的一号反贼——至于后面的什么诛杀伪帝,乃至于马踏金銮殿,就更是让他云里雾里了。 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们聊这个真的合适吗? 不过在听完了这些东西之后,山炳至少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前都没怎么听过这位杜太师的事迹了——虽然这位太师的人生轨迹堪称玄奇,甚至可以说是波澜壮阔,但起码对于朝堂而言,这些玄奇的事迹,却没有一样是能被挑出来说的。 但唯独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那就是这位杜太师,很强。 强到没边的那种强。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位老太监会让他们寻访这位杜太师了,是准备引以为援,还是准备一较高下? 上面那些人的心思,山炳不太好揣测,不过他起码已经明白了,这趟差事,确实是好事。 “好事?你以为这是好事?” 姜文远连连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是出门去寻访一位强者,所以我们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然呢?” 山炳有些不解。 就,虽然这位杜太师没被列到百兵谱上,那想来也是因为最近不活跃的缘故,但是这种事怎么说呢,不活跃不代表真就不强——就像他自己,以前闷头苦练的时候,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兵,等到他武艺大成,被列到百兵谱上的时候,才真正的声名鹊起。 所以说,他们去寻找这位强者,真的会有什么危险吗? 就算能遇到什么危险,可只要遇到那位强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也真是心大。” 姜文远叹息一声。 “这么说吧,你既然也知道了,这位杜太师是有本事的,那你仔细想想,他遇到的那些敌人,都会是什么级别的?” “这……” 山炳微微皱眉。 敌人……有什么级别这一说吗? 这玩意没什么可说的吧?无非就是那些高手,或者怪物,总之百兵谱上扫一遍,也就那样了,总不能说百兵谱上那些人会合起伙来找他们麻烦吧?至于吗? “百兵谱……呵。” 听了山炳的想法,姜文远摇头失笑。 “百兵谱这种东西……也就只是那样而已了。真正的敌人,你是没见过的。那种等级的怪物,只会比这百兵谱更可怖十倍,甚至百倍。” “有这么吓人吗?” 听到姜文远居然质疑百兵谱的含金量,百兵谱排名第八十四位的“不破铁壁”山炳,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说的这么玄乎,你是见过还是怎么的?” “不瞒你说,我真见过。” 姜文远的手开始抖了。 那是因为过度恐惧从而产生的生理本能,每次想到那个恐怖的场面,他都会忍不住颤抖——被随手轰塌的房屋,飞在天上的敌人,一个又一个高手冲了上去,他们的招式是那么的辉煌,可即便如此,这些人却仍旧被对方随手拍在地上,像拍苍蝇一样轻松。 那种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说是在世神明,都不遑多让。 满身都是诡异纹身的怪物碾压了所有人,那个自称殷人的怪物从沂州城中捉走刘博伦,就像捉走一只鸡一样轻松,没有谁知道这个怪物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一路的神明。 “真的有谁能打赢这种怪物吗?” 那个时候的姜文远甚至一度陷入了绝望,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真正的山巅。 那是武力的终极,是不可逾越的高峰。 “……然后呢?” 看着姜文远那苍白的脸色,山炳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级别的高手吗? 居然都能飞在天上,来去自如,这真的还是人? “后来呢?那个怪物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姜文远垂下头,苦笑一声。 “后来的话,那个怪物我就再也没见过了,不过被抓走的那个刘先生倒是回来了,另外杜太师也回来了……至于那个怪物,根据杜太师自己的说法,是已经被打死了。” “……啊?” 山炳瞠目结舌。 能飞上天的恐怖怪物,居然就这么被打死了? 认真的吗?这种事真的存在? “对吧,我当时也不太信,那种级别的怪物,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打死呢?” 姜文远叹息一声。 “不过后来的话,我也没什么机会问了,毕竟那位太师很快就带着他的人走了,一路向西,说是要去一个适合他们生活的好地方……” “也就是说,往西走就对了是吧。” 听了半天,山炳总算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那这趟旅途确实是有点凶险的,毕竟越往西,大陈的控制力也就越弱,那些剪径强盗,又或者说吃人怪物,也就会多起来——不过也还好,起码以他和姜文远的本事,活命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都是小事,真正要命的,是那些与杜太师为敌的人。” 姜文远的脸色再一次严肃起来。 “若是遇到这些怪物,我们不会有半点活路。” 第一更送到,另外大家的反馈我看到了,虽然是四千字,但是一更确实少了,所以我去吃个饭上个厕所,再来一更,不过因为时间比较晚,大家先睡。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去释放自己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0章 行路难 山炳和姜文远刚离开建康的时候,路上还相对太平。 或许是因为靠近都城的缘故,建康附近的几个州郡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秩序——当然,也只是最基本而已,强盗路匪,还有吃人的怪物,这些东西还是应有尽有的,但只要不傻到天黑赶夜路,又或者非得往一些偏僻的方向走,那大体上就也还说得过去,一路上的吃食补给,也能去城里购买。 “但是接下来的话,这路就没这么好走了。” 在踏出亳州的第一天,山炳和姜文远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出了亳州,就到了宋州的地界,从这里开始,大陈的影响力就开始衰弱了,至于具体的表现,就是路上那遍地的坞堡——原本这些军事堡垒都是官军修在北方边境上,用来迟滞草原人的,可现在,这些堡垒却都被那些地方豪族学过来,盖在了自己家里。 名义上来说,这些地方豪族是在修堡垒避祸,可眼下草原人又没来,这是在避谁? 具体要避谁,山炳和姜文远还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这些本地人不太能接纳他们,哪怕他们愿意加钱来购买一些补给,这些本地人仍旧不让他们靠近坞堡的墙壁——于是在连着三次想要借宿却被关在门外后,江湖经验不太够的山炳还是忍不住亮出了朝廷给出的令牌。 可即便他们亮明了身份,迎接他们的也不是本地豪族的款待。 而是来自强盗的袭杀。 山炳亮出掌兵使的身份是在傍晚,然后当天夜里就连着过来八批劫匪,说是劫匪,却武装精良,一批比一批强横,到了最后,山炳和姜文远甚至足足打死了三个煞气外放,才算是勉强从包围圈里跑出来。 “你是军伍出身,亮身份在你看来可能有用,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你把这里当敌国看待吧。” 直到逃到远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姜文远才开口对山炳解释。 经过刚才那几场险象环生的厮杀,山炳倒是也能明白姜文远说的才是对的,不过山炳还是有些迷惑,他不知道岔子到底出在哪里。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被当成了山贼的探子,所以他们不让我们进门,为的是防止我们里应外合把他们的坞堡洗了……至于后来的话,很明显,我们被当成朝廷下来查案子的了,并且他们正好也犯了案子。” “伱是说,那些兵刃?” 听到姜文远这么说,山炳马上便想到了那些匪徒们手中的兵刃。 那些质地精良的兵刃,可不是什么民间铁匠能打造出来的,寒光烁烁,煞气凛然——最离谱的是,这些兵刃连形制都是一样的。都弄得这么明显了,如果他还看不出来,那他的眼睛就真可以抠了。 “是啊,州郡武库的兵刃。” 姜文远点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宋州的州城已经被这些周边的豪族洗了,用盗匪入城的名义,至于盗匪抢的东西都在哪,你应该也看到了,难怪他们居然连煞气外放的高手都养得起……好了,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亮身份,他们也迟早会对付我们这两个外来的人,毕竟这些人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 听到这最后一句,山炳的心里莫名一突。 他心里当然是没鬼的,正所谓天无二日,他心里只有曹公公一个太阳。对于前半辈子都在当大头兵的山炳来说,曹公公已经是他能抱上的最粗的大腿了——至于陛下,那跟他没关系,那是曹公公的大腿。 更何况他刚刚的感觉也不是这种“有鬼”,而是另一种,怎么说呢,更加玄之又玄,简单来说就是没办法解释的……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赶快跑。” 山炳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这个临时的搭档坦诚相待。 “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在没理由瞎胡说,但是我是真的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走。” 没等山炳说完,姜文远果断站起了身子。 姜文远是果断了,可山炳自己反而没那么果断了,毕竟那个感觉他自己都摸不太清楚,这种连理由都没有的判断,又怎么能…… “直觉本身也是一种判断。” 姜文远脸色严峻。 “尤其是这种对于危险的直觉……快走!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 这样说着,姜文远和山炳两人连忙收拾行装,一路远遁。 也就是他们两个才消失在远方的山道拐角,后脚就有四个满是纹身的彪形大汉突然现身,出现在了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 “这都能让他们跑了?” 为首的大汉瞠目结舌。 “我们可是用了鬼神的力量才占卜到了他们的位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这么快赶过来的?” “可能他们之中也有人受鬼神庇佑。” 另一个大汉眯起了眼睛。 “总之,先顺着足迹追,脚印还很新鲜,他们跑不远。” 话音落下,四个赤膊大汉就一路顺着足迹飞奔远去了。 只留下藏在旁边山林里的姜文远和山炳,大眼瞪小眼。 “你真的受过什么……鬼神的庇佑?” 饶是姜文远平日里不太信这些,这时候也有点不好说了。 那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彪形大汉,一看就不好惹,对方身上那些凌厉的纹身,更是隐隐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所以对方能追过来,姜文远这边还是能理解的,可身边的同伴居然也有着某种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个他就真不好说了。 “你在南边的时候……” “没有!” 山炳果断摇头,他虽然确实在接近南蛮的地方当过战兵,不过那些蛮人们信的奇怪神仙,他可一个都没拜过。 这种事可不能承认,毕竟蛮人的神仙是有名的邪性,动不动就要杀几个活人来献个祭助助兴,若是被人看作信了南蛮的土神,那基本就等于被打上了精神不正常的标签。 不过这么看的话……刚才那些宋州人身上的纹身,好像就有点像是南边的蛮人? “不好说,可能是更凶险的玩意。” 姜文远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继续打下去,而是和山炳一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宋州。 虽然选择离开宋州的姜文自己不知道,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只因为宋州城里那一口架起来的大鼎,为他和山炳烧了一天一夜,而在最后,因为没有捉到这两个朝廷派来的探子,那些宋州本地势力也只能把那四个纹身大汉丢进锅里煮了,用来作为这次祈求神灵的祭品。 由于一次正确的判断,姜文远和山炳很幸运的没有变成熟人,并且更为幸运的是,才出了宋州地界,他们就遇到了一队巡逻的官兵。 “你们是朝廷的人吗?” 为首的伍长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姜文远和山炳,毕竟他们两个身形矫健,还都带着兵器,尤其是山炳那一面大盾,一看就很能打。 看着对面那些官兵身上熟悉的衣甲,感觉见到自己人的山炳本能地就想要亮明身份——不过在想起了之前在宋州的遭遇后,山炳和姜文远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选择机灵一点。 “我们不是朝廷的人。” 山炳做着自我介绍。 “我们兄弟是出来闯荡江湖的,我是……” “太好了!我们也不是朝廷的人!” 没等山炳这边说完,那些官兵却先一步欢呼起来。 “兄弟!看你这身量,闯荡江湖屈才了,要不来一块干吧!” “干,干谁?” 山炳人都被问愣了,面前这伍长实在太过热情,自来熟得吓人。 怎么就一块干了,他都还没说自己是谁…… “当然是干那建康城的小皇帝!” 官兵打扮的伍长握住了山炳的手。 “壮士你行走江湖,想必也看到了!如今这世道妖孽遍地,民不聊生,原因在哪里?当然是因为那南陈朝堂昏庸无道!” 这样说着,官兵打扮的伍长振臂高呼。 “只要灭了这无道的南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这……” 山炳和姜文远顿时汗流浃背。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要开口应和一下,才能融入到这群官兵之中,避免引发事端,可问题是对方口中说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骇人,他们不敢保证这是不是在钓鱼——若是他们这边应和了,结果对面只是试探他们的真官兵,那他们的言论若是被传到建康去的话…… “打扰了,我们对这份大业没什么兴趣。” 山炳和姜文远对着这一队官兵拱了拱手,随后连忙逃离。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这一队不知道是忠是反的官兵,却是比刚才那四个纹身大汉还要更可怖,更吓人! “所以你真的知道我们到底该去哪吗?” 直到目送着那队官兵消失在视野中,惊魂未定的山炳这才看向姜文远。 “你肯定知道的……对吧?” “嗯……知道。” 面对着山炳审视的目光,姜文远尴尬的挠了挠头。 “根据我这边的了解,那位杜太师最后出现就是在宋州,只要进了宋州城,总是能打探到点消息……可问题是,你愿意回去吗?” 不愿意。 姜文远明显是不愿意的,山炳就更不愿意了,他发了疯才会回去宋州,万一再碰到那四个赤膊大汉怎么办? 要知道,虽然那四个赤膊大汉只是赤手空拳,但只看对方身上那凌厉的纹身图样,他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打不过的感觉。 身为战兵的山炳一向都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这份感觉在战斗中救了他不知多少次。 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姜文远是个好搭档,只因为姜文远不像他以前那个狗屁伍长一样,将他的直觉当耳边风,甚至还强行命令他所在的一伍原地驻守,正面去迎击那些凶残的蛮人——之后的战绩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挥舞着大棒的蛮人们,手中的大棒上带着腥风,虽然只是普通的木棒,却轻松敲碎了那个伍长的铁铠。 那场战斗之后,他那一伍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那个该死却没死的伍长,之所以说这个伍长该死,自然是因为这个伍长在重伤之下,还将这一伍士兵覆没的罪责全都丢给了只是一个普通战兵的他。 他当然不会惯着那个该死的伍长,毕竟他可是跟蛮人拼了命才活下来的,于是他便像杀死那些凶残的蛮人一样,用大盾压着那伍长的身子,随后用短剑捅穿了伍长的腰子。 而在那之后,杀了上官的他就被关进了牢里,等待着秋后问斩。 直到那个老迈的太监出现在他的面前。 直到他这一身杀伐的本事再一次被大陈所需要。 “……你怎么了?” 同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你没事吧?怎么说着说着愣神了?” “没……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看着身侧的姜文远,山炳笑了笑,却没再追究对方失去线索的事情了。 其实就算没线索也没所谓,又或者找不到其实也还好,反正那位老太监只是说让他们出来找人,又没给他们规定什么时限——换句话来说,他们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完全可以一点一点开始找。 就像现在这样,宋州是不太好回去了,可是不在宋州,他们就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吗? “这个确实,我刚就像说这个来着。” 看到山炳没什么大碍,姜文远这才继续开口。 虽然没了宋州城的线索,但其他的线索其实也不难找——毕竟姜文远这边可是记得清楚,那杜太师走的时候可不是自己走的,而是带着一大堆跟随他的流民一块走的。 那么庞大的一支流民队伍走在路上,又怎么可能没人见过?再加上人吃马嚼,总得采购大宗的补给吧?这些其实都不难找,稍微上点心都能查到。 “这确实是个思路。” 山炳也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这个搭档是真正靠谱的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湖游侠的身份太扎眼,不太好继续用了。” 姜文远思考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要查找流民的消息,我们不如先伪装成流民。” 迟来的第二更,虽然很迟,但是来了,一样的四千字,虽然只是一小步,但是卖出了加更的一大步,既然有了成功的经验,夜里也要再来两章。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熬不住了,这次真去歇了,大家晚安,晚上见。 (本章完) 第336章 一招一式 姜文远和山炳可以确认,他们两人这一次西行,做得十分隐秘。 但只是他们自己的话,再隐秘都没有用,百兵谱榜上有名,就已经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做到彻底隐藏行踪——事实上他们消失的三天之后,就已经有人意识到有两位掌兵使高手离开建康了,而在那些好事之人花了几百个钱去打探消息之后,很快便有人说出了他们曾经见过老太监的事情。 甚至连他们从哪个城门出的城,都一块被查了出来,建康城的保密工作一如既往的跟没有一样。 于是,就在他们被宋州本地豪族撵得满地乱跑的时候,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消息就已经先一步传了出来。 严格来说,这消息传来的速度,比他们两个跑得还快。 好在这种级别的消息,传到外面那些巡逻的士兵手里,终究还是要点时间,这也让姜文远和山炳在刚出宋州的时候,幸运的获得了一些最基本的干粮和水——但很显然,这种幸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毕竟这些士兵们还是要回城换班的。 回到邓州城,领了新命令,自然也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尤其是在想起姜文远和山炳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充数的时候,那几个见过他们的士兵,怒气已然达到了巅峰。 于是他们便蹲在了邓州城的几个城门口,整日审视着来往的行人,并发誓一定要给这两个骗子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他们只是几个普通士兵,是打不过山炳和姜文远这样的煞气外放的,不过他们也不需要亲自下手,他们只需要负责认人就够了。 至于动手的话…… “靠你们了!干他!” 几个守门的士兵连忙退到后面,将背后的两个男人请了出来。 不过在看到这些兵丁们请出来的人后,刚刚还如临大敌的山炳,却差点当场笑出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被请出来的两个男人,是两个残疾人。 一个左腿被齐根砍断,只能拄拐走路,另一个则是缺了右手,换成了一支铁钩,那断了腿的一脸茫然,有什么声音也充耳不闻,却是个聋子,那缺了手的双眼紧闭,就算睁开也看不到瞳孔,却是个瞎子。 当然,山炳没有什么歧视残疾人的意思,他也见过那些身体缺损却仍旧努力活下去的人——但那也只是在生活方面的坚强而已,至于厮杀这种事,一个瘸腿聋子,一个断手瞎子,这真的是能打架的? “……山炳,要拼命了。” 就在山炳这边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姜文远的脸色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是天残地缺,他们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 “天残地缺……等会?你是说天残地缺?” 刚刚还准备说点什么的山炳,一时间瞠目结舌。 天残地缺,分别列于百兵谱第十七,十八位,由于是兄弟二人共用一个名号,所以基本没人知道他们使用的是什么兵刃——毕竟与他们交过手的人都死了,当场就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很显然,相比起其他位列于百兵谱上的高手,天残地缺这两兄弟要更为残忍狠毒,和那些还能理智变强的高手们相比,这两兄弟听起来倒更像是那些煞气疯子。 曾经的山炳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号而已,他也一度觉得这两人的疯狂,是因为煞气入脑了,但现在的话,他才意识到问题的真正所在。 这两兄弟,原来是残疾人。 身体上的残疾,会让他们远比常人更加弱小,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他们必须要更加凶狠才行,只有用最为暴虐,最为凶恶的手段来杀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不是吧……” 深吸一口气,山炳架起了自己的大盾。 这一刻,他已然隐隐有了感觉,这可能会是他此生为止打过的,最为可怕的一场仗。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感知是对的。 “轰——” 只是瞬间,架着大盾的山炳就被那柄拐杖当场轰飞。 而另一柄铁钩,也凶狠的砸在那一对架起的铁尺上。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双方之间的差距已然是高下立判。 的确,命运或许让这两兄弟失去了很多,但也正是这份失去,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尤其是在搭配上适合他们的兵刃之后,这份力量,也就被无限放大。 “这瘸子的劲怎么这么大!” 大盾后面的山炳惊呆了,他第一次遇到力道如此之大的对手——要知道当他架起大盾的时候,可是连那些煞气怪物的攻击都能扛下的,可面对一个拄拐的瘸子,他却像是那个猪尿泡做成的蹴鞠一样,被满地踢着走,站都站不住。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真的单纯是力道上的问题吗? “不对!” 山炳的脸色赫然大变。 “这瘸子的拐有古怪!” 而另一边的姜文远,却是被打的更为狼狈,那个缺了右手的瞎子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却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抓住姜文远的位置,右手钢勾更是夺魂索命,只是几个磕碰,竟将那姜文远手中的铁尺也打出了缺口。 明明铁尺应该是锁拿兵刃的武器,可现在反倒被那一柄钢勾压着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深吸一口气,姜文撤步稍微拉开距离,便准备运起煞气,与这瞎子拼命。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文远却突然发现,平日里如臂指使的刀兵煞气,突然就不听他的掌控了。 “那钩子有古怪!我煞气被封了!” 直到这时,姜文远才意识到,刚刚那几下招架磕碰,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缺了手的瞎子已然再一次挥舞钢勾,冲杀过来。 这一次,钢勾的目标就不是那一对铁尺了,而是姜文远的躯体本身。 凶戾的钢勾刮起阵阵阴风,只看这架势,怕是要一勾就把姜文远当场撕碎! “换人!快换人!” 这一刻,山炳和姜文远却都意识到了,他们恐怕都找上了一个自己完全应付不来的对手——若是让姜文远去锁拿瘸子的拐杖,让山炳举盾去架住瞎子的铁钩,他们或许还能有一点微不可查的胜机,可眼下这对手选择,却正好卡在了他们各自无法应对的点上。 但是,就算他们这边想要交换对手,可他们的对手,真的就会给他们机会吗? “嗡——” 锋锐的钢勾刮起一片腥风,这让姜文远不得不抽身闪避。 但也就是这一避,却让他距离山炳的方向更远了。 而山炳那边所面对的,却更为简单粗暴,那瘸子只是举拐一杵,举着大盾的山炳就像是猪尿泡做成的蹴鞠一样,被远远地踢飞出去——是了,踢,这一次山炳的判断很准确,那的确是这柄拐杖的特殊能力。 用煞气怪物的腿骨,所打造出来的灌钢铁拐,其煞气的作用就是变成使用者的另一条“腿”,若是让常人来使用的话,理解不了三条腿该如何行动的人只会当场变成疯子,但对于一个瘸子来说,这却是完美的适配。 “噫嘻嘻!嘻嘻嘻嘻嘻——” 聋了的瘸子尽情的用这条强壮的拐杖腿踢踹着举盾的山炳,就像是蹴鞠场上踢球的孩子一样快乐。 但是作为被踢的一方,山炳就完全乐不起来了。 事态已经变得极度凶险,他与姜文远的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亏着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凭借新悟出来的招式,战胜了百兵谱排名第三十六位的“铁牛角”拓跋石,就已经能称得上是高手了,可现在,面对着凶恶的天残地缺,他才知道,百兵谱之上,真的有高低。 的确,他悟出了新招式,但是那又如何呢?眼下的他根本就没有使用的机会,面前的瘸子也不会给他出招的机会,他甚至连站定身子的可能性都没有,那瘸子一直都在把他当球踢。 或许他会就这么直接被一路踢死。 这一刻,山炳已经看到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虽然也算是一把年纪了,但山炳这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从少年被抓壮丁拉去戍边开始,他的生活就只剩下战斗了,要么上阵战斗,要么准备战斗,好像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上阵杀敌而生——当然,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就这么一路战下去直到战死,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正常的战死。 他可以接受被刀砍死,也可以接受被剑刺死,至于枪矛大戟之类的,所有战阵上的死亡方式,他都可以接受——可唯独被愚蠢的同袍坑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毕竟这种事已经与战争无关了,他的死毫无意义。 所以在那位愚蠢的伍长下达了愚蠢的必死的命令之后,在看到那些同袍们一个个因为这条愚蠢的命令死在蛮人手里后,幸存下来的他果断选择了杀死那个将战阵失利甩锅给他的伍长。 他知道这样做的一切后果,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或许在外人眼中,他是煞气入脑发疯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杀了那个伍长,他这辈子都睡不踏实。 之后的生活就更没什么说法了,除了监禁还是监禁,虽然这种生活在常人眼里可能会显得辛苦,但在山炳看来,却跟在战兵营里的时候差距不大,无非就是准备战斗而已,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是了,在那个时候,山炳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被杀了,毕竟他还有用。 果然,在他蹲了不知多久之后,高高在上的曹公公终于还是发现了他这把刀,平心而论,对于老太监这份知遇之恩,他是记在心里的,但对于这位老太监,他的心情也仅仅只是到敬重的程度——就像在军中敬重将军一样,身为战兵的他会敬重任何能对他发号施令的人,这是他少年时期就在学习的东西,早已融入了他的本能。 只要那老太监发话,他会去执行任何命令,这是一个战兵的责任。 但他不会为那老太监拼上性命,这是一个战士的理智。 上司的命令未必就是对的,有些事情只需要经历一次就好了,活着的人才能完成任务,死了的人也就只是死了。 那么,真的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拼上性命吗? 或许,还是有的。 “啊啊啊啊啊——” 眼见得远处的姜文远已经被铁钩钉穿,山炳的双眼霎时间变得一片血红。 记忆的回溯被打断了,残留的碎片也已经被血染红——那本应该是他这一生中最快活的一段记忆,是关于他找到真正知己的记忆,他与这位兄弟虽然素未谋面,搭档起来却是异常的合拍,他们二人本应该继续合作下去,甚至成为多年老友……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最美好的回忆,已然被那柄铁钩钉穿,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山炳,却再一次回到了现世。 满身是血的他已然失去了理智。 他只想杀人。 但是他的招式真的能打得过这天残地缺吗?显然是不行的,甚至都不用两个人,只是那个瘸子,都已经能将他打得满地乱窜——他甚至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那个瘸子还在踢着他,明显是要将他一路踢死。 所以,必须要用一些,更加凶狠的招式。 必须要用一些,更加暴戾的招式。 必须要用一些,真正的,能够体现出他这份凶恶的招式。 那么,如何才能真正的体现出这份暴戾呢? “你们这些畜生……” 深吸一口气,被踢在半空中的山炳放声大喝。 “吃我贯日击吧!” 轰—— 扬手刺出的短剑如同奔腾的雷霆。 出招时候的大喊,到底有没有用处? 曾经的山炳,对这件事是有着质疑的。 可现在的话,山炳却已然意识到,这种办法,或许真的有用。 只因为就算是面前这耳聋的瘸子,都已经听到了他这一招的名号。 用他那瘸了一条腿的身体。 只是一剑,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瘸子,却已经被隔空斩成两截。 更新送到,今天是冬至啊,大伙吃饺子了吗?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去吃饺子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1章 流民日记 事实上就算不进行什么伪装,姜文远和山炳两人,也跟流民没什么区别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食物短缺,由于在宋州没能得到物资补充,又被宋州人追了一路,本就已经没有多少吃食的他们更是雪上加霜,虽说他们终于从宋州那片堪称魔窟的地方逃了出来,但也失去了最后的食物补给。 就现在他们俩吃的这些东西,还是因为刚刚跟那一队不知道是反贼还是官兵的人心善,舍了一些随身的干粮给他们。 理论上来说,他们或许可以拿钱买,但那也得让宋州人先把他们之前遗落的财货吐出来才行,更何况这边的物价本就高的吓人,尤其是日常吃食这方面,他们就算钱再多,又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花销? “人变成流民,实际上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在宋州境外游荡了几天之后,姜文远和山炳两人,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流民,人们也不会真就把自己当成流民,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偶然的遭遇了一些麻烦,不管是丢失了钱财,失去了亲属,亦或者被强盗占据了自己的家园——的确,他们的遭遇让他们痛苦,但他们实际上也相信,痛苦总是暂时的。 只要渡过这段难关,一切就都会再一次好起来的。 丢失了钱财可以再挣,失去了家园可以再造,失去了亲朋好友,这个比较麻烦,但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伤疤。 “只要去到一个什么什么样的地方,我们还是能再有个家的。” 混在流民队伍中的姜文远和山炳,不止一次听到周围的流民们这样说着。 至于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不同的流民都有不同的说法,但无一例外,基本都是他们想象中最美好的地方——但很可惜的是,这终究只是想象,现实则是,他们一辈子都到不了那个梦想中的地方。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只因为吃的不够。 就像姜文远和山炳最初想的那样,出门在外只需要多带钱财就好了,至于更多的吃食饮水之类,一路上总能花钱买到——一个两个人这样想,问题是不大的,可一大堆流民都这样想的话…… 人变成流民,实际上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流民,也没有谁真就会把自己当成流民,同样,也很少有人真就会空着手就背井离乡,那个时候的他们手里还有些最基本的钱粮,起码最基础的生活还是能过的——当然,这些准备或许不多,可是只要苦一苦,忍一忍,熬到新生活开始,总是够了吧? 很可惜,不够。 背井离乡踏上旅途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了收入来源,手中那点粮食,也总有吃光的时候,至于沿途采买……这就更不可能了。眼下到处都在收粮食,价格已经飞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数字,就他们手里那点钱,够干什么的? “流民越多,粮食越贵,粮食越贵,买不起的人越多,流民也就越多。” 姜文远和山炳两人隐约意识到了,某个诡异的怪圈正在循环往复,并且这个怪圈多少有点不合常理,要知道粮食越贵,种地的人也该越多才对,这样才符合常理,怎么最后变多的居然是流民呢? “因为种地会被抢。” 这是流民们给出的答案。 事实上不是每个流民都会种地,只有其中的一部分才是老庄稼把式,他们之中还有更多城镇居民,这部分人在种地方面却是差了一些——不过就算是一窍不通,其实也是可以训练的,大伙携起手来,总是能给自己干出一片未来。 但是,这同样只能算是美好的幻想。 事实就是一旦有了收成,山贼们就会上门了,他们会挑几个人出来杀了立威,然后在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动弹的时候,将所有收成都抢走,只留下一点喂鸡都不够的粮食,来让这些人继续种下去。 当然,如果为了安全,他们也可以选择托庇于那些拥有一定战力的坞堡帅,但那些本地豪族们想要的,其实跟强盗也相差无几。 他们终究是外来者,是流民,想要在本地立足,就必定会被本地各路人马盘剥。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是有着愿景的,还是觉得自己能重新过回正常日子的,只要再熬一熬,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再熬一熬。 只要再熬一熬。 但人终究会熬不住的。 毕竟,人会饿。 如果说吃饱喝足能让人心情安定,能让人容光焕发,那么反过来说,缺衣少食就会让人憔悴不堪,让人心思不安——尤其是原本正常的穿衣吃饭,突然变成了需要拼上命才能得到,甚至拼上命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时,这种不安感就会被无限放大。 曾经的美好愿景逐渐消磨殆尽了,不管什么宏大目标都已经消失无踪了,吃到下一顿,甚至吃到这一顿,都已经成为了最大的难题。 只要还有得吃,就还能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吃点东西,只要命还在,一切总是能再来的,只要能吃到东西,其他的都是可以丢的。 于是,就算是面对高昂的价格,但只要能有这一口吃食,人们往往也就认了,但本就失去了收入的他们终究会坐吃山空,他们手里的那点钱粮终究是会耗尽的——于是曾经的商人取出了老本,曾经的书生卖掉了笔墨,曾经的手艺人卖掉了家伙式,就连老农都卖掉了自己的锄头和铁锨。 只要能换一口吃食,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要不你们也把这棺材板卖了算了。” 几个流民围到了山炳和姜文远的身边,他们盯了这两个人很久了。 “虽然这玩意不值钱,但终究也是个木器,拿去给人当柴烧了,也能暖暖身子……” “滚。” 正躺在大盾上休息的山炳只是微微睁眼,那杀过人的凶煞就已经将那几个流民吓退。 不管沦落到什么地步,他都不可能卖掉这盾牌的,手中的剑盾不止是他的武器,更是他最为亲密的战友。 也是最值得他信任的伙伴。 “你做得对,兵刃千万别出手。” 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姜文远在听到了山炳这边的事情后,果断同意了山炳的选择。 “虽然这样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但是兵刃无论如何都不能离手,平日里饿两顿也就饿两顿了,但只要兵刃在手,我们就还能有最后的办法。” 这所谓最后的办法,当然是黑吃黑,既然本地的各路人马非得给脸不要,硬是抬价,把他们给饿急了眼,他们也就没有惯着对方的必要了——是,在宋州的时候,他们的确是被打了出来,可两个百兵谱排了名号的掌兵使,若是铁了心想要抢劫,恐怕就算宋州那些坞堡,也来不及集结人手拦住他们。 “手里的兵刃就是我们最后的依仗。” 姜文远的脸色颇为不善。 “大不了杀人见血!” “确实。” 山炳点点头,看向姜文远的眼神却颇显意外。 原本他还觉得,这个公门出身的捕头会是那种比较正派的人,可现在看来,对方居然跟他的思路,差不太多? “就因为我干过捕头,所以才知道,道理这个东西,都是人说给你听的。” 姜文远察觉到了山炳那异样的眼神,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所谓。 “伱做的事情符合他们的期待,顺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才会说你是个讲道理的,你不顺着他们的意思,不符合他们的期待,就算你有一肚子道理,也只会变成没道理……所以去他娘狗屁的道理,老子已经饿了三天了,连树皮都没得啃了,再跟那帮奸商讲道理,老子就他娘的要饿死了。” “是啊,这种时候还讲什么道理?他们坐地起价就是道理了?” 山炳也从大盾下面摸出了短剑,找了块粗布缓缓擦拭着。 既然坐地起价都有道理了,那他们手里的家伙就更是道理中的道理了,起码在彼此讲起道理的时候,那些奸商们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死人自然会永远的闭嘴,他们所谓的道理也会跟着尸体一块被野狗叼走。 啊不对,附近的野狗好像已经被他们吃光了。 “总之,下次交易的时候,看情况,如果还买不到粮,就把那个坞堡直接洗了。” 姜文远脸色晦暗,此刻竟是比匪类还要凶狠。 这也让山炳看向姜文远的目光愈发好奇了,也不知道这个捕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或许饿急了眼之后,人都一个样。 只要饱餐一顿,也就能恢复了。 既然定下了策略,两人也就安心睡觉了,这次就不是什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了,而是摆在眼前的战利品——只要随便挑一家本地豪族洗了,他们就有足够的吃食可以继续上路了,如果这些东西吃完了,大不了再洗一家。 所以他们原本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有点记不清了,不过肯定没有吃饭重要。 “吃!” 就连睡梦之际,山炳都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呐喊声。 “吃吃吃吃吃!” “咦?这是开饭了吗?” 揉着惺忪的睡眼,神情恍惚的山炳勉强坐起身子。 可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就已经有两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快醒盹!别睡了!” 耳边响起的,是姜文远的声音。 “再睡就真……开饭了!” “什么开饭?” 山炳睁开了眼睛,这才看到有生着三个脑袋,浑身长满了羽毛的巨熊,正在人群中疯狂大嚼着。 “嘶!” 看着巨熊那体壮如山的身影,山炳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姜文远说的是被开饭了,很显然,他们这支流民队伍虽然确实饥饿,但总有一些东西比他们更饥饿——尤其是在他们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那些吃人的煞气怪物直接闻着味就过来了。 并且那些煞气怪物,不止一头。 长着三个头的熊,生着蛇头的鸡,还有一个身形庞大,满身都插着箭矢的僵硬尸体,三个怪物正在流民队伍里疯狂开饭,就这三个怪物,还只能算是怪物队伍中的先锋。 在远处,肉眼可见的,还有更多怪物正在飞速赶来。 “这……快跑!” 山炳和姜文远都有些对战煞气怪物的经验,只是一眼就已经看出,这阵仗完全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如果只是一个怪物,他们二人合力应该是能打死的,就算是两个怪物,他们两个拼命,应该也能跑掉,可眼下只看这数目,分明来了足足十几头怪物,这阵仗真的是人能对付的? “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的……” 山炳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 是了,他早就该想到的,这里不比建康都城,怪物们不可能刚一露头就被掌兵使带队击杀——而这也就意味着,很多怪物实际上都盘踞在那些无人敢靠近的丛山峻岭里,只是很多人不知道。 人饿了需要进食,怪物呢? 怪物每天都很饿,它们的胃口极大,仿佛永远都填不满。 “走!” 抄起大盾,山炳和姜文远连忙夺路狂奔。 远方的怪物们速度越来越快了,很显然,它们已经闻到了这边的血腥味,而山炳和姜文远,也终于知道那些本地的坞堡为什么基本不收外人——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是在防备盗匪混进去里应外合,可现在看来的话……很有有可能也是存了控制人口数量,避免招来这些煞气怪物的想法。 说到底,盗匪想要的也仅仅只是钱粮,但这些煞气怪物,它们真的会吃人。 好在一路奔逃之下,他们终于还是活了下来,毕竟他们只是两个人,而另一边的流民营地里却有很多人。 怪物们肆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各自散去,而当山炳和姜文远再一次回去流民营地时,竟还是看到了不少活着的人。 很显然,流民当久了之后,也有一些自己的谋生手段。 而躲避怪物的追杀,正是这谋生手段的一部分。 傍晚补了个觉,睡醒开始更了,大家先休息,我夜里继续写。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先歇。 (本章完) 第332章 食物链 “他们可能用了一些不太常规的办法。” 当姜文远想要靠近那些残存的流民时,山炳第一时间拉住了他。 在怪物肆虐的地方还想要活命,所谓常规的办法,也无外乎那些应对野兽的办法——不管是往身上涂抹粪便,还是说把自己埋进土里,总之也就是两个思路,要么让自己看起来难吃,要么让怪物啃不到自己。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办法。 “他们身上的土不够多,也看不到什么粪便之类的。” 山炳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们可能杀了自己人。” 是了,这就是第三种办法了,在怪物下手之前,抢先杀掉自己人,扛过煞气带来的疯癫,获得那份新的力量——虽然这仅仅只能让他们做到煞气入体的程度,但依旧能让他们的反应和身体素质大幅增强。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真就要和怪物搏杀,他们只需要比其他的流民们更能跑就可以了。 “杀人换煞气吗……” 听到山炳提出的说法,姜文远的脸色也有些晦暗。 曾经做过捕掠人的姜文远,对这方面的了解却是更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如果眼前这些流民们真的是通过杀人步入煞气入体,从而在怪物们的袭杀中活了下来,那只能说明,这远离建康的西北之地,远比想象中要糜烂太多。 只因为,这里的人,已经懂得了坏掉规矩的好处。 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一直以来,那些民间作奸犯科的杀人罪犯,捕掠人们一直都会第一时间将其处死——的确,这其中确实有着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维护律法与官府的威严,但在姜文远这种做到捕头的人眼里,还有着另一层更重要的意义在。 那就是,尽最大的可能,阻止人们接触到煞气。 这种事想一想就能知道,如果人人都能接触到煞气,那这世间早就乱了套了,当人们意识到,只要杀人就能变强的时候,这世间将再无任何秩序可言,每个人都会是彼此的猎物,没有谁会再将精力放到生活和生产上,毕竟这样的环境,已经堪称是人人自危,至于生产……既然都有了足够的武力,做工种田哪有抢赚得多? “若是让这世间人人都接触到煞气,那这世间迟早打成一片废土。” 虽然在别的方面,不管是民间的兵主强者,地方豪强,亦或者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亦或者皇室本身,大伙都有着不同的意见,但唯独在这方面,大家却都有着同样的共识。 如此危险的东西,决不能听之任之,那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所以一直以来,朝廷也都在有意识的封锁着煞气的传播,用律法,用暴力,用一切手段,至少打造出一个最基本的,能称得上秩序的东西——当然,只是这样,肯定不可能全都瞒住,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天赋异禀的高手,会成为这漏网之鱼。 这个时候,朝廷就会选择拉拢,选择怀柔,甚至非常直接的痛陈厉害,让这些新兴的高手们知道,煞气这东西一旦泛滥,对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事实证明,做点什么就是比不做要强一些,在秩序的压制之下,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煞气疯子冒出来,但至少在大体上,人们还是能进行一些正常的生产生活,也就是俗称的过日子,没有谁会去为了增进自己的力量就去滥杀无辜,去对身边那些普通人下手。 可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 当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一切所谓的秩序就都成了虚妄,只要能活下去,那什么都是可以做的——如果吃屎能够让自己不被怪物吃掉,那就吃屎,如果活埋能让怪物咬不到自己,那就活埋。 同理,如果杀人就能让自己拥有活下去的力量,那就杀人。 这甚至都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要不,还是把他们都杀了。” 姜文远的手已然本能的摸向了腰间的铁尺,这是他作为捕头时候的习惯。 只是一群煞气疯子而已,他们已经不算人了,就算全都杀光,也不会有什么上官怪罪他们。 “但是……杀得光吗?” 拔出半截的铁尺僵住了。 只是眼前这些人,他还是杀得光的,再不济,叫上山炳一起,两个百兵谱上有名的高手,对付一群刚刚煞气入体的流民,已经绰绰有余了——然而就算他杀了这些流民,又有什么用呢? 总是会有新的流民冒出来的,村镇被打破之后就要轮到坞堡了,总是会有怪物来吃人的,毕竟煞气疯子都已经这么多了……只要还有人活不下去,那就总会有人选择杀人,触摸到煞气,这种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禁不绝的。 所以,人为什么会活不下去呢? 姜文远突然有些迷茫。 身为一个捕头的他,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对于这种问题,他却找不到什么答案。 “老姜,老姜?” 就在姜文远神游天外的时候,却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老姜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使劲甩了甩脑袋,姜文远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前两天是山炳突然愣神,然后他又开始临阵走神——并且他的处境可是比当初的山炳危险太多了,就算只是面对一群煞气入体,可一旦被近身,也是有可能暴毙的。 “不是,不是煞气入体。” 就在这个时候,山炳却继续开口了。 “他们不是煞气入体,我刚看了,他们身上都没煞气。” “嗯?” 姜文远愣了愣。 没煞气?那这倒是能理解了,难怪他会走神,合着对面那些人压根就连敌人都算不上——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了,这些人身上怎么可能没煞气呢? “没煞气,也没用正常方法,那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你问我,我也想问啊。” 这样说着,山炳居然真的走上前去,对着最近的那几个残存流民询问起来。 至于询问出来的结果…… 那是谁都没想到的办法。 “拜神?” 听到那几个流民给出的回答时,山炳和姜文远瞠目结舌。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眼前这几个流民已经疯了,从怪物的肆虐中活下来的办法,居然是拜神……这真的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你们拜的什么神仙?” 强忍着想要骂出点什么的冲动,山炳和姜文远继续追问下去。 追问的结果很不理想,十个人给出了十种答案,这些来自各地的流民们,平日里拜的神仙自然也不一样——可不管他们在那紧要的生死关头,向着哪个方向的神仙求助,但至少在那个生死交际之刻,某个神仙,真的回应了他们的祈祷。 有神仙从天边飞来,只是挥了挥手,那满地的怪物便都暴毙而亡。 而他们这些绝望的人们,也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不对啊?” 姜文远的眉头皱了起来。 “怪物都暴毙而亡了,那怪物的尸体呢?都去哪了?怎么一点痕迹都看不见?” “怪物的尸体,都被神仙带走了。” 残存的流民们是这样回答的。 飞在天上的神仙只是挥了挥手,怪物们的尸体就也飞了起来,而在那之后,神仙就带着这些怪物的尸体飞走了,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怎么听着像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已经被怪物咬死了?” 山炳使劲扯着自己的脸皮,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不过在姜文远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的时候,那刺痛的感觉还是让他认清了,这就是现实。 但这个现实,也有点太过离谱了。 “不算……太离谱。” 姜文远思考了片刻,才开口。 “神仙我是没见过,但是飞在天上的强者,这个我是知道的。至于强者带着一大堆怪物尸体飞起来……这个有点夸张,但是我见过强者带着活人飞起来,这个不算脱离现实。” “嗯?” 听到姜文远这么说,山炳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 “伱是说……”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文远懊恼的一拍脑袋。 “我们或许应该留下的,那样我们的任务就直接完成了。” “啊这……” 山炳半天说不出话。 没办法,这种事真怪不得他们,不管是什么样的高手,遇到十几头煞气怪物扎堆开饭,第一反应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对付的东西——但很显然,他们在慌乱之下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世上总有些人,拥有着远超所谓人类的强横武力。 比如他们要寻找的那位杜太师,就是一个强得不像人的…… “人。” 眼看着山炳就要说出那两个字,姜文远马上开口纠正对方的措辞。 “是强的不像人的人,你用词注意点,高手的反应都是极度敏锐的,万一被他听到你背后说他,你还活不活了?” “我……那确实。” 山炳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点头称是。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带来的压迫感了,明明连面都还没见过,他都不知道那位杜太师到底长什么样子,明明对方应该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大概率是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可他仍旧不敢开口说些什么犯忌讳的话,哪怕他再怎么桀骜不驯。 要知道就算是百兵谱第一位,堪称天下第一高手的曹公公,他背地里都是敢说一句老太监的,可唯独这位杜太师…… 他只能说姜文远把他叫住的时候,真的很及时。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已经隐隐觉得,刚才那个不当的用词说出口,很可能会引发什么,比怪物来得更可怕的后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叹息一声,山炳整个人都麻了。 只是一个决定上的偏差,就让他们与任务目标失之交臂,这种落差,换谁都会麻一会——就连一旁的姜文远看起来也颇为丧气,很显然,大伙心态都差不多。 不过姜文远到底还是做过捕头的,只是几个呼吸,脸色便已经调整过来,再没了刚才的颓废。 “也是好事,起码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看到山炳脸上还有些不解,姜文远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且问你,你说武艺练到你我这种能被称为高手的级别,最缺的是什么?” “……是官位?” 山炳试探性的问了句。 “还是说钱财?不过钱财的话没必要吧?谁不知道就算有钱也未必能说话好使……” “你今天是不是没睡醒?” 姜文远被山炳的回答惊呆了,他恨不得再给山炳来上一巴掌。 “你要不再想想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会要说对手吧?” 山炳也惊呆了。 “不是,百兵谱上那么多号人,谁会真的缺对手啊?” “你这……” 姜文远突然有些恍惚。 这事好像还真不能怪山炳,毕竟他跟山炳的理解还真不太一样——山炳很长时间都被关在牢里,真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百兵谱流行的时候了。 反倒是他这边,对于力量的理解,更多还是来自于沂州那段时光所带来的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高手是很少有对手的,就算偶尔冒出一两个对手,彼此生死相搏之下,那些对手也很快就会被杀死了——高手一直都是孤独的,直到遇到那个值得高手出刀的敌人,起码姜文远一直都是这么理解的。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 山炳这一代的高手,都是拿着百兵谱说话的,他们或许会缺别的,但基本不会缺对手,毕竟他们要时刻准备争夺前面的排名,也要时刻防备后起之秀把自己压下去,相比起沂州城时候的那种高手寂寞,这倒确实是两个样子了。 但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山炳听不明白。 “那我就换个你能听明白的说法吧。” 姜文远想了想,便换了个说辞。 “你知道斗兽棋吧?猫吃老鼠,狗吃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个我懂。” 山炳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 “相比起真正的高手,怪物们也只能算小鱼了。” 姜文远点点头。 “就像是流民足够多了,怪物们就会被引过来一样……只要怪物足够多,我们要找的高手,自然也会冒出来。” 更新送到,今天南京真下雪了,又吃了一顿涮羊肉,果然下雪就该涮锅子,另外天凉了,大伙也记得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去码字,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3章 人命如草 山炳和姜文远两人的执行力都很强。 在意识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后,他们两个就准备试一试,当然,成功率不一定能保证,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意外总是有可能发生的,天下就没有那种必定能成功的事情——所以只要觉得可行,那就总是能试一试的,反正不成的话,大不了再换个办法。 于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心态,两人离开了那些残存的流民,又花了几天的时间另外找了一支流民队伍。 之所以换队伍,当然是因为原来的队伍里死了很多人,这直接导致那支队伍的人数可能会不够——更何况附近的怪物刚刚才袭击了这支队伍,他们应该不会倒霉到再挨一轮。 可山炳和姜文远,需要的反而就是这倒霉劲,只有身边的人足够倒霉,他们才有见到那真正高手的机会。 只要见到那位真正的高手,劝说对方帮个忙,那这大陈总还是能继续下去的,这世道,终究也还是会好起来的。 “这世道,真的会好起来吗?” 又是一支不知要去向何方的流民队伍中,有蓬头垢面的流民在姜文远身边低声嘟囔着。 “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会的。” 姜文远点了点头,做过捕头的他几乎是本能地敷衍了一句。 “一定会的。” “肯定会啊。” 伪装成流民的山炳也连连点头。 “虽然现在过得可能有点难,但只要还活着,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只要还活着,日子就会好起来吗?” 蓬头垢面的流民站定了脚步。 “真的能好起来吗?” “当然是真……” 噗哧—— 姜文远和山炳这边还没继续说完,这流民的脑袋已然被一支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洞穿。 飞射而来的箭枝不止一支,足有四五十支箭矢远远的飞来,对着这些流民当头罩下,单薄的衣衫又怎么可能挡得下锐利的箭矢,整个流民队伍顿时遍地哀嚎。 只是一个照面就伤亡了四十来个人,本就精神极度紧绷的流民队伍顿时炸锅。 山炳和姜文远也在狼狈逃窜着,不过相比较身边那些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流民,他们两个却是有意识的在收集着周围的信息——毕竟那些怪物如果真的来了,他们也至少要先看看那些怪物长什么样,大概都会用什么招式,他们又该怎么躲藏。 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让二人气得七窍生烟。 只因为,袭击这支流民队伍的,不是怪物。 作为诱饵的流民队伍没能钓到足够的怪物,反而钓到了一支草原骑兵队,眼下那些草原骑手们在放了一波箭雨试探之后,便放心的挥舞着弯刀和骨朵冲杀过来——只看这些人那腥红的双眼,就已经知道他们个个都是煞气入体,为首的那几名披甲将领,甚至明显有煞气外放的痕迹。 很显然,不止是怪物们,就算在这些煞气战兵眼里,这些流民们的性命也能算是一块肥肉。 “……老姜,我知道你有可能要说点什么,但是今天别劝我。” 深吸一口气,山炳站起了身子。 “这段时间过得挺憋屈的,我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 “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们的想法应该差不多。” 姜文远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被疯子撵,被怪物撵,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头了,居然还要被这群狗畜骑在头上……今天要是能忍了,那老子这半辈子的人都算白杀了。” 这样说着,姜文远和山炳便都拔出了兵刃。 伪装不伪装的,已经不是太重要了,被撵了一路的他们如今只想要痛快的出口恶气——就像是草原人会把这些流民当软柿子来捏一样,眼下他们用这些草原人来发泄一下怒火,也很正常吧? 只是一群草原人而已,就算是算上那几个披甲的煞气外放,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样一支队伍,对于两个百兵谱榜上有名的强者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起码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实际操作过程中,他们两个人还是遇到了一点波折,只因为对面也有百兵谱上的高手——眼下带队过来劫掠的,却正是漠北铜牛部二当家,号称“铁牛角”的拓跋杰。 “铁牛角”拓跋杰,擅使两柄形如牛角的夸张战刀,百兵谱排名第三十六位。 事实证明,能登上百兵谱前排的高手,都是颇有含金量的,起码姜文远和山炳,现在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他们两个人竟然被一个人压着打。 战刀轰在大盾上,那是几乎要将大盾轰碎一般的沉重力道,山炳一度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两柄大刀,而是两柄重锤,甚至两座大山——可就是这样沉重至极的武器,在拓跋杰手中却如同两根稻草一样轻盈,两把大刀舞得水泼不进,要知道姜文远可是以灵巧著称,可是面对那两把夸张的大刀,他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我就说你们这些南人怎么会放任那些普通南人满地乱窜,原来这些都是陷阱,都是诱饵!” 在与姜文远和山炳拼了几刀之后,先动手的拓跋杰却先愤怒起来。 “无所谓!我把伱们都杀了!” “小心!他要发疯了!” 眼见得拓跋杰周身的煞气愈发汹涌,姜文远连忙放声大喊。 “别硬抗!” “我知道!” 另一边的山炳虽然嘴上这样喊着,但手中的大盾却仍旧架了起来。 没办法,这种事不是他想不扛就能不扛的,在拓跋杰举起双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拓跋杰锁定了,眼下的他就连脚步都挪动不了,又怎么可能做到闪避? 或许这就是拓跋杰那两把大刀的能力,就像他手中的大盾可以积攒承受的力道,然后转而让那柄短剑将其全部释放一样,眼下他无法挪动脚步,显然也是那两把大刀搞的鬼。 “要拼命了啊……” 山炳突然有些恍惚。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之前那老太监对他说的话,当时他真心实意的对那老太监请教过,而那老太监也点出了他如今的弊端——的确,只要敌人打不破他的盾,他就堪称无敌,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太过于依赖手中的大盾了。 若是有谁能用强横的暴力,直接摧毁他的盾牌,他又该怎么样呢? 山炳曾经想象过,若是盾牌被摧毁的话,他该怎么做,他能有什么称得上应对的东西。 但他从没想过,这一切,会来的如此之快。 那两柄沉重的大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要死了吗?” 这是山炳的第一反应,他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缓慢,这一刻他甚至能看清那两柄牛角弯刀上铭刻的花纹,乃至于那刀刃之间的细微缺口——这一定是一对久经战阵的刀,他可以确信,只因为在还是战兵的时候,他的同袍们领到的兵刃,也大多如此,充满了被使用的痕迹。 只可惜,他的同袍们死光了。 而他,也要死了。 都已经开始忆从前了,那就是真的离死不远了。山炳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从未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但是,我不会死。” 这样想着,山炳却主动迎了上去。 “起码,我不会死在这里。” 嘭—— 双刀砸在大盾之上,偌大的盾牌竟直接被砸飞几十丈! “好!” “将军威武!” “打死他!打死他!” 见到如此骇人的场面,一众草原骑兵们纷纷为他们的老大叫起好来——可唯独他们的老大拓跋杰,脸色却极为难看。 原因无他,手感不对。 这两刀应该是要将那盾牌劈碎才对,怎么可能只是劈飞呢? 难道那大盾后面,就没人架着吗? “居然真没人!” 眼看得飞向远方的大盾凌空翻了几个圈,眼力极好的拓跋杰才清晰地看到,那大盾的后面,分明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持盾的人呢?持盾的人哪去了? “头儿……” 有草原骑兵颤抖地抬起了手。 “你,你你,后后后……” “……” 拓跋杰一时哑然。 事实上就算不用手下提醒,他也已经察觉到,刚刚那个持盾身影,眼下正在自己的身后。 只因为对方手里的短剑,正缓慢地从他的后腰里抽出来。 鲜血从腰间的伤口中淌出,连同拓跋杰那满身的蛮力一起。 “既然盾牌有可能会被劈碎,那就不要盾牌。” 拔出了捅在拓跋杰腰间的短剑,山炳提剑一抹,便从背后割开了拓跋杰的喉咙。 是了,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应对盾牌被碎的手段。 天下第一的指点,真的很有效。 “了不起!” 另一边的姜文远人都看傻了,要知道他这边原本还打算出手相助来着,可谁能想到,这个能一个人压着他们两个人打的拓跋杰,竟硬是被山炳用他从未见过的新招给杀了。 这一刻,姜文远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太监会把山炳派出来和他搭档了。 只看这份武力,简直就…… “你杀了他,你就是新的第三十六位!” 虽然姜文远不是很在意排名,但此刻他看向山炳的视线仍旧带上了几丝羡慕。 百兵谱排名的改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干掉排名比自己高的人,就能占据对方的名次,唯一的难处,也就是如何打赢一个明显比自己强得多的高手——很显然,山炳做到了,以百兵谱第八十四位的身份,成功斩杀百兵谱第三十六位。 如此的战力,如此的天分,这简直…… “嗯?” 正准备打过去和山炳回合的姜文远,突然看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确实是不太对劲,只因为被山炳割喉的那个拓跋杰竟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站了起来,随后将一双弯刀硬是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姜文远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 若是垂死拼命,那这生命中的一刀就要砍向山炳才对,若是只求速死,那也用不着再捅自己两刀,毕竟山炳造成的伤势已经是致命伤了。 眼下这种拿刀捅自己,是在干什么?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保全自己的尊严吗? 还是说…… “轰!” 就在姜文远这边片刻走神的时候,生着牛头的庞大蜘蛛拔地而起。 那庞大的蜘蛛有着人面一般的爪子,每一个爪子上都刻满了哀嚎,那面无表情的凶狠牛头更是极为可怖,单是表情就足以令小儿止啼,而那庞大的蜘蛛身躯,甚至比十辆马车加在一起都还要大,很显然,这就是他平日最常见到的那些,煞气怪物。 并且,煞气怪物还不止一头。 眼看着自家首领突然暴毙,其余草原骑手们意识到逃跑无望,也纷纷选择当场自杀——但这份自杀却不是寻常的自杀,当他们将那些充满了煞气的刀兵捅进自己的躯体之后,那份无处发泄的恨意终究还是在他们的体内爆发开来。 一时间,足有上百头怪物自流民营地中现身,恐怖的场景甚至远胜于上一次被怪物们袭击的时候。 “真该死……他们这是掌握了变成怪物的办法?” 察觉到这一切的山炳和姜文远,此刻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怪物是人变的,这一点山炳和姜文远都是知道的,可是如此众多的草原人,当着他们的面直接自杀变成怪物,这意味着草原人肯定已经掌握了某种批量制造怪物的办法——甚至有可能,建康城里的怪物都是草原探子布下来的。 一想到自己每天加班加点,居然是因为草原人在背地里搅风搅雨,山炳和姜文远就已经确信,回头一定要给这些探子一点颜色看看。 而现在的话……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这一刻,姜文远和山炳,不约而同的为对方加油打气。 “千万别死了!” 姜文远又补了一句。 “数量已经够多了!我刚才看到天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只要高手到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我也看到了。” 正在飞身捡盾的山炳半路回头,抬手一指高空。 而在山炳手指的位置,有一个小黑点,正越来越近。 更新送到,冬天总是犯困,我想办法克服一下。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睡会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4章 皇天 自古以来,仙人御剑而行的传说就一直很流行。 当然,就实战上来说,这种思路是颇为不靠谱的,既然要远程攻击的话,与其把手里的剑就这么丢出去,真不如拿把弓多射几箭——不过很显然,实战是实战,故事是故事,比起弓箭射人这种无聊的打法,大伙就是喜欢百步飞剑这种一听就很帅气的玩意。 “所以说……咱们要找的那位杜太师,用的是戟对吧?”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小黑点,山炳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距离还挺远的,但作为煞气外放的高手,山炳的视力也是不错的,只是片刻的凝神,他便已经大概看出了那黑点的形状。 那位杜太师用的是戟?还是刀?山炳有点记不太清了,但只看那黑点的轮廓,却怎么都不像是战戟和大刀。 那应该是一把剑。 “杜太师用的确实不是剑……但是他身边有人是用剑的。” 姜文远也看清了那黑点的轮廓,不过他的脸上却更多是一种激动,又或者说,久别重逢的喜悦。 “那也是一个高手,用剑的高手,我在沂州的时候,还请他指点过一些武艺上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我能上百兵谱,就是因为被那位剑术高手指点过,不然你觉得以一个捕头的武艺,真就能走到这个地步吗?” “这……确实。” 山炳想了想之后,倒是点了点头。 他能有如今这身手,纯粹是因为他以前就是战兵,每天除了吃饭喝水,就是磨炼杀人技艺,再加上时不时上阵杀敌来验证在武艺上的思路,有这身手倒是不奇怪,不过身为捕头的姜文远就不一样了,虽然捕头也确实需要一些战斗力,但身为一个捕头,更多的却是要学会破案追凶,勘察现场,乃至于和三教九流甚至上官同僚之间的交际,这才是捕头的主要发展方向。 换句话来说,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每天能做的事就那点,能在繁重的工作里还抽出时间练就高明武艺,那得是什么样的天纵奇才? 之前的他还以为姜文远是那种天才类型的,不然没道理在有工作压力的情况下还能练出一身好武艺,不过现在的话他却是知道了,对方在某些方面跟他一样,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这也是好事,起码他跟身边这个搭档,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了。 “这么看,指点你的这个高人很厉害啊,剑都飞起来了。” 一边扛着那些怪物们的攻击,山炳一边夸赞着。 “有这本事,都快跟曹公公一样厉害了。” “嗯……差不多吧。” 姜文远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打击山炳的话。 不过就事实上来看,指点他的那位姓崔的剑术高手,怕是比那曹公公强了太多了——那位曹公公的身手他倒也见过,使用丝线这种奇门手段作为兵刃,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和变化多端,可真论起正面作战,这位曹公公编织的天罗地网,恐怕只会被那位崔剑士一剑捅穿。 每当想起那近乎如臂指使的恐怖剑气,姜文远就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只是一柄残剑都能做到如此威势,他这点本事恐怕一辈子都…… “嗯?” 刚刚格开两条锋利鸟爪的姜文远,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了,他应该是没记错,毕竟这一点带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 那个指点他的崔剑士,用的分明是一柄折了一半的残剑。 可是远处天上那柄剑的轮廓…… “这是谁的剑?” 姜文远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把剑! 可眼下就算姜文远意识到不对劲,也已经晚了,没等他这边开口说出什么撤退的话,那柄悬在高空的长剑却已经调转剑锋,对着他们的方向直冲而下。 其势如煌煌大日。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和姜文远才第一次知道了,当速度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哪怕仅仅只是一柄剑,也能化作天外流星。 赤红的星辰落下了。 悄无声息的落下了。 没有预想中那些声势浩大的冲击,也没有想象中那种场面夸张的爆炸,在长剑落下之时,那份巨大的力量竟悄无声息的湮灭了。 又或者说,已经作用在了它应该作用的目标上。 长剑轻轻地落在了地上,伴随着那些七零八落的怪物一起。 “这……” 看着满地的怪物残尸,山炳和姜文远瞠目结舌。 整个过程中,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那柄剑是在什么时候把怪物切开的。 就好像这些怪物就应该这么自然的解体,变成满地的碎块。 “……这就是指点过你的高人吗?” 山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个人比曹公公厉害多了。” “……” 另一边的姜文远没有回答,这时的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叫比曹公公厉害多了?这分明比指点他的那位崔剑士,都要强了太多太多! 那位崔剑士,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恐怕……是不能的。 做不到的,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虽然那位崔剑士的无形剑气也能称得上是纵横四方,可是跟这种级别的剑比起来,却是差了太远太远——归根结底,这两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如果说那位崔剑士是山间的猛虎,那么眼前这一剑就已经称得上是云端的翔龙,甚至龙王! 就算是那位杜太师,恐怕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总之……先说好,这把剑,包括用这把剑的人,我都不认识。” 深吸一口气,姜文远用自己最快的反应提醒山炳。 “这不是我们要找的高手,是陌生人。” “……陌生人?” 山炳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们不是出来找那位杜太师的吗?怎么还能有别的高手? 并且这高手甚至高到…… “嗡——” 就在山炳和姜文远都愣在原地的时候,那柄形制古朴的长剑突然扬起一阵剑鸣。 紧接着,便有人影从空中飘然落下。 那人影身着一袭黑色劲装,剑眉星目的样子看起来竟是颇为年轻,虽然那衣服也确实能算是寻常武者打扮,可配在这个人身上,就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太能对得上——毕竟对方这气质与其说是什么刀口舔血的江湖武者,倒不如说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 但是那些世家公子们,却不可能有这样的煊赫威势。 这让山炳和姜文远愈发地呆愣了,尤其是姜文远,做过捕头的他对于气质的感知是很敏锐的,可面前这人身上的气质却显得极为混乱——只看面相,这应该是个年轻人,可对方所散发的威势,却更像是那些功成名就,且手握大权的中年人,但对方那闲庭信步的样子,却又带着几分老人才会有的沉稳气度。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正是因为懂得更多,姜文远的脑子反而转不过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旁的山炳却先开口了。 “阁下好身手!不知怎么称呼?” “伱……” 听到山炳的话语,姜文远登时回过神来,连忙打眼色示意山炳闭嘴。 这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位高手,眼下若是胡乱搭话,高手一个不乐意,将他们像那些怪物一样给当场宰了,又怎么办? 但察觉到姜文远眼色的山炳,却也是一脸无辜,虽然他接到的任务确实是寻找那位杜太师没错,但他却清楚,那位曹公公恐怕只是需要一位顶级高手帮忙撑住场面——换句话来说,未必就真的要找那位杜太师,如果真的找不到,换其他高手应该也没问题。 所以既然他们还没找到,那换成眼前这个高手,或许也……还行? “行什么行!” 与山炳交换了眼神的姜文远已然开始出汗了。 心中已经隐隐浮现出警兆,他莫名的感觉有哪里不太对,眼下他们最应该做的,或许是第一时间远离,而不是跟个蠢货一样凑上去。 可是现在,恐怕已经走不了了。 只因为面前那位高手,已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这招叫堕日剑。” 那高手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们。 “刚才离得远,你们可能没听见,现在你们知道了。” “……” 姜文远和山炳两人噎在了原地。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们再一次交换了眼神,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暂时统一了想法——虽然还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这位高手交流,但至少现在,他们俩都觉得,这位高手的思路,可能不是太正常。 “那个……这位阁下。” 山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您这一招堕日剑确实举世无双,所以在下能不能知道,您的名号……” “那一招叫堕日剑。” 面前的高手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你们记住了吗?” “……” 山炳拱起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 好家伙,这是完全不听人话,他这都又问了一遍了,结果这高手还在那堕日剑——虽然那一招确实是他平生见过的最为凶悍的剑招,可是这种事真的值得重复两次吗? 当然,想归想,这些东西终究还是不能说出来的,虽然山炳自问不是怕死的那种人,但是因为说错话被高手一剑宰了,这种死法怎么看都有点过于愚蠢了。 “那……既然阁下这一剑如此威猛,不如就以剑招为号,称呼阁下为堕日剑主吧!” 脑子里转了几个弯之后,山炳终于想出了一个给对方台阶下的好办法,既然对方只会复读这一句堕日剑,那就直接用时下流行的这些“剑主”“刀主”之类的称呼,应该也就行了吧? 然而这话刚出口,那位高手就摇了摇头。 “别给我加什么奇怪的名号,我有名字。” 高手再一次开口了。 “我叫皇天,记住这个名字,就像记住那一招堕日剑一样。所以你们记住堕日剑了吗?” “……” 山炳已经有点想拼命了。 虽然因为说错话被高手一剑削死可能很蠢,但眼下他却已经有点忍不了了——还在堕日剑,还在堕日剑,这一句就没完了是吧? 还有这见了鬼的名字……是黄天还是皇天来着?起这么大的名字,真不怕自己担不住吗? 好像确实是不用怕,毕竟对方这剑招有些过于……恐怖。只是这一剑之威,恐怕就已经能担得起这个夸张的名字了。 那从天而降的一剑,真的堪称天罚。 而现在,那柄天罚之剑,却已经被那位高手握在了手中。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旁的姜文远才摆脱了刚刚那份迷茫的感觉,眼前这高手身上的气质,在握住剑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得到了统一——不管是年轻人的狂傲,中年人的威势,还是老年人的沉稳,在这一刻,所有气质都随着握剑的动作融合到了一起。 强者。 不管那人表现出的气质是什么样子,此刻的他,都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强者。 “山炳,你先别说话。” 察觉到山炳心态有些不对的姜文远,连忙开口提醒对方。 紧接着,他自己便咬紧牙关,站上前去。 “这位……皇天阁下。” 沉默了片刻,姜文远才开口。 “在下和兄弟只是碰巧路过,没有打扰您的意思,若是有什么冒犯,还请您多多海涵……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兄弟二人就先行退去了。” 是了,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姜文远终究还是想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要是他心中那份直觉至今还在疯狂报警,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个陌生的高手有什么交流。 但眼下他想要走,那高手却不肯了。 “既然见了,那就别着急走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这样说着,那自称皇天的高手却提剑一扫。 那满地的怪物碎尸,也随着这一扫,悬到了半空。 “正好,我也可以再和你们说说,这堕日剑的奥妙。” “……啊?” 姜文远第一时间就想拒绝,但一旁的山炳却已经连连点头。 “好!我要学这个!” 更新送到,这两天猫闹得厉害,感觉是到点了,麻了属于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也是早睡早起养一下,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5章 信念的力量 原本山炳还以为,这高手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这种级别的剑招,放到任何地方都已经算是压箱底的绝活了,要知道这年头,徒弟跟师傅学门手艺,都还得先给师父白干三年,那还只是普通的民间手艺,只能给自己挣个饭碗——而这一招堕日剑,可是能够杀生害命的强悍招式,说是一招破军都有些保守了。 这样的招式,真的会被人随便教授吗? 真的会。 如此恐怖的招式,面前这位自称皇天的高手,居然随口就传授了出来。 “以剑为引,行剑以御气。” 随便切了块青石坐下,那高手便开始解释。 “以人为引,交天地之阴阳,人与剑合,气与意合,这剑,也就如臂指使了。” “……” 山炳和姜文远两个人已经听傻了。 原本没听这份指点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能窥探到一点这剑招的打法,比如剑气落地的那一霎那,很像是在以剑的落点为圆心,对附近进行高频切割——但很显然,从这高手的解释上来看,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那么问题来了,这高手的解释,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听不懂,不明白。 他们完全理解不了这是在说什么。 “没有慧根吗……也罢。” 眼见得山炳和姜文远都已经开始大眼瞪小眼了,那高手也只得叹息一声。 “我再演示一遍,你们看好。” 这样说着,那高手抬手一指。 “神剑堕日!” 古朴的长剑再一次飞了起来,随后落在了地上,和刚才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地,而那些堆在一旁的怪物残躯,却被切得更为细碎了。 而山炳和姜文远,也再一次被震撼了。 如果说刚才他们只是看了个大概,那么在第二次看到这一招的时候,他们才品味到更多刚才没能察觉的地方——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们见过的最高明的招数,甚至说是此世最强的剑招,亦不为过。 那么,学不会,也就能理解了。 毕竟这玩意真的很强,众所周知,不管是强悍的招式,还是强悍的兵刃,这些都是强者才能拥有的,这些玩意普通人不可能学得会,也不可能拿得了——当然,如果普通人能够成为强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可他们两个像是能成为强者的样子吗? 的确,在那些没有什么武力的平民眼里,又或者在那些刚刚煞气入体的武者眼中,能够被列到百兵谱上的他们,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身在百兵谱上的他们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那些排名更靠前的人相比,还是差了太远太远。 更别说,面对眼下这种超出评判范围的战斗力了。 跟眼前这位高手相比,他们却也成了没什么武力的普通人。 不过总的来说,这次的请教还是值得的,他们虽然都没能学会这位高人的绝世剑招,但在接连观摩了两次剑法之后,他们也对自己的战术打法有了更多的想法,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灵感上的启发,也是实实在在的收获。 但是在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最后的,小小疑问。 “那个……皇天阁下。” 迟疑了片刻,山炳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这招式的名字……一定要喊吗?” “嗯?” 提剑的高手眉头微皱。 仅仅只是一个皱眉,山炳的后背就开始出汗了,很显然,对于面前这位高手来说,这不算是什么好问题——所以他暂时先退了下来,不敢再继续问下去,生怕这高手就要把自己一剑给宰了。 但在过了一会之后,山炳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原因无他,那高手直接提剑去切怪物残躯了,古朴长剑起起落落,每一次落下,那高手都要喊上一句“神剑堕日”——是,这剑招确实很厉害,可问题是,出剑之前还非得喊上这么一声…… 这是图个什么? “你们,居然完全不知道吗?” 在山炳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后,那高手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那你们平日里厮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招式吗?” “……招式?” 山炳和姜文远对视了一眼。 应该是,有的吧? 或许那些野路子确实会不讲究招式,但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野路子,山炳虽然犯过事蹲过监狱,但也是正经的战兵出身,而捕头出身的姜文远更是经历过专业训练,不管是近身擒拿还是铁尺刀剑,乃至于枪矛棍棒这一类的长兵器也都是练过的。 但练过归练过,他们可不会在厮杀的时候把什么招式名字给喊出来。 不管怎么想,那种打法也都太蠢了点,跟人动手之前还非得来上两句,生怕对面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若是真这么有表演欲望,干脆唱大戏去算了,厮杀这种事,刀剑无眼,电光火石之间,脑袋就落地上了,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傻到挥刀之前先报个菜名? “原来伱们……都是这样想了吗?” 那自称皇天的高手眉头皱的更紧了。 “难怪,难怪你们看不出这一剑的奥妙……” “嗯?” 这一次,轮到山炳和姜文远皱眉了。 合着这里面,还有别的说法? “以剑驭气,以人驭意。” 那自称皇天的高手沉思了片刻,还是开口说了起来。 “最基本的精气神,这个你们都知道吧?” “这个知道。” 山炳和姜文远连连点头。 虽然这个说法到底是什么时候提起来的,距今已不可考,但毫无疑问,这是基本常识——比如说一个人的状态好,就会说这个人很有精气神,就算不是医师和武者,也是知道这个词的。 而对于医师和武者来说,这三个字就要拆开来念了。 精,也就是精力,这是一个颇为宽泛的概念,但大多用来概括躯体本身的状态,说一个人精力旺盛,实际上就是这个人状态极佳,不怎么疲惫,这一点跟躯体是否强健倒是没关系,瘦弱的人也可以精力旺盛,一忙就是一整天,强壮的人也会有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精力不济。 气的话,这个就各有各的解释了,医师那边会将身体中那些阻塞的感觉,用气脉不通来进行形容,而武者这边则是用气来对发力的感觉进行描述,很多读书人会认为气充斥在整片天地之间,而像山炳和姜文远这样的煞气高手,则更多是直接理解为煞气。 至于神…… “神是一切的总和。” 那自称皇天的高手开口解释着。 “神是意志的体现,是一切的统领,以人驭意,意为精,以剑驭气,剑与气合……但是在这一切之后,还要由神来统领一切,这才会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也就是说……” 话都说到这里了,山炳和姜文远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这位高手在说什么。 很显然,这位高手对于“用神”的理解,就是大声地将招式名字喊出来。 “有了名字,才有了神韵,有了神韵,才是一招完整的招式。” 看到山炳和姜文远有些理解了,那高手才点点头。 “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 其实还是不明白。 虽然他们能理解,面前这位高手应该是要对他们阐述什么道理,但他们却怎么都没办法接受这一套逻辑——当面对砍还要喊一嗓子,就算最弱的煞气入体也不会脑瘫到这种程度。 是了,这种行为在他们的武艺体系之下,跟脑瘫没区别,非得一边打一边高喊招式名字,那等同于主动放弃出手时机。 这或许就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大的差异。 “你们……也罢。” 那高手摇了摇头,随后抬手一招。 已经被烤好的肉片便远远飘了过来。 “先吃点东西吧,都是好肉。” “……?” 看着面前那些散发着油脂焦香的肉片,山炳和姜文远你看我,我看你,却是谁都不敢动嘴。 只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分明就是从刚刚那些怪物的身上割下来的。 亏着他们还以为那些怪物被猎杀,是因为有哪些高手想要增进武艺,寻找足够的对手,结果现在看来……合着就只是眼前这个高手出来打猎赚点肉食。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吃这个……不太好吧?” 姜文远勉强笑了笑。 “毕竟他们都是些怪物……” “怪物怎么了?吃的就是它们。” 这样说着,那高手却用剑尖挑起一大块厚肉来。 “你看这块心头肉,一般的牛羊身上杀得出来吗?还得是这些个怪物,才能有这么大的心脏……” “……” 姜文远的脸色愈发微妙了。 是,面前这块心头肉很大,甚至和大块的里脊肉都相差无几了,但他更清楚的是,这颗心脏原本可是没有这么大的——毕竟所有的煞气怪物,可都是那些煞气入体的疯子们变的,而面前这高手却杀怪物来吃,也就是在吃…… “今日受教了,我们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见。” 这样说着,姜文远一拱手,竟直接拉着山炳当场就走。 不走是不行了,再继续看下去,他恐怕要当场吐出来。 人相食的惨剧,身为捕头的他不是没有看到过,甚至在这段伪装流民的日子里,他也看到了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虽然理论上来说,他应该算是见惯了才对,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生理上的不适。 一旁的山炳倒是也能理解,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相比起反应比较大的姜文远,山炳这边倒是还好——毕竟他原本是驻扎在南边的战兵,南边的那些蛮人们干过的事情比这个只重不轻,人骨做法器都是习以为常的,有些土王甚至都直接用掏空的头颅喝酒。 “总之,高手有点怪癖,也算正常……至少他吃的只是怪物,对吧?” 叹息一声,山炳还是拍了拍姜文远的后背。 “别想太多,我们自己去找高手就好。” “嗯,我没什么事。” 姜文远点点头,他也听明白了山炳话语间的意思,一方面是在让他宽心,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他,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去记恨一个自己完全惹不起的高手。 毕竟那些怪物原本都是要杀了他们的草原骑兵,为了这样一件事,就去平白无故给自己树立一个完全打不过的敌人,这种事真没什么必要。 “不过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会当捕头了,你这个性子也只适合当捕头。” 看到姜文远没什么事情了,山炳便也笑了出来。 “好了,多大点事,就当今天没遇到那个高手就好……接下来怎么说,去哪找?” “接下来的话……” 姜文远开始牙疼了。 很显然,偏门的办法行不通了,原本他还以为只要聚集到足够多的怪物,就能等到那位杜太师出来,可谁能想到,这种办法却引来了别的高手——这么看的话,他们好像也没必要再继续伪装成流民了,毕竟大量聚集,并且还没什么战斗力的群体,对于怪物们来说几乎是活动的粮库。 “还是去附近的州城看看吧。” 思考了片刻之后,姜文远终究还是选择了用最正常的办法。 州城,也就是这一片州郡之地的交通枢纽和货物集散地,因为人流来往繁杂,所以同样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虽然这同样是大海捞针的行为,但去人流密集的地方收集情报,总是没什么错的。 “就当公费休假了。” 叹息一声,姜文远终于也和身边这位搭档一样,选择了暂时的摆烂。 也确实该歇一歇了,至少补充一下旅行的物资,毕竟从宋州被撵出来之后,他们就一直都是东奔西跑的状态,眼下食物和水都早就耗尽,那也确实该休息一阵了。 只是他们两个没想到的是,刚刚来到邓州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们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好小子!上次居然敢骗我们说是什么江湖侠客!” 为首的兵丁直接举枪逼了过来。 “建康城那边传来消息了,你们两个居然是阉贼的走狗!” 更新送到,今天也是养生的一天。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终极膀胱剑,书友20231207200435446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感谢脑壳硬扛诺基呀的,盟主打赏,啊这,我这几天都在养生,加更也加不动,这盟主真不如朋友你自己吃顿好的,实在不行当我请客。 我要不还是白天看看能不能多写点吧,总之,这份好意我收到了,确实让我鼓起了多写点的勇气。 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要早睡了,眼已经糊了,大家晚安,明天见。 (本章完) 第336章 一招一式 姜文远和山炳可以确认,他们两人这一次西行,做得十分隐秘。 但只是他们自己的话,再隐秘都没有用,百兵谱榜上有名,就已经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做到彻底隐藏行踪——事实上他们消失的三天之后,就已经有人意识到有两位掌兵使高手离开建康了,而在那些好事之人花了几百个钱去打探消息之后,很快便有人说出了他们曾经见过老太监的事情。 甚至连他们从哪个城门出的城,都一块被查了出来,建康城的保密工作一如既往的跟没有一样。 于是,就在他们被宋州本地豪族撵得满地乱跑的时候,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消息就已经先一步传了出来。 严格来说,这消息传来的速度,比他们两个跑得还快。 好在这种级别的消息,传到外面那些巡逻的士兵手里,终究还是要点时间,这也让姜文远和山炳在刚出宋州的时候,幸运的获得了一些最基本的干粮和水——但很显然,这种幸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毕竟这些士兵们还是要回城换班的。 回到邓州城,领了新命令,自然也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尤其是在想起姜文远和山炳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充数的时候,那几个见过他们的士兵,怒气已然达到了巅峰。 于是他们便蹲在了邓州城的几个城门口,整日审视着来往的行人,并发誓一定要给这两个骗子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他们只是几个普通士兵,是打不过山炳和姜文远这样的煞气外放的,不过他们也不需要亲自下手,他们只需要负责认人就够了。 至于动手的话…… “靠你们了!干他!” 几个守门的士兵连忙退到后面,将背后的两个男人请了出来。 不过在看到这些兵丁们请出来的人后,刚刚还如临大敌的山炳,却差点当场笑出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被请出来的两个男人,是两个残疾人。 一个左腿被齐根砍断,只能拄拐走路,另一个则是缺了右手,换成了一支铁钩,那断了腿的一脸茫然,有什么声音也充耳不闻,却是个聋子,那缺了手的双眼紧闭,就算睁开也看不到瞳孔,却是个瞎子。 当然,山炳没有什么歧视残疾人的意思,他也见过那些身体缺损却仍旧努力活下去的人——但那也只是在生活方面的坚强而已,至于厮杀这种事,一个瘸腿聋子,一个断手瞎子,这真的是能打架的? “……山炳,要拼命了。” 就在山炳这边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姜文远的脸色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是天残地缺,他们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 “天残地缺……等会?你是说天残地缺?” 刚刚还准备说点什么的山炳,一时间瞠目结舌。 天残地缺,分别列于百兵谱第十七,十八位,由于是兄弟二人共用一个名号,所以基本没人知道他们使用的是什么兵刃——毕竟与他们交过手的人都死了,当场就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很显然,相比起其他位列于百兵谱上的高手,天残地缺这两兄弟要更为残忍狠毒,和那些还能理智变强的高手们相比,这两兄弟听起来倒更像是那些煞气疯子。 曾经的山炳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号而已,他也一度觉得这两人的疯狂,是因为煞气入脑了,但现在的话,他才意识到问题的真正所在。 这两兄弟,原来是残疾人。 身体上的残疾,会让他们远比常人更加弱小,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他们必须要更加凶狠才行,只有用最为暴虐,最为凶恶的手段来杀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不是吧……” 深吸一口气,山炳架起了自己的大盾。 这一刻,他已然隐隐有了感觉,这可能会是他此生为止打过的,最为可怕的一场仗。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感知是对的。 “轰——” 只是瞬间,架着大盾的山炳就被那柄拐杖当场轰飞。 而另一柄铁钩,也凶狠的砸在那一对架起的铁尺上。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双方之间的差距已然是高下立判。 的确,命运或许让这两兄弟失去了很多,但也正是这份失去,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尤其是在搭配上适合他们的兵刃之后,这份力量,也就被无限放大。 “这瘸子的劲怎么这么大!” 大盾后面的山炳惊呆了,他第一次遇到力道如此之大的对手——要知道当他架起大盾的时候,可是连那些煞气怪物的攻击都能扛下的,可面对一个拄拐的瘸子,他却像是那个猪尿泡做成的蹴鞠一样,被满地踢着走,站都站不住。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真的单纯是力道上的问题吗? “不对!” 山炳的脸色赫然大变。 “这瘸子的拐有古怪!” 而另一边的姜文远,却是被打的更为狼狈,那个缺了右手的瞎子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却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抓住姜文远的位置,右手钢勾更是夺魂索命,只是几个磕碰,竟将那姜文远手中的铁尺也打出了缺口。 明明铁尺应该是锁拿兵刃的武器,可现在反倒被那一柄钢勾压着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深吸一口气,姜文撤步稍微拉开距离,便准备运起煞气,与这瞎子拼命。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文远却突然发现,平日里如臂指使的刀兵煞气,突然就不听他的掌控了。 “那钩子有古怪!我煞气被封了!” 直到这时,姜文远才意识到,刚刚那几下招架磕碰,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缺了手的瞎子已然再一次挥舞钢勾,冲杀过来。 这一次,钢勾的目标就不是那一对铁尺了,而是姜文远的躯体本身。 凶戾的钢勾刮起阵阵阴风,只看这架势,怕是要一勾就把姜文远当场撕碎! “换人!快换人!” 这一刻,山炳和姜文远却都意识到了,他们恐怕都找上了一个自己完全应付不来的对手——若是让姜文远去锁拿瘸子的拐杖,让山炳举盾去架住瞎子的铁钩,他们或许还能有一点微不可查的胜机,可眼下这对手选择,却正好卡在了他们各自无法应对的点上。 但是,就算他们这边想要交换对手,可他们的对手,真的就会给他们机会吗? “嗡——” 锋锐的钢勾刮起一片腥风,这让姜文远不得不抽身闪避。 但也就是这一避,却让他距离山炳的方向更远了。 而山炳那边所面对的,却更为简单粗暴,那瘸子只是举拐一杵,举着大盾的山炳就像是猪尿泡做成的蹴鞠一样,被远远地踢飞出去——是了,踢,这一次山炳的判断很准确,那的确是这柄拐杖的特殊能力。 用煞气怪物的腿骨,所打造出来的灌钢铁拐,其煞气的作用就是变成使用者的另一条“腿”,若是让常人来使用的话,理解不了三条腿该如何行动的人只会当场变成疯子,但对于一个瘸子来说,这却是完美的适配。 “噫嘻嘻!嘻嘻嘻嘻嘻——” 聋了的瘸子尽情的用这条强壮的拐杖腿踢踹着举盾的山炳,就像是蹴鞠场上踢球的孩子一样快乐。 但是作为被踢的一方,山炳就完全乐不起来了。 事态已经变得极度凶险,他与姜文远的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亏着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凭借新悟出来的招式,战胜了百兵谱排名第三十六位的“铁牛角”拓跋石,就已经能称得上是高手了,可现在,面对着凶恶的天残地缺,他才知道,百兵谱之上,真的有高低。 的确,他悟出了新招式,但是那又如何呢?眼下的他根本就没有使用的机会,面前的瘸子也不会给他出招的机会,他甚至连站定身子的可能性都没有,那瘸子一直都在把他当球踢。 或许他会就这么直接被一路踢死。 这一刻,山炳已经看到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虽然也算是一把年纪了,但山炳这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从少年被抓壮丁拉去戍边开始,他的生活就只剩下战斗了,要么上阵战斗,要么准备战斗,好像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上阵杀敌而生——当然,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就这么一路战下去直到战死,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正常的战死。 他可以接受被刀砍死,也可以接受被剑刺死,至于枪矛大戟之类的,所有战阵上的死亡方式,他都可以接受——可唯独被愚蠢的同袍坑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毕竟这种事已经与战争无关了,他的死毫无意义。 所以在那位愚蠢的伍长下达了愚蠢的必死的命令之后,在看到那些同袍们一个个因为这条愚蠢的命令死在蛮人手里后,幸存下来的他果断选择了杀死那个将战阵失利甩锅给他的伍长。 他知道这样做的一切后果,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或许在外人眼中,他是煞气入脑发疯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杀了那个伍长,他这辈子都睡不踏实。 之后的生活就更没什么说法了,除了监禁还是监禁,虽然这种生活在常人眼里可能会显得辛苦,但在山炳看来,却跟在战兵营里的时候差距不大,无非就是准备战斗而已,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是了,在那个时候,山炳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被杀了,毕竟他还有用。 果然,在他蹲了不知多久之后,高高在上的曹公公终于还是发现了他这把刀,平心而论,对于老太监这份知遇之恩,他是记在心里的,但对于这位老太监,他的心情也仅仅只是到敬重的程度——就像在军中敬重将军一样,身为战兵的他会敬重任何能对他发号施令的人,这是他少年时期就在学习的东西,早已融入了他的本能。 只要那老太监发话,他会去执行任何命令,这是一个战兵的责任。 但他不会为那老太监拼上性命,这是一个战士的理智。 上司的命令未必就是对的,有些事情只需要经历一次就好了,活着的人才能完成任务,死了的人也就只是死了。 那么,真的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拼上性命吗? 或许,还是有的。 “啊啊啊啊啊——” 眼见得远处的姜文远已经被铁钩钉穿,山炳的双眼霎时间变得一片血红。 记忆的回溯被打断了,残留的碎片也已经被血染红——那本应该是他这一生中最快活的一段记忆,是关于他找到真正知己的记忆,他与这位兄弟虽然素未谋面,搭档起来却是异常的合拍,他们二人本应该继续合作下去,甚至成为多年老友……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最美好的回忆,已然被那柄铁钩钉穿,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山炳,却再一次回到了现世。 满身是血的他已然失去了理智。 他只想杀人。 但是他的招式真的能打得过这天残地缺吗?显然是不行的,甚至都不用两个人,只是那个瘸子,都已经能将他打得满地乱窜——他甚至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那个瘸子还在踢着他,明显是要将他一路踢死。 所以,必须要用一些,更加凶狠的招式。 必须要用一些,更加暴戾的招式。 必须要用一些,真正的,能够体现出他这份凶恶的招式。 那么,如何才能真正的体现出这份暴戾呢? “你们这些畜生……” 深吸一口气,被踢在半空中的山炳放声大喝。 “吃我贯日击吧!” 轰—— 扬手刺出的短剑如同奔腾的雷霆。 出招时候的大喊,到底有没有用处? 曾经的山炳,对这件事是有着质疑的。 可现在的话,山炳却已然意识到,这种办法,或许真的有用。 只因为就算是面前这耳聋的瘸子,都已经听到了他这一招的名号。 用他那瘸了一条腿的身体。 只是一剑,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瘸子,却已经被隔空斩成两截。 更新送到,今天是冬至啊,大伙吃饺子了吗?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去吃饺子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7章 邓州城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使用铁钩的瞎子虽然将铁钩舞得虎虎生风,但那一面大盾却天然将其克制——当然,这瞎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在意识到煞气轰砸打不破对方的防御之后,那瞎子第一时间用铁钩勾住了大盾的外沿。 一勾一拉,那面大盾就被整个掀开。 仅仅只是片刻的交手,面对的还是克制自己的武器,这挥舞铁钩的瞎子硬是打出了自己的优势,其身手可见一斑。 能列上百兵谱的,就没有庸手。 但面对着此时的山炳,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吃我贯日击吧!” 凶狠的刺击再一次捅了出来。 战斗的时候还要大喊招式名字,这种行为无疑是极度愚蠢的,放到平时,面对这样的对手,这使用铁钩的瞎子恐怕会当场笑出声——毕竟他眼睛虽然瞎了,耳朵却是好使的,出手之前喊这么大声,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只要听到了,就能招架,甚至针对这一招加以反击,很显然,这种打法什么用处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用处的话,也就是把大伙都逗乐了。 可现在,这瞎子却完全乐不出来。 刚刚的厮杀声他都听到了,利器入肉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他的兄弟,那个缺了一条腿的聋子,已经死在了这一招之下——兄弟的武艺,瞎子是知道的,再加上完美适配他们的凶煞刀兵,再加上完全被他们克制的敌人……他那位兄弟,怎么看都不可能就这么被杀死,可就是这么离谱的事情,却偏偏出现了。 这一招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瞎子几乎瞬间便做出了判断。 而接下来的交手,也马上就印证了这一点。 若是普通的捅刺,以他那一身沛然大力,随便就能将其磕飞,可唯独这一次,当铁钩砸在短剑上的时候,那短剑却没有半点动摇。 在经历了那愚蠢的喊叫之后,这一记看似普通的刺击,好像真的产生了,某种变化。 某种,可怖的变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拨开这一记刺击,瞎子已然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煞气纵横之下,这一记砸击甚至足以摧毁整座城门——但那短剑上传来的力道却比他更大,更凶猛,更残忍。 就连天上的太阳,恐怕都会被这一击贯穿。 “……诶?” 瞎子突然有些恍惚。 他是天生的盲眼,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太阳,但这一刻,他却好像突然看到了,太阳的形状。 只是,就在下一刻,那一轮辉煌的大日就被某个锐利的东西刺穿了。 连同他的胸膛一起。 “嗤——” 鲜血喷溅,漫天赤红。 这瞎子的心脏,竟硬是被那柄短剑整个拔了出来。 “哈……” 短剑上挑着一颗尚在跳动着的心脏,浑身染血的山炳此刻已然如同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可怖! “不够,还不够……” 踩在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上,双目血红的山炳转过头,看向了城门口那些曾经扬言要给他点厉害尝尝的士兵们。 而这些被山炳目光扫视到的士兵们,却早已吓得跌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天残地缺两兄弟,可是百兵谱排名前二十的高手,打死这两个排名末位的掌兵使本应绰绰有余……所以那天残地缺两兄弟怎么就被打死了呢?他们怎么就被打死了呢? 以他们的水平,很难看得懂高手之间的对战,但他们至少记住了那一记招式。 “应该是叫……贯日击吧?” 看到地上那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还有山炳短剑上挑着的那颗,尚在跳动着的心脏,这些士兵们马上移开视线,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太可怕了,那一招实在是太可怕了,两大高手接连倒在这一招之下,这真的是人能用出来的招式吗? 这种招式是不是人能用出来的,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惨烈的场景,那两具被开膛破肚的残尸,那挑着心脏的短剑,还有那必杀的一击…… 这名为贯日击的一剑,还有挥出这一剑的山炳,会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然,前提是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活。 提着短剑的恶鬼过来了,他举着大盾走过来了,满身鲜血的他踏过了尸山血海,也踏碎了他们心中仅存的勇气,那沉重的步伐,就像是踩在他们的骨头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们碾成齑粉…… “哎!别踩!碎了!真碎了!” “……嗯?” 正准备杀人的山炳微微皱眉。 “现在想起来求饶了?没用了。” 随手甩掉短剑上挑着的心脏,山炳继续前进。 “既然我的兄弟已经死在这里,那你们干脆给他偿命……” “你这狗畜!你再不拉老子一把,老子真要死了!” “……吔?”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踩到的是谁。 那根本不是什么兵丁的尸体,那分明就是濒死的姜文远。 “伱没死?” 山炳连忙转过身子,这才看到地上的姜文远被钉穿的只是肩膀,那瞎子的铁钩撕开了姜文远的肩头,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正汩汩的淌出来,让倒在地上的姜文远脸色极度苍白——只是这份伤势却明显没有腿上的伤势来得重,只看那几乎被踩扁的小腿,恐怕那条腿骨都已经被踩得粉碎。 “不是,啊,我,这……” 山炳登时就出汗了,这种情况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但也就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这个关口,却让城门那边的士兵们,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于是这些士兵们连忙一路连滚带爬,奔入城内。 虽然理论上来说,山炳背对着他们的时候,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他们还是清楚的——说到底,他们每个月的饷钱也就那点,真犯不上为了这点事情就把小命都给交代了。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完全没尽忠职守,至少他们跑回去报信了,这也算是起到了自己的作用。 “高手!有煞气高手打过来了!” 惊慌失措的他们早已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十万火急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仔细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在这紧急的时刻,他们只能用最简单直接的话语,来说出他们背后那份血腥的危机。 同样,这也是整座州城即将面临到的,血腥危机。 “所以怎么就又有煞气高手打过来了呢?” 邓州城的都督府中,刚停下笔的白无咎看着手下传来的急报,瞠目结舌。 “不是,我们这个月的钱粮难道没给过去吗?他们怎么还要来打我们?” “呃,白先生,应该不是忘忧乡的人吧。” 前来报信的手下噎了片刻,才回了一句。 “再者说忘忧乡一直以来也没怎么对咱们动手吧?除了上一任管事被打死的时候……” “你先别说话,你先别说。” 身为虞朝余孽,暂时潜伏在邓州作为组织管事的白无咎开始擦汗。 没道理的,这种事没道理的,要知道他就是因为已经明白,邓州这边连着死了两任管事,所以他才一直都与人为善,能不打就不打,能和平就和平——而附近那个神秘的忘忧乡,他也一直都是和平对待的,甚至明知义军会有所亏损,也一定要互通有无,友善往来。 说是互通有无,实际上还是他这边亏钱,不过无所谓,就当花些钱粮来买平安,只要那个能飞天遁地的高手不出来找他麻烦,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可现在,高手还是找上门了。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那个……白先生,真不一定是忘忧乡的人。” 被勒令闭嘴的手下想了想之后,还是开口了。 “虽然我听的也比较模糊,不过根据前面那些逃回来的士兵给出的说法,那高手用的是剑……” “用剑?那就对上了!” 白无咎一拍脑袋,整张脸顿时煞白。 “忘忧乡的二当家确实是用剑的,我前些日子还见了一面,当时他过来说要买些木材,正好我们这边需要修兵营,我也就没点头……合着居然是因为这个吗?” 想起那份明明都没有拔剑出鞘,却仍旧扑面而来的凶煞剑气,白无咎从未如此懊悔自己的行为。 不就是点木头吗?早知道就便宜卖了算了,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上门来索命吗? “这……白先生,现在怎么办?” 那手下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要不答应他?” “晚了……” 白无咎仰天长叹。 晚了,现在说什么都要已经晚了,这不是他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高手们推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别人恐怕对这种事没什么概念,但他却是知道的,当消息传播到他这里的时候,那高手基本也已经进城,甚至直逼都督府了。 换句话来说,留给他的时间就只有…… “一盏茶的时间。” 白无咎已然算出了大概。 一盏茶,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这甚至还有些过于理想了,真要是那个飞天遁地的怪物来的话,他刚才只需要数一二三就可以准备投胎了——但很显然,高手之间亦有差距,一盏茶的时间,至少够他收拾东西跑路。 但是,跑得掉吗? 好像是跑不掉的,毕竟身为普通人的他在速度上,跟高手们差的实在太远,真要逃跑的话,恐怕他这边才刚出大门,那高手就已经去城门口堵他了。 就算骑马也不行,毕竟这个级别的高手运起煞气,各个快若奔马,虽然平日里他们还是会骑马代步,可若是临时拼起命来,那速度甚至比马都要快了太多。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白无咎使劲拍着脑袋,试图想出一点靠谱的主意,但很显然,或许大多数事情都能靠智力来解决,但唯独这个不行——这同样也是白无咎最为厌烦的地方,在这个煞气疯子遍地的世上,任你千般计谋,都挡不住高手索命,这种是生是死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 若是有那么一个世界,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煞气疯子,也不会有什么强的不像人的高手,大伙都只需要快快乐乐的比拼计谋,驱使那些士兵们上阵去送死,那该有多好? “白先生!好消息!好消息!” 就在白无咎已经彻底放弃思考,开始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却有另一名手下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确定了!不是忘忧乡的人!来的人用的是剑盾!是百兵谱排名第八十四位的‘不破铁壁’山炳!” “……啊?你说什么?” 或许是手下们的声音过大,白无咎终究还是从幻想世界中被拉了回来。 他不敢轻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他要再听一遍。 而在另外几个手下也跟进来汇报了消息之后,白无咎的神情也终于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早说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白无咎便又恢复了那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至于刚才那副慌不择路的丑态,却像是完全没有出现过一般。 “百兵谱排名……第八十四?这你们急什么?我们的人呢?” “天残地缺两兄弟去了,但是被打死了。” 有手下拱手禀报着。 “这也是那些兵丁们逃回来的原因,他们被那场面吓到了……毕竟八十四位能打赢十七十八位这种事,怎么看都有点……” “啊,这个我的问题,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听到手下们这么说,白无咎叹息一声。 “早知道写的时候就认真点了,也就不会出这种岔子了……回头你们记得提醒我,弄一份新的百兵谱扔出去,之前弄出来的那份还是太糙了,很多地方都是随便写的。” “那……白先生,现在怎么办?” 有手下开始挠头了。 “天残地缺死了,城里现在没什么战力了,那山炳眼瞅着就要打进来,我们要怎么才能……” “现在怎么办?当然是叫人!” 白无咎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然你以为我每个月那么多钱粮,都是白给的吗?” 更新送到,天气越来越冷了,大伙也要记得注意保暖。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再养生一天,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8章 忘忧乡 白无咎当然没有使唤高手干活的本事。 若是他真能做到让那个飞天遁地的高手给他干活,那他早就直接让对方帮忙杀去建康,夺了那皇帝鸟位了,但很显然,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他说话远远没有那么管用,义军与那神秘的忘忧乡之间,也没有友好到这种地步。 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偶尔可能会出现的一两次财货交易,仅此而已。 “但这仍旧意味着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有共同的利益,那就可以利用这一点。”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的很久,在白无咎刚开始拍板,准备让邓州义军就算补贴钱粮进去,也要维持商路的时候,他就跟手下们这样提过。 “你们今天可能会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是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是,我们是使唤不动这些高手,但我们可以让自己变成他们利益的一部分。或许你们觉得,我们眼下付出的财货是有点多,但是伱们不如想一想,若是我们出了事,这份财货的供给断掉了,忘忧乡的高手们,又会怎么想?” 那时候,白无咎的手下们都没把这个当回事,毕竟当时他们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虽然邓州明面上还是大陈的辖区,但他们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兵马,就连煞气高手都拉拢到好几个,距离真正的割据一方也就差一个举义了。 不过白无咎仍旧在压着没有举义,他总觉得当出头鸟未必是好事,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等别人先扯旗,他再带人跟进去当混子会比较好。 但很显然,就算他不举义,邓州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眼下这不就是,远在建康的朝廷特意派了两个掌兵使过来——不得不说,反应迟钝的大陈朝廷这次也终于跟上了时代的潮流,走上了让高手出门去进行定点屠戮的路子。 这也是让白无咎最反胃的办法,他一直都对这种让他无可奈何的事情抱有相当大的意见。 所以他又怎么会没有任何提前布置呢? 建康城那边本就有他的眼线,虽然这些线人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监听到那老太监的具体布置,但两个掌兵使乔装打扮一路向西,这可都被人看在眼里——想要阻截这两个煞气高手,恐怕是有点困难的,毕竟当初那个百兵谱排名,他真的只是随便写的,上面的高手们到底能打到什么地步,他其实也不知道。 这一点从天残地缺两兄弟被打死就能看出来了,前二十名竟然被八十四名连杀两个,足以见得这榜单水分到底有多大。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自己这边的高手,大概率是靠不住的。 “不过没关系,山炳是吧?” 白无咎两手一摊。 “不要对他暴露什么敌意,顺从他,完完全全的顺从他,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当然他如果想要你们的命,你们也要记得跑路……正好明天就是出货的日子了,等到忘忧乡的好兄弟们来了,你们知道怎么说吧?” 手下们纷纷点头,他们当然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类似的事情,他们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于是在第二天中午,忘忧乡的几个年轻人赶着大车来提货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库房。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都已经被抢走了!” 原本负责交接的几个管事顿足捶胸。 “你们是不知道,城里新来了两个高手,一身煞气,杀人如麻,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抢走了,就连你们的东西也……” “……啊?” 那几个忘忧乡出来的年轻人都听愣了。 “我们这次是要拉几车粪肥回去,高手连这个都抢吗?” “……抢!” 几个管事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现在整个邓州城都是他们俩说了算了,他们不让我们干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们提我们了吗?” 几个忘忧乡出身的年轻人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就,虽然这种问法不太好,但事实终究是摆在这里的——虽然出了邓州,忘忧乡这个名字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在邓州境内,忘忧乡这个名字还是挺有名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所有抢劫过他们的山贼和土匪,都已经被杀光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不开眼的土匪或者山贼,会对忘忧乡派出去的商队下手,但随着被杀的人越来越多,邓州境内的匪徒们之间,就开始流传起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无论如何都不要抢劫忘忧乡的人,哪怕对方只是自称,没有任何实际证据,那最好也是不要动手,毕竟赌对了他们也只能多干一票,多分点财货,可若是赌错了,真的动了忘忧乡的车队,那就要死一整个山寨。 有命挣钱,也要有命花钱才行,劫道这个古老的职业,也是需要最基本的脑子的。 所以这几个年轻人实在是有点想不通,到底会有谁明知道这是忘忧乡要的东西,还非得半路截下——主要截下的是金银也就算了,这玩意被抢,大家都能理解,可他们这次过来只是拉几车沤好的粪肥回去,这种东西有什么被抢掠的必要吗?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清楚?” “我们……提了忘忧乡的名号,但是没有用处。” 几个管事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了。 “那两个高手说了,打的就是你们,可能他们跟你们有仇?反正我们是不知道高手们是怎么想的。” “打的就是……我们?” 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当场调转车头,一路狂奔。 他们没有任何留下来的必要,毕竟出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叮嘱过了,“遇到危险就马上回来,东西没了无所谓”——那几车粪肥确实没什么所谓,但这危险却是真的危险,居然有人找忘忧乡寻仇了,这还了得? 要知道忘忧乡的人基本都不怎么出来,也不可能跟外面的人结下什么仇怨,如果一定要说谁经常出门杀人的话,也就是练剑的崔先生,还有创立了忘忧乡的杜先生。 很明显,不管眼下邓州城中的高手,究竟是这两位谁的敌人,这都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惹得起的级别。 并且,居然敢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来挑衅…… “他们胆子这么大的吗?” 隐匿的山谷中,正在家里研究鳄鱼肉该怎么吃的杜乘锋,人都听傻了。 “不过这听起来,应该不是我的敌人吧?毕竟跟我动过手的,基本都被我杀干净了……小崔,难道是你以前的熟人?” “在下也不留活口。” 被硬拉过来品鉴新菜的崔远也颇为疑惑。 “不过以在下看来,这倒并非坏事。” “那确实。” 正在刷碗的杜乘锋点点头。 无论如何,有架打总是好事,毕竟他这边可是又一次有了需要变强的紧迫感——当然,原本是不应该这样的,在隐居忘忧乡之后,他本来早就应该过上退休的闲散生活,去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没办法,该死的武昭没事找事,硬是给他塞了新的敌人过来…… “等等?” 杜乘锋突然一拍脑袋。 是了,以前的他是没有跟谁结过仇,毕竟仇家都被他宰了,可现在的话……确实,他是没跟人结仇,可是武昭给他惹的事,可还没完呢。 那些被武昭称作飞升者的神秘人物,扬言说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家,眼下他们要回来,处理掉杜乘锋,甚至可能还要加上其他人——毕竟杜乘锋可是还记得,对方留下的信息上,写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天知道这个打击范围到底会有多大,又有多少人会被划进这个死亡名单中。 敢张嘴就是这么大的口气,要么就是在进行无谓的吹嘘,要么就是真有毁灭一切的底气。 杜乘锋认为是后者。 毕竟武昭都没能打赢这些所谓的“飞升者”,也就意味着对方绝对不会是什么庸手。 而这些人,也就是他在外面,仅有的敌人了。 “居然这么快吗……” 杜乘锋不禁看向了手边的灶台。 灶上还炖着锅呢,锅里的鳄鱼肉才炖到一半。 他真的,没准备好。 “不过这种事……嗨。”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倒是笑出了声。 是了,他早该知道的,动手这件事就是这样,又有谁会真等他准备完全的时候再来跟他对战呢——毕竟就算换做是他自己的话,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杀,他也不会讲究什么江湖道义,趁他病要他命才是常理,真等对方准备完毕,那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只是…… 比较可惜。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面对强敌,脑子里想的也是如何变强,可真落到生活本身的时候…… 他却还是在研究菜谱。 终究,还是有些懈怠了。 “那,这大概也就是我的命了。” 叹息一声,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已经没有继续准备下去的时间了,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这一次,他终究是要为自己的懈怠付出代价——这种事没有什么逃避的可能,只有咬牙硬挺,毕竟代价这种东西,不是说想不交就可以不交的。 “那就拼命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披挂。 两柄大刀挂在身上,无锋之剑插在腰间,这些都是他最顺手的武器,被修好的鸠杖和投石索被他裹进了马鞍包里,与其他几样兵刃放在一起,带更多的兵刃未必就真能打赢,但也有可能会起到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就连库房中那柄已经死透了的斩马长刀,都被杜乘锋裹进了包里,随时准备取用。 既然要拼命,那就要拼到底,杜乘锋是这么想的。 正所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既然已经知道了,没有了继续努力的机会,那么只剩下拼命的他,自然是要全力以赴才行——这未必能够在战力上有什么弥补,但万一打输了的话,至少能让他做到不会后悔。 “这……出什么事了?” 在杜乘锋开始一脸沉默的收拾起武器的时候,忘忧乡的众人们也都赶了过来。 只看地面上摊开的,那装满了武器的马鞍包,众人也都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肃穆。 “很严重吗?” 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木头人李木匠第一个站了出来。 “上次看到你这个表情,还是蓟州的时候。” “啊?有那么吓人吗?” 杜乘锋听愣了,随后连连拍着李木匠的肩膀。 “不至于不至于,老哥哥,我就是出门走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那……你加油。” 木头人李木匠沉默了片刻,还是拍了拍杜乘锋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没有什么哭哭啼啼,也没有什么拉拉扯扯,李木匠,崔远,刘博伦,杨老头,守山的门童们,乃至于陶五柳……大伙或许或多或少都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们终究也只是拍了拍杜乘锋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总是要自己去面对。 就像有些架,总是要自己去打。 “走了!” 背起马鞍包,杜乘锋飞身直上,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不知道那些飞升者们到底有多强,也不知道这些飞升者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但就算是为了刚刚那些拍在他肩上的手,就算是为了这些人能活下去,他也要将那些飞升者,全都杀光。 这甚至跟强弱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也已经不是什么为了实力提升而战斗了,这一战上所承载的,是某些更为厚重的分量。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身形已然越过天际,一路飞落邓州城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已经到了!” 半空中,杜乘锋对着整座城池放声大喊着。 “既然你都已经打到我家门口了,那还藏着干什么呢?出来!打!” “……” 地面之上,白无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随后,转头看向身边昏迷不醒的姜文远,还有双目血红的山炳。 “就是他,他才是我们真正的老大。” 更新送到,今天再养生一天,这几天养生卓有成效,整个身体都轻松了很多,果然早睡早起有益于身体健康。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去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39章 贯日 “……那真的是你们的老大?” 地面之上,双目血红的山炳回过了头,看向白无咎的视线中满是怀疑。 活捉白无咎是昨天的事情,当时他本来想直接把这人给砍死的——原因无他,这人摇着扇子流里流气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最终还是留手了,只因为姜文远那边还需要得到紧急治疗。 肩头的大出血,再加上小腿整个被踩碎,当时的姜文远距离去世也就差最后一口气了,而在那个时候,能第一时间调配整个邓州城来为姜文远治伤的,也就只有这个名为白无咎的男人了。 更何况,白无咎,跪得很迅速。 除了城门口那场战斗之外,山炳就再也没遭到任何阻拦,而在医治姜文远的过程中,这个叫白无咎的男人更像是一个忠诚的管家一样,为他将一切都妥善安排——这也直接让山炳暂时熄了杀心,毕竟换做他自己来的话,真未必能做到如此的井井有条。 一个顺从,有用,很能做事的人,并且眼下还很需要这个人来做事,山炳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下手杀人的理由。 “要不先等老姜养一养吧。” 山炳是这样想的。 并且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新身份。 不是战兵,也不是掌兵使,而是强者。 在经历了白无咎那堪称无微不至的服侍之后,山炳终于意识到,眼下的自己,相较于以前,或许确实是不一样了——这是战兵出身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哪怕成为掌兵使之后,他也不过只是别人的走狗罢了。 可是这一次,在看到完全臣服于他,甚至都不敢说个半句不字的白无咎时,他却终于体会到了,某些不一样的感觉。 不需要在意什么规矩,也不需要遵守什么命令,手握着力量的他,就是握住了权与力。 终极的暴力,带来了终极的权柄。 虽然眼下他的心思还在重伤的姜文远身上,可他仍旧品味到了,那位独属于强者的,独一无二的地位。 “但是……我们之前还有一个老大。” 山炳还记得,白无咎是这样跟他说的。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听他的话……什么?你问他为什么不在?他只是暂时没过来,恐怕马上就要回来了。拜托,别这么看着我,我这种连煞气都不知道怎么用的人,在你们这些煞气强者面前,简直小如蚂蚁,小如跳蚤,我这么普通的人,又能干得了什么呢?不还是伱们这些强者说什么,就去做什么。” 理论上来说,好像是这样,毕竟在山炳眼里,白无咎确实不像是能成气候的样子——归根结底,在体验了力量,成为了强者之后,他的视角,跟普通人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白无咎或许看起来像是那种大权在握,一道命令就能死一片人的那种,但在已经成为强者的山炳眼中,又或者说在所有强者的眼中,白无咎存在的意义也就是那点管理上的本事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只因为,像白无咎这样的普通人,他们吹口气都能杀死一车。 所以白无咎的背后肯定是有某个强者坐镇的,不然没道理白无咎活到现在都没被打死——既然知道了这边陲之乱的罪魁祸首,那就好办了。当然若是以前的话,山炳或许还会以任务为先,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现在的他毕竟变强了,变得很强。 强者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让路,只需要把那个可能出现的对手打死就可以了。 不过在这之前,山炳还有个问题。 “我再问一遍,你确认那是你们的老大没错吧?” 山炳上下打量着白无咎。 “他怎么看起来好像不认识你?” “那个,这个,啊这……” 白无咎已经有些出汗了,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原本在他的预计里,像这种小事,忘忧乡那边应该只会让小崔先生出来才对——而那个姓崔的剑客又是一个话不多的性子,基本等于纯粹的剑痴,一个只知道砍人的剑痴,和同样手握武力的山炳,两边只要一见面,那就必会打起来。 并且整个过程中甚至都不会有什么交流,怕是一个照面就会有个人躺在地上,并且白无咎可以确信,死的一定是山炳。 毕竟山炳过于依赖那一面大盾了,他遇到剑气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架盾,但白无咎以前可是见过那崔剑客杀马贼的,那剑气出手之后甚至会拐弯。 于是,山炳将大盾架在脸上的时候,绕过大盾的剑气就会瞬间割开山炳的喉咙。 而白无咎自己这边,也只需要一柄匕首,就能处理掉在麻药的作用下,还在昏迷不醒的姜文远。 完美的计划,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白无咎没想到的是,计划这种东西,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出来的并非是小崔先生,而是某个更为恐怖的东西,并且只看这架势,完全不是处理山贼路匪的那种云淡风轻,而是一副全副武装,要当场拼命的架势——到底什么样的敌人,能值得那个飞天遁地的高手拼上性命,白无咎想不出来。 他只知道,若是对方选择火力全开,恐怕整个邓州城的人加在一起,未必够对方杀的。 毕竟他们真的拿高手没有任何办法。 就像现在这样,他拿面前的山炳,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个……他确实是我们的老大。” 白无咎咬紧牙关,破罐破摔。 “你抢了他的一切,他现在正在找你决斗。” “决斗……吗?” 山炳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能理解,一些江湖武者会为了武艺上的精进而选择决斗,但战兵出身的他终究不会自己去这么干,对他来说,厮杀就是厮杀,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两个人面对面摆开架势决斗,那也太儿戏了点。 但是,儿戏归儿戏。 不代表他不想打。 当然,并非是这种所谓的决斗,而是真正的生死搏杀,要知道他可是刚刚才体会到强者的滋味,刚刚才拥有了可以被称作力量的东西——那么有了这份力量之后,又怎么能不用出来呢? 可这又并非是什么想要炫耀的心情,山炳很清楚,他不是为了炫耀力量而战的,甚至不是为了什么任务而战的,虽然理论上来说,作为大陈的掌兵使,他应该产出这个逆贼,然而他心底却莫名的有所明悟,起码在这一刻,他并非是为了这些理由而战的。 又或者说,战斗这种事情,真的需要这么多的理由吗? 以前的时候,山炳认为还是需要的,毕竟没理由的话为什么要打,不如干脆回家睡觉好了——可唯独这一次,就算没有任何理由,他也想要,上去打一场。 “就像是美人当前一样。” 不知不觉间,山炳的嘴角甚至都淌下了口水。 美人当前,又有谁能忍得住呢? “轰——” 只是瞬间,山炳整个人就已经如同攻城重锤一般,蹿了出去。 而白无咎,也当场扭头跑路。 “快快快!能叫多少人叫多少人!东西都不用带了!有命在比什么都强!” 原本侍立在白无咎身后的一众手下们也连忙收拾起手边的东西,很显然,他们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狮子和老虎争斗,最先死的会是哪个呢? 答案不是狮子,也不是老虎,而是观众。 这种级别的战斗,站在边上看就等于找死,随便甩过点余波来都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这根本不是他们配看的东西。 “白先生,这个人怎么办?” 有手下指了指一旁病床上的姜文远,手中更是已经掏出了刀子,明显是准备趁着麻药的药效还在,干脆一刀把这个阉狗手下给宰了。 但这必杀的一刀,却被白无咎第一时间拦了下来。 “你傻了吗?这种时候添乱?” 一把夺下那柄短刀,白无咎将其远远地丢了出去。 “山炳是不一定打得过那个高手,但是他肯定能打死我们!你现在把他兄弟宰了,是准备让他调头过来把我们都杀了吗?” “这……我没那个意思。” 自知做错了事的手下缩了缩脖子,连忙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然而因为有了这档子事情,原本应该跑第一个的白无咎,一时间竟被落在了最后面——很显然,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位置。就像是人们经常讲起的,那个被猛兽追的笑话,被追的人不一定要跑的比猛兽快,他们只需要跑得比同伴快就好了。 而现在,白无咎自己,却是成了那个跑得最慢的。 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宽袍大袖,此刻却成为了致命的阻碍,他必须要挽起袖子提起衣裳,才能确保自己能正常的跑起来——这一刻的白无咎甚至都在想,要不干脆把衣服脱了,光着跑算了,但仅剩的自尊心还是让他压下了这个念头。 都怪这些所谓的高手,都怪这些煞气疯子,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若是存在一个没有煞气的世界该有多好? “轰——” 就在白无咎这边正要进入幻想时间的时候,面前那一声巨响,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那是潜伏在望楼里的山炳,这个老练的战兵虽然要上去应战,但也没有傻到就这么走到对方脸上去——战兵出身的山炳,几乎全凭本能,就找到了那个最适合用来伏击的地点。 的确,天上飞着的那个高手看起来确实不可一世,但这不代表他的视线就真的一点死角都没有。 就像现在这样,在敌人看不到的地方,用最致命的方式…… “吃我贯日击吧!” 伴随着一声大喊,那栋望楼整个被轰得粉碎。 这份震荡是如此的剧烈,就连不远处的白无咎都被震得跌倒在地,而在白无咎的视线之中,更是有一轮大日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赤红的大日是如此的灼热,白无咎甚至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要烧着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么恐怖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种攻击……这真的是人能用出来的吗? 如此恐怖的技法,真的是人能使用的吗? 白无咎不知道,他的大脑早已停摆,出现在眼前的一切过于超出他的认知,这跟他印象里的高手对决完全不一样——就算是那些煞气外放的凶徒,也绝对做不到这种事情,将太阳引到地面……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山炳可能要赢了。” 这一刻,白无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这一次,山炳可能真的要赢了,虽然在他的印象里,那个飞天遁地的高手堪称无所不能,但是如此恐怖招式……那个高手做得到吗? 好像是做不到的,应该是做不到的,起码他是没见过哪个高手用过类似的打法。 一个做得到,一个做不到,这已经高下立判了。 “或许……山炳才是,真正的高手。” 想到这里,白无咎的脸色有些苍白。 恍惚之间,他突然有种见证了时代变迁的感觉——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有类似的感觉,但这一次显然要更清晰一些。 毕竟那飞天遁地的高手就算再怎么强悍,用的终究也还是煞气外放的那些东西,或许那个高手可以算作煞气外放的终极,但那终究还是煞气外放,是可以理解的东西。 而现在,山炳所使用的这一记“贯日击”,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这是新的东西……会带来一个新的时代。” 白无咎的大脑一片空白。 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毕竟那一招已然继续了下去,有什么更为锋利的东西贯穿了大日,笔直的刺向了苍穹。 这才是真正的贯日击,连大日都能贯穿的一击。 如此的攻击,又有谁能挡得了…… “啪——” 必杀的贯穿被攥住了。 “你刚才说什么?” 有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了。 “吃你贯什么击吧?” 赤红的大日,和那无可匹敌的一击,都被一把捏碎。 “骂街?” 更新送到,今天还是稍微养生一下。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40章 新的打法 杜乘锋从未打过如此莫名其妙的战斗。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绝对是他打过的最为凶险的一场战斗,敌暗我明,并且对手并没有因为他的挑衅而出来决斗——往好里想,可能是因为对手不在,这起码能给他一点缓冲时间来整理信息。 但是,真的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当然不可能,战斗这种事怎么能指望运气,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对手是个打法和思路都很正常的人——就在他还在四下扫视索敌的时候,在他的视线死角,在他几乎没想到的那个位置,他的对手,对他发起了致命的突袭。 这确实是极为致命的一击,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攻击,在听到那一声大喊时,杜乘锋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击不止是包含了对手的全部技艺与技术,甚至就连整体的精气神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统一,杜乘锋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惊世一击,只因为这种打法甚至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在那一刻,他甚至隐隐看到了,某个虚幻的轮廓,正向着他直冲而来! 那是偌大的,恐怖的,惟妙惟肖的…… “啊?” 在看到那个不太能描述的庞大轮廓时,杜乘锋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杜乘锋只是随手一捏,就将那个庞大的幻象捏碎,紧接着第二拳就打翻了那个敢对着他遛鸟的伏击者——他甚至都没有拔刀,只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用兵刃来对付。 场面搞那么大,结果就是为了溜个鸟,这是图什么? “很可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杜乘锋是这样想的,毕竟声东击西这种事情,也算是常规战术了——虽然让一个人出来遛鸟吸引注意力,然后另一个人找机会伏击,这种战术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能想出来的,但出于安全起见,杜乘锋还是选择了等待。 只是这种等待终究是徒劳,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第二个伏击者,于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便飞到城外,将刚跑到城门口的白无咎活捉回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杜乘锋一边切着羊肉一边问着,手边是他刚刚因为等人等饿了,从而专门支起来的铜火锅。 “另外你这的芝麻酱品质不太行啊……对了,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不,不用了。” 满身脏乱的白无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当视线瞟到菜刀和铜火锅的时候,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懂的都懂,刚才那个洗澡或许就是最直白的明示,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的话,恐怕一会火锅里涮的就应该是他的肉了。 “我……抱歉。” 思前想后之下,白无咎还是叹息一声,选择实话实说。 跟强者撒谎是没什么意义的,被看破谎言之后只会迎来更为惨烈的报复,所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能做的也就是把自己知道的部分都说出来——毕竟他其实知道的也不多,虽然山炳这边是冲着他来的没错,但这个飞天遁地的高手突然火力全开,明显不会是因为邓州城这点小事。 自己很可能卷入到了某种,更为麻烦的事件之中,那很可能是顶级高手之间的厮杀,根本不是他这点小事能比得上的。 所以白无咎其实也在赌,他在赌自己这点小问题,根本入不了这位高手的眼。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合着只是过来找你的?” 听完了白无咎的叙述,杜乘锋大失所望。 简单来说,建康朝廷派来的杀手找到了白无咎的头上,于是白无咎为了自保,干脆说这个人把忘忧乡的货扣下了,是要跟忘忧乡作对——而信息过了几道手之后,传到杜乘锋这边,就是有人打上门来了,堵在邓州城里,扬言要找他的麻烦。 屁大点小事,居然演变到这种地步,真的是…… “我还以为什么呢,先吃饭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从滚烫的铜火锅里夹了一碗羊肉出来,递给白无咎。 “天气也凉,吃一碗吧。” “好,好。” 白无咎如蒙大赦,连忙接过碗筷,将羊肉塞进嘴里。 刚出锅的羊肉是如此的滚烫,他甚至都做不到咬下去。 可就在白无咎这边被烫的不行,就要将羊肉吐出来的时候,他却看到了面前那一道冷漠的视线。 那位高手的视线中没有任何感情,就是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白无咎最终还是将滚烫的羊肉咽了下去。 整个喉咙被烫的生疼,白无咎却完全不敢停下筷子——毕竟对于这场事端来说,这点刑罚已经算是轻的了,他没有被勒令打散班底,甚至都没有当场横死,仅仅只是吃一碗羊肉而已,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大体面了。 “一碗不够的话,再来一碗。” 看着白无咎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杜乘锋干脆又夹了一碗肉过去,他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肯定他的厨艺。 当然,他自己这边也夹了一碗,不过刚出锅的羊肉肯定是要先晾一下的,也就是这个片刻的空档,他的视线也转到了一边病床上的姜文远身上。 对于这个捕快,他还是认识的,虽说不算多熟,但也是见过几面,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故人相见,居然会是在这么个环境里,他这边已然避世隐居,而对方却已经成为了建康朝廷直属的杀手。 虽然他不太能搞懂,这个所谓的掌兵使到底是个什么职位,不过既然都被派出来干杀人的活了,那大概也跟杀手没区别了。 “所以,要带回去吗?” 杜乘锋想了想,就开始摇头。 没必要带回去,忘忧乡里又不需要捕快,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亲近到这种地步——再者说人各有志,对方都已经决定投身朝堂,卷入外面这些乱世纷争里了,那他还能说点什么呢? 退一万步说,对方万一拉着他让他帮忙,他能怎么办? “还是当没见过吧。” 片刻的思索之后,杜乘锋便做下了决定,他实在是懒得管外面这些事情。 毕竟他还有更危险的敌人要面对。 “我走之后,伱不要伤了他,毕竟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吃了两口肉之后,杜乘锋还是开口嘱咐了一句,毕竟他也才刚想起来,这个白无咎之前可是要弄死姜文远来着。 至于白无咎这边,又哪里敢不答应,他的心底甚至还在暗自庆幸——亏着他之前没着急下手把姜文远弄死,不然真要让这高手看到故人被宰了,这还了得? “不过……他是要留下吗?” 喉咙被烫伤,这让白无咎的声音有些走样。 “只留下他一个人?” “另一个人,我要带走。” 这样说着,杜乘锋将晕过去的山炳扛在了肩头。 虽然他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人在袭击他的时候,非得先溜个鸟,但身为武者的敏锐判断正在提醒着他,那或许会是一项颇有说法的技术——既然是好东西,那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他当然要把这个叫山炳的男人带回去,仔细询问一番。 毕竟以他如今的实力,再想进步已经很困难了,这甚至不止是武艺一路,就算依靠兵刃也是一样,他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兵刃来加强实力了,他甚至都有日子没有磨刀了,只因为那些凡俗兵刃已经没办法再让他得到什么进步。 而现在,他却看到了,另一个方向。 不一定很强,但却很有意思,当然这个有意思不是指的遛鸟,而是精气神在那一瞬间的高度统一。 “就像是把一个松散的东西,捏成球。” 杜乘锋大概是这么理解的。 又或者说,更形象一点的话,就类似于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若是这个胖子只是挥手打出去,又或者说踢腿踹人,这样的攻击虽然也很凶猛,但也不是挡不下来——可若是把这胖子换成一个两百多斤的实心钢球,那恐怕谁都不愿意被这种玩意砸上一下。 而就在刚才,这个叫山炳的男人,却做到了这一点。 他将自己炼成了钢。 “有点意思啊。”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扛着山炳飞到半空,一路飞回忘忧乡。 眼见得杜乘锋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忘忧乡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半天没消息,他们原本还以为杜乘锋这边是出了什么事情,眼下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在确认了杜乘锋的安全性之后,大伙便开始文明观猴,又或者说,观察这个被杜乘锋带回来的外人。 毕竟除了陶五柳这个大伙的熟人之外,杜乘锋几乎从未带过其他外人进来,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大伙难免会有些好奇。 “这就是闹事的那个。” 杜乘锋大概把自己在外面听到的那些都说了一下,顺便狠狠的批评了邓州城那不讲道义的行为。 而在知道这一切的起因,居然只是邓州反贼想要拉他们下水之后,忘忧乡的众人也有些愤怒,于是在片刻的讨论之后,大伙便都决定继续减少和邓州城之间的交流,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搭理谁。 “隐居都不让人安静,这帮人真的是,要不全都杀了算了,脑袋全都砍下来,尸体全都烧了肥田。” 这是那两个守山门童发出的叹息,好在他们两个在忘忧乡里不是最能打的那一批,因此好说歹说之下,这两人终究还是打消了心思。 就连杜乘锋自己都没想到,忘忧乡里最极端的,居然是书院的教书先生。 “再说一遍,我们是来隐居的,是来过安生日子的,不是来杀人的,也不是过来砍脑袋筑京观的。” 最终,心地善良的杜乘锋还是拍板终结了关于外面的讨论,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是来过日子的,不是过来杀人玩的。 “再者说,你们知道烧尸体有多累吗?每次都是我来烧,我没别的事做吗?” “这……确实。” 眼见得杜乘锋这边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众人缩了缩脖子,也都各自回家了。 只留下崔远这个剑客站在杜乘锋身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地上的山炳。 很显然,他也要学学外面的新东西。 学习的过程倒是不复杂,杜乘锋一拳能把山炳打晕,那也就能一巴掌把山炳抽醒——于是两巴掌抽在山炳的脸上之后,醒过来的山炳也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紧接着,秘而不宣的短剑,便凶狠的刺了出来。 “吃我贯日击吧!” 也就是这一次,杜乘锋才真正体会到,这一招到底是什么样子,并非是什么离谱的遛鸟,而是眼前升起的那一轮耀眼烈阳——由于刚刚才两巴掌抽在山炳脸上,双方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过接近,这一轮烈阳,也直接在他的面前爆发。 “小心!” 眼见得这突然出现的异象,一旁的崔远也连忙抽出了腰间的短剑,三十六股无形剑气霎时间织成天罗地网,对着那一轮烈阳当头罩下。 但崔远的动作,却还是慢了半拍。 在极致的反应之下,剑气之网确实罩住了那一轮烈阳,但这一轮烈阳却仅仅只是虚幻的泡影——真正必杀的一剑,却是从那一轮烈阳中生出的,凶狠刺击。 贯日之击,贯穿大日的攻击。 自然也能贯穿血肉。 “噗哧——” 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的扎穿了那只蒲扇般的大手。 但紧接着,被刺穿的手掌便一路直下,攥住了山炳握剑的拳头。 “有点意思哎!” 杜乘锋的眼睛亮了起来。 单手拎着山炳的拳头,杜乘锋就这么直接将这个汉子拎了起来——不过这一刻,他的注意力却已经没有在山炳身上了,而是转过头,一脸惊喜的看向身后的崔远。 “你看到了吗!他居然能伤到我!” “你……” 被拎在半空中的山炳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必杀的一击,居然就只是…… “你到底是谁?” “我吗?” 杜乘锋想了想,随后抬手对着身后的崔远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叫崔远。”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去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41章 传授 一番交谈之后,山炳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打错人了。 面前这个自称崔远的人,只是一个隐居在邓州的普通刀客——当然,这是对方自称的普通,起码在山炳自己看来,能将他那一记贯日击一把摁死的人,可完全算不上什么普通人。 但是在看到对方那足有他脑袋大的拳头时,山炳终究还是承认,对方说的没错。 “我真的很普通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似乎是察觉到山炳还不相信,那蒲扇般的大手又在山炳的面前挥了挥。 “你再看看,你再看看。” “嗯,确实很普通。” 看着面前那指缝后露出的,如同小巨人一样高大结实的身躯,山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之前血气上头的时候,他只知道这是敌人,眼下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对怎样恐怖的东西发起了冲锋。 在他的印象里,能长成这么大块头的,也就只有那些煞气怪物了。 人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伱能明白就是好事。” 面前的小巨人似乎对山炳的回答很满意。 “那你应该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怨,一切原本都是一场误会,我跟外面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对你的剑法很有兴趣,就是那个叫贯日击的东西,你可以教给我吗?我可以用别的技术跟你换。” “当然……吔?” 山炳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原本打算直接说的,毕竟招式被破了的他,面对这个恐怖的小巨人,真的没什么反抗能力——可谁能想到,没等他这边开口,这巨人却主动说要,跟他换。 并非是什么威胁的语气,而是认真的在与他交谈。 这巨人,看起来颇为友善。 “可是……我能换什么呢?” 山炳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正常来说,既然都要换了,那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但看着面前的小巨人,山炳实在是不敢狮子大开口,说点什么夸张的玩意——当然,主要是他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能要点什么,说多了怕被打死,说少了又总感觉不太对味。 好在,面前的巨人似乎也发现了山炳的困惑。 “要不这样吧,一招换一招。” 巨人提出了合适的建议。 “别的交易,或许需要我们彼此都付出一点东西,但唯有思路经过交流之后,我们谁都不会少点什么,我们既没有丢弃自己的想法,也吸收到了新的知识,谁也不会吃亏,这是个双赢的局面,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这简直再公平不过了,山炳甚至从面前的巨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能够被称为睿智的气质。 “所以你想要学什么?” 巨人再一次开口了。 “如果是我知道的部分,那我都会解答。” “这……” 山炳开始陷入思考。 很显然,面前的巨人敢这么说,那就是有底气解答他的大部分问题,或许这就是高手的风范了,张嘴就是这么自信。 那么问题来了。 又一次有了被高手指点的机会,他到底,要讨教哪方面的问题呢? 山炳突然有些迷茫。 若是看到某些招式,又或者说某些技法,他或许还会有学习的想法,当然若是被人针对自己的弱点进行点拨,那就再好不过了——可眼下若是让他自己说,想要学什么的话,他一时间,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似乎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想……变强。” 深吸一口气,山炳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回答。 “我想要变得更强,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 面前的小巨人陷入了沉默。 “你……这个问题其实不太好回答,你让我想一想。” 自称崔远的小巨人,又或者说不想被看破身份的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原本他还以为,这会是一场非常简单的交换,他装成崔远,学到这门技术,而这个叫山炳的男人离开之后,也不会知道他就是杜乘锋,这样也就不会打扰他的快乐隐居——但是现在的话,在山炳问出这句话之后,性质就完全变了。 只因为杜乘锋自己,也被问住了。 “想要变强,到底该怎么做?” 杜乘锋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缘分,这个叫山炳的男人问出的问题,恰恰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或许有一个比较简单的解法,比如出去见人就杀,只要杀的够多,那他们这些煞气高手,肯定也就能变强了。 但杜乘锋却清楚,对方所问的,完全不是这种事。 对于普通的煞气高手来说,只要杀人或许也就够了,但杜乘锋却已经知道,真正的关键实际上在于意志本身——就像杀人获得煞气这种路线,本质上要分成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杀的足够多,也就意味着不管是生者还是死者都惧怕你,而另一方面,杀得足够多,也会为自己积累到足够的“杀人自信”。 两相加成之下,在这个极度唯心的世界里,人也就确实变强了。 “但是这种变强,真的就那么稳固吗?” 杜乘锋表示,可能还不太行。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自己,他真正亲手杀过的人数,加起来恐怕也就才几万人而已,甚至都不一定能到十万,但他可以确信,那些杀够十万的煞气高手要来找他麻烦,他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其拍死——同理,他之前打过的武昭,还有南陈太祖,也是一样摸到了这个层级。 只是堆量,拿来欺负普通人或许还可以,但想要更进一步,还是要达到,真正的质变。 说到质变,那就不得不提阮山涛了,这老头实际上已经可以说是半步走上了质变,可就是因为心中那点顾虑与疑惑,才导致他卡在了这半步之上,甚至反过来导致老头凭空降低了战力,乃至于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滋阳山里。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范本,杜乘锋这边才能隐约摸索到,那条通向质变的路径。 当然,那并非是他自己走的路线,不管是他,还是武昭,亦或者南陈太祖,他们各自所走的路线都是完全没办法复刻的——不过就算路径各不相同,但至少有一点上,他们是相通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变强的话,可以试试去证明自己的强。” 思索了片刻之后,杜乘锋谨慎的开口。 “当然,不是说让你去杀人,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那恐怕也是已经意识到了,坚定的意志才是一切的根本……但是坚定这个东西很不好说,就,你越是想要坚定,反而越是会觉得自己没那么坚定。” 挠了挠头之后,杜乘锋继续说了下去。 “总之,多做你想做的事情,哪怕只是吃一顿饭,挥两次剑……当然,你会遇到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还是想做,那就想办法做到,大概就是这样,做的事情越多,你也就变得越强了。” 说到这里,杜乘锋看向山炳。 “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我……啊?” 四目相对。 山炳的眼中满是迷茫。 就,虽然他能感受到,面前的巨人,可能真的是在很认真的对他说些什么,可这些东西真的跟变强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招式,也没有技艺,没有什么打熬身体的办法,更没有什么杀人害命的隐秘——就只是一些励志的片汤话,他去建康城里找那些落魄书生,十个铜板就能让他们写出两摞纸来,并且写的绝对比这巨人说的更好听,更有道理。 这种事情也算得上变强的方法吗?这巨人真不是在戏耍他? 又或者说,这巨人若是真想戏耍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吗? 好像……没什么办法。 这可是一只手就能摁死他的贯日击的怪物,他没被打死就已经算是挣到命了,眼下这巨人还愿意跟他聊会天,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 或许是察觉到了山炳的迷茫,面前的巨人叹息一声。 “要不一边吃一边说吧,正好我刚学了……” “明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山炳果断的坚定了自己的眼神。 励志讲坛到这里就可以了,他宁可交出自己招式上的秘密,也不愿意再听这巨人对着自己念经了。 毕竟一个随时都能捏死自己的巨人,却一脸正经的聊着什么励志小故事,还时不时问上一句“你听没听懂”,这体验实在是过于骇人了。 更何况,他的招式,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只需要在出招的时候大喊出声就可以了。” 深吸一口气,山炳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给招式起个名字,然后一边出招一边大喊,据说是能统一自己的精气神,让攻击的威力变大……我也是在一个路过的高手身上学到的,至于其他更细节的东西,我也不清楚。” “……啊?” 这一次,轮到杜乘锋呆住了。 他曾想过这会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术,也一度觉得这可能是有什么秘法在支撑,可不管怎么样,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办法——大喊着招式名字来出招,这种行为在他眼里无疑是最为弱智,同样也是最为羞耻的行为,但凡是正常打架,谁都不可能这么干。 就像是那种,要跟人动手了,还非得来上一句“我今天是用蓟北火焰刀来杀你”,出招的时候还得来一嗓子“烈火刀法”,这种打法真的没问题吗? 但看着山炳那一脸认真的样子,杜乘锋又有些迷惑了,只因为就结果上看起来,山炳好像真的是这么做的——每次动手之前必定来一声“吃我贯日击吧”,听着很蠢,也确实让杜乘锋这边有了提前防备的机会,但不管怎么说,这“贯日击”的威力真的是出奇的大,甚至连杜乘锋自己,如果被打中要害,恐怕也是会要命的。 可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对方都已经一嗓子喊出来了,他又怎么会被这种攻击打中要害呢?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学是学到了,可是学到的东西好像又进入了熟悉的两头堵,他总觉得山炳应该是有某些地方没有说到,又或者说,就连山炳自己,学到的恐怕也只是一部分。 这么看来,继续问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总之,交易结束。” 挠了挠头,杜乘锋叹息一声。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所以才专门把山炳给捉回来,打算来个言传身教——可现在来看,压根就不需要什么一年两年,甚至连十天半个月都不需要,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你也该走了。” “哎?” 山炳还没回过神来,硕大的拳头已然在眼前迅速放大。 一拳将山炳放倒,杜乘锋便又带着山炳飞了出去,一天出门两趟,还是跑同一个地方,这让本就不喜欢出门的杜乘锋愈发地不耐烦了——于是在将晕倒的山炳丢到邓州城外之后,杜乘锋就自己回去了,只留下山炳一个人倒在树下,昏迷不醒。 杜乘锋对自己的力道心里有数,他甚至能算清楚,山炳在哪一刻会醒过来。 而事实也是如此,就在杜乘锋这边刚刚飞入云端,消失不见的时候,地上的山炳也揉着脑袋醒了过来——由于接连被两次打入晕眩,山炳现在看什么都有些恍惚,甚至一度感觉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或许就连刚刚那场彼此之间的传道受业,也是他的错觉? “就像那些话本里的奇遇一样……就是这奇遇没捞到什么好处。” 叹息一声,山炳倒也释然了,毕竟他性命还在,浑身上下也没少什么零件,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这事情……哎。” 揉了揉脑袋,山炳站起身子,向着不远处的邓州城走去。 他还有兄弟在那边,他还有任务没做。 他答应了那位曹公公的,要找到那位隐居的杜太师…… “什么?你说我已经找到了?” 邓州城中,看着拄拐的姜文远,山炳瞠目结舌。 更新送到,最近剧情感觉有点慢了,我想想办法吧,当然大伙还是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42章 高手出山 “不用多想了,你遇到的那个崔远,就是我们要找的杜太师。” 看着瞠目结舌的山炳,姜文远叹息一声。 若是他听到的是别人的名字,或许他这次就要被晃过去了,但崔远的话……他实在是太熟了,毕竟之前他还在沂州当捕头的时候,还跟这位崔远崔剑士学过一点本事来着,也正是因为这份来自高手的指点,他才能在百兵谱上站稳脚跟。 至于身形庞大,还顶着崔远的名字…… 能干出这种离谱的事,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 很显然,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是那位杜太师的性子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旧是喜欢弄一些完全不像高手的事情,并且每次都弄得这么,微妙的……拙劣。 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崔远,这跟没冒充有什么区别吗? 或许还是有区别的,毕竟那位杜太师又不认识山炳,故意选个假名,显然不是为了搞什么“世外高人传道解惑”之类的奇怪行为——不出意外的话,他跟这位杜太师应该是已经见过一面了,只是当时的他应该还没醒,双方之间也就没什么交集。 又或者说,那位杜太师,其实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 其实这么看倒也是,那位杜太师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明显是很快乐的,甚至都有闲心在山炳面前装世外高人——当然,以对方的身手,那也确实是世外高人了,不过这个过得很快乐的世外高人,明显是不打算出山的。 “他为什么不出山?” 在听完了姜文远的叹息后,山炳愈发地不解了。 “他不是当朝太师……” “你忘了吗?我之前跟你聊过,他之前可是反贼出身。” 姜文远摇头苦笑。 反贼出身,注定了对方对于大陈不会有多少归属感,至于那个太师的名头,更是大陈这边自己给人家安上去的——换句话来说,是大陈需要那个人的力量,所以才用太师这个名头来攀关系,而不是对方被加封过太师,就要对大陈如何如何。 退一万步说,对方反贼出身,眼下选择避世隐居,而不是给这风雨飘摇的大陈捅上一刀,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他们又怎么能奢求对方,去帮大陈稳定局势呢? “那……我们这趟差事,到底算什么?” 听完了姜文远的一番话,山炳看着自己的大盾,怔怔发呆。 这种事情其实不用问,他们两个其实都知道答案,他们两个之所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仅仅只是因为那位老太监的一份念想,说白了就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跟市井间的赌牌博彩也没什么区别。 但知道答案,不代表他们两个就能接受,都已经不远千里来到了这里,他们或多或少,都还是想要让自己这趟差事,有那么点意义。 “要不我还是再去一趟。” 说着话,山炳就要转身出门。 “我再去问问他,大不了豁出去跪上几天,我就不信……” 话还没说完,山炳的脚步却顿住了。 而姜文远,也再一次摇起了头。 “没用的,他虽然有不靠谱的时候,但他认真起来还是会滴水不漏的……就算伱有军中追踪的本事,但是你能找到他现在在哪吗?” “……” 山炳说不出话了。 那确实找不到,先不说邓州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单说对方那飞来飞去的身形,就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踪迹给他找。 就像姜文远说的那样,人家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们,又怎么可能给他们找过去的机会。 “不过……也算是好事吧。” 姜文远勉强笑了笑。 “往好里说,我们至少平定了邓州的乱贼,你也得到了他的指点,这种顶尖高手的指点,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听得到的……总之收获还是有的,就这么回去也不算亏,就这样吧,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说着,姜文远拍了拍山炳的肩膀。 “求人不如求己,真找不到高手的话,你练成高手,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我练成高手……” 山炳也苦笑了起来。 他倒是想练成高手,可问题是这所谓的指点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一堆鼓励人心的片汤话,这种东西也能算得上是指点吗? 若是这种东西真能让人变成高手,那百兵谱上排名最靠前的,就应该是建康城里那些靠卖字换钱的穷书生了,至少那些穷书生们写出来的东西,真比那高手说出来的要好听不少。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还是先杀人吧。” 摇了摇头,山炳便抽出短剑,准备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杀人,当然是杀那些反贼,之前因为要给姜文远治疗伤势,需要本地人来帮忙,他也就暂时没下手宰了以白无咎为首的那些地头蛇,眼下姜文远都已经站起来了,这些人也就没什么用了——把这些反贼杀干净,想必邓州也就收复了,这对于眼下风雨飘摇的大陈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很可惜,他拔剑有点晚了。 当他开始找人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反贼早就跑了,人去楼空,甚至连片纸都没给他留——很显然,这些反贼没有任何负隅反抗的意思,说跑就跑,留下偌大的邓州城却是半点也不顾。 “那我们怎么办?” 山炳瞠目结舌,只是战兵出身的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场面。 反贼跑了,只留下一座城,难道他们要接替那些反贼,继续经营邓州吗? 他们哪有这种本事? “算了,我们也走吧。” 听到山炳带回来的消息,姜文远愣了半天,最终还是拍板做下了决定。 只靠他们两个,真做不到占领这偌大的邓州城,若是他们真的想要另外提拔起一套官吏的话,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权力,单说这件事情本身,就一定会让整个邓州城群魔乱舞——除非他们是想要彻底毁了这片地方,那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他们终究是朝廷派出的掌兵使,是官军。 若是因为他们弄出什么事来,这邓州恐怕不反也要反了。 “反正这里的事跟我们的差事无关,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更何况我这个伤……” “那就走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山炳也没什么留下的想法了——说到底,他们两个都只是拿俸禄的,做够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至于额外的部分,就算他们做了,干得好也不算功劳,万一干不好的话,倒是要成了他们的错处了。 只是这样的离去,多少还是,有些憋屈。 他们这一路上明明那么尽心尽责,甚至性命都差点拼了上去,结果一切都没什么改变,他们的拼死拼活没能带来任何变化——就,虽然姜文远和山炳都不是少年人了,也都知道很多时候努力未必就能有用,但不管再怎么让自己宽心,那份微妙的憋闷,却是怎么都抹不掉。 他们甚至都能猜到自己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逃跑的反贼会再一次回来,邓州又会恢复成之前那样,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们什么都没能留下。 “除非把邓州人都杀光。” 山炳的眼睛开始红了,战兵出身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种直指本质的解决办法。 但是在看了看身边的姜文远之后,他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更何况他也下不去手,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被反贼利用,就把他们全都杀了,这怎么看都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他想做事情,想做很多,但每次细想之后,他却总是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别想那么多,就当公费出游了。” 一旁的姜文远倒是很乐观,不过他眼下也只能乐观了——毕竟这次差事之中,他是伤的最重的那个,虽然这一身伤势也不是真就好不了就是了,但那肩膀上的撕裂伤,和那最麻烦的小腿粉碎,这些都是要回到建康城之后才能找煞气大夫治疗的。 是了,煞气这种东西虽然带来了诸多的死亡,但随着接触煞气的人越来越多,煞气也终于展现出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应用,比如掌兵使内部的煞气大夫,虽然做不到让死人复活,但真的有让白骨生肉的手艺,只要还没死透,让那鬼大夫切上几刀,总还能活蹦乱跳的站起来。 想到这里,姜文远就愈发地感慨了,以前大伙总觉得煞气是个危险的玩意,都在强力的压制这玩意,但现在看来,这玩意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随着使用煞气的人越来越多,也有更多以前不曾见过的新东西冒出来了,就像他这个伤,放到以前,恐怕这辈子就算到头了,但现在的话,在煞气的作用下,这种级别的重伤居然也能恢复如初。 “或许这对于大陈来说,其实是个机会?” 姜文远莫名的想到了这一点。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能够抛开成见,只将煞气当作一种特殊的力量来看,那以大陈的体量,未必就不能将其运用自如——退一万步说,若是大陈人人都懂得如何使用煞气,那么不管是暗地里的反贼,还是北边的草原人,他们真的敢闹事吗? “可是……哎。” 想到这里,姜文远叹息一声。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掌兵使,真论身份地位的话,甚至都不一定比得上原来那个捕头——至少在做捕头的时候,他真的是一呼百应的地头蛇,而现在,虽说已经被提拔成了直属朝廷的掌兵使,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在给老太监东奔西跑罢了。 从管事的降到了办事的,人微言轻,谁会听他的那点想法? 更何况,他眼下重伤在身,却是连办事都做不到了。 甚至能不能活着回去,恐怕都成问题。 “要不我还是先留下吧。” 在抵近宋州的时候,姜文远拉住了山炳。 “眼下我半点战力都没有,甚至还瘸了一条腿,你带着我,真不一定能过得了宋州……” “那不可能,我要是扔下你,就直接在邓州城把你扔下了,眼下既然都已经一块来了,那又哪有我自己走的道理。” 山炳倒是一脸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毕竟他真的变强了,虽说过来的路上,这宋州对于他们两个简直就是龙潭虎穴,魔窟一般的存在,可眼下既然领悟了一些新打法,那这龙潭虎穴,他也有胆子去闯一闯了。 “打不过大不了再跑,多大点事。” 这样说着,山炳直接将姜文远往身上一背,紧接着提起大盾,全副武装的踏进了宋州境内。 最初的路途颇为安静,官道之上却是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过度的安静,也让山炳愈发地攥紧了剑柄——很显然,这份过度的安静,意味着前方或许有着某种陷阱,或许这些宋州人就是在等着他进入包围圈,然后剥他的皮,撕他的肉。 就像现在这样。 就在山炳找了颗大树准备休息的时候,却有四个筋肉虬结的纹身壮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四个满身战纹的大汉行动起来虎虎生风,那飞扑过来的姿态更是如同饿虎扑食! “哈!等的就是你们!” 山炳登时便架起了短剑。 “吃我贯日击……嗯?” 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这四个满身战纹的大汉竟直接从他身边扑过去了。 那姿态根本不像是要战斗,更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但马上,山炳就知道了,这几个大汉要躲避的,到底是什么。 “神剑堕日!” 伴随着一声大喝,古朴的长剑从天而降。 而那四个满身战纹的大汉,也被切成了满地的碎肉。 “原来是那位高手啊!” 山炳登时便放心了下来,他可是还记得,这个叫“皇天”的高手虽然有点怪,但是对方所给出来的指点,是真的很有用处。 是熟人的话,那就没什么事了,他还以为是…… “等等?” 山炳突然一拍脑袋。 紧接着,转头看向背后露出脑袋的姜文远。 “他,也是高手啊。” 更新送到,今天继续养生一天,吃肯德基喷射了,我说怎么热辣香骨鸡突然十九块九卖十五块,之前疯狂星期四也没出这种折扣,合着这里等着我呢,属实是整蛊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继续蹲马桶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43章 皇天在上 半个月后,建康皇城之中。 老太监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瞠目结舌。 好消息是,被派出去的山炳和姜文远,居然真的把高手找回来了,这让原本只是想要摸奖试一试的他喜出望外——可就在他这边张罗完毕,准备好迎接的宴席,想要和那位杜太师久违的叙叙旧时,却发现来的人根本不是那回事。 “这就是你们嘴里的高手?” 老太监看向山炳和姜文远。 “他是谁?” “他是……皇天。” 山炳和姜文远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很明显,对于一辈子都在效忠皇室的老太监,这样的名字属实是有些过分了,他们很希望能就这么混过去,又或者老太监那边别在意这点小事,毕竟这个高手真的很厉害,比起那位杜先生来说应该也是不差的。 但是很可惜,这件事终究没办法就这么结束。 毕竟老太监这边心里本就是有些上火的,他要的是找熟人高手来帮忙,眼下这个人天知道是谁——再加上对方还起这么一个大得离谱的名字,还皇天?以为自己是什么? “你说你叫皇天?” 都已经成了高手,老太监也已然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眼下心中揣着火气,威势更是惊人。 只是一句话,周围的杯盘碗筷就已经开始颤动,最近的茶杯上甚至已经绽开了裂纹! “伱再说一遍,你叫皇天?” “我就是皇天。” 拎着古朴长剑的男人微微皱眉。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 “大胆!” 老太监双手一挥,两百五十六道丝线便对其当头罩下! “皇宫大内也敢如此僭越!真是不知死活!” “僭越?你说我?” 自称皇天的男人面无表情。 “你也配?” “你……” 眼见得这乱臣贼子居然还敢挑衅,老太监登时就催动丝线,准备当场将其碎尸万段。 可就在他双手十指钩动丝线的时候,才发现,那原本应该无往不利的丝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一地。 而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老太监才意识到,山炳和姜文远或许没能完成他的差事,但至少有一点,这两个人没有骗他——那就是这个自称皇天的人,真的是高手。 并且,是顶尖高手! “神剑堕日。” 明明只是一声再普通不过的话语,落到老太监耳边,却如同九幽地府中传来的丧钟,他甚至都没看到剑锋是怎么出来的,全身上下的丝线就已经被切了个干净。 而他自己,也被切得遍体鳞伤,几乎等同于被当场活剐。 但他仍旧还没死。 只因为每一剑,都精准的避开了要害,甚至精准到计算出了他的出血量。 他甚至还保有说话的力气。 “为什么……不杀我?” 话才刚出口,老太监却突然有些恍惚。 曾经的他,也在那些民间流传的故事上听到过类似的话,当时的他甚至一度嘲笑过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没有当场被杀都是好事,这既能说明对方的优柔寡断,也能保下自己一条性命——可真轮到自己承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到底是怎样的屈辱。 是,他还活着,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能处置掉这个僭越的逆贼吗?他能守护住皇权的尊严吗? 要知道这可是在他的主场进行的战斗!是在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深宫大内! 可他还是输了,输得彻底。 他甚至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战死的权利都没有。 “为什么不杀我?难道说你怕了吗!” “因为你是我的东西。” 自称皇天的男人给出了回答。 老太监当时就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就连一旁的山炳和姜文远都半天说不出话,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老太监,和这位皇天,居然还…… “你是我的东西,他们是我的东西,这普天之下的一切,都是我的。” 也就是在这一片沉默之中,那个自称皇天的男人,却逐渐飞上了半空。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名皇天,我就是你们的天。” …… 沉默仍旧在继续着。 若是平日里听到这种话语,在场的众人恐怕都只会将其当作笑话来听——毕竟这种奇怪的语调,还有那夸张的口气,恐怕只有话本里才会出现这种东西,至于平时的话,就算再怎么愚蠢的反贼,也不会用什么“我为皇天”这样的说法,谁用这种腔调来说话,那都是要把大伙逗乐的。 可现在,在看到那个飞在半空中的男人,还有同样悬停在半空之中的古朴长剑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笑出来了。 一般人说疯话话,那只会被当成傻子,可若是这傻子拥有宰了在场所有人的恐怖暴力,那其他人就要掂量一下,到底谁才是那个傻子了。 “我们到底把什么东西带回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和姜文远才意识到,他们两个恐怕是闯了大祸。 这个自称皇天的人,远远不像他们认知里的那么简单。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该把这个人带回来,甚至就不应该跟这个人产生关系,莫名的恐怖已经攥住了他们的心脏,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面对着什么东西。 “那个……皇天阁下。” 深吸一口气,山炳咬牙站了出来。 这是他们引出来的乱子,他们自然有责任收拾,更何况眼下也只有他们两个,跟这位高手的关系才近一些——尤其是他,他可是被这位高手指点过的,四舍五入之下,也算是对方的弟子了。 那么,看在这份面子上…… “皇天阁下,还是正事要紧。” 山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咱们路上不都是说了,眼下朝廷需要高手来坐镇,才好面对北边的草原人……眼下您既然也说了,这普天之下都是您的东西,那草原人进犯,是不是等于跟您过不去?” 是了,这就是山炳的目的,至少让这位高手转移一下注意力,顺便也让这风雨飘摇的大陈去一个外敌——虽然这么明显的祸水东引,肯定是有风险在的,但考虑到老太监对他其实还不错,他终究还是决定报了这一份知遇之恩。 然而很可惜的是,面对他的说法,那位自称皇天的男人,终究是摇了摇头。 “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这普天之下,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嘴里的草原人。” 自称皇天的男人低下了头,俯视着地上的山炳。 “家里两窝蚂蚁打架,为什么要去管?” “两窝……蚂蚁?” 场面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他们不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谁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比喻——要知道为了这南北之争,死在其中的人不知多少,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里,涌现了那么多的英雄豪杰,留下了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一切。 可现在,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眼中的大敌,亦或者他们为之付出的一切……在这个高手眼中,居然只是,两窝蚂蚁打架? 为什么? 凭什么! “大胆狂徒,口出狂言……” 老太监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也让他身上飙出的血更多了。 “你有说出这种话的本事,那你真去打啊!你做得到吗?你做一个给我看看!” “拙劣的激将法,不过无所谓,我本就是为了杀人来的。” 自称皇天的男人眉目低垂。 “我就立在这里,谁有想法,皆可来战,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蚂蚁来了杀蚂蚁,跳蚤来了杀跳蚤,若是你们整个世间的人都要与我为敌,那我就把这个世间的人都杀光。” “你……” 怒火上头的老太监还在梗着脖子,但姜文远和山炳两人却已经胆战心惊,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对方的“神剑堕日”,他们很清楚,这个男人未必就只是在放什么狠话。 这个男人若是想做的话,恐怕真的,能做到。 “……为什么?” 本就重伤未愈的姜文远,声音愈发地颤抖了。 “你不是说,这都是你的东西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普通的大扫除而已,这种事需要什么理由吗?” 自称皇天的男人疑惑的看了姜文远一眼。 “蚊虫滋生在家里,这种事肯定没办法避免,不过只要看不到,那也就跟没有一样……可是我现在不止看到了,这些蚊虫甚至还要来咬我,吸我的血,那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它们,杀个干净?” “你……” 姜文远和山炳两人,一颗心如坠冰窟。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这到底是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这个被他们请回来的男人,甚至都不一定能算是人。 他们为整个大陈,甚至是为这整个世间,请了一个魔尊回来。 “我们这到底是干了什么啊……” 姜文远颤抖地摸出了刀子,这柄短刀是他身上最后的手段,不是用来杀敌,仅仅只是用来在必要的时候自裁,比如被敌人活捉,被怪物咬住,又或者像现在这样,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孽——而一旁的山炳却也没有拦着姜文远的意思,只因为山炳自己这边,也已经将短剑架在了脖子上。 活着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们亲手葬送了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大陈,还是这偌大的世间。 死亡,或许是最终的责罚,也是最后的解脱。 但很可惜,他们连死亡都做不到。 无形的力量压住了刀刃,在锋刃刚刚割破皮肤的时候,他们尝试咬舌自尽,但他们的舌头马上便恢复得完好如初——那甚至不是煞气的作用,他们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煞气的波动,可就连姜文远的瘸腿和肩膀,也已经整个都恢复过来。 “我说了,你们都是我的东西。” 自称皇天的男人摇了摇头。 “我没说你们能死,你们就必须活着。” “……” 这一刻,山炳和姜文远的心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吗? 面对着真正的高手,他们连死都做不到吗? “您也说了,我们只不过是蝼蚁,是跳蚤……” 面对着连死都做不到的绝望,山炳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那就放了我们吧,放了我们这些卑微的蝼蚁,您也说了,您来到这里是要来清扫的,那我们的死,不是正合您的意……” “蝼蚁也有蝼蚁的用处。” 自称皇天的男人看向了山炳和姜文远。 “蝼蚁和蚊虫,也都有自己各自的功用,用对了地方,也是会方便不少,不止你们不能死,他也不能死,你们谁都不能死。” 这样说着,那满身是血的老太监竟也站立起来,原本遍体鳞伤的样子几乎如同凌迟,可眼下却已然看不到半点伤口。 全程没有任何接触,甚至没有半分煞气的波动,这一切仿佛传说中的神迹。 这一刻,在场的众人都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求生不得,求死都不能,只是一句话,就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挥挥手,就连天下第一的高手都瞬间溃败。 难道说,他们面对的,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神?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从重伤中恢复得老太监脸色铁青,被击败他的人治好伤势,这无疑是最为终极的侮辱——但眼下他却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他甚至连当场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这所谓的高手,难道就只是为了来羞辱他们的吗?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做一个扫除。” 半空中,名为皇天的男人,给出了他的回答。 “所以我需要战斗,无休止的战斗,直到把那个藏在屋子里的害虫找出来,把那个想要占掉我的地方的贼给杀了……什么?你们问我为什么要战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问的必要吗?” 说到这里,名为皇天的男人皱了皱眉。 “大扫除之前的翻箱倒柜,很常见吧。” 更新送到,喷射还在继续,但是今天不养生。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还是先去马桶上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44章 非人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直到入夜时分,山炳和姜文远都还在想着这件事情,即便他们很想睡觉,很想闭上双眼忘记这一切,可每当他们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中却仍旧会第一时间浮现出,那个恐怖的身影。 他们将怪物带了回来,他们将魔神带了回来。 但这却并非是最为恐怖的事情,最恐怖的是,这甚至不是一切的结束——那魔神不允许他们死,就连那老太监也死不掉,他们必须活着,活着见证即将到来的一切。 那么,即将到来的,到底会是什么? “不知道。” 山炳和姜文远二人,脑海中都是一片茫然。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他们根本想不出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就算在草原人南下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草原人就算再怎么野蛮,他们也都清楚,自己只需要拼命去打仗就好,至于结果,无非胜利,守住疆土,又或者说失败,被打下来……当然,被打下来的结果,他们以前不太敢想,可现在仔细想想的话,好像也就那样。 就算被草原人打了,就算大陈真的覆灭了,那无非就是又一轮的王朝更替而已,这种事虽说不常见,但也绝对没到“从没发生过”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却真的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正史中没有记载,野史里也不曾出现,甚至连神话传说中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突然就出现一个强得如同神明的绝世高手,张嘴就是要把这世间所有人的人都杀光,最恐怖的是,这高手真的有这样的能力,比这还恐怖的是,这高手不止能让人死,还能让人活。 就像山炳和姜文远现在这样,他们在回到各自的住处之后,也曾几度在绝望下寻死,但他们手中那无往不利的刀刃,甚至都割不开自己的皮肤。 身体变得更加强韧,甚至强韧到超乎常理,这理应是好事才对。 但他们却完全笑不出来。 一切都变了,就像他们的身体一样,从那个自称皇天的人飞起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 但一切,又好像没变。 依旧是熟悉的清晨,山炳和姜文远两人依旧是熟悉的点卯,没有谁会想要专门跑来上班,可除了过来点卯之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所以他们还是来到了这里,或许熟悉的生活能够让他们有几分熟悉的安心感。 而在来到了掌兵使的本部之后,他们也见到了,高坐在主位上的老太监。 一切又好像没变,就连他们的主官都好好地坐在那里。 甚至连他们的工作都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有怪物就出门砍杀,没怪物就蹲在官署里打熬身体,就像建康城依旧会时不时的冒出怪物,但大伙依旧会正常进行自己的生活——是了,或许他们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不管遇到怎样的凶险,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但只要人还没死,那日子就必须要过下去。 唯有时间从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好过也是一天,不好过也是一天。 “总要……过下去吧。” 伴随着一声叹息,山炳和姜文远两人分别带了队伍,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巡逻。 两人负责的片区相隔比较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至于这所谓巡逻,也就是看看能不能运气好,赶在怪物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将其第一时间打死——他们今天的运气倒是不错,没有怪物,甚至连煞气疯子都没有,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怎么会没有煞气疯子呢?怎么会没有怪物呢?眼下都已经要翻了天了,这种东西不应该多冒出来几个吗? “太正常了,一切都太正常了。” 几近傍晚的时候,山炳和姜文远都有些出汗了。 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愈发地反常,就像过度的安静也会让人心神不宁一样,他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好在,老太监的命令,发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头上。 若是换到以前,看到这种命令,他们多少还是要啐一口唾沫的——就,虽说他们与那老太监没什么仇怨,可问题是没有任何一个干活的人会喜欢临场加班。然而这一次,他们宁可去加班,也不愿意早早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休息,就意味着他们要继续直面那份未知的恐惧,就会继续在对于未来的恐慌中辗转反侧,眼下有命令下来,有活干,至少意味着他们可以暂时放弃那份令人恐慌的思考,安心去执行这份命令本身。 只是这份命令本身,也有些过于吓人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服侍皇天吃饭。 原本这种事情,只需要安排几个下人就行了,可问题是,没有哪个下人敢于接这种送命的活——毕竟他们面对的那个恐怖存在,杀生害命就像碾死虫子一样轻松。 “一定要让那些下人去的话,他们到时候战战兢兢,没服侍好,惹怒了那怪物,恐怕会血染宫城。” 对两人说了事情的大概之后,老太监叹息一声。 “所以只能靠你们了,还有我,毕竟我们几个都是想死都死不了的,他要真杀了我们,或许也能算个解脱……就当是为皇上尽忠吧。” 尽忠……吗? 山炳和姜文远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愈发地迷茫了。 一个因为杀了上官被关起来等着问斩的战兵,一个沂州城里整日跟三教九流厮混的捕快,若是说他们两个能对小皇帝有什么忠诚之心,那还不如去相信路边的黄狗——可现在的话,至少在这一刻,已经连“为什么活下去”都不知道的两个人,好像也真没什么拒绝这种事的理由了。 一切都因为他们而坍塌,他们还能干什么呢? “愣着干什么呢?你们为什么不吃?” 名为皇天的男人一边用剑风炙烤着怪物的心头肉,一边转头看着他们三个。 或许这才是为什么今天的怪物异常的少,合着建康城里总共出现的三头怪物,都在第一时间被皇天给斩杀了——依旧是像之前一样,那些怪物的浑身血肉都被切的粉碎,但却全都被扔到一边,就好像这只是那位高手单纯的想要切点什么。 能够被留下当作食材的部分,只会是心头的肉。 但这种挑剔的吃法仍旧让山炳和姜文远眼皮直跳,尤其是没见过这一幕的老太监,他可是清楚,这些怪物原本都是什么来头。 这自称皇天的男人,居然以怪物为食…… 他真的还是人吗? “来,你们也吃。” 剑锋一转,那些被剑气炙烤的心头肉再一次被推到了三人的面前。 “吃。” “这……” 三人犹豫了半天,谁都不敢对这种东西下口。 而在半天的迟疑之后,终究是跟皇天学过一招的山炳,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种东西,是人的肉吧?” “……原来伱是这么想的吗?” 皇天看了山炳一眼,紧接着指了指剑锋上的肉。 “人的心,有这么大吗?” “……没有。” 山炳咬了咬牙。 确实没有,人的心脏是不可能长这么大的,眼下剑刃上串着的仅仅只能算是切下来的边角料,但即便这样也已经足有成年人的脑袋大小了——很显然,怪物和人,终究是两码事,起码在体积上真的是两码事。 “所以,你是觉得,怪物是人?” 皇天再一次开口问道。 而山炳,也再一次摇了摇头。 怪物或许是脱胎于人,但怪物确实已经不算人了,被煞气毁掉意志的他们确实有可怜之处,但那一想到这些怪物造下的杀孽,那怪物这个名头,也就名副其实了。 也就是说,吃怪物,好像没问题? 起码对于这个近乎神明的男人来说,可能真没问题,这些凶残的怪物,都被对方当作猪羊一般随意宰杀,那么吃掉怪物,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能这么想,就是好事。” 或许是对山炳的回答很满意,皇天的脸上居然带了几分笑意。 “本来还以为你会迷惑,会去想怪物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现在看来,你倒是个意志坚定的。” “……?” 山炳心底莫名一突。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怎么就意志坚定了? 那意志不坚定的…… 山炳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就在他的背后,原本应该是姜文远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被一个黑红的令牌取代,黑红的令牌上长着八条腿,那是同样黑红颜色的水火棍,有锁链和镣铐绕在这似木非木的身躯上,只留下一张枷锁一般的大嘴,似乎要择人而噬。 而在另一边,老太监站立的地方,更是只剩下满地的红线,这些血染的丝线勾勒出一个没有面孔的扭曲人形,胸口却仍旧画着一个大大的“忠”字,有四条瞎了眼的,如同巨蟒一般的肢体蜿蜒爬行着,时不时探出猩红的信子,搜索着周围的一切。 “怎么会……” 山炳整个人都吓傻了。 以他的胆气,本不应该遇到怪物就胆怯的,只是两个怪物而已,他亲手击杀的怪物都已经很多了,就算面对怪物,他也能保有理智,还能进行思考——但也就是因为他还能思考,他才会意识到,这到底是怎样的恐怖。 只是瞬间,他的同僚和上司就当场变成了怪物,而这一切的原因,却仅仅只是因为,这个自称皇天的男人,说了两句话。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杀我们吗?”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山炳怒目圆睁。 “还是说,你要用这种办法来羞辱我们……” “这不是我的问题,只是他们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罢了。” 皇天摇了摇头,紧接着随手一挥。 原本已经变成怪物的姜文远和老太监,便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浑身上下的衣衫却已经破烂不堪,就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 这本是好事才对,但山炳却完全笑不出来。 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同僚和上司变成怪物,挥挥手却又能让他们再变回来,如此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他背后冷汗直冒。 尤其是在看到,那些串在剑锋上的心头肉时。 “你居然……能让他们变回来?” 山炳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那你这些,这些怪物,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他们本来都是人!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变回来?”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皇天只是继续吃着肉。 “我说过了,我是你们的天。” “……” 山炳彻底失语。 眼前的男人,是比怪物更恐怖的东西,是比传说中的妖魔都更加令人畏惧的东西,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人好像已经不再是人,只是一团会移动的血肉,只是蚂蚁,只是蚊虫。 他们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想到这里,山炳再一次扑向了面前的利刃,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面对,有这个东西在的未来——但很显然,他还是死不掉,哪怕胸口已经被那古朴长剑迎面捅穿,他仍旧死不掉。 剑刃确实穿过了他的身体,但伤口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液流出。 又或者说,他的身体在那一刻让开了一条通路,主动避过了剑刃。 强韧的身躯不是毫无代价的,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已经无法掌控。 “一定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 这一刻,彻底绝望的山炳心中,竟生出了,某种更加炽烈的怒火。 是了,一定是有什么办法的,这个男人绝对不可能是完全的无敌,一定有什么办法能战胜这个可恶的怪物,一定是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是有什么办法的……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 看着山炳的表情,皇天终于点了点头。 “对我有敌意,这样才会想办法打败我,又或者说,去寻找那些能打败我的人……去吧,用你能做到的所有办法,去找你能找到的所有高手,让他们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也就省的我一个个过去找了。” 更新送到,昨天没憋出来,我今天试试。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十二点了,大家也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345章 新版本 杜乘锋曾经以为,他对这世界已经足够了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慨了,事实上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对这个世界有足够了解的——毕竟在生活之余,他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这件事上,而这,同样也是他维持强悍战力的根本。 普通的战士,只需要用勇力就够了,他们只需要天生拳头大,就能打翻那些不服从他们的人。 再厉害一些的战士,往往都有自己的独门技巧,或许他们本身未必有多强壮,但那份特殊的技术却足以让他们以小博大,普通的战士遇到他们,往往会很容易就被放倒,这些人已经可以被称作是危险分子了,不能用常理来理解。 至于再往上一层的话,这些人见过了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因此也不再会被那些莫名其妙的独门绝招阴死,他们甚至储备了不少技术,用来针对那些突然出现的绝活人士,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会再执着于单一的技术了,对于诸多技术的理解,还有那些变强的方式,这些信息,本身就是他们的盾与矛。 而杜乘锋自己的话,很明显,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步入了第三个阶段,他会去了解各种新奇的打法,也会去尝试各种没有了解过的套路,这也让他会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当然,大部分时候,这些新打法都是用不上的,可是在遇到需要动手的时候,他也总能拿出一些针对性的战法来。 而在外在的表现来看,就变成了他总是会赢,一直会赢,一路走来几乎没输过,没有任何败绩。 “怎么可能啊,只是我练功吃亏的时候,外人看不到罢了。” 在教授孩子们习练武艺的时候,杜乘锋是这样说的。 当然,说归说,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如此之多的知识储备,杜乘锋的战力也一直都走在这个世界的前沿——这并非是什么自吹自擂,而是他必须让自己的战力处在第一梯队,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得到一点最为基本的安全感,才能在这个血腥的世界中,对自己的命运有一点最起码得把控力。 然而,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每当杜乘锋这边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足够的了解,他就总能再遇到一点,新花活。 “所以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又一次尝试了新的招式之后,杜乘锋愈发地不解了。 “这种事情真能行得通吗?” “要不,还是让在下试试?” 小院的另一边,被特意叫过来的崔远开口了。 崔远是被叫过来当陪练的,眼下忘忧乡里也只有他跟杜乘锋两个人是有战斗力的了,当然,考虑到材质问题,或许木头人李木匠也可以过来当陪练,但是将那位老哥哥当作木人桩来打,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更何况,崔远确实更适合当陪练,毕竟这个剑客,自己也能试招。 “那就你来试试。” 杜乘锋抬手示意,随后拍了拍胸口。 “来,随便打,用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 “那好,在下要动手了。” 先是给了个要动手的信号之后,崔远拔出了腰间的断剑。 紧接着,断剑的刃口便指向了杜乘锋。 …… 良久。 “……说不出口。” 崔远惭愧的低下了头。 “抱歉,在下没能帮上什么忙,毕竟这种事实在是……” “加油,你可以的。” 杜乘锋努力地鼓励崔远。 “伱一定能做到的对吧?” “那……在下再试一试。” 崔远再一次扬起了剑。 …… 良久。 “你刚才到底出声了吗?”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我没听清,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剑,剑,剑……” 紧握着剑柄,崔远最终还是憋出了,些许的声音。 “剑,剑耀九州。” …… 杜乘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挺好的,甚至连衣服都没破。 又或者说,刚才的他,压根就没受到什么攻击。 对新技术的尝试终究还是失败了,并非是技术有问题,他们甚至都还没走到试验技术的那一步——仅仅只是在大喊出招式名这个步骤,他和崔远就全部翻车。 是了,就像崔远一样,他也做不到大喊出招式名这种离谱的事情。 至于原因…… 他们都要脸。 不管怎么看,这种事情都有些过于羞耻了,尤其是还要一心一意的想着招式本身,来达到全身心的圆融——做这种事情,和在大广场上脱光衣服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大喊出招式名这种事,脱掉的可不止是身上的衣服。 “简单来说,就是要想象出一个非常离谱,非常强悍的招式意向,首先自己要觉得这一招是无敌的,然后用这样的气势大喊一声,让对面也听到。” 杜乘锋对这一套东西做出了总结。 “这跟公开遛鸟有什么区别?难道我出拳的时候要大喊一声大鸟转转转?” “要不……试试?” 沉浸在惭愧中的崔远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坚定。 “没关系,在下能顶住。” “……别了,我顶不住。” 杜乘锋开始出汗了,他是真受不了这个。 就,唬人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但大伙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一般都是从气势,或者说压迫感之类的角度入手,就像杜乘锋自己,需要吓唬人的时候,他就会把两柄火刀一块拿出来,两扇火焰一黑一红,光影的交织之下,再配合他那本就庞大的身形,很多时候就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但杜乘锋基本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毕竟主动去装得很厉害……虽然确实有效果就是了,但这种感觉多少还是有点羞耻。 至于崔远的话,显然也是一样的,又或者说,正常人基本上都这样——就,打架归打架,集中精神动手就好,非得来这么一嗓子的话,他们能喊什么? 好像什么也喊不出来,大伙都不是喜欢在动手时候跟人聊天的类型,尤其是聊这种羞耻的东西,是准备把对面逗乐然后抓住机会下手吗? “这套东西可能不太适合我们。” 杜乘锋叹息一声。 第一次,他亲口承认了,自己没能走在时代的前线。 对新招式的尝试终究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大伙都做不出来这么羞耻的事情,不过还好,只是一招没学会,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说到底,他们会的东西很多,只是一招半式而已,真要是用不来,那大不了不用就是了。 于是,和平的生活继续了下去,起码在忘忧乡里继续了下去,大伙都有自己的事做,也都有自己的兴趣所在,而这也正是杜乘锋和全体乡民们都想要的环境——忘忧忘忧,来到这里,就是忘掉了烦恼,就是忘掉了忧愁。 没有什么血腥的厮杀,也没有什么兵荒马乱,只有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当然,这种日子或许没有那么的精彩纷呈,但这才像是人过的日子。 “真希望生活永远能这样继续下去。” 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早晨,刚睡醒的杜乘锋这样感慨着。 但是,真的能永远这样继续下去吗? 刷牙洗脸的时候,一切还是好的,可就在吃早点的时候,忘忧乡中却突然生出了变故——忘忧乡中除了他之外的第二战力,剑术高超的小崔先生,被人抬了回来,满身都是血。 若是以前的话,大伙还会笑笑,毕竟以小崔先生的剑术,身上的血大多都是沾的别人的。 可这一次,大伙却谁也笑不出来了。 这满身鲜血,都是崔远自己的。 “怎么回事?” 杜乘锋眉头紧皱。 “你不是出去剿山贼了吗?” 剿灭附近的山贼,这对于其他村寨来说或许是一场极大的考验,但对于杜乘锋和崔远来说,却只能算是体育活动了——虽然他们已经将邓州境内的所有匪寨都洗了个遍,也留下的偌大的名头,但总会有外地的陌生贼寇想要捞过界,因此他们两个每过一段时间,也总要出去这么一两趟。 不过这种事对他们两个煞气高手来说,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就好像崔远之前那样,早晨睡醒出去一趟,到早饭的时间,差不多也就该回来了。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被抬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乘锋有些不解,崔远的战力他可是知道的。 “对手很强吗?我们附近来了过江龙?” “对手……不强。” 虚弱的崔远躺在担架上,努力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 对手确实是不强,起码崔远这边一路势如破竹的时候,真没感受到什么强悍,那些就是普通的流寇,其中也就三个头领是煞气入体——可就在他一路直捣黄龙,准备宰了这三个领头的山贼时,那个大当家却突然张嘴大喊一声。 “巨斧开天!”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崔远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的不对劲。 明明只是个煞气入体的山贼头子,甚至连煞气外放都做不到,可那巨斧扬起的气势,竟真的如同能将天都劈开一般——这一斧到底能不能劈开天,崔远不知道,但这一斧却真的劈开了他的外放剑气,护体剑气,乃至于护在身前的剑鞘,直到劈在他的身上。 或许正是因为这多重阻挡,那一斧才没将他当场砍死,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仍旧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于是,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崔远果断以剑光点地,一路远蹿,逃回了忘忧乡附近。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些强盗确实没那么强,至少面对一个想要逃走的煞气高手,他们连追击的能力都没有。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听完了崔远的讲述,他大概复盘出了战斗的情况。 崔远本身使用的还是煞气体系,是以煞气外放的水平在剿灭那些强盗,但按照崔远的说法来看,那个抡着斧子的强盗头子,虽然仅仅只是拥有着煞气入体的强壮,但他所使用的东西,却是煞气体系之外的技术。 简单来说,级别很高的崔远,去使用猛烈的普通攻击,来杀死那些看起来很弱的强盗,但有一个强盗却是有技能的,大喊一声一个暴击,崔远这边就被对方甩出来的技能给放躺下了。 而这,或许才是喊出招式名的真正意义。 将这一招从普通的砍杀中区别出来,赋予其独特的涵意,从而让其威力狂增,猛增,加成十倍,甚至百倍! “原来是这么用的……”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暗自点头。 随后连忙找人过来给崔远止血。 直到半死不活的崔远被包扎完成,杜乘锋这边才算是松了口气,刚才他光顾着想事情了,却是差点让晾在地上的崔远被放血放死——不过还好,崔远的牺牲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起码他这一次去的话,就已经有了准备。 “总之,我去去就来。” 这样说着,杜乘锋随手拎了大刀,便飞上了半空。 寻找山寨对于他来说不算多麻烦,毕竟飞在空中的他有着充足的视野——更何况那山寨刚被崔远杀过一遍,作为目标来说也是极为明显的。于是在片刻的搜索之后,杜乘锋很快便飞到了那座山寨的上空,甚至直接从半空中,落在了那三个强盗头子的头顶上。 这样的出场方式,自然是极为震撼的,起码那三个强盗头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飞天遁地,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 “你们谁是用斧子的?” 杜乘锋看了眼地上的三个人。 “巨斧开天是吧?来,砍我,快点。” 也就是这个时候,三个强盗头子才知道,这是来找茬的。 不过煞气入体的他们,脑子里早已充斥着杀意,就算是面对着传说中的仙人,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巨斧开天!” 伴随着一声大喊,硕大的巨斧虚影,对着半空中的杜乘锋当头劈下。 更新送到,大家新年快乐。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都新年了,怎么都得再来一章吧。 (本章完) 第346章 时代变了 巨斧开天。 仅凭一柄斧头就想要劈开天空,这无疑是痴人说梦,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事不切实际,所以才给了人无尽的幻想空间。 若是一个人真的能以利斧开天,那会是什么样子? 杜乘锋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这一次,他却亲眼看到了。 硕大的斧头迎面劈下,带着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简单粗暴的大就是好,大就是强,但也是最为朴素的真理。 若是让这斧头继续变大下去,或许它真的能劈开天,也说不定。 但它绝对劈不中身形灵活的杜乘锋。 “只是这种程度吗……” 绕过斧刃的杜乘锋叹息一声。 他承认,挥出这一斧的强盗头子,或许确实算是有点本事的。 但想象力,却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走好。” 伴随着大刀的挥下,那三个强盗头子便全部化为飞灰。 杀人不是重点,这种事跟喝汤没什么区别,杜乘锋真正在意的,是这三个人的兵刃——是了,直接拷问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也浪费时间,与其花费精力和几个强盗斗智斗勇,还不如干脆通过磨刀来了解他们的经历。 虽然他确实有段日子没磨刀了,但那也是因为找不到什么值得打磨的兵刃,不代表他就这么把这门手艺给忘了。 “让我看看……” 带着三件兵刃回了忘忧乡之后,杜乘锋久违的拿出了那套尘封已久的磨刀石。 第一个被打磨的当然是大斧,厚重的斧刃对于杜乘锋来说基本没有任何打磨难度,而在将大斧架到了磨刀石上之后,杜乘锋也逐渐感受到了,这柄大斧曾经经历的事情。 又或者说,那个强盗头子曾经经历的事情。 和大部分刚刚煞气入体的武疯子一样,这强盗头子也是因为在口角冲突之中杀了三个人,才接触到了煞气,当然,这种杀人狂徒,当地官府肯定是要通缉的,于是这强盗头子劈翻了两个官差之后,便开始落草为寇,干起了劫匪这个毫无前途的职业。 而这也是大部分刚刚煞气入体之人的必经之路,毕竟在南陈的管制之下,这些人要么去蹲大牢,要么去当匪类,基本没有别的路可走——这也是杜乘锋为什么平时不太乐意搜集那些普通兵刃来打磨,只因为这些玩意上记载的东西,都大致相同。 就像这强盗头子一样,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强盗头子还只是个普通的强盗,不过依靠着煞气入体带来的身体增幅,还有那食髓知味后的凶残杀性,这人便很快就从一众强盗里脱颖而出,而在聚拢了两三个同样是煞气入体的同伴之后,便开始四处横行,一路抢掠。 至于为什么要一路抢掠,当然是因为待在一个地方已经抢不到东西了,能被抢的地方都被抢光了,剩下的人则是都躲进了地方豪族的坞堡里,只靠两三个煞气入体,还有一群流寇,就想去跟坞堡碰一碰,这显然是不靠谱的,于是这强盗头子也只能带着队伍一路辗转,见到谁就吃谁。 “我说怎么会这么不开眼。” 看到这里,杜乘锋便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们这边都杀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不长眼的劫匪敢闹事——合着这些人纯粹是饿急眼了,逮到谁就抢谁,压根不看队伍的来头。 不过这些倒不是杜乘锋想要看到的部分。 他想要看的部分,还在后面。 由于抢掠这件事越来越难做,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这些强盗们之间,便也开始偶尔做一些火并同行的事情——对于劫匪们来说,死同行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先不说同行死了之后留下的地盘真空,单说同行们储备的物资,就已经够自己吃顿饱饭了。 尤其是在同行忍不了饥饿,准备去攻打那些坞堡的时候,这对于其他的强盗们来说,更是绝佳的好机会。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强盗头子之前就当了一次黄雀,而在那一次里,去捕蝉的螳螂,却是陇州那边有名的一个大盗,号称“铁枪断水”,百兵谱排名第八十七,一身煞气外放的实力足以以一当百。 “百兵谱又是什么?” 看到这里的杜乘锋开始挠头了,怎么还有这种东西的? 想来应该是那些无聊的江湖人士弄出来的玩意,应该不是太重要。 更何况,这百兵谱,和眼下他看到的东西,也没什么关系。 就算名列什么百兵谱,甚至有着一身以一当百的实力,这“铁枪断水”,终究也还是要吃饭的,并且不止是他自己,他手底下那么多响马强盗也一样都是要吃饭的——所以在实在抢无可抢之后,这伙人便盯上了远在亳州的一处坞堡。 虽是异地作案,但马贼们来去如风,又有煞气外放的高手坐镇,这件事看起来大概率是能成的。 但概率这种事情,往往都,没那么准。 靠着煞气外放的实力,这“铁枪断水”确实轰开了坞堡的防御,但这坞堡里的守备,也不是吃素的——坞堡主家的大少爷,据说是从建康都城回来的,不止学的一手好文字,更是习练了一身的武艺。 只是普通的武艺,自然制不住煞气高手。 但对方所学的武艺,可不普通。 “一剑盖天!” 伴随着一声大喝,已经是煞气外放的“铁枪断水”,当场就被豁开了半边身子。 而使出这一剑的,坞堡主家的大少爷,却仅仅只是煞气入体的程度。 随着煞气高手的倒下,战局也不再是一边倒的形式,原本应该势如闪电的突袭战,却硬是打成了血腥的巷战,两边那些煞气入体,甚至连煞气都用不利索的普通人,互相用刀剑和枪矛招呼着彼此,鲜血与尸体,很快就铺满了一地。 而这,也直接便宜了隐藏在暗处的黄雀,也就是本就在亳州游荡的强盗头子。 两边打起来,正是这强盗头子带队伍捡便宜的时候,虽然他的队伍没有多强的战斗力,但眼下两边都是强弩之末,却也没什么反抗他的能力了——但这不代表他没有遇到反抗,事实上他遇到的反而是最凶险的反抗。 只因为那个坞堡主家的大少爷,还没死。 “一剑盖天!” 眼见得又有新的强盗过来,那大少爷想都不想,就直接挺剑刺去。 这一剑下去,差点没把强盗头子吓死。 刚刚那煞气外放的高手都死了,他可是亲眼看到的,天知道为什么一个煞气入体居然能打出这样的攻击——但生死关头之下,他也没有能力去多想些什么了,他只能用最本能的方式,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着那大少爷的大喊声,这强盗头子也在拼命的大喊,尝试以此来增强自己的气势。 “巨斧开天!” 是了,面对着那一剑盖天的恐怖威势,他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居然成功了。 那一斧头仿佛真的劈开了天,也劈开了那大少爷的身子,也就是那一次,这强盗头子抢了一个肥的——但相比起抢掠得来的收获,他更在意的是,这一斧头带来的效果。 要知道这强盗也算是接触煞气有段时间了,自然也知道,煞气这东西的一些规律,比如煞气入体一定打不过煞气外放,能做到煞气外放,就已经和那些传说故事中的英雄一样勇猛了。 可现在,仅仅只是煞气入体的他,却有了对抗煞气外放的力量。 又或者说,不止是煞气外放。 “我可以打赢一切!” 那一刻,强盗头子是如此的自信。 “甚至就连建康皇城,怕是都能打进去!回头把那小皇帝从鸟位上拉下来,老子也上去坐坐!” 就像大多数刚刚得到力量的人一样,总会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很了不得的人物——这也让旁观视角的杜乘锋有点看不下去了,只因为每次品到类似的画面,他都会联想起曾经的自己。 就,虽然明面上来说,他没有表现出什么骄傲自大,但背地里的话,比如半夜在被窝里的时候,他其实偶尔也会,就,小小的自我开心一下。 现在想想,都是黑历史,都是羞耻的记录,也就是他运气好,遇到的敌人基本都打过了,不然的话,若是在刚得到力量的那会,给他碰到个他完全打不过的强敌,那他的脸也就算是丢完了。 就像这大斧的记录里,这强盗头子所经历的一样。 很显然,这强盗头子没有杜乘锋这边这么幸运,就在他刚掌握了力量的时候,就碰到了强敌——那是来亳州剿匪的姜文远,对杜乘锋来说也算是曾经的老熟人了,而这个捕快出身的老熟人,几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这个强盗头子的位置。 而后…… “十字杀法。” 两柄铁尺只是一记交错劈杀,就有一半的强盗变成了残破的尸体。 至于另一半的强盗……抛下同伴的他们跑得飞快。 至于拎着大斧的强盗头子,更是一步都不敢停下,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确,他的巨斧开天或许确实很强力,可是面对着那交叉印下的,散发着森然寒意的十字火签,多少还是有些不够看。 也就是因为如此,这强盗头子才一路辗转,逃离亳州。 而在这一路上,他遇到的高手也越来越多,当然,这并非是昔日的煞气高手,而是那些精通某个招式的,跟他一样的高手——至于那些旧时代的煞气高手,若是学不会这些新东西,便也就死在了与这些新一代高手之间的争端中,就好像这强盗头子自己,就杀了得有三个煞气外放,这也大大的增长了他的自信。 “我或许,其实也没那么弱?” 在使用巨斧开天,劈死第三个煞气外放的时候,这强盗头子突然心生感悟。 “或许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增强实力的时间。” 这样想着,这强盗头子便带着队伍一路西行,一方面是边走边练,另一方面,则是西边远离建康都城,相对混乱,也更好抢掠。 事实证明他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至少在面对那个挥洒着剑气的杀神时,他真的做到了一斧将其斩落。 直到那个背着大刀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甚至都还有着信心。 “巨斧开天!” 强盗头子大喊着,挥出了自己的斧头。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 …… …… “确实是燃起来了。” 从磨刀中回过神来的杜乘锋,回忆着那烈焰加身的感受,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的火候其实有点没把握好。 具体的表现就是在斧头柄上,木质的斧柄都要裂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真正精准的火候,应该是正好将那强盗头子烧了,但其手中的斧头却毫发无伤,这才能称得上是控制力。 “哎,还是得练。” 杜乘锋发出了跟那强盗头子一模一样的感叹。 这也是他不太经常磨刀的第二个原因,每次磨刀结束之后,他都会或多或少受点影响,虽然随着他心态愈发地稳固,这种影响也越来越小,但小不代表没有,他还是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 就好像他经历了别人的人生,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不过这种体验也不是单纯只有负面影响,就像现在这样,他亲身体会了这斧头的持有者,也就是那强盗头子的一生之后,他便也就能从这强盗头子的视角得到一些他自己得不到的消息。 “百兵谱……还有,新技法。” 杜乘锋微微皱眉。 虽然这两件事看起来没什么,但他总觉得,这两个玩意会引发什么更麻烦的事情。 与判断无关,这是纯粹的直觉。 不过相比起前者来说,后者,也就是那个新技法,确实很让人挠头。 “并且……熟人都会了啊。” 杜乘锋看向了远方。 这一刻,他总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建康皇城看一看,才比较合适。 更新送到,昨天想加更没加起来,闹麻了,我今天再试试。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大家早点睡,我继续看看怎么弄。 (本章完) 第355章 一小步,一大步 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是皇天。 就,虽然对方戴着斗笠,一副藏头露尾的样子,但山炳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即便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可这份熟悉的感觉,他可以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绝对是皇天,一定是皇天,回来了!那个堪比神明的怪物回来了! “你……” 只是瞬间,山炳的脊背已然被冷汗彻底打湿。 曾经的大恐怖再一次追了上来,无助与迷茫再一次攥紧了他的脖子,心脏开始狂跳,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汗水从额头上滴下,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底,让那些本应该被忘却的记忆,再一次翻涌而出。 毕竟这才过去也没多久,他又怎么可能真就忘得掉。 “我……” 双膝本能的发软,山炳几乎要当场跪地。 不可能打的赢的,他面对的可是神明一样的怪物,在这样伟岸的存在面前,他简直小如蚂蚁,小如跳蚤。 对方甚至不需要对他动什么手,只需要看他一眼,他就会当场横死,永世不得超生。 他是绝对没办法与这样的怪物敌对的,这么恐怖的怪物,他是绝不可能打赢的,他能做的只有臣服,他只能跪倒在地上,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 “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 某个念头划过了他的脑海。 这个念头是如此大胆而疯狂,甚至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念头了——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是要走活路的,而不是明知道死路一条还硬要去寻死,可就在这一刻,山炳却发现,这个念头,居然是如此的熟悉。 是了,简直太熟悉了,毕竟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那就是,再试一次。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这是他在学习清炖狮子头这道菜的时候,所领悟到的道理,而当他将同样的思路,应用到其他事情上的时候,那些原本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也突然开始变得无往不利。 的确,刚开始的时候,他或许会承受一些失败,可就算是失败,也能给他带来一些经验与教训,再试一次,再重新试一次,他总能抓到这件事情的关窍,总会有把这件事做好的时候。 而在这个过程中,在他全神贯注的投入之中,在一次次成功的积累之下,他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所谓的强大,并非是什么巨大成功所带来的收获,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微小成就,所堆积起来的巨大奇迹。 而现在,新的挑战,摆在了山炳的面前。 “挑,挑战?”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山炳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他居然会把这件事当成挑战,他居然会把面对这个堪比神明的怪物,当成一场挑战——就像学习清炖狮子头那样,就像他学习其他菜肴一样,这居然会是一场挑战,会是一次尝试。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某个声音在山炳的心底呐喊着,催促他赶快做出行动。 这是习惯的力量,也可以算作修行的成果,新的思路的确给他带来了力量,但也终究带来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心底很清楚这会是条思路,可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放到了大盾之后的剑柄上。 然而就在即将拔剑的那一刻,山炳强行控制住了自己。 昔日见识过的大恐怖再一次攥住了他的心脏,而理智也再一次占据了上风,在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种事情,跟他平日里的那些尝试,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是做清炖狮子头,还是做鸡汤,哪怕是最为困难的文思豆腐,他失败了之后,也还是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些事情或许会花些时间,但对他来说却没有其他的成本可言,至少不存在什么这道菜没做好,他就会死在灶台前面。 但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失败的话,他真的会死。 这是生死搏杀,不是什么下厨做饭,只需要一次失败,他就连命都没了——命都没了,一切自然也就都没有了,如此巨大的成本,真的值得他做这件事吗? “简直就像是……赌博。” 这一刻,山炳竟想起了那些,市井博徒。 对于那些赌徒,山炳一向都是看不上的,战兵出身的他只知道一刀一刀的砍,也就无法理解那些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牌面,硬是赌得倾家荡产的赌徒们——就,在他看来,这些赌徒们的脑袋怕不是坏掉了,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全部身家压下去,就一定能赌到个大的呢? 并且事实也证明了,失败者才是大多数,就比如他最近处理的一个怪物,就是一个疯了的赌徒变化而成的,即便变成了怪物,那个赌徒仍旧在摇晃着自己的三个骰子脑袋,想要赌个大的出来,由此可见,赌博是多么的令人疯狂。 只是山炳没想到的是,他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的确,他可以去试试,可以试着把剑拔出来,但是这种事跟赌徒也没什么区别,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赌什么。 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吗? 他真的,要赌这一剑吗? “你要干什么?” 就在山炳这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面前的斗笠人影,终于开口了。 “你,要拦我吗?” 山炳的手愈发地颤抖起来。 不敢。 不能。 不管是理智还是身体,都在压制着他,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手。 “我……” 盾牌之后,山炳还是松开了剑柄。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赌,万一赌输了,就是一切都没了。 可他这边还没拔剑,面前的斗笠人影,却已经拔出了剑。 “伱要拦我吗?就你?” 厚重的斗笠之下,皇天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被叫破身份也就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种事,虽说不算常见,但也不算罕见——可这一次,他是真忍不了了。 是叫山炳对吧?曾经匍匐在他脚下的东西,蝼蚁一样卑微的存在,居然也敢对着他拔剑了? 这什么东西?这东西也配? 如果面对这种东西他都要一忍再忍,那等会真要动手的时候,他的心境恐怕也会大打折扣——和全力出手相比,什么敌明我暗确实没那么重要了,直接斩了这个胆敢挑衅自己的蝼蚁,然后堂堂正正的打过去,也是一种办法。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念头通达。 这样想着,他挥下了剑。 不需要用什么招式,也不需要集中什么精气神,只不过是斩杀一头蝼蚁而已,就像是碾死蚊虫一样简单——碾死蚂蚁的时候需要大吼一声吗?完全不需要。 只需要碾过去就可以了,这就是他的实力,也是他的自…… “贯日击!” 一轮大日在街头绽放。 紧接着,锋锐的利刃便将大日一剑贯穿。 “……哎?” 被分成两半的皇天看着自己的左右半边躯体,过于离谱的视角甚至让他一阵眩晕。 但,这并非是结束。 “贯日击!贯日击!贯日击!” 辉煌的大日一次又一次的升起,那柄锋锐的利刃也一次又一次的挥出。 “贯日击!我是大象!我是大象!贯日击!我是贯日!大象击!” 手中的短剑挥得如同菜刀一般,惊慌失措的山炳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挥出剑刃,即便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劈砍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定要砍出去。 若是以前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来的,当死亡的阴影攥住他的脖子时,他就只会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鸡一样呆在原地——当然,如果是面对那些实力不足自己的人,他还是能打出一副猛虎下山的姿态,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知道自己能赢。 如果知道自己不能赢的话,他还能动起来吗? 以前的话,或许是不能的。 但现在的话…… “再试一次。” 那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吵嚷着。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再来,再来,再来再来再来!” 如同一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终于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在这份习惯所带来的惯性面前,被掐住喉咙的鸡也终于开始蹬腿挣扎——即便这种挣扎是那么的不雅观,甚至都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这份贯穿着生命本身的求生意志,又或者说,某种比求生意志还要更为刻骨的东西,终于开始,操纵起他的身躯。 之所以用操纵来形容,自然是因为山炳本人在这一刻已经几乎没了意识,过度的压力已然让他的大脑彻底停摆,他现在几乎都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性的,本能的,挥着手中的剑,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回过神来。 “……哎?” 看着手中染血的短剑,还有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块,山炳突然一阵恍惚。 这……是他干的? 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好!” 就在山炳摇摇欲坠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叫起好来。 “你干得好!干得好啊!” 有坚实的手臂搀住了山炳那瘫软下来的躯体,那是卖炊饼的矮子,紧接着,被偷了钱包的路人也扶住了山炳的身躯,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扶着即将倒下的山炳,即便山炳满身血腥,他们也毫不在乎。 这是山炳从未感受过的热情。 以前的时候,他虽然也在击杀那些怪物和凶徒,但人们还是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或许在这些人眼中,他和那些凶徒,也没什么区别——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感觉,他竟感受到了几分热切,几分令人暖怀的关心。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温暖的关怀,山炳原本虚弱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变得有力。 “我……没什么事。” 站定了脚步的山炳先是报了个平安,随后连忙开始检查起地上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不太准确,严格来说,地上这一摊东西更类似于,肉馅——不过这剁馅的手艺显然是不太精熟,不止筋络没有切碎,甚至连碎骨头都一块剁了进去,而在掀开那被劈成三块的斗笠之后,山炳甚至还拼凑出了,大半张面皮。 而在看到了拼凑出来的面皮之后,山炳颇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啊。” 收起短剑,山炳苦笑一声。 “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确实是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意思了,只因为拼凑出来的那张面皮,实在是看不出皇天的模样——换句话来说,他遇到的很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剑客。 一个普通的剑客都能把他吓得不敢出手,现在的他果然还是太差了。 “哎……” 想起自己刚刚那踟蹰不前的样子,山炳不禁叹息一声。 想想也是,皇天是何等的人物,那可是堪比神明的怪物,又怎么会在路边吃烧饼不给钱,还偷人钱包呢? 再者说,如果是真的皇天,他刚刚恐怕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一个照面就要死了罢。 不过,如果是真的皇天的话…… “再试一次。” 那个声音又在他的心底响起了。 只不过这一次,山炳没有否定这个声音。 如果是真的皇天,那就再试一次,虽然有可能会死,但他也没必要因为这份畏惧,就担惊受怕一辈子。 所以都已经这么久了,皇天怎么还没回来? —————————— “皇天怎么还没来?” 正在御膳房门口晒太阳的杜乘锋仰头望着天空,他刚吃饱了饭,正在躺着剔牙。 他都已经等了一个月了,皇天居然还没出现,这是在搞什么? “肯定是在策划什么更大的阴谋吧。” 杜乘锋这样想着,或许也只有这个理由了,不然他早就应该被追杀了才对,又怎么可能还躺在这里晒太阳呢? “嗯,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再来的,我可不能让他找不到我在哪。” 这样想着,杜乘锋决定继续等下去。 更新送到,养生效果越来越好了,想必很快就能变成两更战士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梦如乌贼,扣一送地狱火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养生,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56章 心力 等待归等待,杜乘锋其实也没真就闲着。 厨艺这方面,已经被他学的差不多了,虽然距离顶级的名厨肯定是有些差距,但那种差距也只是前三名和四五名之间的区别——厨艺之道练到头,再想要进步,实际上也挺需要运气的,毕竟能入口的食材说白了也就那些,人们能接受的口味组合其实也就那几种,更何况杜乘锋选择的方向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口味,而是简化步骤,比如让猪都能学会如何炖肉。 不过这个进度暂时卡住了,虽然他已经想到了可以缝制调料包,也想到了可以直接使用成块的肉,但他始终都没找到什么好办法,让猪学会烧开水和看火候。 “这种时候,就需要点灵感了。” 又一次尝试失败之后,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只能说有些事情,确实不是单纯努力就能做到的。 又或者说,努力这玩意,也要用对地方才行,就好像将花椒大料香叶陈皮之类的缝成调料包,这个玩意就不是蹲在御膳房就能弄出来的,弄出这东西的是皇宫里的织造,那边用做香囊的手艺缝制出了这些好用的调料包。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是杜乘锋对这件事的评价。 很多事情精进到一定程度,需要的已经不只是在这件事上的深度,而是能不能囊括更多知识的广度,也正是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才开始尝试跟随着自己的兴趣,去涉猎更多自己没有探究过的领域。 比如缝纫,这就是他最近感兴趣的地方。 说到缝纫,肯定是皇宫里的织造们最懂这个,不过在杜乘锋看来,比起这些织造们来说,最精于此道的,还得说是那个跟他有些熟识的老太监——要知道他可是看到过老太监的手艺,空手能把丝线编成防水布,然后又能直接拆了布再织成衣裳套在身上,最离谱的是,这一切都是片刻之间完成的。 如果缝纫界也有强者的话,那这老太监就相当于缝纫之道的南陈太祖,还有武昭! “快别这么说!怎么敢比肩太祖高皇帝!” 面对着杜乘锋的夸赞,老太监尿都快吓出来了。 “只是小道而已,上不得台面,当初学这点东西,也只是为了有什么危难的时候,能给皇上缝补衣服……这点小事能算什么?哪值得您这么……” “话不能这么说。” 杜乘锋登时连连摇头。 他可是还记得,老太监这一份手艺到底好用到什么地步,甚至可以说,如果当初过河的时候,不是老太监硬是堵住了被凿漏的大船,他当时就算有着一身武艺,恐怕也要下河喂鱼。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的经历,才让他这边有了“什么都去学一点”的萌芽,所以眼下既然有了机会学习,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没有废物的技术,只有想不到这玩意该怎么用的人……掌握更多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也是变强的一部分。” “这……” 老太监的双眼开始茫然。 就,答应归答应,可他还是不知道,这种玩意,是怎么跟变强联系到一起的。 别说什么百兵谱第一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压根就配不上这个排名,这与其说是在承认他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故意坑害他——让一个实力不行的人拿第一名,基本等于把这个人画成了靶子,后面那些高手们必然会不服气,他这个第一名也会因此遭到无休止的刺杀。 自己其实没那么强,老太监心里一直都是有数的。 “但是你的生存能力,可是比那些所谓的的高手强了太多。” 眼见得老太监还在贬低自己,杜乘锋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那些高手就算能打,也总有自己处理不了的时候,他们会被人毒死,会掉进河里淹死,甚至有可能因为衣服被撕了,直接受凉病死……那么多战将因为卸甲风落下了病根,但是你能说他们不强吗?” “这……” 老太监说不出话了。 好像,也确实是这回事,虽然在战斗力方面,他自问肯定比不上那些高手们,更不可能比得上杜乘锋这种顶尖强者,可若是论起生存方面,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毕竟他这一身本事,都是为了应对最为极端的情况而练就的。 比如皇城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被攻破了,需要他带着年幼的太子——又或者说年幼的皇帝,出逃避难,他这一身本事就足以在不携带任何金银细软的情况下,也能保证皇帝吃饱穿暖,甚至生活舒适,一路上更是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若是需要长时间隐藏身份的话,他甚至能从无到有的赚出一个小康之家,从而保证皇帝陛下能够健康成长。 只是以前的时候,他都只是觉得,这是自己身为臣子该有的本分,可现在想想……这些东西,好像真的能算门手艺? “你看?这不就是本事了?” 眼见得老太监眼底终于透出了几分自信的光芒,杜乘锋连连点头。 “相信自己,伱也是有本事的。很多时候你打不过别人,未必就是因为你本事不济,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不自信……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你这一身本事最多也就发挥个一成,你用一成去碰别人的八成起步,那你怎么可能碰得过呢?” “本事吗……” 老太监想了想,终究还是苦笑着低下了头。 “可能在别的方面我确实是有本事的,可是在战斗方面……可能人确实都有自己的天赋吧,我的天赋确实不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 杜乘锋连连摇头。 的确,他也承认,这世间或许确实存在天赋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可是落到具体的人身上,这个人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在他看来,天赋能决定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人最强悍的地方,永远都不是什么过人的天赋,而是那份难能可贵的,可塑性。 这是杜乘锋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 菜无所谓,练就行了,谁也不是从婴儿的时候就什么都会,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战斗的天赋真的能决定一切,那么统治世界的就应该是老虎和大象,孱弱的猿猴就应该一辈子住在树上,后来的人类也根本不会出现。 菜就多练,不会就多学,只要脑子一直想着,要做到什么事情,那么剩下的也就是技能的累积,和熟练度的堆砌。 当那些缥缈的散沙汇成了塔,就算是天,一样也是可以摸到的。 就比如杜乘锋自己,他现在就是可以飞天遁地了,四舍五入也算是蓟北摸着天,他就可以说是实现了人类对于天空的向往。 而现在,他在老太监身上,看到了某种,同样的东西。 “你其实是做到了的。” 杜乘锋叹息一声。 “你其实是做到了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仔细想想吧,你其实是有过这样的感觉的,当你全心全意想要保护什么皇帝的时候,当你全心全意想要,嗯,尽忠的时候,是不是很多困难的事情在你眼里就不是困难了。又或者说,就算再怎么困难,你也觉得一定要跨过去?” “啊这……” 经杜乘锋这么一提醒,老太监突然有些恍惚。 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前的他对这方面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既然深受皇恩,甚至接连侍奉了三代皇帝,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尽忠职守,必须要保卫皇帝陛下的安危才行。 虽然这种事对于一个除了忠心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太监来说,有些过于困难了,但回首曾经的几十年,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些事情到底有多困难。 可能确实也想过,但他却没有在意,哪怕面对着大陈之前那风雨飘摇的样子,他都没想过自己退下去,隐居到哪里,做一个富家翁渡过后半生。 他只想着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做好自己最后的事情。 “所以说啊,如果你能把忠心,替换成战斗本身……” 杜乘锋大概比划了一下。 “有这样的决心,你难道会打不过别人吗?” “这……” 如同霹雳照亮夜空,老太监的脑海突然亮了起来。 这并非是之前那种云里雾里的片汤话,面前的高人这一次说的很是明白了,而老太监自己,更是清晰的理解到了对方在说什么——好像确实是这样,一直以来,他对于战斗的态度,都只是能用就行,能让他保护着皇帝从乱军之中跑出去就行,至于更多的,他也是最近察觉到自己需要力量的时候,才会想要去变强。 简单来说,他变强的决心,其实一直都不怎么高。 起码他没有像是尽忠那样,将全部的精力都放上去。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像尽忠职守一样,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变强上,又会如何呢? “原来你一直都是在用这种办法……” 沉默了许久的老太监,抬起了头。 “原来你用的是这种力量。” “啊,你能这么说,看来你是明白了。” 杜乘锋笑了起来。 那确实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尤其是两个人聊天的时候,能互相理解对方在说什么——虽然这种事严格来说属于交流的基础,但很多时候,不正常的交流才是更多的,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两边看似聊得开心,实际上还是在各说各的。 反倒是这种彼此能理解想法的交流,才是少见的。 毕竟这种东西,靠语言形容,其实有点麻烦。 就连杜乘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力量。 心力,这是杜乘锋对这份力量的大致概括,也是他最近在闲的没事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力量做出的新的总结——如果说想象力代表着意志的发散,那么这份被称为心力的力量,就代表着意志的统合。 但杜乘锋自己实际上不太想用“心力”这个词来进行概括,又或者说,他觉得不应该用任何词汇来对这份力量做出定义,毕竟这份力量是流动的,是可以放在任何地方的,是干什么都行的,没必要非得指出一个方向,一个目标,这种玩意也没有什么起源。 一定要做出形容的话,反而容易将这份力量框死,就比如说称之为“精神力”,就难免会在使用的时候过于注重精神,称之为心力,就会变得过于注重心态……总之,这是个很麻烦的东西,麻烦到杜乘锋自己也为之挠头。 好在老太监这边是个有慧根的,很快便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就很好,起码省了他多费口舌的时间。 “原来如此,用这种力量的话,确实。” 想到这里,老太监再一次缓缓点头。 “咱家已经完全理解了,那么作为回报,不知道您是想要学哪部分?” “从基础开始学起吧。” 杜乘锋没有选什么高深的技法,虽然老太监肯定会教,但那些玩意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他不是来炫技术的,他是来学知识的,基础的夯实肯定比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要重要得多。 “有没有什么简单的入门办法?就是三岁小孩都能开始学的那种。” “简单的入门办法……” 老太监开始思索了起来。 正常来说,都是从刺绣学起,不过就算是刺绣,实际上也是有了一定功底之后才能做到的……说到底,织造这玩意还是有点门槛的,三岁小孩真学不来。 不过织造这玩意,说白了就是把线和线勾连起来,勾连的足够多,足够结实,布匹也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老太监突然一拍脑袋。 “有了!确实有那种更简单的入门办法!” “嗯?” 杜乘锋登时便来了兴趣。 “那是什么?” “直接从布匹入手的话,可能会有些理解上的困难,所以我们先从线和线的勾连开始学起。” 这样说着,老太监直接从袖口扯出一条长线,头尾相连,系成一个圈。 “要不先试试翻花绳吧。” 更新送到,今天久违的喝了半两酒,好起来了属于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57章 共振 于是,杜乘锋便开始努力的和老太监研究翻花绳,有些皇宫内侍们不知道内情,甚至一度以为这两人做了对食。 当然,这种闲话终究还是没有传出去,不过倒不是因为老太监发了什么命令下去,而是大伙都有自己的正事要做——一方面,是作为皇宫内侍应该做的本职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巨人的开导。 由于这段时间里,那个巨人一直都住在皇宫之中,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难免会聊上几句,不过倒不是他们主动聊天,他们也不敢对那个高得摸不着边的强者开口,可他们这边不敢开口,那巨人自己反倒是见了谁都自来熟。 “早啊,吃了吗?” 这是那个巨人最常说的话,不管是见到谁基本都会来上一句,可落到这些内侍们身上,贵人都这样问了,他们敢不给回应吗? 然而他们但凡应上一句,这话就算是接上了,然后就会被那巨人抓着,聊上半天。 至于聊天的内容,实际上也没什么内容,无外乎工作本身,还有这皇宫里的家长里短,比如后宫里哪位是不好伺候的,宫里谁跟谁又做了对食……整日里都在皇宫伺候人的他们,能聊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样不行啊,你们怎么一点生活都没有呢?” 每当听到这些事情,那个巨人就会摇头。 “你们说的怎么都是别人的事情,你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这……” 在听到这巨人的疑问之后,这些内侍们也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我们……是要侍奉陛下的。” 终于,有内侍战战兢兢的开口了。 “我们要尽忠职守……” “那是说的上班,伱们难道就没有下班吗?” 巨人的脸色登时就严肃了起来。 “那也太过分了,皇帝在哪里?我去跟他聊聊。” “别!” 内侍们好说歹说,才算是把巨人劝了下来,他们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得整个皇宫都乱起来——但是巨人很明显还不听劝,非得找皇帝要个说法,于是他们也只能向巨人说明,他们在尽忠职守之余,也都会有自己的事干。 毕竟事实确实是这样,为了保证内侍们不会因为过于疲劳,而在侍奉皇帝的时候出什么致命的差错,皇宫内的大部分职责一直都是两班甚至三班倒,这一点既保证了绝对的服务质量,同样也保证了这些内侍能有点休息时间,至于人手问题,这个对于皇室从来都不是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就算有休息的时间,他们能干点什么呢? 总得干点什么,不然那个巨人可能真的会跑到皇帝面前惹事,可若是干点什么的话……以前的时候,他们闲了也是要注意那些贵人们的脸色,更是要随时准备去迎合那些贵人们的喜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在意周围的人际关系,只因为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真的很有用。 但很明显的是,那巨人对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那巨人更想从他们身上看到,某些,技能? 对了,确实是技能,这段时间里他们也都看到了,那巨人平日里不是蹲在御膳房研究做饭,就是跑去跟宫里的老祖宗研究翻花绳,甚至有宫外的掌兵使,因为做饭得到了这个巨人的赏识,也就直接有了随便出入宫禁的权力——当然,严格来说,只有皇帝有资格赐予这样的殊荣,可眼下谁不知道皇帝年幼? 真正说话算话的,还得是那位侍奉了三位皇帝的老祖宗,而这位老祖宗,也惹不起那个强到没边的巨人。 所以他们这些普通的内侍,还能怎么办呢? 这宫里又多了一个…… “哎!”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内侍们的脑子里突然就通了。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无非就是多侍奉一个贵人而已,只是以前的贵人们想要的都是一些昂贵的物件,又或者一些特殊的癖好——只是这个大号贵人相对特殊一点,要求也很奇怪,既不要求大伙当牛做马,也不要求他们当驴做狗,既不让他们伺候人,也不让他们干杂事。 而是想要大伙亮出点本事出来。 “真是个怪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内侍们纷纷摇头,这巨人想要看到的东西居然这么正常,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不过摇头不代表做不到,事实上正是因为这种事太过正常,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容易——无非就是学点本事而已,这点苦头连当牛做马都比不上,更别提什么当驴做狗了。 于是,整个皇宫之中,大伙便都开始尝试起学点本事来,虽然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不过多试试总没坏处,万一有什么本事被那巨人看上了,以那巨人如今在皇宫的地位,不是直接让他们一飞冲天?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和姜文远,也再一次踏入了宫中。 主要是姜文远需要过来一趟,毕竟老太监这段时间都没出门,搞得姜文远想要找谁汇报工作,都找不到人——更何况姜文远想要做的也不止是汇报工作,他更想了解一下,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建康皇城这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而在进入皇宫的那一刻,姜文远便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份微不可查的变化。 人没变,地方也没变,但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这萦绕在皇宫中的氛围,却已经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看来大伙都在找事做啊!” 一旁的山炳却笑了起来,他那焕然一新的姿态,在这种氛围之中,简直如鱼得水,像是回到家里一样。 那确实会像是回到家里一样,姜文远是知道这个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文远才意识到,这皇宫大内的氛围,竟然和山炳所居住的那条街如出一辙——当然,相比于那条街上,人人都颇为认真的样子,眼下公众的氛围还只能算个雏形,但这两者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相似之处。 而那条街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山炳。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人知道,或许是在山炳出门买烧饼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山炳和路人闲聊的时候,又或者是山炳身先士卒,冲出去和怪物战斗的时候……反正那条街上的人们,已经开始或多或少的,模仿起了山炳的样子,学起了山炳的作为。 “这样很厉害。” 当姜文远问起来的时候,那个买烧饼的矮个子是这样说的。 “他很聪明,也很能打……我知道我肯定不可能做到他那样能打,但是我或许能做到他那样聪明?” 所以山炳到底是聪明在哪里了? 姜文远当时都听傻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位老友到底都有哪些聪明的表现,可那么卖炊饼的矮个子就是这么说的——又或者说,这个卖炊饼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模仿些什么,兴许他只是在下意识地模仿,而那些理由,反而是后找的。 如果这种影响只是影响到一个人,那姜文远还能说这是意外,可是一整条街的人都被影响的话…… “说明日子好起来了。” 这是山炳给出的回答。 “他们也不是在学我吧?你看我在做清炖狮子头,他们就没学这个……至于你说的,认真的态度这个,这玩意难道不是好事吗?” “……” 姜文远说不出话了,这种奇怪的弱智发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更何况,他又一次在山炳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模糊的影子。 所以他一定要来皇宫里看看,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些压在心底的疑惑,终究是要弄清楚的——就,虽然他很尊敬那位杜太师,但他终究还是大陈的人,如果对方要和那皇天一样,顶着绝顶高手的身份,对大陈做出什么事情的话,他也…… 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就算没什么办法,也是要过去问一问的,好歹也算是见过几面的熟人,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更何况相比起几乎不是人的皇天,那位杜太师要好说话太多了,大家坐下来聊一聊,有什么事情说不开呢? “大不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姜文远下定了决心。 这并非是什么寻常的决心,而是拼死一搏的觉悟,就算那位杜太师想要太后,他也会努力尝试劝谏一下,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只不过和姜文远想的不同,那位杜太师,没有说什么狮子大开口的话。 “什么?你问我想要什么?” 在看到姜文远和山炳一块过来的时候,杜乘锋乐了。 “正好,那个老登刚才上厕所去了,你过来帮我翻翻绳子?” “……就这?” 姜文远人都傻了,他莫名的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 就,虽然他很尊敬对方的身份,也很尊敬对方的实力,可是翻花绳……这种事是认真的吗? “这怎么了?” 杜乘锋登时就不乐意了。 “你不会以为这种事很简单吧?” “呃……” 姜文远说不出话了,这种话他也不太好接。 所以他干脆直接凑了上去。 “也行吧,绳子在哪?” “你没看到吗?”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绳子就在桌上啊。” “桌上?哪里?” 姜文远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桌上根本没看到绳子,只有一套茶具摆在桌布上,杯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茶水里面也只有茶叶,半根丝线都看不见。 难道说这是属于高手之间的新玩法吗?用煞气编成看不见的绳子?这是在考他的眼力和感知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承认,这位杜太师找他玩翻花绳,或许确实不是没道理的,这或许是某种高手独有的保持手感的办法,通过这所谓的“翻花绳”,来让自身熟悉对于煞气的控制——就像很多剑士为了练剑,也会随时佩剑,于剑同吃同睡一样,当煞气被作为武器的时候,自然也需要经常使用,才能运用得纯熟…… “哎,你看哪里呢?” 就在姜文远这边还在屏息凝神,观察着煞气丝线的位置时,杜乘锋再一次开口了。 “怎么还不开始?” “我还在找……” 姜文远努力观察着四周,他的感知从未做到如此的仔细。 “等一下,我马上就找到……” “这还用找吗?” 杜乘锋拍了拍桌上的桌布。 “这个就是。” “……啊?” 姜文远瞠目结舌。 但杜乘锋那边却没有就此停嘴,而是继续指着桌布说了下去。 “规则先说好,不许动茶壶,不许动桌子,杯子里的水也不能洒出来,在这个基础上,把编成这块布的绳子解开,然后随便编成什么别的东西……你听明白了吗?” “我……” 姜文远开始出汗。 这些话本身他是能听明白的,但是加在一块之后他就听不明白了——先不说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规定,单说这块布到底是怎么个说法?这是翻花绳? 这跟他理解的翻花绳,好像不太一样。 难怪号称天下第一的老太监都跑去上厕所了,这真的是人能解得开的东西吗?又或者说,这种东西,真的是只靠一条绳子就能编出来的? 就算是煞气也做不到啊! “人……只有十根手指。” 姜文远勉强笑了笑。 “这种东西,只靠十根手指,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 眼见得自己的作品居然有人质疑,杜乘锋登时就不乐意了。 “人有十根手指对吧?每根手指按照操控十份煞气来算,你有十根手指,就能操控一百份煞气,如果再算上脚的话……” 接下来就是一些难懂的话语了,像是什么手脚并用,又或者猴子能做到人就也能做到之类的,姜文远却是半句都听不明白了。 可那份知识仍旧滔滔不绝的灌入姜文远的耳朵里,摧毁着他的常识,挑战着他的认知。 “我……” 像是被烧红的火棍捅进了头颅。 姜文远突然明白,山炳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了。 更新送到,手感越来越顺了,好起来了属于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为了健康,大家也早点休息,晚安各位。 (本章完) 第358章 心力漩涡 这一次,姜文远已经彻底理解,最近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只因为他自己也来了这么一次。 不是什么教学,也不是什么传道受业,而是某种更为粗暴的方式,就像是直接撬开他的脑壳,然后将那些铜汁一样滚烫的信息直接浇进去。 姜文远甚至一度闻到了焦香味,他的大脑应该是已经…… “熟了!” 一把羊肉串被递到了姜文远的面前。 “别光想了,这个确实有点难度,先吃两口吧,到饭点了。” “我……” 看了看面前那明显大了一号的肉串,又看了看肉串后面,那个比常人大了两圈都不止的巨人。 姜文远嗷一嗓子,扭头就跑。 “哎,你还没吃饭呢!” 巨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让姜文远跑的更快了,此刻他只想远离这个恐怖的声音,只想让自己暂时安静一会。 “这……怎么回事?这些羊肉串又不是不干净。”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难道说他有忌口?” “可能是吧,我过去看看。” 山炳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在他这边来看,姜文远就是很普通的在刚刚的茶几前面,盯着桌布站了一会,他这边尝试叫了几声,姜文远也没搭理他——于是眼瞅着到中午饭的时间了,他便干脆跟着那位杜太师去御膳房烤肉了,也就是离开了这一会,姜文远就变成这样了。 这不像是什么忌口,倒像是因为什么事情魔怔了,所以出于安全考虑,山炳还是决定去照看一下这位好兄弟。 可这位好兄弟,却不想让他来照看。 当山炳一路追到姜文远的住处时,姜文远甚至主动出面,把山炳赶了出去。 “让我静一会,我很累,求你了。” “你这情况……” “求伱了,滚回去。” “啊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山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也只能将其归咎为朋友状态确实不好,他这边倒是给人添麻烦了。 而在感受到山炳离去之后,顶住大门的姜文远,终于顺着大门瘫软下来。 “终于……结束了。” 姜文远一声长叹,此刻他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凶险了,那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正在被卷入某个汹涌的漩涡,滔天的浪头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将他吞没到暗无天日的海底去——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他只有跑,也只能跑,那个根本就不是他能对抗的东西。 可谁成想,就算他逃回了家中,那股巨浪的余波,还是追了过来。 那道名为山炳的漩涡虽然相对较小,但仍旧有着掀起浪头的能力,而眼下他这副风雨飘摇的姿态,却已经无法承受任何风浪了——所以即便两人交情再怎么好,他也终究还是将山炳赶走了。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呼……别去想,别去想。” 吐出一口浊气,姜文远努力整理着这些繁杂的思绪。 不要去思考,刻意的去忘记某些东西,这一点在他还是捕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毕竟当初他要面对的,不管是危险的煞气疯子,还是那些更为凶险的怪物,总有一些场面,一些消息,知道之后不但没什么好处,反而会让人饱受折磨,在那种环境下,学会忘记几乎是每个捕掠人都要练就的本能。 但是,真的忘得掉吗? 其实是忘不掉的,毕竟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谁也不能说真就有什么神仙妙法,能把那些记忆直接从脑子里抠出来——或许干脆直接抠出脑子会更简单一点,但是都做到这一步了,还不如干脆挥剑抹脖子算了。 他们能做到的也就是让自己不去想,别想那些东西,不要让那些画面,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响。 直到回响彻底熄灭之后,这份震荡,也就会停歇了。 “呼……” 这样想着,姜文远干脆起身,将住处打扫了一遍。 其实是不需要打扫的,毕竟他不在的时候,这边也一直都有人在维护着,他只是需要一点行动换换脑子,从而让自己松快一点——而在整个屋子都洒扫完毕之后,姜文远也终于恢复了最基本的理智。 “感知太敏锐也不一定是好事……” 皱着眉头,姜文远揉着自己的脑袋,他甚至一度希望自己能跟山炳一样迟钝——如果他和山炳一样迟钝的话,或许他就会直接被影响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察觉到那份会将周遭一切都卷入的漩涡之后,本能的选择了逃离。 不过这也让他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一切的改变果然是出自皇宫。” 首先,对于自己之前的疑问,姜文远做出了判断。 虽然明面上来说,这种改变或许是好事,起码在那位杜太师的影响之下,不管是山炳,亦或者那些内侍们,甚至到建康城里的百姓们,都开始摸索到了变强的道路,但姜文远却总觉得,好像哪里还有点问题。 至于这个问题的来源,却是来自于他自身的感受。 这种影响的方式太过粗暴了,简直就是直接掀开脑袋,然后把滚烫的信息浇进去,如此粗野的方式,和之前的皇天简直如出一辙——而皇天所造成的影响,他是亲眼看到过的,那么同样粗野的方式,所造就出来的结果,真的就会比皇天更好吗? 虽然姜文远很尊敬那位杜太师,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姜文远觉得,很不好说。 “还是要再看看……” 深吸一口气,姜文远搓了搓自己的脸。 还要再看看,毕竟接近神明的皇天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那个怪物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再回来的。 那么,作为同样拥有者这份力量的存在,那个堪比神明的怪物,又会怎么做呢? “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 想到这里,姜文远突然觉得,外面发生的那份奇怪演变,或许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 —————————— 皇天再一次在一片颂唱中醒来了。 依旧是上千人环绕在他的身边,他们有着不同的样貌,甚至连种族都各不相同,可他们的口中颂出的却是一样的话语,却是同一个名字——他们在用各自的方式跪拜着,祈祷着,祈祷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天能够归来。 于是皇天就又一次归来了,以所向披靡的全盛姿态。 “但是我好像又少了一些记忆……嗯?又?” 想到这里,皇天再一次挥手驱散了身边的那些人,躺回了祭台之上。 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之中,皇天也逐渐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 “我……输给了蚂蚁?” 直到看着那短剑将自己剖开,皇天仍旧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要知道他输给的可不是那个他要诛杀的蝼蚁,而是被一个曾经臣服于他的蚂蚁斩杀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蚂蚁明明曾经臣服于他,应该连对他出手都做不到才对。 “除非……有谁抹去了我留下的印记。” 皇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印记,又或者说记忆,那份令人畏惧的画面,本应该永远在这个蝼蚁的心底回荡,让这个蝼蚁在每次见到他时,都变得畏首畏尾,不敢抬头,甚至本能地跪伏在地——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份敬畏所带来的心力也会附着在他的身上,让他变得更强大,变得无可匹敌。 可现在…… 这份畏惧被抹除了。 “不可能,不可能。” 皇天再一次摇头。 绝对不可能,虽然他确实输了一次,让这份敬畏本身产生了裂痕,但双方之间的战力差距依然存在,敬畏仍旧是敬畏本身,就像虎豹不敢对巨象出手,就像豺狼会本能地躲避雄狮,这份敬畏是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彻底消退的,那个蝼蚁也绝不敢对他这样堪比神明的存在出手。 毕竟,这可是必死的战斗。 明知打不赢还要去打,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事实就摆在了这里,那个名为山炳的蝼蚁,在那一刻,确实豁出了性命。 “等等?” 想到这里,皇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居然记住了,那个蝼蚁的名字?” 皇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蚂蚁就是蚂蚁,蚂蚁和蚂蚁之间是没什么区别的,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去刻意铭记蝼蚁的名字? 除非这个蝼蚁已经过于强大,以至于必须要单独起一个名字来将其区别开来……但不管怎么说,在铭记住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这个行动本身,就已经相当于他下意识地,将这个蝼蚁放到了与自己等同的层面。 不管是他主动抬高了这蝼蚁的身份,还是他主动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事情比之前判断出来的,要麻烦了太多。” 想到这里,皇天翻身坐了起来。 “还要再去看看才行。”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挑了柄剑出来,这一次他挑的是一柄短剑,是用武昭的小腿骨制作而成的——虽然理论上来说,整条腿骨可以做两把大剑出来,但当时的他出于节省材料的考虑,还是做成了四把小剑。 而现在,这些小剑,却派上用场了。 依旧是熟悉的降临,只不过这一次皇天却是落在了蛮荒的丛林里,有十几个满身纹身的赤膊壮汉,拎着大棒围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把皇天拿去下锅——于是皇天便把这些人都扔进了锅里,他没什么时间跟这些蛮人在这里耗。 一路飞行北上,依旧是在建康皇城门口落地,隐匿气息的他顺着人流混进了城里——只不过就在他又一次拿起了炊饼,准备再来一口的时候,那个卖炊饼的矮个子,却再一次捉住了他的腕子。 “先给钱,后拿炊饼。” 卖炊饼的矮个子指了指身侧的牌子。 “看清楚了吗?不买别摸。” “哈。” 皇天这次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对着炊饼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那卖炊饼的矮个子登时就急眼了,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眼前这食客是来吃霸王餐的——若只是一个炊饼,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这小子还阴阳怪气的挑衅,谁能忍得了? “你这狗畜!” 卖炊饼的矮个子登时便抡起了拳头,一拳打在皇天脸上。 于是,只听咚的一声,偌大的身躯,竟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怎么个意思?还要讹人?” 卖炊饼的矮子嗤笑一声。 “街坊邻居们都看见了,你拿炊饼还不想给钱,真闹到见官,我也有的是认证……嗯?你怎么回事?” 卖炊饼的矮子连忙俯下身子,手探在皇天的鼻孔上。 可倒在地上的皇天,哪里还有半点呼吸。 呼吸没了,心跳也没了,眼下这皇天,分明就是被这卖炊饼的矮子,一拳给打死了。 “哎!这真不是我的事啊!街坊邻居们都看到了吧!我真没有……我就是一拳……” 可眼下这卖炊饼的矮个子说什么都没用了,尸体就这么躺在地上,物证人证都在,他又能怎么辩解呢? 于是在捕快们来了之后,这卖炊饼的矮个子便和那具尸体一块被带走了。 与此同时,皇天自己,也再一次在那万千人的齐声颂唱之中,醒了过来。 “我的记忆……” 挥手驱散了那些人之后,皇天再一次回忆起自己的经历。 “原来如此……果然!果然是这样!” 沉吟了片刻之后,皇天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是心力漩涡!他们的畏惧全部都被洗掉了!他们在行那个人的道!” 想到这里,皇天攥紧了拳头。 的确,这些人虽然没有颂那个人的名字,但他们行的却是那个人的道。 而这份心力共振,也终究会随着漩涡,将力量,反馈到那怪物本身。 那个曾经将他斩杀的怪物…… 他真的还能战胜得了吗? 更新送到,才看到这天的我怎么没写?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再说一声晚安吧,大家也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359章 输和赢 “我或许已经输了。” 长叹一声,皇天瘫倒在祭坛上。 或许他确实有战胜那个怪物的实力,但在他有了“我真的能赢吗”这个想法之后,他就真的不可能打赢那个怪物了——虽然这种事说起来或许会有点拗口,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多出了一些,畏惧。 如果说全盛状态的情况下,他能发挥自己的十成力量,那么在心存畏惧的状态下,能被发挥的力量就起码要打个八折。 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下,真落到实际战斗上,很可能连发挥八成都做不到。 心存畏惧,动手就会慌乱,出手就会犹豫,下手就会不够果决,再加上这份畏惧带来的慌乱,很多东西实际上已经不是能用量化的方式来形容的了——但正是这些微小的地方,却会极大的影响战斗的走向,最终导致…… “呼……” 吐出一口浊气,皇天将这些想法清除出脑海。 不能想,这种事情不能去想,越是想下去,他心中的畏惧就会愈发地旺盛,若是任凭这份畏惧发展下去的话,迟早他会被这份畏惧彻底吞噬。 就像当初他用畏惧去支配那些蝼蚁一样。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要赶快将这份畏惧洗掉。” 这样想着,皇天第一时间离开了祭坛,来到了保存着资料的档案馆。 档案馆里记载着他收集过的一切,从武技到功法,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来自各个世界的知识——不过这次他过来却不是为了翻找这些东西的,他直接走向了档案馆的最深处。 被存放在那里的,是记载着家族历史的档案。 “呼……” 再一次吐出一口浊气,稳定了心神的皇天翻开书页,看了下去。 家族的历史,是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记录的,那个老人虽然没有什么能拿来吹嘘的丰功伟绩,但他却培养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于是,这个老人的儿子,也就是他爷爷的父亲,专门将这位老人列在了家族历史的最前列,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父亲的尊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个表率,让后人也都学着去孝敬长辈。 “哎……” 看到那些平淡却温馨的记录,感受着字里行间的点点滴滴,看着那些老旧的影像和图片,皇天原本焦躁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但紧接着,皇天的情绪,却骤然高昂。 只因为手里的族谱,已经翻到了爷爷的父亲,也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位了不起的儿子——在那位慈祥老父的培养之下,这个儿子,也就是他的太爷爷,充分展现出了其天才的一面,因为能力出众,他的太爷爷很快便被提拔上去,甚至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坐镇一方,独挡一面。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即便就现在的皇天看来,这种在凡世帝国里一路摸爬滚打的内容,多少有些幼稚,但想想当初太爷爷可是从几乎一无所有的境地,一路走上这个位置,他终究还是会为此赞叹不已。 从身不由己的蝼蚁,变成了能够掌握自身命运的人,天知道这其中到底要付出多少辛勤与汗水。 当然,最重要的天资,也是必不可缺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那太爷爷的经历,也就到此结束了,那时候的人们终究是被寿命所限的,即便他那位太爷爷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爷爷,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很难让死人就这么活过来。 起码在那个年头,是这样的。 在那个年头,死了就是死了,死人不可能复活,这是再基本不过的常识——然而就像总会有勇士向恶龙发起挑战一样,也总会有一些勇敢的人,会想要去做一些,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这,也就是他爷爷那一辈的故事了。 依托他太爷爷的权力与富庶,他的爷爷可以去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爷爷没有去做当时那些别人眼里很有用的职业,而是跑去当了最不可能挣钱的探险家,通过探索各种人力无法达到的地方,从而感受那份生活中完全感受不到的刺激。 “这与其说是报复,倒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放逐,我生来就拥有一切,这反而让我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只有不断的冒险,不断的挑战自己,才能让我有活着的感觉,才能让我知道生命的分量。” 手指划过档案上的文字,皇天一字一句的诵读着,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祖辈的心境,感受到了爷爷曾经面对着的那份空虚与折磨。 虽然已经看过好几遍,但皇天仍旧会忍不住感叹,原来强横无匹,如同钢铁一般强硬的爷爷,年轻的时候居然也曾为这样的事情而困扰。 不过很快,他的爷爷就不再为这些事情而困扰了,只因为他爷爷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太爷爷,因病故去了——也就是在失去了父辈的照拂之后,他的爷爷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那些所谓的探险,竟是如此的空虚。 “我或许应该去学习当一名医生,或者去经营几家医院,这样至少能把老东西救回来,让他多活两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老东西咽气了三个月,我才从冰川的窟窿里爬出来……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字里行间,皇天甚至能感受到爷爷当初的迷茫。 也能感受到,他爷爷为此做出的努力。 在亲自感受了生老病死所带来的沉痛之后,他的爷爷便开始着手于这方面的研究,继承了太爷爷的遗产之后,他的爷爷拥有了庞大的资源与权力,而在他的爷爷表示,要将这份庞大的遗产,全部消耗在对于生死的探究时,帝国的所有人几乎都对此表示了支持。 归根结底,做这种事,是要烧钱的,越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烧的钱就会越多,至于能不能成,其实没什么所谓,反正亏损的只会是他爷爷,其他人都能赚到,那为什么要阻止呢?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的爷爷,居然真的成功了。 “心的力量,那是思想的力量。” 在得到了结果之后,他的爷爷第一时间对整个帝国,展示了自己的成果。 “是想法的力量,是想象的力量……现实的引力将我们禁锢了太久,以至于让我们忘记了我们本身就拥有着这份力量。我们本不必苦苦寻找,我们本就无所不能。” 如此的想法,自然引得一片哗然。 当然,就现在来说,在皇天来看,他爷爷的想法是无比正确的,这个老人真的提出了划时代的发现,在挣脱现实的引力之后,人真的可以无所不能——然而帝国中的其他人却完全不这么想,被现实的引力束缚的他们,只觉得他的爷爷是在说疯话。 直到他的爷爷展现出力量。 那份堪称无所不能的力量。 这也是皇天觉得最为费解的地方,一方面,帝国人绝不承认他爷爷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帝国中的所有人却都想要拥有这份力量——好在他的爷爷确实足够强悍,因此也就没产生什么冲突,但也就是因为这份分歧,他的爷爷还是离开了,那个神通广大的老人离开了原本的世界,去探索新的方向。 “对了,就该这样。” 看到这里,皇天连连点头。 是了,就该这样,既然这些帝国人不承认真正的精英,那他们这些真正的精英干脆离开就好了,反正事实也证明了,没有了他们这些真正的精英,那些所谓的现实的人,终究还是退化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漫长的时光消磨掉了一切历史,就连所谓的帝国都已经不复存在。 但他的爷爷还在,并且活得很好。 在离开了那个世界之后,他的爷爷便开始在各个世界中穿梭,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父亲诞生了——只不过和祖辈不同,他的父亲的天赋并非是在权势和学术上,而是在战斗上,这个家族中的新一代,在各个世界中开疆拓土,简直就如同那些话本中的主角一般所向披靡。 而这,也正是家族当时所需要的,在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家族确实需要一份绝强的武力来守护自己的安全。 当然,在皇天看来,真正最强的,应该是他才对。 比起他的父亲,他的天资更为优秀,战斗力也更为强大,虽然在战斗经验上可能确实差了相当一段积累,但是在各种功法武技方面,他的积累却是他父亲也达不到的——毕竟他父亲当年还处于一个一穷二白,需要开疆拓土的时期,而皇天自己成长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有了海量的资源积累可以供他选择,两者相较,无论如何,都一定是他更强一些才对。 “是了,我才是最强的。” 合上书册,皇天深吸一口气。 “我的身上流着高贵的血,我从童年开始就已经在学习那些最强悍的战技,我比我的父亲还要强悍,我怎么可能会怕一个蝼蚁呢?” 这样说着,皇天将手中的族谱,放回了原位。 伴随着这个动作,那份存留在他心中的畏怖,也随之消散了。 是了,这也是一种清除畏怖的办法,不是将自己卷入什么奇怪的心力漩涡,成为对方的信徒,而是回忆祖辈的荣光,从而让自己从这份畏怖中挣脱——某种意义上来说,祖辈的荣光,也能算是另一种心力漩涡了,一代又一代人所塑造出的那些伟岸形象,简直就是再鲜明不过的指路道标。 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闪亮灯塔,那份耀眼的光芒足以洗掉他心中的所有不安。 “不过……心力漩涡,吗?” 皇天微微皱眉,事情和他理解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族谱的记载中,在他们这些精英们飞升离开之后,那个世界就已经被现实的引力所捕获,再无任何超凡可言——可现在的话,就他自己的亲身体验来看,那个世界中的强者,对于心力的运用,甚至都已经与他相差无几。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仿佛上一秒还在看到猴子们丢石头,下一秒就看到猴子们坐上了火箭,这种奇怪的割裂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尤其是,他还记得他父亲曾经提到过,那个世界,很危险。 这就更不正常了,难道说他的父亲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可是按照族谱上写的,他的爷爷不是在飞升离开之后,才有了他的父亲吗? 他的父亲压根就没去过那个世界,又怎么知道那个世界很危险的? “要不还是……不行。” 只是想了想,皇天便按下了这个决定。 的确,他或许可以去询问自己的父亲,将这一切的不解问个明白,但那也就意味着他服软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无能——那是绝对不可以的,他可是要超越自己父辈的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对自己的父亲服软呢? 不就是一个同等级的对手吗?拥有跟他一样的手段,他就要承认自己打不过了? “我能赢的,我一定能赢的。”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去到武器库,拿出了另一把武昭臂骨剑。 “我一定能赢的。” 看着手中的古朴长剑,皇天充满了决心。 的确,他确实是连着死了三次,但这三次死亡,却让他换来了同等分量的情报——他的对手并非是什么可以随意碾死的虫豸,而是与他同等级别的,能够熟练运用心力的敌人,并且就第三次死亡来看,在那个世界中,那个凡世皇城,已经全都成为了其影响的范围。 “那个城池大概有多少人来着?” 皇天有些不记得了,毕竟没有人会刻意去数一个蚂蚁窝里有多少蚂蚁——但他仍旧记得一个大概,那个数目恐怕不会多小。 “所以,既然都是同等级的对手了,那就,硬碰硬吧。”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用长剑划开面前的空间。 有刺骨的寒风从空洞中吹了出来,那是来自漠北草原的北风。 更新送到,手越来越顺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0章 北风 距离草原人南下,已经有段时日了。 以草原人的兵力,还有那些疯狂的战士,再加上那份无论如何都要夺取温暖地带的决心,他们本应早就长驱直入,打进南陈才对——并且是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夺取了不少地方,泰阴山以北的所有土地都已经被他们占据,距离真正打进南边的温暖之乡,也就差这临门一脚。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领兵南下的草原可汗,消失了。 消失的不止是草原可汗,还有被可汗带在身边的一众头人们,有人说他们是遭遇了一场凶狠的袭击,也有人说那是一场可悲的内乱……由于所有当事人都死在了那场混乱之中,没有任何活人逃出来,真相也就彻底被掩埋,外面也就流行起了各种各样的说法。 当然,那些说法都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这个时候,证据,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眼下草原人群龙无首,却已经成为了定局。 没有一个话事人的结果,就是谁都想当话事人,大伙都兵强马壮,也都有着武艺在身,手中凶兵,更是证明了他们都已经历了煞气的洗练——能抗住煞气的侵蚀,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非凡了。 所以说,都已经非凡了,又怎么可能愿意久居人下呢? 当然,可汗的话,大伙都是认的,可汗是神,那就不是人,对神低头,被神指使,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耀。 可若是被人骑在头上的话…… “你算老几?” 有拎着双手大斧的雄壮骑将拍马上前,抡起大斧直奔对面的脖颈。 “老子剁了你!” “老子百兵谱排名第六十九!” 大斧战将的对面,那个拎着长刀的壮汉怒目圆睁。 “你连个名次都没有,也敢来跟我作对?” 是了,这就是草原人混乱的另一重因素,某些有心人制作出的百兵谱,虽然没能在南陈打出很好的效果,但对于这些草原人来说,却是意外的有效——虽然他们也都知道,这百兵谱不一定靠谱,但有了这玩意之后,起码让这些草原猛士们有了一个分出高低的办法。 于是,“伱算老几”这句话,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极为流行的打招呼方式,尤其是在那些雄踞一方的猛士们之间,他们依靠彼此的名次来分出高下。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一定能数清楚一百之内的数字,不过这种事不重要,反正只要把对方砍了,那自己的名次就一定比对面高。 “杀!!!” 伴随着两个战将的对轰,又一场部落混战拉开了序幕,震天的喊杀声中,那些牧人和甲士们也开始彼此攻杀,这也是他们证明自己的唯一渠道——当腰带上栓了五个敌人脑袋的时候,牧人就能晋升成甲士,而那些甲士们收集到五个戴着头盔的脑袋时,他们也就能独挡一面,像那些战将一样去领兵作战。 虽然,就,只看那两个战将对轰的恐怖场面,怕是随便就能杀死大片的普通士兵,而这也就意味着,普通士兵之间的战斗,怎么看都没什么用处,但他们还是会彼此砍杀,将刀剑捅进对方的身体里,并且乐此不疲。 或许,他们只是在享受战争的氛围?又或者是战斗的氛围感染了他们?以至于让他们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兵刃,从而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战士? “总之……猴子一样。” 混乱的战场上,有空洞在半空中显现。 没有人在意天上的那个空洞,也没有谁在意那个从空洞中走出来的人,大伙都在忙着彼此砍杀着,生死关头之下也容不得他们分心。 然而也就是因为这份必然的无视,却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神剑,堕日。” 半空中的身影单手指天,随后一挥而下。 “既然不知道什么叫礼貌,那就不用活着了。” 古朴的长剑从天而降,刚刚还在喊杀着的那些牧人和甲士们,瞬间便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血肉散落下来,鲜血染红了大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两个正在酣战的战将,才回过头来。 “你……” 眼看居然有人趁着自己与强敌作战的时候,杀光了自己的手下,两个雄伟魁梧的战将登时便怒目圆睁。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 迎面而来的剑风抽在两个战将的嘴上,竟是将这两个不可一世的战将当场打下马来。 紧接着,他们两人的兵刃,就抵在了他们的咽喉。 “大不了就死!” 倒在地上的两个战将干脆挺起了脖子。 他们都是坐镇一方的猛士,他们可以被杀死,但绝对不会接受这种羞辱——更何况以他们那满身的煞气,死了之后几乎必定会变成怪物,他们宁可就这么去死,也绝不让这个偷袭者好过! 可就在他们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倒在地上的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并非是什么威胁,只因为他们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是没有的。 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是真正的天渊之别。 他们的敌人,甚至真的,飞在天上。 “为,为什么?” 面对着半空中的黑衣人,那个使用大刀的战将终于坚持不住了。 “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你这样的存在,明明……” “是啊,为什么是你们呢?” 半空中的黑衣人,又或者说皇天,也叹息一声。 为什么是这些猴子呢?皇天也有些不适,如果真按照他的标准,他应该去弄一些素质更高一点的猴子才对——比如之前那座皇城里面的猴子,就很合适,起码比这些只知道挥舞刀子的骑马猴子要合适太多。 不过这些骑马猴子,也不能说完全没好处就是了。 虽然这些骑马猴子们更加野蛮,但他们却也懂得对强者保持敬畏。 就像现在这样,在他展现了自己的强大之后,这两个骑马猴子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甚至从这两个骑马猴子的脸上,看到了顺从和放松——那些南边的猴子们就做不到这一点,虽然那些猴子们也会顺从,可他越是展现自己的强大,那些猴子们就越是会胡思乱想,甚至会走向疯狂。 所以这么看来的话,这些骑马猴子们倒是意外的合适。 就比如现在这样。 明明他刚刚才杀光了这两个猴子的所有部属,这两个猴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怨恨的表情,他们侍奉他,就像是侍奉天神那样,他们甚至主动找来了自己的战马,让给他骑。 “我不需要这些凡俗的东西。” 皇天仍旧保持着飞在半空的姿态。 “倒是你们,骑上去,跟不上我的脚步,那就去死。” 明明是死亡的威胁,但那两个战将却愈发地欣喜起来,只是骑上自己的战马,对他们来说却如同什么恩赐一般。 真好用。 皇天的心情久违的舒畅了一些。 不过马上,皇天的眉头就紧皱起来,只因为他本就是什么都有的,眼下只不过拣了两个猴子,至于产生开心的情绪吗? “还是压抑太久了。” 想到这里,皇天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虽然他洗掉了那份三连惨败带来的畏怖,但很显然,后续的影响依旧还残留着余波,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能因为这些许小事就感到开心,这本就已经说明,他的心境受损了。 “还是要尽快打赢才行。” 深吸一口气,皇天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还是要,尽快打赢才行。 这么想着,皇天开始了他的征途。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手下只有这两个骑马的猴子,而在三天之后,他的手下便已经有了五个战将和三个部落,十天之后,部落的数量扩展到了十七个,战将的数量也增加到了二十五个,而到了三十天的时候,几乎所有草原人都已经拜伏在他的脚下,称颂着他的威名。 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没出问题,这些骑马的猴子们,确实很敬畏强者——又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强者来让他们敬畏,他们需要一个首领,需要一个头人,来为他们指明道路。 “毕竟这些愚昧的猴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悬在半空中的宝座上,皇天单手撑着脑袋,俯视着下面那些披坚执锐的草原甲士们。 那些草原甲士们狂热的看着他,那些膀大腰圆的战将们也狂热的看着他,在这些人的眼中,飞在天上的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神明。 在神明的指引下,他们又怎么会输? 他们一定会所向披靡! “哈哈。” 感受着那份狂热的氛围,皇天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所向披靡?这种话也就能让他们自己开心一下了,至于事实上的话,他一只手就能把这上万的甲士全都杀个干净——所以,想要靠着这种东西,去击败南边那个怪物,还是有点太过痴心妄想了。 如果真要用这上万的甲士来攻击那个怪物,那怪物怕不是只会感谢他的馈赠。 猴子再多也是猴子,面对真正的超凡力量,只是堆数量,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这些猴子仍旧是有用的。 猴子虽然不能杀死怪物,但猴子至少能杀死猴子。 “去吧,去做你们本该做的事情。” 半空中的皇天,对着脚下的大军挥出了手。 “往南边去,到你们想去的地方,杀掉你们见到的所有人,抢走你们见到的所有东西……那本就是你们应得的,只有强者才有资格享受一切,现在,杀过去,让那些软弱的废物们知道,谁才是强者。” “吼!!!” 震天的吼叫声响彻云霄,每一个甲士都兴奋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释放着自己的凶性。 “杀!杀!杀!” “杀!杀!杀!” “杀!” 于是,大军开拔。 在那位天神的指引下,他们的战事无往不利,即便一些难啃的堡垒让他们付出了伤亡,可当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当他们看到背后那悬在高天之上的宝座时,他们的心底就又会凭空多生出几分勇气来——天神在看着他们,天神在注视着他们,天神就在他们的背后,就在他们的头顶,他们又怎么能怕死呢? 他们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强者,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勇士! “杀!!!” 伴随着愈发刺耳的喊杀声,越来越多的堡垒被破开,就连坚固的城池也被攻破,即便这些蛮人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带。 血气之勇所带来的疯狂,让他们势如破竹。 而这份战报,也随着快马加鞭,一路被送到了建康皇城之中。 “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些草原人打过来了!” 当红翎信使一路冲入宫城的时候,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慌乱,谁也想不到草原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打进来,他们更想不到,草原人居然会打得如此之快。 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草原人就翻过了泰阴山,三天之后,草原人就抵达了淮水,而现在,草原人却已经冲到了江边,眼看着就要渡江杀过来了! “要不还是迁都吧!” 不少朝臣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么惊人的速度,他们在话本中都没见过,只是几天的时间,这大陈怎么就要亡国了? “快!快去找陛下下旨……陛下在哪?” 要南迁,就必须要让年幼的小皇帝下旨,大敌当前之下,这本不是一件难事,但问题在于,那年幼的小皇帝,压根没来上朝,甚至就连那常年跟小皇帝形影不离的老阉狗都没有出现。 那老太监和小皇帝,到底是在哪里? 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事情有多大吗? 然而这些朝臣们不知道的是,眼下的皇宫中,正发生着一件,更大的事情。 “朕是皇帝!” 年幼的小皇帝挺直了腰板,仰头看着面前那身形高大的巨人。 “见了朕,你为何不跪?” “……我?你是在说我吗?” 身形高大的杜乘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后低下头,俯视着地上那个穿着一身皇袍的幼童。 “你认真的?”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1章 太师 “你认真的吗?” 看着面前的小皇帝,杜乘锋一阵挠头。 “你要让我跪下?” “对,就是你。” 年幼的小皇帝仰起了脖子,艰难的看着面前这个远比常人高大了太多的巨人。 “跪下。” “……?” 杜乘锋愈发地迷惑了。 就,虽然他大概也理解,在这个皇城之中,皇帝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按照这里的礼节来说,谁见了皇帝都要下跪,这是维持皇帝威严的办法,也是确立至高无上的方式。 可问题是…… 让他跪下?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伱要不再想想吧。” 片刻的疑惑之后,杜乘锋再一次低下了头。 没办法,面前的幼童实在是太矮,他不低头看不到人。 “你再想想,你这句话……” “快跪下!”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监的声音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 “快!快跪下!” “……啊?” 杜乘锋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那一路小跑赶过来的老太监。 什么叫快跪下?这是几个意思?这老登是在说他吗? “你要不也想一想?” 看着越来越近的老太监,杜乘锋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一把年纪了还跟他来这个,那他可就…… “快跪下!” 就在杜乘锋这边没等到什么反应,准备干脆一巴掌抽过去的时候,那老太监也已经走到了近前。 随后,一把将年幼的小皇帝按在了地上。 “快跪下!快!” 小皇帝那年幼的身板,又怎么顶得住老太监那久经训练的巨大力气,于是只听得扑通一声,小皇帝双膝一软,便跪在了杜乘锋的面前。 直到脑袋都被摁在地上,年幼的小皇帝仍旧没能回过神来,虽然他能理解自己的身体眼下在做什么,但也就是因为能理解,他才愈发地搞不明白了——就,这跟他之前受到的教育可完全不一样。 明明从记事开始,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他才是九五至尊,他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虽然他尚且年幼,但不管是那些看起来威风八面的大臣们,还是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武将们,所有人都要向他跪拜,他才是最尊贵的那个。 “如果他们不拜,那大伴就让他们跪下。” 他还记得,身侧的老宦官曾经对自己这样承诺过,这位老迈的大伴曾经伺候过他的爷爷,也伺候过他的父亲,而现在,更是在伺候他,他们绝对是一条心的。 所以,你不是应该来帮我吗? 脑袋被摁在地上的小皇帝艰难的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身侧的老太监。 “大伴,你……” 小皇帝的眼中,泪水已然要夺眶而出。 你不是来帮我的吗?难道不是应该让那个巨人给我下跪吗?为什么现在跪在地上的反而是,反而是…… “杜壮士。” 老太监看到了小皇帝眼中的泪水,但此刻的他却已经完全没有去管这点小事的心思了,在察觉到杜乘锋的右手即将扬起来的时候,老太监连忙又摁着小皇帝的脑袋,在地上磕了两下。 “陛下年纪还小,说着玩的,你看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今天这个事要不就……” “……算了?”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你说算了就算了?” “这……” 老太监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是很想让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的,这样对大家都好一点——可问题是,他说算了,真的能就这么算了吗? 好像,不能。 面前这位杜太师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想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对方就是头一号的反贼,哪怕后来被招安当了太师,也没有对谁跪拜过——这甚至不是跪拜不跪拜的问题,而是对方直接骑着马背着刀进了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没下马,却是半点礼法都不顾忌。 那么,问题来了,面对这种极度僭越,堪比造反的行径,文武百官,先皇,甚至整个大陈,有什么办法吗? 好像,没有。 那确实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虽说对方已经严重触犯了律法,可对方本就是反贼,压根不会在乎这个。如果一定要强制执行的话……他们谁能打得过? 打不过,也处理不了,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就算这种事再怎么不合理——甚至来说,如果不是先皇睿智,给了个太师的尊荣,把这僭越的行为合理化,当时的金銮殿上,很可能就已经没有活人了。 “绝对的力量,才是绝对的道理。” 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老太监才对力量,皇室,乃至于朝堂,有了全新的认知。 所以后来即便面对如司空之类的朝廷重臣,他也从不会落入下风,只因为他一直都掌握着足以杀死对方,乃至于对方身后势力的绝对力量。 可现在的话…… “请一定要原谅他,他还是个孩子。” 这样说着,老太监自己也一个头磕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懂,都是咱家没教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 没等老太监磕第二个头,一只大手便直接将他搀了起来。 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托举,那只手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比老太监的脑袋都大了两圈——只是一只张开的手,就已经堪比自己的整个胸口,这让老太监愈发地心惊了。 之前没有这个对比的时候,老太监还没觉出什么来,可现在看来的话…… 面前的这位杜壮士,恐怕是又大了一圈。 明明这段时间以来,对方看起来什么都没干,可只看这只大手就知道,对方却是变得更强了。 这简直……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杀小孩的人吗?” 杜乘锋连连摇头,随后顺手将年幼的小皇帝也拎了起来。 “还有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跪下。” 满脸泪水的小皇帝再一次梗起了脖子。 “朕让你跪……” 啪—— 话还没说完,小皇帝便被一巴掌抽在脑袋上。 “陛下!!!” 惊慌失措的老太监连忙想要护过来,却被杜乘锋一把推开。 “别捣乱,我忙着呢……再说一遍,你刚才想要我干什么来着?” “跪下!” 小皇帝声嘶力竭地哭嚎着。 “朕才是皇帝……” 啪—— 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小皇帝的脑袋上。 “然后呢?” 杜乘锋疑惑的看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小皇帝。 “是,你是皇帝,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小皇帝不敢说话了。 说一次就要被抽一巴掌,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规律,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想继续说下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开口了。 但是,凭什么? 他是皇帝,他才是九五至尊,他凭什么被拎在这里,他凭什么…… “啪——” 就在小皇帝满腔愤怒的时候,又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脑袋上。 “问你话呢!说话!” “朕……” 说话也要挨打,不说话也要挨打,脑袋过载的小皇帝当场嚎啕大哭。 这是绝望之后的本能,是大脑停摆之后的唯一作为。 不过杜乘锋却不会因为这点哭声就停下来。 “你是皇帝,然后呢?你觉得凭这个,我就要给你跪下?现在呢?” “朕……我……” 小皇帝哭了半天,却怎么都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他是皇帝,别人不就是该给他跪下吗?为什么这个本该如此的事情,突然就行不通了?不止行不通,还要挨打,贵为皇帝的他甚至都还要挨打,要知道从他记事开始,就从没有人打过他,他可是皇帝,怎么能挨打呢? 习惯与现实之间突然出现了偏差,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不知道谁教的你,连点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小皇帝的脑袋上。 “皇帝怎么了,皇帝就不是人了吗?是人,就要对别人有最起码的尊重……老子就在门口晒会太阳的功夫,你就让我给你跪下,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吗?还是说你已经不是人了?” “我……” 小皇帝的脑子愈发地混沌了。 好像,就,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来看,一切就确实都说得通了——一个人张嘴就让另一个人跪下,这好像确实是会打起来。就算他是皇帝,他也是……不对,他明明是皇帝,他怎么能……可是他…… 怎么回事,皇帝到底是不是人? “好了,站直了,是男人就要直面自己的错误。” 这样说着,杜乘锋终于将小皇帝放在了地上。 “说,你错哪了?” “我,我我我……” 小皇帝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开口。 “我不该……让你下跪。” “然后呢?” 杜乘锋俯视着年幼的小皇帝。 “继续说。” “我……对不起。” 小皇帝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 “别说对不起。” 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小皇帝的头上。 “我不喜欢听到这个词,如果说一次对不起就能让事情过去,那就会对不起第二次,第三次……这种话没什么意义,你如果真知道自己错了,那以后就要学会去尊重别人,别动不动就让人跪下,能听明白吗?” “……能。” 小皇帝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脑袋早已被抽得一片混沌,但他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行了,玩去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杜乘锋这才推了小皇帝一把。 而年幼的小皇帝,也第一时间躲到了惊恐的老太监身后。 “小树不修不直溜。” 杜乘锋指了指老太监身后的小皇帝。 “你那个教法不太行,孩子真犯了熊,该打还是得打,不然不长记性。” “……太师教训的是。” 老太监勉强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咱家这点水平,终究还是比不上太师的教诲……快,陛下,快说谢谢太师。” “……” 年幼的小皇帝只是躲在老太监的身后,双眼茫然的样子,却是还没回过神来。 看到小皇帝这副样子,杜乘锋也开始觉得,自己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当然,打还是该打的,不过他的手跟常人又不一样,就算他有意控制着力道,几巴掌打下来,常人也得躺上半天了,更何况一个年幼的孩子。 不过考虑到刚才自己的遭遇,杜乘锋还是觉得这力道还行,就是要让这小子长点记性才行。 毕竟这老太监的教法实在是…… “等会……这居然是你教的?” 杜乘锋一拍脑袋,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张嘴就让人跪下,你就给孩子教这个?” “这……” 老太监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刚才好像就说了这个事了吧,怎么这位杜太师现在才反应过来? “刚才我光忙着打孩子了,又没打你。” 杜乘锋一把将老太监揽了过来。 “不是我说,你这个带孩子的办法有问题啊……你就没想过这样会养出什么东西吗?” “咱家是在培养皇帝……” 老太监想了两圈,都没想出自己的教育方式到底哪里有问题。 皇帝就应该是九五至尊,就应该贵不可言,这种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杜乘锋使劲拍着老太监的肩膀。 “要不这样吧,反正我都太师了,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事干,我也不白吃你东西……孩子我来带一阵吧,当然时间不一定有多长,不过他身上那些毛病,我都会给你扳回来。” “这……” 老太监顿时大喜。 一个高手,一个顶级高手,居然要收徒弟了——虽然可能只是几个月,甚至可能只是几天,但如果能学到一招半式的话……这大陈,岂不是直接固若金汤? “那当然……等等?” 老太监刚要答应,却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是好事,但他却总有种微妙的直觉,就好像自己一旦答应之后,就一定会发生某种无法言喻的事情一样。 不过话都说到一半,眼下他就算没说完,也已经拒绝不了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又一次将小皇帝拎了出来。 “以后我就是你的太师了。”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30203118943,斯缀,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也去做饭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2章 言传身教 太师到底是个什么职称,杜乘锋其实一直都不太清楚。 不过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也没人敢指责他越权,当然,他也有自己的事做,没空去搞别的事情——他所要求的一直都不多,一些能给他带来乐趣的个人爱好,营养充分且能让他吃饱的食物,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也是最为关键的,舒适且稳定的睡眠,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吃白食的人。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太监既然热情的款待了他,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人——其实他也知道老太监为什么要款待他,无非是看上了他这份武力,想要他去杀什么人,又或者去打什么仗,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 杜乘锋觉得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 他已经不杀生很久了,上次杀人应该还是前几天,并且那次严格来说也不是他下手,而是皇天自己撞在了剑上。 刨去这种意外情况之后,杜乘锋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好人,他有着健康的作息和饮食,发展着自己的兴趣爱好,精神状态也很稳定,更是有着一群相处得很不错的街坊邻居,如今的他生活的很快乐,已经没必要非得去打生打死了。 起码没必要为了老太监这几顿饭就打生打死,他的战斗力还不至于便宜到这种地步。 这段时间他也在想,该如何把这份帐给清了,是给这老太监设计几门武技,还是说打造一些神兵利器出来——就,以他现在对于煞气,乃至于心力的了解,打造神兵利器并非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种事也只是想想,毕竟他在煞气和心力方面就算再怎么高深,他的打铁手艺也还停留在草原铁匠的级别,过低的锻造技能限制了他的发挥,他未必就能整出什么好活来。 可是,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年幼的小皇帝,却闹到了他的面前。 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比较不错的方案,也算是对上了他这个太师的职责——太师太师,好歹有个师字,那应该就是老师的意思了,正好这小皇帝脑子有点问题,他只要带一带,把这孩子的脑子修正一下,应该也就对得起御膳房了。 “不过……皇帝该怎么教?” 在接下这个事情来之后,杜乘锋就开始思考了。 虽然顶了个太师的名头,但他实际上也不知道该给皇帝教点什么东西——当然,年幼的皇帝本身必然是有课业的,不过在看到那比人脑袋都大了两圈的巴掌时,那些夫子们还是很有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原本给皇帝授课的夫子们都不敢说话了,他们生怕哪个字说不对,就直接被拍碎脑袋,但这也直接导致了杜乘锋这边两眼一抹黑。 杜乘锋对教育其实一窍不通,他完全不知道该教什么。 “不过我要教的也不是知识,我要教的是做人啊。” 想到小皇帝那个扭曲的性格,杜乘锋首先确立了自己的教学目标。 怎么教人,他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至少教过狗,也就是当初武昭养在院子里的那条大黄狗——仔细想想,这小皇帝的毛病,好像跟那黄狗也差不多,都是那种,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地方,所以可以蹦起来乱咬,不懂得和平的可贵,也不知道尊重的重要。 “并且从他们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个思路其实没问题。” 盘腿坐在地上,杜乘锋居然真的摸着下巴开始了思考。 那确实是没问题,不管是对于黄狗,还是对于小皇帝,他才是那个闯入者,他们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地盘,维护自己地盘中的规矩——比起理智的判断,这种行为更接近于原始的本能,更类似于野兽对自身领地的守护,是一种对自身的保护。 针对这种原始的本能,只靠说教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的逻辑已经自成一派,不会去听什么劝说,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所以,想要让这种原始的本能发生改变,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更原始的方法。 也就是,更加直指本能的办法。 “对,就这样,站好了,我说停你才能停。” 御膳房的门口,杜乘锋指挥着被他拎过来的小皇帝。 “这是最基本的浑圆桩,对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负担,先站个两刻钟吧。” “朕……” 小皇帝很想说点什么,但此刻的他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双膝微屈,双臂悬空,这是一个削减版本的马步桩的结构,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想要动,就必须先挺身站直了——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一柄明晃晃的菜刀正悬在他的脑袋顶上,菜刀的锋刃贴着头皮,他敢动一动就要当场见血。 站直了是行不通的,那坐下呢? 坐下也不行,一柄剔骨尖刀正悬在他的裆下,只要他敢坐下,那他就也能去当大伴了。 更何况眼下抵在他身上的也不止是这两把刀,而是一整套足足十六把菜刀,这一刻,他但凡敢动一下,身上就会直接开个口子。 他引以为傲的皇帝身份,在这一刻毫无意义。 “皇帝也是人,挨了刀也会见血,这是你今天要学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杜乘锋就直接把小皇帝扔在门口,回去炒饭去了。 他中午饭还没吃呢,眼下正是饿着的时候,更何况他也对那些御厨们所表现出的特殊炒饭技巧兴趣极大,两大碗鸡汤加到锅里,锅里愣是还只有一碗炒饭的量,天知道那些鸡汤都被炒到哪里去了,如此技法堪称神迹。 于是,因为要学习这样的技法,杜乘锋这边便理所当然的耽搁了点时间。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炒出了一份完美的炒饭时,门外的小皇帝,也理所当然的瘫在了地上。 “啊这……” 看着地上那满身渗血的小皇帝,端着炒饭的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地上的小皇帝却突然翻身爬了起来,扑向炒饭的姿态如同恶狗扑食——虽然对于小皇帝这个年纪的幼童来说,主食一般都是最不喜欢吃的,但此刻的小皇帝却突然觉得,面前那份曾经被他视如无物的炒饭,此刻却是如此的美味,如此的诱人…… “滚。” 没等小皇帝摸到盘子,一只大脚就直接将其踹回了原地。 “这是我的。” 本能地将小皇帝踹飞之后,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踢小孩这件事好像不太好。 于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又对着御膳房的方向招了招手。 便有大碗从御膳房里飞了出来,落入了杜乘锋的手中。 分了一大份炒饭到碗里,杜乘锋这才将那一大碗炒饭递给了小皇帝——不过在小皇帝即将接过碗筷的时候,他却又将手收了回来。 “之前跟伱说什么来着?你真要这么直接拿走?” “我……谢谢。” 深吸一口气,年幼的小皇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杜乘锋点了点头。 “谢谢你做的炒饭,实在是辛苦了。” “对,有礼貌才是好孩子。” 杜乘锋点了点头,便将这份炒饭递到了小皇帝的手里。 “吃罢。” 年幼的小皇帝连忙大口扒饭,他从未吃得如此认真。 看着小皇帝那毫无形象的吃法,杜乘锋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这种吃法不像是一个皇帝的吃法,但这却更像是一个人类的吃法了——又或者说,在极度的疲惫之下,这孩子终于开始卸去了那些被强加在身上的礼节和规矩,开始变得像是一个正常的幼童一样。 这在杜乘锋看来是很好的事情,只有在小皇帝卸去了外面的那层伪装,暴露出真实的生理本能之后,他才好对症下药,从根本上改善一下这孩子的性子。 虽然说的麻烦,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他之前思考的一样,跟牵条狗也没多大区别。 反正他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干,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只需要用武力让这小皇帝听话,然后在小皇帝做得对的时候给与奖励,新的习惯自然能被培养出来了。 当然,考虑到最近的伙食确实不错,杜乘锋也不会真就纯粹用这种粗糙的方式放养。 他也会让小皇帝明白,这么做的目的。 “面子是互相给的,人与人之间的尊重也是相互的。” 这样想着,干完了炒饭的杜乘锋便蹲在小皇帝身边,开始念经。 “就,之前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对吧?你不尊重我,那我也就没必要尊重你,至于我不尊重你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你应该也已经体会到了……” “啊嗯。” 小皇帝仍旧在埋头啃饭。 那一大碗炒饭对于他这样的幼童来说,还是显得太多了些。 “但是当你尊重我的时候,比如像刚才那样,你知道说声谢谢,也知道尊重我的劳动成果,那我也会把炒饭分给你,毕竟这是用你家的材料做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啊嗯。” 小皇帝继续埋头啃饭。 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尝没人试毒的饭菜,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能吃这么多,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一碗炒饭了,不,甚至有可能是这辈子…… “跟你说话呢!你就这样?” 没等小皇帝品完最后一口,熟悉的巴掌便又一次抽在了他的脑袋上,差点让他直接把饭喷出来。 好在他吃饭的速度足够迅速,那一口炒饭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朕听着呢,你说的对。” 回过神来的小皇帝连连点头。 “没错,确实就是这样,说的太对了,如此金玉良言……” “金玉良言是吧?” 杜乘锋直接给气乐了。 “还朕?那行吧,你说说,我刚才都说了什么金玉良言?” “……” 小皇帝噎在了原地。 眼见得十六把菜刀再一次飞了起来,小皇帝登时就出汗了。 “骗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这种一眼就能看破的事情。” 在杜乘锋的控制之中,在十六柄菜刀的逼迫之下,刚吃完饭的小皇帝再一次恢复了站桩的姿态。 “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乖乖站好。” “我已经……” 小皇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视线刚一对上的时候,小皇帝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被直接憋了回去。 和刚才不一样,这不是什么教学,这是纯粹的惩罚。 这是年幼的小皇帝,在这第一天的教学之中,学到的第二件事情。 “不能骗人,骗人会被惩罚。” 面对着十六柄近在咫尺的菜刀,小皇帝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只要骗人不被发现,那就不会被惩罚……我还是太蠢了!刚才好歹应该记上两句的!” 年幼的小皇帝在心底默念着,此刻的他是那么的懊悔。 不过这副悔改的姿态倒是极为有用的,起码在看到小皇帝那懊悔的表情之后,杜乘锋这边便也稍微舒适了点——毕竟这才教了第一天,毛病改不过来也不奇怪,更何况这孩子也是知错能改的,起码比狗强不少。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又找了个好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精致午睡去了。 而在看到那庞大的身躯,旁若无人的躺在同样巨大的木头摇椅上的时候,年幼的小皇帝眼中,已然只剩下了羡慕。 是了,如果说过刚才的理解,是他今天学到的第二件事,那么如今这份羡慕,就是他今天学到的第一件事。 不,这甚至不能算是今天才学到的,而是很久之前就学过的,只是唯独这一次,他才对此有了清晰的感受。 那就是…… “强,才是一切。” 这一刻,小皇帝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 只要够强,就可以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够强,什么礼法都要让路,只要够强,就连皇帝也无所谓,只要够强,就能像现在这样,随便往那里一躺。 要知道这个巨人都已经得罪了身为皇帝的他,还敢躺在皇宫里睡觉,他难道就不怕睡梦之中被士兵们捅死吗? 那个巨人不怕,那个巨人什么都不怕。 只因为那个巨人,真的很强。 这就是力量。 这就是一切。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40118001153175,无名qvq,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明天同一时间再见,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3章 迎战 一切为了力量,力量就是一切。 这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朴素的逻辑。 漠北的草原人就很信奉这套逻辑,他们觉得万事万物都是围绕着这套逻辑在运转,力量就是一切,强就是真理,只要拥有力量,就能拥有一切——如果谁敢质疑这一点,那就把提出问题的人一块解决,这套逻辑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所以他们更清楚,强者,到底意味着什么。 强者并非是什么身份,而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相对于一个普通的草原少年来说,正经的战兵就已经能称得上是强者了,即便这个战兵或许只有一套皮甲,一匹驽马,可当他拔出刀的时候,仍旧能轻松杀死七八个草原少年。 但这个战兵就是真正的强者了吗?显然不是。战兵之上,还有更威猛的甲士,他们有着防护更加完备的铁甲,骑的也是不会畏惧喊杀声的战马,当这些骑在马上的甲士们放平长枪的时候,就算那些战兵刀花舞得再怎么好看,也会被那些锋锐的骑枪钉死在地上。 相较于战兵,甲士是强者,普通战兵是弱者,可相较于更普通的草原少年们,这些战兵们又成为了强者。 那么,决定孰强孰弱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刀剑吗?还是战马?是甲胄吗?还是武艺的优劣? “都是,也都不是。” 所有草原人都很清楚,不管是刀剑,还是战马,亦或者甲胄乃至于武艺,一切都只不过是外在的表象。 究其根本,其实还是,看谁真正掌握着那份,生杀予夺的权力。 能够随意操控他人生死的,就是真正的强者。 或许是凛冽的寒风让他们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可能是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们理解了这份规律,总之,大多数草原人不会像南边的陈人一样去在意什么繁文缛节,他们会理所当然的顺应强者的一切——毕竟他们很清楚,面对一个远强于自己的存在,他们没有当场被杀死,就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就像从凛冽的北风中活下来一样,至少命还在,那还奢求什么呢? 强者不杀他们,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若是强者愿意带着他们去抢掠,那无疑是最好的事情——事实上这也是那套唯力量论的问题之一,比如单纯的力量没办法变出填饱肚子的粮食,也变不出抵御寒风的衣服,不过无所谓,这种东西,南边的陈人那里有得是。 “只需要把刀子磨利就好,缺什么东西,就去陈人那边抢。” 这是很多草原人战士的朴素逻辑,全部身心都扔在变强上的他们,在做生意上必然是做不过南边那些陈人的——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打算出本钱,那就没人能坑得了他们。 “最好再抓一些陈人来做工,这样就能一直有粮食和衣服被做出来了。” 这是那些草原甲士们的想法,远比那些普通战士们强了太多,至少相比起那些只知道抢掠的战士们,这些甲士们至少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差距。 然而,也就是这个所有人都在庆祝着收获的时候,却有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 “不留俘虏,都杀了。” “啊这……” 刚刚还满脸笑容的草原甲士们,登时就噎在了原地。 “这,这是不是有点……” 一群草原甲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谁都不好下这个手。 让他们杀人,这肯定是无所谓的,大伙都是拿刀混饭吃的,谁身上没背过几条人命——可问题是让他们杀自己的俘虏,这个就有点太考验他们了,要知道这些俘虏可都是陈人,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源源不断的粮食和衣服,乃至于各种各样的财货。 真要就这么直接杀了,是不是有点太…… “嗯?” 半空中再一次传来了声音。 “你们,有意见?” “没!没!不敢!不敢!” 听着天空中传来的话语,感受着那份冷冽的语气,这些草原甲士们连忙拔出了带血的刀。 算了,就当攒煞气了,虽然过多的积累煞气也有点负担,不过眼下有天神在头顶上盯着,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放心,伱们不会变成怪物,这份力量本就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半空中的声音再一次落了下来,这也让那些草原甲士们原本滴血的心好受了不少。 想想也是,力量才是一切,不过是些许俘虏,回头再捉就是了。 只要能变得更强,还有什么是他们得不到的? “对,就是这样……” 看着脚下发生的那些惨烈杀戮,坐在高天之上的皇天缓缓点头。 是了,他要的就是这个,虽然眼下的他或许还没办法正面对上那个比他更强的怪物,但他至少还可以驱动这些猴子,去剪除那个怪物的力量来源——的确,他之前的办法失败了,原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那份庞大心力,却让那个怪物变成了举世无敌,但是那又如何呢? 世上的确没有什么后悔药,但却完全可以将那份心力的来源从物理层面上抹除。 就像现在这样。 那些陈人,那些听说过那个怪物如何强大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那份畏怖也就转化成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怨恨——而这份恐惧与怨恨,也就是所谓的煞气,则会被这些骑马的猴子们背负,从而让这些骑马的猴子们更加强横。 而伴随着力量的愈发强横,这些骑马的猴子们也就会对他愈发地崇拜与恭敬,他们会将他当作真正的天神来对待,而他自己,也终将在这份万人赞颂之中,成为真正的神明。 此消彼长之下,那个怪物又怎么可能胜得过他?怎么可能胜得过? “快了,快了。” 高空之上那个皇天,就这么遥望着远方那座庞大的皇城。 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怪物已经开始虚弱,那份足以令人天下无敌的心力,已然没有之前那么稳如泰山,伴随着脚下那些骑马猴子们的冲杀,那份原本磅礴的心力也开始变得愈发地淡了起来。 连自己的崇拜者都无法保护,连自己的拥趸都视若无物,又有谁会相信,这种东西能有多强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还不动?” 皇天的眉头微微皱起。 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一切进行的实在是太顺利了,那个怪物之前明明已经强到那种地步,此刻却如同毫无知觉一般任他宰割——这种事情多少有点过于不可思议了,毕竟那个怪物也已经在应用心力来增强自身,那又怎么可能会对他的行径不管不顾呢? 但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那个怪物真的没有半点反应。 “是诱敌深入吗?” 本着安全起见的想法,皇天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个陷阱。 反常的事情肯定是有理由的,从来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运气,唾手可得的战果往往会让人丧失理智,若是经不住这份诱惑,恐怕下一刻就会当场殒命。 毕竟那个怪物是那么的恐怖…… “不对不对。” 想到这里,皇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又开始了,那份畏怖所带来的后遗症又开始了,虽然他清除了三次失败所带来的负面心态,可若是真与那怪物对敌,他还是会忍不住被那份恐怖摄住心神——还没动手就先怕了,这种状态自然是不可能赢的。 也就是为了清除这份埋在心底的恐惧,他才会再一次,来直面这个怪物。 是了,如果说之前的回归,还只是为了回收这个世界,那么现在的话,这场战斗,就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不一定是诱敌深入,也可能是因为,是因为那群猴子实在是太差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皇天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南边那些猴子们,他还是接触过的,虽然那些猴子们也都知道臣服于强者,但终归是要他亲手杀人才行——换句话来说,那些猴子们只是畏惧死亡而已,他们对强者其实没有多少敬畏,就算他当初以酷烈手段来压制这些猴子,稍有不从就直接杀了,那些猴子也没真就彻底服从过他。 和这些心思单纯,只知道挥刀的骑马猴子不同,那些南边的猴子们心思很多,也很容易胡思乱想,他们或许会在那个怪物的命令下干活,但未必真就能执行多好,就像现在这样,那些被称为陈人的猴子也不是没有组织抵抗,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还是死了,毫无意义的死了,成为了那些骑马猴子们的力量,然后再成为他的力量。 “反正不管情况如何,优势确实是在我这边。” 这样想着,皇天逐渐静下心来。 心中满是对敌的慌乱,有十成优势也未必能发挥出一成,可当他能认清自己的情况时,这十成的优势也就能被发挥出来了——就像现在这样,那些骑马的猴子们就算不用他督战,也知道自己去进攻了,那个怪物就算本事再怎么大,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极端的劣势之下翻盘呢? 更何况,长久的不作为,可是会招来怨恨的。 当那个怪物连相信自己的人都无法保护的时候,那份心力也就会彻底离那个怪物远去了。 “所有人都恨你的时候,你又怎么能不死呢?” 皇天抬起头,再一次看向了远方那座庞大的城池。 视线越过了空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怪物的眼睛。 “这一次,你死定了。” —————————— “死啦!都是你害的啊!” 深宫之中的御膳房里,正在翻花绳的杜乘锋直接丢出菜刀,拍在了年幼小皇帝的脑袋上。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刚才正好是关键时候……你知道你刚才做了多恶毒的事情吗?” “朕……我是说,草原人打过来了对吧?” 哪怕脑袋上被拍得通红,年幼的小皇帝也第一时间爬了起来,满脸希冀的看向杜乘锋。 “草原人都打过来了,是不是要整军备战了?你肯定要出征对吧?那我的课业是不是可以自习……” “哦,你说这个啊。” 杜乘锋登时就被逗乐了。 “门也没有啊,我不出去。” 这样说着,杜乘锋转过头,看向一路冲过来报信的老太监。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真不负责提供武力支持,你们打生打死那是你们的事情。” “这……” 老太监咬紧牙关。 “还请太师看在天下苍生……” “不看。” 杜乘锋果断摇头。 “天下苍生是谁?你指给我看看他们都叫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你让我看他们的面子?这没道理的,我不接受这种说法……另外别说什么为了大陈,你是知道的,我又不是陈人。” “啊这……” 眼见得话说到这个份上,杜乘锋这边都死活不出战,老太监这边也急的一阵挠头。 虽然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只需要有个高手坐镇就好,他自己可以出去迎战,但问题是在见识了真正的高手之后,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点战斗力欺负欺负普通人还可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太不够看——换句话来说,他就算打出去,也很可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真正能一锤定音的,还得是杜乘锋这种真正的高手,可问题也出在这里了,杜乘锋不愿意动。 又或者说,他们的价码,请不动这位真正的高手。 这也是最为麻烦的地方,这位真正的高手对一切都无欲无求,想要靠交易来让对方出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诱惑的话,跟高手交手可能是算的上的,可是他刚刚也说了,草原人头顶上有个飞在天上的高手,但杜乘锋这边仍旧毫不在意。 “只是飞在天上而已,真不能算是高手,这种级别的,你们自己想想办法也就算了。” 这是杜乘锋给出的回答。 “我的话,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刚才那个翻花绳还没结束呢,我再来一遍。”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无名qvq,书友20240118001153175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作息烂了,下午没睡觉,相当于一宿没睡,我赶紧去眯一会,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55章 一小步,一大步 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是皇天。 就,虽然对方戴着斗笠,一副藏头露尾的样子,但山炳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即便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可这份熟悉的感觉,他可以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绝对是皇天,一定是皇天,回来了!那个堪比神明的怪物回来了! “你……” 只是瞬间,山炳的脊背已然被冷汗彻底打湿。 曾经的大恐怖再一次追了上来,无助与迷茫再一次攥紧了他的脖子,心脏开始狂跳,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汗水从额头上滴下,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底,让那些本应该被忘却的记忆,再一次翻涌而出。 毕竟这才过去也没多久,他又怎么可能真就忘得掉。 “我……” 双膝本能的发软,山炳几乎要当场跪地。 不可能打的赢的,他面对的可是神明一样的怪物,在这样伟岸的存在面前,他简直小如蚂蚁,小如跳蚤。 对方甚至不需要对他动什么手,只需要看他一眼,他就会当场横死,永世不得超生。 他是绝对没办法与这样的怪物敌对的,这么恐怖的怪物,他是绝不可能打赢的,他能做的只有臣服,他只能跪倒在地上,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 “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 某个念头划过了他的脑海。 这个念头是如此大胆而疯狂,甚至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念头了——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是要走活路的,而不是明知道死路一条还硬要去寻死,可就在这一刻,山炳却发现,这个念头,居然是如此的熟悉。 是了,简直太熟悉了,毕竟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那就是,再试一次。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这是他在学习清炖狮子头这道菜的时候,所领悟到的道理,而当他将同样的思路,应用到其他事情上的时候,那些原本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也突然开始变得无往不利。 的确,刚开始的时候,他或许会承受一些失败,可就算是失败,也能给他带来一些经验与教训,再试一次,再重新试一次,他总能抓到这件事情的关窍,总会有把这件事做好的时候。 而在这个过程中,在他全神贯注的投入之中,在一次次成功的积累之下,他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所谓的强大,并非是什么巨大成功所带来的收获,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微小成就,所堆积起来的巨大奇迹。 而现在,新的挑战,摆在了山炳的面前。 “挑,挑战?”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山炳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他居然会把这件事当成挑战,他居然会把面对这个堪比神明的怪物,当成一场挑战——就像学习清炖狮子头那样,就像他学习其他菜肴一样,这居然会是一场挑战,会是一次尝试。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某个声音在山炳的心底呐喊着,催促他赶快做出行动。 这是习惯的力量,也可以算作修行的成果,新的思路的确给他带来了力量,但也终究带来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心底很清楚这会是条思路,可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放到了大盾之后的剑柄上。 然而就在即将拔剑的那一刻,山炳强行控制住了自己。 昔日见识过的大恐怖再一次攥住了他的心脏,而理智也再一次占据了上风,在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种事情,跟他平日里的那些尝试,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管是做清炖狮子头,还是做鸡汤,哪怕是最为困难的文思豆腐,他失败了之后,也还是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些事情或许会花些时间,但对他来说却没有其他的成本可言,至少不存在什么这道菜没做好,他就会死在灶台前面。 但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失败的话,他真的会死。 这是生死搏杀,不是什么下厨做饭,只需要一次失败,他就连命都没了——命都没了,一切自然也就都没有了,如此巨大的成本,真的值得他做这件事吗? “简直就像是……赌博。” 这一刻,山炳竟想起了那些,市井博徒。 对于那些赌徒,山炳一向都是看不上的,战兵出身的他只知道一刀一刀的砍,也就无法理解那些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牌面,硬是赌得倾家荡产的赌徒们——就,在他看来,这些赌徒们的脑袋怕不是坏掉了,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全部身家压下去,就一定能赌到个大的呢? 并且事实也证明了,失败者才是大多数,就比如他最近处理的一个怪物,就是一个疯了的赌徒变化而成的,即便变成了怪物,那个赌徒仍旧在摇晃着自己的三个骰子脑袋,想要赌个大的出来,由此可见,赌博是多么的令人疯狂。 只是山炳没想到的是,他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的确,他可以去试试,可以试着把剑拔出来,但是这种事跟赌徒也没什么区别,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赌什么。 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吗? 他真的,要赌这一剑吗? “你要干什么?” 就在山炳这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面前的斗笠人影,终于开口了。 “你,要拦我吗?” 山炳的手愈发地颤抖起来。 不敢。 不能。 不管是理智还是身体,都在压制着他,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手。 “我……” 盾牌之后,山炳还是松开了剑柄。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赌,万一赌输了,就是一切都没了。 可他这边还没拔剑,面前的斗笠人影,却已经拔出了剑。 “伱要拦我吗?就你?” 厚重的斗笠之下,皇天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被叫破身份也就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种事,虽说不算常见,但也不算罕见——可这一次,他是真忍不了了。 是叫山炳对吧?曾经匍匐在他脚下的东西,蝼蚁一样卑微的存在,居然也敢对着他拔剑了? 这什么东西?这东西也配? 如果面对这种东西他都要一忍再忍,那等会真要动手的时候,他的心境恐怕也会大打折扣——和全力出手相比,什么敌明我暗确实没那么重要了,直接斩了这个胆敢挑衅自己的蝼蚁,然后堂堂正正的打过去,也是一种办法。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念头通达。 这样想着,他挥下了剑。 不需要用什么招式,也不需要集中什么精气神,只不过是斩杀一头蝼蚁而已,就像是碾死蚊虫一样简单——碾死蚂蚁的时候需要大吼一声吗?完全不需要。 只需要碾过去就可以了,这就是他的实力,也是他的自…… “贯日击!” 一轮大日在街头绽放。 紧接着,锋锐的利刃便将大日一剑贯穿。 “……哎?” 被分成两半的皇天看着自己的左右半边躯体,过于离谱的视角甚至让他一阵眩晕。 但,这并非是结束。 “贯日击!贯日击!贯日击!” 辉煌的大日一次又一次的升起,那柄锋锐的利刃也一次又一次的挥出。 “贯日击!我是大象!我是大象!贯日击!我是贯日!大象击!” 手中的短剑挥得如同菜刀一般,惊慌失措的山炳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挥出剑刃,即便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劈砍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定要砍出去。 若是以前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来的,当死亡的阴影攥住他的脖子时,他就只会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鸡一样呆在原地——当然,如果是面对那些实力不足自己的人,他还是能打出一副猛虎下山的姿态,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知道自己能赢。 如果知道自己不能赢的话,他还能动起来吗? 以前的话,或许是不能的。 但现在的话…… “再试一次。” 那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吵嚷着。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再来,再来,再来再来再来!” 如同一个走在悬崖边上的人,终于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在这份习惯所带来的惯性面前,被掐住喉咙的鸡也终于开始蹬腿挣扎——即便这种挣扎是那么的不雅观,甚至都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这份贯穿着生命本身的求生意志,又或者说,某种比求生意志还要更为刻骨的东西,终于开始,操纵起他的身躯。 之所以用操纵来形容,自然是因为山炳本人在这一刻已经几乎没了意识,过度的压力已然让他的大脑彻底停摆,他现在几乎都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性的,本能的,挥着手中的剑,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回过神来。 “……哎?” 看着手中染血的短剑,还有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块,山炳突然一阵恍惚。 这……是他干的? 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好!” 就在山炳摇摇欲坠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叫起好来。 “你干得好!干得好啊!” 有坚实的手臂搀住了山炳那瘫软下来的躯体,那是卖炊饼的矮子,紧接着,被偷了钱包的路人也扶住了山炳的身躯,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扶着即将倒下的山炳,即便山炳满身血腥,他们也毫不在乎。 这是山炳从未感受过的热情。 以前的时候,他虽然也在击杀那些怪物和凶徒,但人们还是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或许在这些人眼中,他和那些凶徒,也没什么区别——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感觉,他竟感受到了几分热切,几分令人暖怀的关心。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温暖的关怀,山炳原本虚弱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变得有力。 “我……没什么事。” 站定了脚步的山炳先是报了个平安,随后连忙开始检查起地上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不太准确,严格来说,地上这一摊东西更类似于,肉馅——不过这剁馅的手艺显然是不太精熟,不止筋络没有切碎,甚至连碎骨头都一块剁了进去,而在掀开那被劈成三块的斗笠之后,山炳甚至还拼凑出了,大半张面皮。 而在看到了拼凑出来的面皮之后,山炳颇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啊。” 收起短剑,山炳苦笑一声。 “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确实是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意思了,只因为拼凑出来的那张面皮,实在是看不出皇天的模样——换句话来说,他遇到的很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剑客。 一个普通的剑客都能把他吓得不敢出手,现在的他果然还是太差了。 “哎……” 想起自己刚刚那踟蹰不前的样子,山炳不禁叹息一声。 想想也是,皇天是何等的人物,那可是堪比神明的怪物,又怎么会在路边吃烧饼不给钱,还偷人钱包呢? 再者说,如果是真的皇天,他刚刚恐怕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一个照面就要死了罢。 不过,如果是真的皇天的话…… “再试一次。” 那个声音又在他的心底响起了。 只不过这一次,山炳没有否定这个声音。 如果是真的皇天,那就再试一次,虽然有可能会死,但他也没必要因为这份畏惧,就担惊受怕一辈子。 所以都已经这么久了,皇天怎么还没回来? —————————— “皇天怎么还没来?” 正在御膳房门口晒太阳的杜乘锋仰头望着天空,他刚吃饱了饭,正在躺着剔牙。 他都已经等了一个月了,皇天居然还没出现,这是在搞什么? “肯定是在策划什么更大的阴谋吧。” 杜乘锋这样想着,或许也只有这个理由了,不然他早就应该被追杀了才对,又怎么可能还躺在这里晒太阳呢? “嗯,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再来的,我可不能让他找不到我在哪。” 这样想着,杜乘锋决定继续等下去。 更新送到,养生效果越来越好了,想必很快就能变成两更战士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梦如乌贼,扣一送地狱火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养生,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56章 心力 等待归等待,杜乘锋其实也没真就闲着。 厨艺这方面,已经被他学的差不多了,虽然距离顶级的名厨肯定是有些差距,但那种差距也只是前三名和四五名之间的区别——厨艺之道练到头,再想要进步,实际上也挺需要运气的,毕竟能入口的食材说白了也就那些,人们能接受的口味组合其实也就那几种,更何况杜乘锋选择的方向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口味,而是简化步骤,比如让猪都能学会如何炖肉。 不过这个进度暂时卡住了,虽然他已经想到了可以缝制调料包,也想到了可以直接使用成块的肉,但他始终都没找到什么好办法,让猪学会烧开水和看火候。 “这种时候,就需要点灵感了。” 又一次尝试失败之后,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只能说有些事情,确实不是单纯努力就能做到的。 又或者说,努力这玩意,也要用对地方才行,就好像将花椒大料香叶陈皮之类的缝成调料包,这个玩意就不是蹲在御膳房就能弄出来的,弄出这东西的是皇宫里的织造,那边用做香囊的手艺缝制出了这些好用的调料包。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是杜乘锋对这件事的评价。 很多事情精进到一定程度,需要的已经不只是在这件事上的深度,而是能不能囊括更多知识的广度,也正是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才开始尝试跟随着自己的兴趣,去涉猎更多自己没有探究过的领域。 比如缝纫,这就是他最近感兴趣的地方。 说到缝纫,肯定是皇宫里的织造们最懂这个,不过在杜乘锋看来,比起这些织造们来说,最精于此道的,还得说是那个跟他有些熟识的老太监——要知道他可是看到过老太监的手艺,空手能把丝线编成防水布,然后又能直接拆了布再织成衣裳套在身上,最离谱的是,这一切都是片刻之间完成的。 如果缝纫界也有强者的话,那这老太监就相当于缝纫之道的南陈太祖,还有武昭! “快别这么说!怎么敢比肩太祖高皇帝!” 面对着杜乘锋的夸赞,老太监尿都快吓出来了。 “只是小道而已,上不得台面,当初学这点东西,也只是为了有什么危难的时候,能给皇上缝补衣服……这点小事能算什么?哪值得您这么……” “话不能这么说。” 杜乘锋登时连连摇头。 他可是还记得,老太监这一份手艺到底好用到什么地步,甚至可以说,如果当初过河的时候,不是老太监硬是堵住了被凿漏的大船,他当时就算有着一身武艺,恐怕也要下河喂鱼。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的经历,才让他这边有了“什么都去学一点”的萌芽,所以眼下既然有了机会学习,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没有废物的技术,只有想不到这玩意该怎么用的人……掌握更多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也是变强的一部分。” “这……” 老太监的双眼开始茫然。 就,答应归答应,可他还是不知道,这种玩意,是怎么跟变强联系到一起的。 别说什么百兵谱第一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压根就配不上这个排名,这与其说是在承认他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故意坑害他——让一个实力不行的人拿第一名,基本等于把这个人画成了靶子,后面那些高手们必然会不服气,他这个第一名也会因此遭到无休止的刺杀。 自己其实没那么强,老太监心里一直都是有数的。 “但是你的生存能力,可是比那些所谓的的高手强了太多。” 眼见得老太监还在贬低自己,杜乘锋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那些高手就算能打,也总有自己处理不了的时候,他们会被人毒死,会掉进河里淹死,甚至有可能因为衣服被撕了,直接受凉病死……那么多战将因为卸甲风落下了病根,但是你能说他们不强吗?” “这……” 老太监说不出话了。 好像,也确实是这回事,虽然在战斗力方面,他自问肯定比不上那些高手们,更不可能比得上杜乘锋这种顶尖强者,可若是论起生存方面,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毕竟他这一身本事,都是为了应对最为极端的情况而练就的。 比如皇城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被攻破了,需要他带着年幼的太子——又或者说年幼的皇帝,出逃避难,他这一身本事就足以在不携带任何金银细软的情况下,也能保证皇帝吃饱穿暖,甚至生活舒适,一路上更是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若是需要长时间隐藏身份的话,他甚至能从无到有的赚出一个小康之家,从而保证皇帝陛下能够健康成长。 只是以前的时候,他都只是觉得,这是自己身为臣子该有的本分,可现在想想……这些东西,好像真的能算门手艺? “你看?这不就是本事了?” 眼见得老太监眼底终于透出了几分自信的光芒,杜乘锋连连点头。 “相信自己,伱也是有本事的。很多时候你打不过别人,未必就是因为你本事不济,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不自信……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你这一身本事最多也就发挥个一成,你用一成去碰别人的八成起步,那你怎么可能碰得过呢?” “本事吗……” 老太监想了想,终究还是苦笑着低下了头。 “可能在别的方面我确实是有本事的,可是在战斗方面……可能人确实都有自己的天赋吧,我的天赋确实不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 杜乘锋连连摇头。 的确,他也承认,这世间或许确实存在天赋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可是落到具体的人身上,这个人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在他看来,天赋能决定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人最强悍的地方,永远都不是什么过人的天赋,而是那份难能可贵的,可塑性。 这是杜乘锋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 菜无所谓,练就行了,谁也不是从婴儿的时候就什么都会,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战斗的天赋真的能决定一切,那么统治世界的就应该是老虎和大象,孱弱的猿猴就应该一辈子住在树上,后来的人类也根本不会出现。 菜就多练,不会就多学,只要脑子一直想着,要做到什么事情,那么剩下的也就是技能的累积,和熟练度的堆砌。 当那些缥缈的散沙汇成了塔,就算是天,一样也是可以摸到的。 就比如杜乘锋自己,他现在就是可以飞天遁地了,四舍五入也算是蓟北摸着天,他就可以说是实现了人类对于天空的向往。 而现在,他在老太监身上,看到了某种,同样的东西。 “你其实是做到了的。” 杜乘锋叹息一声。 “你其实是做到了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仔细想想吧,你其实是有过这样的感觉的,当你全心全意想要保护什么皇帝的时候,当你全心全意想要,嗯,尽忠的时候,是不是很多困难的事情在你眼里就不是困难了。又或者说,就算再怎么困难,你也觉得一定要跨过去?” “啊这……” 经杜乘锋这么一提醒,老太监突然有些恍惚。 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前的他对这方面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既然深受皇恩,甚至接连侍奉了三代皇帝,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尽忠职守,必须要保卫皇帝陛下的安危才行。 虽然这种事对于一个除了忠心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太监来说,有些过于困难了,但回首曾经的几十年,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些事情到底有多困难。 可能确实也想过,但他却没有在意,哪怕面对着大陈之前那风雨飘摇的样子,他都没想过自己退下去,隐居到哪里,做一个富家翁渡过后半生。 他只想着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做好自己最后的事情。 “所以说啊,如果你能把忠心,替换成战斗本身……” 杜乘锋大概比划了一下。 “有这样的决心,你难道会打不过别人吗?” “这……” 如同霹雳照亮夜空,老太监的脑海突然亮了起来。 这并非是之前那种云里雾里的片汤话,面前的高人这一次说的很是明白了,而老太监自己,更是清晰的理解到了对方在说什么——好像确实是这样,一直以来,他对于战斗的态度,都只是能用就行,能让他保护着皇帝从乱军之中跑出去就行,至于更多的,他也是最近察觉到自己需要力量的时候,才会想要去变强。 简单来说,他变强的决心,其实一直都不怎么高。 起码他没有像是尽忠那样,将全部的精力都放上去。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像尽忠职守一样,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变强上,又会如何呢? “原来你一直都是在用这种办法……” 沉默了许久的老太监,抬起了头。 “原来你用的是这种力量。” “啊,你能这么说,看来你是明白了。” 杜乘锋笑了起来。 那确实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尤其是两个人聊天的时候,能互相理解对方在说什么——虽然这种事严格来说属于交流的基础,但很多时候,不正常的交流才是更多的,一个说城门楼子,一个说胯骨轴子,两边看似聊得开心,实际上还是在各说各的。 反倒是这种彼此能理解想法的交流,才是少见的。 毕竟这种东西,靠语言形容,其实有点麻烦。 就连杜乘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力量。 心力,这是杜乘锋对这份力量的大致概括,也是他最近在闲的没事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力量做出的新的总结——如果说想象力代表着意志的发散,那么这份被称为心力的力量,就代表着意志的统合。 但杜乘锋自己实际上不太想用“心力”这个词来进行概括,又或者说,他觉得不应该用任何词汇来对这份力量做出定义,毕竟这份力量是流动的,是可以放在任何地方的,是干什么都行的,没必要非得指出一个方向,一个目标,这种玩意也没有什么起源。 一定要做出形容的话,反而容易将这份力量框死,就比如说称之为“精神力”,就难免会在使用的时候过于注重精神,称之为心力,就会变得过于注重心态……总之,这是个很麻烦的东西,麻烦到杜乘锋自己也为之挠头。 好在老太监这边是个有慧根的,很快便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就很好,起码省了他多费口舌的时间。 “原来如此,用这种力量的话,确实。” 想到这里,老太监再一次缓缓点头。 “咱家已经完全理解了,那么作为回报,不知道您是想要学哪部分?” “从基础开始学起吧。” 杜乘锋没有选什么高深的技法,虽然老太监肯定会教,但那些玩意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他不是来炫技术的,他是来学知识的,基础的夯实肯定比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要重要得多。 “有没有什么简单的入门办法?就是三岁小孩都能开始学的那种。” “简单的入门办法……” 老太监开始思索了起来。 正常来说,都是从刺绣学起,不过就算是刺绣,实际上也是有了一定功底之后才能做到的……说到底,织造这玩意还是有点门槛的,三岁小孩真学不来。 不过织造这玩意,说白了就是把线和线勾连起来,勾连的足够多,足够结实,布匹也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老太监突然一拍脑袋。 “有了!确实有那种更简单的入门办法!” “嗯?” 杜乘锋登时便来了兴趣。 “那是什么?” “直接从布匹入手的话,可能会有些理解上的困难,所以我们先从线和线的勾连开始学起。” 这样说着,老太监直接从袖口扯出一条长线,头尾相连,系成一个圈。 “要不先试试翻花绳吧。” 更新送到,今天久违的喝了半两酒,好起来了属于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57章 共振 于是,杜乘锋便开始努力的和老太监研究翻花绳,有些皇宫内侍们不知道内情,甚至一度以为这两人做了对食。 当然,这种闲话终究还是没有传出去,不过倒不是因为老太监发了什么命令下去,而是大伙都有自己的正事要做——一方面,是作为皇宫内侍应该做的本职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巨人的开导。 由于这段时间里,那个巨人一直都住在皇宫之中,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难免会聊上几句,不过倒不是他们主动聊天,他们也不敢对那个高得摸不着边的强者开口,可他们这边不敢开口,那巨人自己反倒是见了谁都自来熟。 “早啊,吃了吗?” 这是那个巨人最常说的话,不管是见到谁基本都会来上一句,可落到这些内侍们身上,贵人都这样问了,他们敢不给回应吗? 然而他们但凡应上一句,这话就算是接上了,然后就会被那巨人抓着,聊上半天。 至于聊天的内容,实际上也没什么内容,无外乎工作本身,还有这皇宫里的家长里短,比如后宫里哪位是不好伺候的,宫里谁跟谁又做了对食……整日里都在皇宫伺候人的他们,能聊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样不行啊,你们怎么一点生活都没有呢?” 每当听到这些事情,那个巨人就会摇头。 “你们说的怎么都是别人的事情,你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这……” 在听到这巨人的疑问之后,这些内侍们也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我们……是要侍奉陛下的。” 终于,有内侍战战兢兢的开口了。 “我们要尽忠职守……” “那是说的上班,伱们难道就没有下班吗?” 巨人的脸色登时就严肃了起来。 “那也太过分了,皇帝在哪里?我去跟他聊聊。” “别!” 内侍们好说歹说,才算是把巨人劝了下来,他们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得整个皇宫都乱起来——但是巨人很明显还不听劝,非得找皇帝要个说法,于是他们也只能向巨人说明,他们在尽忠职守之余,也都会有自己的事干。 毕竟事实确实是这样,为了保证内侍们不会因为过于疲劳,而在侍奉皇帝的时候出什么致命的差错,皇宫内的大部分职责一直都是两班甚至三班倒,这一点既保证了绝对的服务质量,同样也保证了这些内侍能有点休息时间,至于人手问题,这个对于皇室从来都不是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就算有休息的时间,他们能干点什么呢? 总得干点什么,不然那个巨人可能真的会跑到皇帝面前惹事,可若是干点什么的话……以前的时候,他们闲了也是要注意那些贵人们的脸色,更是要随时准备去迎合那些贵人们的喜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在意周围的人际关系,只因为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真的很有用。 但很明显的是,那巨人对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那巨人更想从他们身上看到,某些,技能? 对了,确实是技能,这段时间里他们也都看到了,那巨人平日里不是蹲在御膳房研究做饭,就是跑去跟宫里的老祖宗研究翻花绳,甚至有宫外的掌兵使,因为做饭得到了这个巨人的赏识,也就直接有了随便出入宫禁的权力——当然,严格来说,只有皇帝有资格赐予这样的殊荣,可眼下谁不知道皇帝年幼? 真正说话算话的,还得是那位侍奉了三位皇帝的老祖宗,而这位老祖宗,也惹不起那个强到没边的巨人。 所以他们这些普通的内侍,还能怎么办呢? 这宫里又多了一个…… “哎!”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内侍们的脑子里突然就通了。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无非就是多侍奉一个贵人而已,只是以前的贵人们想要的都是一些昂贵的物件,又或者一些特殊的癖好——只是这个大号贵人相对特殊一点,要求也很奇怪,既不要求大伙当牛做马,也不要求他们当驴做狗,既不让他们伺候人,也不让他们干杂事。 而是想要大伙亮出点本事出来。 “真是个怪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内侍们纷纷摇头,这巨人想要看到的东西居然这么正常,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不过摇头不代表做不到,事实上正是因为这种事太过正常,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容易——无非就是学点本事而已,这点苦头连当牛做马都比不上,更别提什么当驴做狗了。 于是,整个皇宫之中,大伙便都开始尝试起学点本事来,虽然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不过多试试总没坏处,万一有什么本事被那巨人看上了,以那巨人如今在皇宫的地位,不是直接让他们一飞冲天?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和姜文远,也再一次踏入了宫中。 主要是姜文远需要过来一趟,毕竟老太监这段时间都没出门,搞得姜文远想要找谁汇报工作,都找不到人——更何况姜文远想要做的也不止是汇报工作,他更想了解一下,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建康皇城这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而在进入皇宫的那一刻,姜文远便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份微不可查的变化。 人没变,地方也没变,但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这萦绕在皇宫中的氛围,却已经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看来大伙都在找事做啊!” 一旁的山炳却笑了起来,他那焕然一新的姿态,在这种氛围之中,简直如鱼得水,像是回到家里一样。 那确实会像是回到家里一样,姜文远是知道这个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文远才意识到,这皇宫大内的氛围,竟然和山炳所居住的那条街如出一辙——当然,相比于那条街上,人人都颇为认真的样子,眼下公众的氛围还只能算个雏形,但这两者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相似之处。 而那条街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因为山炳。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人知道,或许是在山炳出门买烧饼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山炳和路人闲聊的时候,又或者是山炳身先士卒,冲出去和怪物战斗的时候……反正那条街上的人们,已经开始或多或少的,模仿起了山炳的样子,学起了山炳的作为。 “这样很厉害。” 当姜文远问起来的时候,那个买烧饼的矮个子是这样说的。 “他很聪明,也很能打……我知道我肯定不可能做到他那样能打,但是我或许能做到他那样聪明?” 所以山炳到底是聪明在哪里了? 姜文远当时都听傻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位老友到底都有哪些聪明的表现,可那么卖炊饼的矮个子就是这么说的——又或者说,这个卖炊饼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模仿些什么,兴许他只是在下意识地模仿,而那些理由,反而是后找的。 如果这种影响只是影响到一个人,那姜文远还能说这是意外,可是一整条街的人都被影响的话…… “说明日子好起来了。” 这是山炳给出的回答。 “他们也不是在学我吧?你看我在做清炖狮子头,他们就没学这个……至于你说的,认真的态度这个,这玩意难道不是好事吗?” “……” 姜文远说不出话了,这种奇怪的弱智发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更何况,他又一次在山炳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模糊的影子。 所以他一定要来皇宫里看看,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些压在心底的疑惑,终究是要弄清楚的——就,虽然他很尊敬那位杜太师,但他终究还是大陈的人,如果对方要和那皇天一样,顶着绝顶高手的身份,对大陈做出什么事情的话,他也…… 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就算没什么办法,也是要过去问一问的,好歹也算是见过几面的熟人,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更何况相比起几乎不是人的皇天,那位杜太师要好说话太多了,大家坐下来聊一聊,有什么事情说不开呢? “大不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姜文远下定了决心。 这并非是什么寻常的决心,而是拼死一搏的觉悟,就算那位杜太师想要太后,他也会努力尝试劝谏一下,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只不过和姜文远想的不同,那位杜太师,没有说什么狮子大开口的话。 “什么?你问我想要什么?” 在看到姜文远和山炳一块过来的时候,杜乘锋乐了。 “正好,那个老登刚才上厕所去了,你过来帮我翻翻绳子?” “……就这?” 姜文远人都傻了,他莫名的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 就,虽然他很尊敬对方的身份,也很尊敬对方的实力,可是翻花绳……这种事是认真的吗? “这怎么了?” 杜乘锋登时就不乐意了。 “你不会以为这种事很简单吧?” “呃……” 姜文远说不出话了,这种话他也不太好接。 所以他干脆直接凑了上去。 “也行吧,绳子在哪?” “你没看到吗?”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绳子就在桌上啊。” “桌上?哪里?” 姜文远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桌上根本没看到绳子,只有一套茶具摆在桌布上,杯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茶水里面也只有茶叶,半根丝线都看不见。 难道说这是属于高手之间的新玩法吗?用煞气编成看不见的绳子?这是在考他的眼力和感知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承认,这位杜太师找他玩翻花绳,或许确实不是没道理的,这或许是某种高手独有的保持手感的办法,通过这所谓的“翻花绳”,来让自身熟悉对于煞气的控制——就像很多剑士为了练剑,也会随时佩剑,于剑同吃同睡一样,当煞气被作为武器的时候,自然也需要经常使用,才能运用得纯熟…… “哎,你看哪里呢?” 就在姜文远这边还在屏息凝神,观察着煞气丝线的位置时,杜乘锋再一次开口了。 “怎么还不开始?” “我还在找……” 姜文远努力观察着四周,他的感知从未做到如此的仔细。 “等一下,我马上就找到……” “这还用找吗?” 杜乘锋拍了拍桌上的桌布。 “这个就是。” “……啊?” 姜文远瞠目结舌。 但杜乘锋那边却没有就此停嘴,而是继续指着桌布说了下去。 “规则先说好,不许动茶壶,不许动桌子,杯子里的水也不能洒出来,在这个基础上,把编成这块布的绳子解开,然后随便编成什么别的东西……你听明白了吗?” “我……” 姜文远开始出汗。 这些话本身他是能听明白的,但是加在一块之后他就听不明白了——先不说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规定,单说这块布到底是怎么个说法?这是翻花绳? 这跟他理解的翻花绳,好像不太一样。 难怪号称天下第一的老太监都跑去上厕所了,这真的是人能解得开的东西吗?又或者说,这种东西,真的是只靠一条绳子就能编出来的? 就算是煞气也做不到啊! “人……只有十根手指。” 姜文远勉强笑了笑。 “这种东西,只靠十根手指,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 眼见得自己的作品居然有人质疑,杜乘锋登时就不乐意了。 “人有十根手指对吧?每根手指按照操控十份煞气来算,你有十根手指,就能操控一百份煞气,如果再算上脚的话……” 接下来就是一些难懂的话语了,像是什么手脚并用,又或者猴子能做到人就也能做到之类的,姜文远却是半句都听不明白了。 可那份知识仍旧滔滔不绝的灌入姜文远的耳朵里,摧毁着他的常识,挑战着他的认知。 “我……” 像是被烧红的火棍捅进了头颅。 姜文远突然明白,山炳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了。 更新送到,手感越来越顺了,好起来了属于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为了健康,大家也早点休息,晚安各位。 (本章完) 第358章 心力漩涡 这一次,姜文远已经彻底理解,最近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只因为他自己也来了这么一次。 不是什么教学,也不是什么传道受业,而是某种更为粗暴的方式,就像是直接撬开他的脑壳,然后将那些铜汁一样滚烫的信息直接浇进去。 姜文远甚至一度闻到了焦香味,他的大脑应该是已经…… “熟了!” 一把羊肉串被递到了姜文远的面前。 “别光想了,这个确实有点难度,先吃两口吧,到饭点了。” “我……” 看了看面前那明显大了一号的肉串,又看了看肉串后面,那个比常人大了两圈都不止的巨人。 姜文远嗷一嗓子,扭头就跑。 “哎,你还没吃饭呢!” 巨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让姜文远跑的更快了,此刻他只想远离这个恐怖的声音,只想让自己暂时安静一会。 “这……怎么回事?这些羊肉串又不是不干净。”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难道说他有忌口?” “可能是吧,我过去看看。” 山炳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在他这边来看,姜文远就是很普通的在刚刚的茶几前面,盯着桌布站了一会,他这边尝试叫了几声,姜文远也没搭理他——于是眼瞅着到中午饭的时间了,他便干脆跟着那位杜太师去御膳房烤肉了,也就是离开了这一会,姜文远就变成这样了。 这不像是什么忌口,倒像是因为什么事情魔怔了,所以出于安全考虑,山炳还是决定去照看一下这位好兄弟。 可这位好兄弟,却不想让他来照看。 当山炳一路追到姜文远的住处时,姜文远甚至主动出面,把山炳赶了出去。 “让我静一会,我很累,求你了。” “你这情况……” “求伱了,滚回去。” “啊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山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也只能将其归咎为朋友状态确实不好,他这边倒是给人添麻烦了。 而在感受到山炳离去之后,顶住大门的姜文远,终于顺着大门瘫软下来。 “终于……结束了。” 姜文远一声长叹,此刻他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凶险了,那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正在被卷入某个汹涌的漩涡,滔天的浪头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将他吞没到暗无天日的海底去——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他只有跑,也只能跑,那个根本就不是他能对抗的东西。 可谁成想,就算他逃回了家中,那股巨浪的余波,还是追了过来。 那道名为山炳的漩涡虽然相对较小,但仍旧有着掀起浪头的能力,而眼下他这副风雨飘摇的姿态,却已经无法承受任何风浪了——所以即便两人交情再怎么好,他也终究还是将山炳赶走了。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呼……别去想,别去想。” 吐出一口浊气,姜文远努力整理着这些繁杂的思绪。 不要去思考,刻意的去忘记某些东西,这一点在他还是捕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毕竟当初他要面对的,不管是危险的煞气疯子,还是那些更为凶险的怪物,总有一些场面,一些消息,知道之后不但没什么好处,反而会让人饱受折磨,在那种环境下,学会忘记几乎是每个捕掠人都要练就的本能。 但是,真的忘得掉吗? 其实是忘不掉的,毕竟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谁也不能说真就有什么神仙妙法,能把那些记忆直接从脑子里抠出来——或许干脆直接抠出脑子会更简单一点,但是都做到这一步了,还不如干脆挥剑抹脖子算了。 他们能做到的也就是让自己不去想,别想那些东西,不要让那些画面,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响。 直到回响彻底熄灭之后,这份震荡,也就会停歇了。 “呼……” 这样想着,姜文远干脆起身,将住处打扫了一遍。 其实是不需要打扫的,毕竟他不在的时候,这边也一直都有人在维护着,他只是需要一点行动换换脑子,从而让自己松快一点——而在整个屋子都洒扫完毕之后,姜文远也终于恢复了最基本的理智。 “感知太敏锐也不一定是好事……” 皱着眉头,姜文远揉着自己的脑袋,他甚至一度希望自己能跟山炳一样迟钝——如果他和山炳一样迟钝的话,或许他就会直接被影响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察觉到那份会将周遭一切都卷入的漩涡之后,本能的选择了逃离。 不过这也让他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一切的改变果然是出自皇宫。” 首先,对于自己之前的疑问,姜文远做出了判断。 虽然明面上来说,这种改变或许是好事,起码在那位杜太师的影响之下,不管是山炳,亦或者那些内侍们,甚至到建康城里的百姓们,都开始摸索到了变强的道路,但姜文远却总觉得,好像哪里还有点问题。 至于这个问题的来源,却是来自于他自身的感受。 这种影响的方式太过粗暴了,简直就是直接掀开脑袋,然后把滚烫的信息浇进去,如此粗野的方式,和之前的皇天简直如出一辙——而皇天所造成的影响,他是亲眼看到过的,那么同样粗野的方式,所造就出来的结果,真的就会比皇天更好吗? 虽然姜文远很尊敬那位杜太师,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姜文远觉得,很不好说。 “还是要再看看……” 深吸一口气,姜文远搓了搓自己的脸。 还要再看看,毕竟接近神明的皇天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那个怪物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再回来的。 那么,作为同样拥有者这份力量的存在,那个堪比神明的怪物,又会怎么做呢? “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 想到这里,姜文远突然觉得,外面发生的那份奇怪演变,或许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 —————————— 皇天再一次在一片颂唱中醒来了。 依旧是上千人环绕在他的身边,他们有着不同的样貌,甚至连种族都各不相同,可他们的口中颂出的却是一样的话语,却是同一个名字——他们在用各自的方式跪拜着,祈祷着,祈祷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天能够归来。 于是皇天就又一次归来了,以所向披靡的全盛姿态。 “但是我好像又少了一些记忆……嗯?又?” 想到这里,皇天再一次挥手驱散了身边的那些人,躺回了祭台之上。 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之中,皇天也逐渐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 “我……输给了蚂蚁?” 直到看着那短剑将自己剖开,皇天仍旧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要知道他输给的可不是那个他要诛杀的蝼蚁,而是被一个曾经臣服于他的蚂蚁斩杀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蚂蚁明明曾经臣服于他,应该连对他出手都做不到才对。 “除非……有谁抹去了我留下的印记。” 皇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印记,又或者说记忆,那份令人畏惧的画面,本应该永远在这个蝼蚁的心底回荡,让这个蝼蚁在每次见到他时,都变得畏首畏尾,不敢抬头,甚至本能地跪伏在地——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份敬畏所带来的心力也会附着在他的身上,让他变得更强大,变得无可匹敌。 可现在…… 这份畏惧被抹除了。 “不可能,不可能。” 皇天再一次摇头。 绝对不可能,虽然他确实输了一次,让这份敬畏本身产生了裂痕,但双方之间的战力差距依然存在,敬畏仍旧是敬畏本身,就像虎豹不敢对巨象出手,就像豺狼会本能地躲避雄狮,这份敬畏是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彻底消退的,那个蝼蚁也绝不敢对他这样堪比神明的存在出手。 毕竟,这可是必死的战斗。 明知打不赢还要去打,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事实就摆在了这里,那个名为山炳的蝼蚁,在那一刻,确实豁出了性命。 “等等?” 想到这里,皇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居然记住了,那个蝼蚁的名字?” 皇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蚂蚁就是蚂蚁,蚂蚁和蚂蚁之间是没什么区别的,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去刻意铭记蝼蚁的名字? 除非这个蝼蚁已经过于强大,以至于必须要单独起一个名字来将其区别开来……但不管怎么说,在铭记住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这个行动本身,就已经相当于他下意识地,将这个蝼蚁放到了与自己等同的层面。 不管是他主动抬高了这蝼蚁的身份,还是他主动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事情比之前判断出来的,要麻烦了太多。” 想到这里,皇天翻身坐了起来。 “还要再去看看才行。”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挑了柄剑出来,这一次他挑的是一柄短剑,是用武昭的小腿骨制作而成的——虽然理论上来说,整条腿骨可以做两把大剑出来,但当时的他出于节省材料的考虑,还是做成了四把小剑。 而现在,这些小剑,却派上用场了。 依旧是熟悉的降临,只不过这一次皇天却是落在了蛮荒的丛林里,有十几个满身纹身的赤膊壮汉,拎着大棒围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把皇天拿去下锅——于是皇天便把这些人都扔进了锅里,他没什么时间跟这些蛮人在这里耗。 一路飞行北上,依旧是在建康皇城门口落地,隐匿气息的他顺着人流混进了城里——只不过就在他又一次拿起了炊饼,准备再来一口的时候,那个卖炊饼的矮个子,却再一次捉住了他的腕子。 “先给钱,后拿炊饼。” 卖炊饼的矮个子指了指身侧的牌子。 “看清楚了吗?不买别摸。” “哈。” 皇天这次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对着炊饼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那卖炊饼的矮个子登时就急眼了,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眼前这食客是来吃霸王餐的——若只是一个炊饼,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这小子还阴阳怪气的挑衅,谁能忍得了? “你这狗畜!” 卖炊饼的矮个子登时便抡起了拳头,一拳打在皇天脸上。 于是,只听咚的一声,偌大的身躯,竟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怎么个意思?还要讹人?” 卖炊饼的矮子嗤笑一声。 “街坊邻居们都看见了,你拿炊饼还不想给钱,真闹到见官,我也有的是认证……嗯?你怎么回事?” 卖炊饼的矮子连忙俯下身子,手探在皇天的鼻孔上。 可倒在地上的皇天,哪里还有半点呼吸。 呼吸没了,心跳也没了,眼下这皇天,分明就是被这卖炊饼的矮子,一拳给打死了。 “哎!这真不是我的事啊!街坊邻居们都看到了吧!我真没有……我就是一拳……” 可眼下这卖炊饼的矮个子说什么都没用了,尸体就这么躺在地上,物证人证都在,他又能怎么辩解呢? 于是在捕快们来了之后,这卖炊饼的矮个子便和那具尸体一块被带走了。 与此同时,皇天自己,也再一次在那万千人的齐声颂唱之中,醒了过来。 “我的记忆……” 挥手驱散了那些人之后,皇天再一次回忆起自己的经历。 “原来如此……果然!果然是这样!” 沉吟了片刻之后,皇天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是心力漩涡!他们的畏惧全部都被洗掉了!他们在行那个人的道!” 想到这里,皇天攥紧了拳头。 的确,这些人虽然没有颂那个人的名字,但他们行的却是那个人的道。 而这份心力共振,也终究会随着漩涡,将力量,反馈到那怪物本身。 那个曾经将他斩杀的怪物…… 他真的还能战胜得了吗? 更新送到,才看到这天的我怎么没写?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再说一声晚安吧,大家也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359章 输和赢 “我或许已经输了。” 长叹一声,皇天瘫倒在祭坛上。 或许他确实有战胜那个怪物的实力,但在他有了“我真的能赢吗”这个想法之后,他就真的不可能打赢那个怪物了——虽然这种事说起来或许会有点拗口,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多出了一些,畏惧。 如果说全盛状态的情况下,他能发挥自己的十成力量,那么在心存畏惧的状态下,能被发挥的力量就起码要打个八折。 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下,真落到实际战斗上,很可能连发挥八成都做不到。 心存畏惧,动手就会慌乱,出手就会犹豫,下手就会不够果决,再加上这份畏惧带来的慌乱,很多东西实际上已经不是能用量化的方式来形容的了——但正是这些微小的地方,却会极大的影响战斗的走向,最终导致…… “呼……” 吐出一口浊气,皇天将这些想法清除出脑海。 不能想,这种事情不能去想,越是想下去,他心中的畏惧就会愈发地旺盛,若是任凭这份畏惧发展下去的话,迟早他会被这份畏惧彻底吞噬。 就像当初他用畏惧去支配那些蝼蚁一样。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要赶快将这份畏惧洗掉。” 这样想着,皇天第一时间离开了祭坛,来到了保存着资料的档案馆。 档案馆里记载着他收集过的一切,从武技到功法,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来自各个世界的知识——不过这次他过来却不是为了翻找这些东西的,他直接走向了档案馆的最深处。 被存放在那里的,是记载着家族历史的档案。 “呼……” 再一次吐出一口浊气,稳定了心神的皇天翻开书页,看了下去。 家族的历史,是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记录的,那个老人虽然没有什么能拿来吹嘘的丰功伟绩,但他却培养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于是,这个老人的儿子,也就是他爷爷的父亲,专门将这位老人列在了家族历史的最前列,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父亲的尊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个表率,让后人也都学着去孝敬长辈。 “哎……” 看到那些平淡却温馨的记录,感受着字里行间的点点滴滴,看着那些老旧的影像和图片,皇天原本焦躁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但紧接着,皇天的情绪,却骤然高昂。 只因为手里的族谱,已经翻到了爷爷的父亲,也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位了不起的儿子——在那位慈祥老父的培养之下,这个儿子,也就是他的太爷爷,充分展现出了其天才的一面,因为能力出众,他的太爷爷很快便被提拔上去,甚至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坐镇一方,独挡一面。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即便就现在的皇天看来,这种在凡世帝国里一路摸爬滚打的内容,多少有些幼稚,但想想当初太爷爷可是从几乎一无所有的境地,一路走上这个位置,他终究还是会为此赞叹不已。 从身不由己的蝼蚁,变成了能够掌握自身命运的人,天知道这其中到底要付出多少辛勤与汗水。 当然,最重要的天资,也是必不可缺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那太爷爷的经历,也就到此结束了,那时候的人们终究是被寿命所限的,即便他那位太爷爷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爷爷,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很难让死人就这么活过来。 起码在那个年头,是这样的。 在那个年头,死了就是死了,死人不可能复活,这是再基本不过的常识——然而就像总会有勇士向恶龙发起挑战一样,也总会有一些勇敢的人,会想要去做一些,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这,也就是他爷爷那一辈的故事了。 依托他太爷爷的权力与富庶,他的爷爷可以去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爷爷没有去做当时那些别人眼里很有用的职业,而是跑去当了最不可能挣钱的探险家,通过探索各种人力无法达到的地方,从而感受那份生活中完全感受不到的刺激。 “这与其说是报复,倒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放逐,我生来就拥有一切,这反而让我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只有不断的冒险,不断的挑战自己,才能让我有活着的感觉,才能让我知道生命的分量。” 手指划过档案上的文字,皇天一字一句的诵读着,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祖辈的心境,感受到了爷爷曾经面对着的那份空虚与折磨。 虽然已经看过好几遍,但皇天仍旧会忍不住感叹,原来强横无匹,如同钢铁一般强硬的爷爷,年轻的时候居然也曾为这样的事情而困扰。 不过很快,他的爷爷就不再为这些事情而困扰了,只因为他爷爷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太爷爷,因病故去了——也就是在失去了父辈的照拂之后,他的爷爷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那些所谓的探险,竟是如此的空虚。 “我或许应该去学习当一名医生,或者去经营几家医院,这样至少能把老东西救回来,让他多活两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老东西咽气了三个月,我才从冰川的窟窿里爬出来……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字里行间,皇天甚至能感受到爷爷当初的迷茫。 也能感受到,他爷爷为此做出的努力。 在亲自感受了生老病死所带来的沉痛之后,他的爷爷便开始着手于这方面的研究,继承了太爷爷的遗产之后,他的爷爷拥有了庞大的资源与权力,而在他的爷爷表示,要将这份庞大的遗产,全部消耗在对于生死的探究时,帝国的所有人几乎都对此表示了支持。 归根结底,做这种事,是要烧钱的,越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烧的钱就会越多,至于能不能成,其实没什么所谓,反正亏损的只会是他爷爷,其他人都能赚到,那为什么要阻止呢?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的爷爷,居然真的成功了。 “心的力量,那是思想的力量。” 在得到了结果之后,他的爷爷第一时间对整个帝国,展示了自己的成果。 “是想法的力量,是想象的力量……现实的引力将我们禁锢了太久,以至于让我们忘记了我们本身就拥有着这份力量。我们本不必苦苦寻找,我们本就无所不能。” 如此的想法,自然引得一片哗然。 当然,就现在来说,在皇天来看,他爷爷的想法是无比正确的,这个老人真的提出了划时代的发现,在挣脱现实的引力之后,人真的可以无所不能——然而帝国中的其他人却完全不这么想,被现实的引力束缚的他们,只觉得他的爷爷是在说疯话。 直到他的爷爷展现出力量。 那份堪称无所不能的力量。 这也是皇天觉得最为费解的地方,一方面,帝国人绝不承认他爷爷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帝国中的所有人却都想要拥有这份力量——好在他的爷爷确实足够强悍,因此也就没产生什么冲突,但也就是因为这份分歧,他的爷爷还是离开了,那个神通广大的老人离开了原本的世界,去探索新的方向。 “对了,就该这样。” 看到这里,皇天连连点头。 是了,就该这样,既然这些帝国人不承认真正的精英,那他们这些真正的精英干脆离开就好了,反正事实也证明了,没有了他们这些真正的精英,那些所谓的现实的人,终究还是退化成了茹毛饮血的野人,漫长的时光消磨掉了一切历史,就连所谓的帝国都已经不复存在。 但他的爷爷还在,并且活得很好。 在离开了那个世界之后,他的爷爷便开始在各个世界中穿梭,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父亲诞生了——只不过和祖辈不同,他的父亲的天赋并非是在权势和学术上,而是在战斗上,这个家族中的新一代,在各个世界中开疆拓土,简直就如同那些话本中的主角一般所向披靡。 而这,也正是家族当时所需要的,在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家族确实需要一份绝强的武力来守护自己的安全。 当然,在皇天看来,真正最强的,应该是他才对。 比起他的父亲,他的天资更为优秀,战斗力也更为强大,虽然在战斗经验上可能确实差了相当一段积累,但是在各种功法武技方面,他的积累却是他父亲也达不到的——毕竟他父亲当年还处于一个一穷二白,需要开疆拓土的时期,而皇天自己成长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有了海量的资源积累可以供他选择,两者相较,无论如何,都一定是他更强一些才对。 “是了,我才是最强的。” 合上书册,皇天深吸一口气。 “我的身上流着高贵的血,我从童年开始就已经在学习那些最强悍的战技,我比我的父亲还要强悍,我怎么可能会怕一个蝼蚁呢?” 这样说着,皇天将手中的族谱,放回了原位。 伴随着这个动作,那份存留在他心中的畏怖,也随之消散了。 是了,这也是一种清除畏怖的办法,不是将自己卷入什么奇怪的心力漩涡,成为对方的信徒,而是回忆祖辈的荣光,从而让自己从这份畏怖中挣脱——某种意义上来说,祖辈的荣光,也能算是另一种心力漩涡了,一代又一代人所塑造出的那些伟岸形象,简直就是再鲜明不过的指路道标。 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闪亮灯塔,那份耀眼的光芒足以洗掉他心中的所有不安。 “不过……心力漩涡,吗?” 皇天微微皱眉,事情和他理解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族谱的记载中,在他们这些精英们飞升离开之后,那个世界就已经被现实的引力所捕获,再无任何超凡可言——可现在的话,就他自己的亲身体验来看,那个世界中的强者,对于心力的运用,甚至都已经与他相差无几。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仿佛上一秒还在看到猴子们丢石头,下一秒就看到猴子们坐上了火箭,这种奇怪的割裂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尤其是,他还记得他父亲曾经提到过,那个世界,很危险。 这就更不正常了,难道说他的父亲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可是按照族谱上写的,他的爷爷不是在飞升离开之后,才有了他的父亲吗? 他的父亲压根就没去过那个世界,又怎么知道那个世界很危险的? “要不还是……不行。” 只是想了想,皇天便按下了这个决定。 的确,他或许可以去询问自己的父亲,将这一切的不解问个明白,但那也就意味着他服软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无能——那是绝对不可以的,他可是要超越自己父辈的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对自己的父亲服软呢? 不就是一个同等级的对手吗?拥有跟他一样的手段,他就要承认自己打不过了? “我能赢的,我一定能赢的。”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去到武器库,拿出了另一把武昭臂骨剑。 “我一定能赢的。” 看着手中的古朴长剑,皇天充满了决心。 的确,他确实是连着死了三次,但这三次死亡,却让他换来了同等分量的情报——他的对手并非是什么可以随意碾死的虫豸,而是与他同等级别的,能够熟练运用心力的敌人,并且就第三次死亡来看,在那个世界中,那个凡世皇城,已经全都成为了其影响的范围。 “那个城池大概有多少人来着?” 皇天有些不记得了,毕竟没有人会刻意去数一个蚂蚁窝里有多少蚂蚁——但他仍旧记得一个大概,那个数目恐怕不会多小。 “所以,既然都是同等级的对手了,那就,硬碰硬吧。”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用长剑划开面前的空间。 有刺骨的寒风从空洞中吹了出来,那是来自漠北草原的北风。 更新送到,手越来越顺了。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0章 北风 距离草原人南下,已经有段时日了。 以草原人的兵力,还有那些疯狂的战士,再加上那份无论如何都要夺取温暖地带的决心,他们本应早就长驱直入,打进南陈才对——并且是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夺取了不少地方,泰阴山以北的所有土地都已经被他们占据,距离真正打进南边的温暖之乡,也就差这临门一脚。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领兵南下的草原可汗,消失了。 消失的不止是草原可汗,还有被可汗带在身边的一众头人们,有人说他们是遭遇了一场凶狠的袭击,也有人说那是一场可悲的内乱……由于所有当事人都死在了那场混乱之中,没有任何活人逃出来,真相也就彻底被掩埋,外面也就流行起了各种各样的说法。 当然,那些说法都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这个时候,证据,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眼下草原人群龙无首,却已经成为了定局。 没有一个话事人的结果,就是谁都想当话事人,大伙都兵强马壮,也都有着武艺在身,手中凶兵,更是证明了他们都已经历了煞气的洗练——能抗住煞气的侵蚀,就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非凡了。 所以说,都已经非凡了,又怎么可能愿意久居人下呢? 当然,可汗的话,大伙都是认的,可汗是神,那就不是人,对神低头,被神指使,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耀。 可若是被人骑在头上的话…… “你算老几?” 有拎着双手大斧的雄壮骑将拍马上前,抡起大斧直奔对面的脖颈。 “老子剁了你!” “老子百兵谱排名第六十九!” 大斧战将的对面,那个拎着长刀的壮汉怒目圆睁。 “你连个名次都没有,也敢来跟我作对?” 是了,这就是草原人混乱的另一重因素,某些有心人制作出的百兵谱,虽然没能在南陈打出很好的效果,但对于这些草原人来说,却是意外的有效——虽然他们也都知道,这百兵谱不一定靠谱,但有了这玩意之后,起码让这些草原猛士们有了一个分出高低的办法。 于是,“伱算老几”这句话,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极为流行的打招呼方式,尤其是在那些雄踞一方的猛士们之间,他们依靠彼此的名次来分出高下。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一定能数清楚一百之内的数字,不过这种事不重要,反正只要把对方砍了,那自己的名次就一定比对面高。 “杀!!!” 伴随着两个战将的对轰,又一场部落混战拉开了序幕,震天的喊杀声中,那些牧人和甲士们也开始彼此攻杀,这也是他们证明自己的唯一渠道——当腰带上栓了五个敌人脑袋的时候,牧人就能晋升成甲士,而那些甲士们收集到五个戴着头盔的脑袋时,他们也就能独挡一面,像那些战将一样去领兵作战。 虽然,就,只看那两个战将对轰的恐怖场面,怕是随便就能杀死大片的普通士兵,而这也就意味着,普通士兵之间的战斗,怎么看都没什么用处,但他们还是会彼此砍杀,将刀剑捅进对方的身体里,并且乐此不疲。 或许,他们只是在享受战争的氛围?又或者是战斗的氛围感染了他们?以至于让他们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兵刃,从而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战士? “总之……猴子一样。” 混乱的战场上,有空洞在半空中显现。 没有人在意天上的那个空洞,也没有谁在意那个从空洞中走出来的人,大伙都在忙着彼此砍杀着,生死关头之下也容不得他们分心。 然而也就是因为这份必然的无视,却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神剑,堕日。” 半空中的身影单手指天,随后一挥而下。 “既然不知道什么叫礼貌,那就不用活着了。” 古朴的长剑从天而降,刚刚还在喊杀着的那些牧人和甲士们,瞬间便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血肉散落下来,鲜血染红了大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两个正在酣战的战将,才回过头来。 “你……” 眼看居然有人趁着自己与强敌作战的时候,杀光了自己的手下,两个雄伟魁梧的战将登时便怒目圆睁。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 迎面而来的剑风抽在两个战将的嘴上,竟是将这两个不可一世的战将当场打下马来。 紧接着,他们两人的兵刃,就抵在了他们的咽喉。 “大不了就死!” 倒在地上的两个战将干脆挺起了脖子。 他们都是坐镇一方的猛士,他们可以被杀死,但绝对不会接受这种羞辱——更何况以他们那满身的煞气,死了之后几乎必定会变成怪物,他们宁可就这么去死,也绝不让这个偷袭者好过! 可就在他们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倒在地上的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并非是什么威胁,只因为他们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是没有的。 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是真正的天渊之别。 他们的敌人,甚至真的,飞在天上。 “为,为什么?” 面对着半空中的黑衣人,那个使用大刀的战将终于坚持不住了。 “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你这样的存在,明明……” “是啊,为什么是你们呢?” 半空中的黑衣人,又或者说皇天,也叹息一声。 为什么是这些猴子呢?皇天也有些不适,如果真按照他的标准,他应该去弄一些素质更高一点的猴子才对——比如之前那座皇城里面的猴子,就很合适,起码比这些只知道挥舞刀子的骑马猴子要合适太多。 不过这些骑马猴子,也不能说完全没好处就是了。 虽然这些骑马猴子们更加野蛮,但他们却也懂得对强者保持敬畏。 就像现在这样,在他展现了自己的强大之后,这两个骑马猴子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甚至从这两个骑马猴子的脸上,看到了顺从和放松——那些南边的猴子们就做不到这一点,虽然那些猴子们也会顺从,可他越是展现自己的强大,那些猴子们就越是会胡思乱想,甚至会走向疯狂。 所以这么看来的话,这些骑马猴子们倒是意外的合适。 就比如现在这样。 明明他刚刚才杀光了这两个猴子的所有部属,这两个猴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怨恨的表情,他们侍奉他,就像是侍奉天神那样,他们甚至主动找来了自己的战马,让给他骑。 “我不需要这些凡俗的东西。” 皇天仍旧保持着飞在半空的姿态。 “倒是你们,骑上去,跟不上我的脚步,那就去死。” 明明是死亡的威胁,但那两个战将却愈发地欣喜起来,只是骑上自己的战马,对他们来说却如同什么恩赐一般。 真好用。 皇天的心情久违的舒畅了一些。 不过马上,皇天的眉头就紧皱起来,只因为他本就是什么都有的,眼下只不过拣了两个猴子,至于产生开心的情绪吗? “还是压抑太久了。” 想到这里,皇天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虽然他洗掉了那份三连惨败带来的畏怖,但很显然,后续的影响依旧还残留着余波,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能因为这些许小事就感到开心,这本就已经说明,他的心境受损了。 “还是要尽快打赢才行。” 深吸一口气,皇天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还是要,尽快打赢才行。 这么想着,皇天开始了他的征途。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手下只有这两个骑马的猴子,而在三天之后,他的手下便已经有了五个战将和三个部落,十天之后,部落的数量扩展到了十七个,战将的数量也增加到了二十五个,而到了三十天的时候,几乎所有草原人都已经拜伏在他的脚下,称颂着他的威名。 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没出问题,这些骑马的猴子们,确实很敬畏强者——又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强者来让他们敬畏,他们需要一个首领,需要一个头人,来为他们指明道路。 “毕竟这些愚昧的猴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悬在半空中的宝座上,皇天单手撑着脑袋,俯视着下面那些披坚执锐的草原甲士们。 那些草原甲士们狂热的看着他,那些膀大腰圆的战将们也狂热的看着他,在这些人的眼中,飞在天上的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神明。 在神明的指引下,他们又怎么会输? 他们一定会所向披靡! “哈哈。” 感受着那份狂热的氛围,皇天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所向披靡?这种话也就能让他们自己开心一下了,至于事实上的话,他一只手就能把这上万的甲士全都杀个干净——所以,想要靠着这种东西,去击败南边那个怪物,还是有点太过痴心妄想了。 如果真要用这上万的甲士来攻击那个怪物,那怪物怕不是只会感谢他的馈赠。 猴子再多也是猴子,面对真正的超凡力量,只是堆数量,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这些猴子仍旧是有用的。 猴子虽然不能杀死怪物,但猴子至少能杀死猴子。 “去吧,去做你们本该做的事情。” 半空中的皇天,对着脚下的大军挥出了手。 “往南边去,到你们想去的地方,杀掉你们见到的所有人,抢走你们见到的所有东西……那本就是你们应得的,只有强者才有资格享受一切,现在,杀过去,让那些软弱的废物们知道,谁才是强者。” “吼!!!” 震天的吼叫声响彻云霄,每一个甲士都兴奋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释放着自己的凶性。 “杀!杀!杀!” “杀!杀!杀!” “杀!” 于是,大军开拔。 在那位天神的指引下,他们的战事无往不利,即便一些难啃的堡垒让他们付出了伤亡,可当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当他们看到背后那悬在高天之上的宝座时,他们的心底就又会凭空多生出几分勇气来——天神在看着他们,天神在注视着他们,天神就在他们的背后,就在他们的头顶,他们又怎么能怕死呢? 他们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强者,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勇士! “杀!!!” 伴随着愈发刺耳的喊杀声,越来越多的堡垒被破开,就连坚固的城池也被攻破,即便这些蛮人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带。 血气之勇所带来的疯狂,让他们势如破竹。 而这份战报,也随着快马加鞭,一路被送到了建康皇城之中。 “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些草原人打过来了!” 当红翎信使一路冲入宫城的时候,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慌乱,谁也想不到草原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打进来,他们更想不到,草原人居然会打得如此之快。 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草原人就翻过了泰阴山,三天之后,草原人就抵达了淮水,而现在,草原人却已经冲到了江边,眼看着就要渡江杀过来了! “要不还是迁都吧!” 不少朝臣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么惊人的速度,他们在话本中都没见过,只是几天的时间,这大陈怎么就要亡国了? “快!快去找陛下下旨……陛下在哪?” 要南迁,就必须要让年幼的小皇帝下旨,大敌当前之下,这本不是一件难事,但问题在于,那年幼的小皇帝,压根没来上朝,甚至就连那常年跟小皇帝形影不离的老阉狗都没有出现。 那老太监和小皇帝,到底是在哪里? 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事情有多大吗? 然而这些朝臣们不知道的是,眼下的皇宫中,正发生着一件,更大的事情。 “朕是皇帝!” 年幼的小皇帝挺直了腰板,仰头看着面前那身形高大的巨人。 “见了朕,你为何不跪?” “……我?你是在说我吗?” 身形高大的杜乘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后低下头,俯视着地上那个穿着一身皇袍的幼童。 “你认真的?”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1章 太师 “你认真的吗?” 看着面前的小皇帝,杜乘锋一阵挠头。 “你要让我跪下?” “对,就是你。” 年幼的小皇帝仰起了脖子,艰难的看着面前这个远比常人高大了太多的巨人。 “跪下。” “……?” 杜乘锋愈发地迷惑了。 就,虽然他大概也理解,在这个皇城之中,皇帝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按照这里的礼节来说,谁见了皇帝都要下跪,这是维持皇帝威严的办法,也是确立至高无上的方式。 可问题是…… 让他跪下?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伱要不再想想吧。” 片刻的疑惑之后,杜乘锋再一次低下了头。 没办法,面前的幼童实在是太矮,他不低头看不到人。 “你再想想,你这句话……” “快跪下!”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监的声音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 “快!快跪下!” “……啊?” 杜乘锋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那一路小跑赶过来的老太监。 什么叫快跪下?这是几个意思?这老登是在说他吗? “你要不也想一想?” 看着越来越近的老太监,杜乘锋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一把年纪了还跟他来这个,那他可就…… “快跪下!” 就在杜乘锋这边没等到什么反应,准备干脆一巴掌抽过去的时候,那老太监也已经走到了近前。 随后,一把将年幼的小皇帝按在了地上。 “快跪下!快!” 小皇帝那年幼的身板,又怎么顶得住老太监那久经训练的巨大力气,于是只听得扑通一声,小皇帝双膝一软,便跪在了杜乘锋的面前。 直到脑袋都被摁在地上,年幼的小皇帝仍旧没能回过神来,虽然他能理解自己的身体眼下在做什么,但也就是因为能理解,他才愈发地搞不明白了——就,这跟他之前受到的教育可完全不一样。 明明从记事开始,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他才是九五至尊,他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虽然他尚且年幼,但不管是那些看起来威风八面的大臣们,还是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武将们,所有人都要向他跪拜,他才是最尊贵的那个。 “如果他们不拜,那大伴就让他们跪下。” 他还记得,身侧的老宦官曾经对自己这样承诺过,这位老迈的大伴曾经伺候过他的爷爷,也伺候过他的父亲,而现在,更是在伺候他,他们绝对是一条心的。 所以,你不是应该来帮我吗? 脑袋被摁在地上的小皇帝艰难的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身侧的老太监。 “大伴,你……” 小皇帝的眼中,泪水已然要夺眶而出。 你不是来帮我的吗?难道不是应该让那个巨人给我下跪吗?为什么现在跪在地上的反而是,反而是…… “杜壮士。” 老太监看到了小皇帝眼中的泪水,但此刻的他却已经完全没有去管这点小事的心思了,在察觉到杜乘锋的右手即将扬起来的时候,老太监连忙又摁着小皇帝的脑袋,在地上磕了两下。 “陛下年纪还小,说着玩的,你看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今天这个事要不就……” “……算了?”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你说算了就算了?” “这……” 老太监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是很想让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的,这样对大家都好一点——可问题是,他说算了,真的能就这么算了吗? 好像,不能。 面前这位杜太师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想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对方就是头一号的反贼,哪怕后来被招安当了太师,也没有对谁跪拜过——这甚至不是跪拜不跪拜的问题,而是对方直接骑着马背着刀进了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没下马,却是半点礼法都不顾忌。 那么,问题来了,面对这种极度僭越,堪比造反的行径,文武百官,先皇,甚至整个大陈,有什么办法吗? 好像,没有。 那确实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虽说对方已经严重触犯了律法,可对方本就是反贼,压根不会在乎这个。如果一定要强制执行的话……他们谁能打得过? 打不过,也处理不了,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就算这种事再怎么不合理——甚至来说,如果不是先皇睿智,给了个太师的尊荣,把这僭越的行为合理化,当时的金銮殿上,很可能就已经没有活人了。 “绝对的力量,才是绝对的道理。” 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老太监才对力量,皇室,乃至于朝堂,有了全新的认知。 所以后来即便面对如司空之类的朝廷重臣,他也从不会落入下风,只因为他一直都掌握着足以杀死对方,乃至于对方身后势力的绝对力量。 可现在的话…… “请一定要原谅他,他还是个孩子。” 这样说着,老太监自己也一个头磕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懂,都是咱家没教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 没等老太监磕第二个头,一只大手便直接将他搀了起来。 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托举,那只手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比老太监的脑袋都大了两圈——只是一只张开的手,就已经堪比自己的整个胸口,这让老太监愈发地心惊了。 之前没有这个对比的时候,老太监还没觉出什么来,可现在看来的话…… 面前的这位杜壮士,恐怕是又大了一圈。 明明这段时间以来,对方看起来什么都没干,可只看这只大手就知道,对方却是变得更强了。 这简直……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杀小孩的人吗?” 杜乘锋连连摇头,随后顺手将年幼的小皇帝也拎了起来。 “还有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跪下。” 满脸泪水的小皇帝再一次梗起了脖子。 “朕让你跪……” 啪—— 话还没说完,小皇帝便被一巴掌抽在脑袋上。 “陛下!!!” 惊慌失措的老太监连忙想要护过来,却被杜乘锋一把推开。 “别捣乱,我忙着呢……再说一遍,你刚才想要我干什么来着?” “跪下!” 小皇帝声嘶力竭地哭嚎着。 “朕才是皇帝……” 啪—— 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小皇帝的脑袋上。 “然后呢?” 杜乘锋疑惑的看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小皇帝。 “是,你是皇帝,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小皇帝不敢说话了。 说一次就要被抽一巴掌,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规律,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想继续说下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开口了。 但是,凭什么? 他是皇帝,他才是九五至尊,他凭什么被拎在这里,他凭什么…… “啪——” 就在小皇帝满腔愤怒的时候,又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脑袋上。 “问你话呢!说话!” “朕……” 说话也要挨打,不说话也要挨打,脑袋过载的小皇帝当场嚎啕大哭。 这是绝望之后的本能,是大脑停摆之后的唯一作为。 不过杜乘锋却不会因为这点哭声就停下来。 “你是皇帝,然后呢?你觉得凭这个,我就要给你跪下?现在呢?” “朕……我……” 小皇帝哭了半天,却怎么都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他是皇帝,别人不就是该给他跪下吗?为什么这个本该如此的事情,突然就行不通了?不止行不通,还要挨打,贵为皇帝的他甚至都还要挨打,要知道从他记事开始,就从没有人打过他,他可是皇帝,怎么能挨打呢? 习惯与现实之间突然出现了偏差,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不知道谁教的你,连点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小皇帝的脑袋上。 “皇帝怎么了,皇帝就不是人了吗?是人,就要对别人有最起码的尊重……老子就在门口晒会太阳的功夫,你就让我给你跪下,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吗?还是说你已经不是人了?” “我……” 小皇帝的脑子愈发地混沌了。 好像,就,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来看,一切就确实都说得通了——一个人张嘴就让另一个人跪下,这好像确实是会打起来。就算他是皇帝,他也是……不对,他明明是皇帝,他怎么能……可是他…… 怎么回事,皇帝到底是不是人? “好了,站直了,是男人就要直面自己的错误。” 这样说着,杜乘锋终于将小皇帝放在了地上。 “说,你错哪了?” “我,我我我……” 小皇帝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开口。 “我不该……让你下跪。” “然后呢?” 杜乘锋俯视着年幼的小皇帝。 “继续说。” “我……对不起。” 小皇帝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 “别说对不起。” 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小皇帝的头上。 “我不喜欢听到这个词,如果说一次对不起就能让事情过去,那就会对不起第二次,第三次……这种话没什么意义,你如果真知道自己错了,那以后就要学会去尊重别人,别动不动就让人跪下,能听明白吗?” “……能。” 小皇帝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脑袋早已被抽得一片混沌,但他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行了,玩去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杜乘锋这才推了小皇帝一把。 而年幼的小皇帝,也第一时间躲到了惊恐的老太监身后。 “小树不修不直溜。” 杜乘锋指了指老太监身后的小皇帝。 “你那个教法不太行,孩子真犯了熊,该打还是得打,不然不长记性。” “……太师教训的是。” 老太监勉强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咱家这点水平,终究还是比不上太师的教诲……快,陛下,快说谢谢太师。” “……” 年幼的小皇帝只是躲在老太监的身后,双眼茫然的样子,却是还没回过神来。 看到小皇帝这副样子,杜乘锋也开始觉得,自己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当然,打还是该打的,不过他的手跟常人又不一样,就算他有意控制着力道,几巴掌打下来,常人也得躺上半天了,更何况一个年幼的孩子。 不过考虑到刚才自己的遭遇,杜乘锋还是觉得这力道还行,就是要让这小子长点记性才行。 毕竟这老太监的教法实在是…… “等会……这居然是你教的?” 杜乘锋一拍脑袋,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张嘴就让人跪下,你就给孩子教这个?” “这……” 老太监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刚才好像就说了这个事了吧,怎么这位杜太师现在才反应过来? “刚才我光忙着打孩子了,又没打你。” 杜乘锋一把将老太监揽了过来。 “不是我说,你这个带孩子的办法有问题啊……你就没想过这样会养出什么东西吗?” “咱家是在培养皇帝……” 老太监想了两圈,都没想出自己的教育方式到底哪里有问题。 皇帝就应该是九五至尊,就应该贵不可言,这种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杜乘锋使劲拍着老太监的肩膀。 “要不这样吧,反正我都太师了,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事干,我也不白吃你东西……孩子我来带一阵吧,当然时间不一定有多长,不过他身上那些毛病,我都会给你扳回来。” “这……” 老太监顿时大喜。 一个高手,一个顶级高手,居然要收徒弟了——虽然可能只是几个月,甚至可能只是几天,但如果能学到一招半式的话……这大陈,岂不是直接固若金汤? “那当然……等等?” 老太监刚要答应,却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是好事,但他却总有种微妙的直觉,就好像自己一旦答应之后,就一定会发生某种无法言喻的事情一样。 不过话都说到一半,眼下他就算没说完,也已经拒绝不了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又一次将小皇帝拎了出来。 “以后我就是你的太师了。”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30203118943,斯缀,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我也去做饭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2章 言传身教 太师到底是个什么职称,杜乘锋其实一直都不太清楚。 不过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也没人敢指责他越权,当然,他也有自己的事做,没空去搞别的事情——他所要求的一直都不多,一些能给他带来乐趣的个人爱好,营养充分且能让他吃饱的食物,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也是最为关键的,舒适且稳定的睡眠,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吃白食的人。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太监既然热情的款待了他,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人——其实他也知道老太监为什么要款待他,无非是看上了他这份武力,想要他去杀什么人,又或者去打什么仗,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 杜乘锋觉得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 他已经不杀生很久了,上次杀人应该还是前几天,并且那次严格来说也不是他下手,而是皇天自己撞在了剑上。 刨去这种意外情况之后,杜乘锋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好人,他有着健康的作息和饮食,发展着自己的兴趣爱好,精神状态也很稳定,更是有着一群相处得很不错的街坊邻居,如今的他生活的很快乐,已经没必要非得去打生打死了。 起码没必要为了老太监这几顿饭就打生打死,他的战斗力还不至于便宜到这种地步。 这段时间他也在想,该如何把这份帐给清了,是给这老太监设计几门武技,还是说打造一些神兵利器出来——就,以他现在对于煞气,乃至于心力的了解,打造神兵利器并非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种事也只是想想,毕竟他在煞气和心力方面就算再怎么高深,他的打铁手艺也还停留在草原铁匠的级别,过低的锻造技能限制了他的发挥,他未必就能整出什么好活来。 可是,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年幼的小皇帝,却闹到了他的面前。 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比较不错的方案,也算是对上了他这个太师的职责——太师太师,好歹有个师字,那应该就是老师的意思了,正好这小皇帝脑子有点问题,他只要带一带,把这孩子的脑子修正一下,应该也就对得起御膳房了。 “不过……皇帝该怎么教?” 在接下这个事情来之后,杜乘锋就开始思考了。 虽然顶了个太师的名头,但他实际上也不知道该给皇帝教点什么东西——当然,年幼的皇帝本身必然是有课业的,不过在看到那比人脑袋都大了两圈的巴掌时,那些夫子们还是很有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原本给皇帝授课的夫子们都不敢说话了,他们生怕哪个字说不对,就直接被拍碎脑袋,但这也直接导致了杜乘锋这边两眼一抹黑。 杜乘锋对教育其实一窍不通,他完全不知道该教什么。 “不过我要教的也不是知识,我要教的是做人啊。” 想到小皇帝那个扭曲的性格,杜乘锋首先确立了自己的教学目标。 怎么教人,他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至少教过狗,也就是当初武昭养在院子里的那条大黄狗——仔细想想,这小皇帝的毛病,好像跟那黄狗也差不多,都是那种,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地方,所以可以蹦起来乱咬,不懂得和平的可贵,也不知道尊重的重要。 “并且从他们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个思路其实没问题。” 盘腿坐在地上,杜乘锋居然真的摸着下巴开始了思考。 那确实是没问题,不管是对于黄狗,还是对于小皇帝,他才是那个闯入者,他们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地盘,维护自己地盘中的规矩——比起理智的判断,这种行为更接近于原始的本能,更类似于野兽对自身领地的守护,是一种对自身的保护。 针对这种原始的本能,只靠说教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的逻辑已经自成一派,不会去听什么劝说,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所以,想要让这种原始的本能发生改变,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更原始的方法。 也就是,更加直指本能的办法。 “对,就这样,站好了,我说停你才能停。” 御膳房的门口,杜乘锋指挥着被他拎过来的小皇帝。 “这是最基本的浑圆桩,对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负担,先站个两刻钟吧。” “朕……” 小皇帝很想说点什么,但此刻的他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双膝微屈,双臂悬空,这是一个削减版本的马步桩的结构,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想要动,就必须先挺身站直了——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一柄明晃晃的菜刀正悬在他的脑袋顶上,菜刀的锋刃贴着头皮,他敢动一动就要当场见血。 站直了是行不通的,那坐下呢? 坐下也不行,一柄剔骨尖刀正悬在他的裆下,只要他敢坐下,那他就也能去当大伴了。 更何况眼下抵在他身上的也不止是这两把刀,而是一整套足足十六把菜刀,这一刻,他但凡敢动一下,身上就会直接开个口子。 他引以为傲的皇帝身份,在这一刻毫无意义。 “皇帝也是人,挨了刀也会见血,这是你今天要学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杜乘锋就直接把小皇帝扔在门口,回去炒饭去了。 他中午饭还没吃呢,眼下正是饿着的时候,更何况他也对那些御厨们所表现出的特殊炒饭技巧兴趣极大,两大碗鸡汤加到锅里,锅里愣是还只有一碗炒饭的量,天知道那些鸡汤都被炒到哪里去了,如此技法堪称神迹。 于是,因为要学习这样的技法,杜乘锋这边便理所当然的耽搁了点时间。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炒出了一份完美的炒饭时,门外的小皇帝,也理所当然的瘫在了地上。 “啊这……” 看着地上那满身渗血的小皇帝,端着炒饭的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地上的小皇帝却突然翻身爬了起来,扑向炒饭的姿态如同恶狗扑食——虽然对于小皇帝这个年纪的幼童来说,主食一般都是最不喜欢吃的,但此刻的小皇帝却突然觉得,面前那份曾经被他视如无物的炒饭,此刻却是如此的美味,如此的诱人…… “滚。” 没等小皇帝摸到盘子,一只大脚就直接将其踹回了原地。 “这是我的。” 本能地将小皇帝踹飞之后,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踢小孩这件事好像不太好。 于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又对着御膳房的方向招了招手。 便有大碗从御膳房里飞了出来,落入了杜乘锋的手中。 分了一大份炒饭到碗里,杜乘锋这才将那一大碗炒饭递给了小皇帝——不过在小皇帝即将接过碗筷的时候,他却又将手收了回来。 “之前跟伱说什么来着?你真要这么直接拿走?” “我……谢谢。” 深吸一口气,年幼的小皇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杜乘锋点了点头。 “谢谢你做的炒饭,实在是辛苦了。” “对,有礼貌才是好孩子。” 杜乘锋点了点头,便将这份炒饭递到了小皇帝的手里。 “吃罢。” 年幼的小皇帝连忙大口扒饭,他从未吃得如此认真。 看着小皇帝那毫无形象的吃法,杜乘锋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这种吃法不像是一个皇帝的吃法,但这却更像是一个人类的吃法了——又或者说,在极度的疲惫之下,这孩子终于开始卸去了那些被强加在身上的礼节和规矩,开始变得像是一个正常的幼童一样。 这在杜乘锋看来是很好的事情,只有在小皇帝卸去了外面的那层伪装,暴露出真实的生理本能之后,他才好对症下药,从根本上改善一下这孩子的性子。 虽然说的麻烦,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他之前思考的一样,跟牵条狗也没多大区别。 反正他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干,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只需要用武力让这小皇帝听话,然后在小皇帝做得对的时候给与奖励,新的习惯自然能被培养出来了。 当然,考虑到最近的伙食确实不错,杜乘锋也不会真就纯粹用这种粗糙的方式放养。 他也会让小皇帝明白,这么做的目的。 “面子是互相给的,人与人之间的尊重也是相互的。” 这样想着,干完了炒饭的杜乘锋便蹲在小皇帝身边,开始念经。 “就,之前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对吧?你不尊重我,那我也就没必要尊重你,至于我不尊重你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你应该也已经体会到了……” “啊嗯。” 小皇帝仍旧在埋头啃饭。 那一大碗炒饭对于他这样的幼童来说,还是显得太多了些。 “但是当你尊重我的时候,比如像刚才那样,你知道说声谢谢,也知道尊重我的劳动成果,那我也会把炒饭分给你,毕竟这是用你家的材料做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啊嗯。” 小皇帝继续埋头啃饭。 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尝没人试毒的饭菜,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能吃这么多,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一碗炒饭了,不,甚至有可能是这辈子…… “跟你说话呢!你就这样?” 没等小皇帝品完最后一口,熟悉的巴掌便又一次抽在了他的脑袋上,差点让他直接把饭喷出来。 好在他吃饭的速度足够迅速,那一口炒饭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朕听着呢,你说的对。” 回过神来的小皇帝连连点头。 “没错,确实就是这样,说的太对了,如此金玉良言……” “金玉良言是吧?” 杜乘锋直接给气乐了。 “还朕?那行吧,你说说,我刚才都说了什么金玉良言?” “……” 小皇帝噎在了原地。 眼见得十六把菜刀再一次飞了起来,小皇帝登时就出汗了。 “骗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这种一眼就能看破的事情。” 在杜乘锋的控制之中,在十六柄菜刀的逼迫之下,刚吃完饭的小皇帝再一次恢复了站桩的姿态。 “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乖乖站好。” “我已经……” 小皇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视线刚一对上的时候,小皇帝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被直接憋了回去。 和刚才不一样,这不是什么教学,这是纯粹的惩罚。 这是年幼的小皇帝,在这第一天的教学之中,学到的第二件事情。 “不能骗人,骗人会被惩罚。” 面对着十六柄近在咫尺的菜刀,小皇帝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只要骗人不被发现,那就不会被惩罚……我还是太蠢了!刚才好歹应该记上两句的!” 年幼的小皇帝在心底默念着,此刻的他是那么的懊悔。 不过这副悔改的姿态倒是极为有用的,起码在看到小皇帝那懊悔的表情之后,杜乘锋这边便也稍微舒适了点——毕竟这才教了第一天,毛病改不过来也不奇怪,更何况这孩子也是知错能改的,起码比狗强不少。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又找了个好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精致午睡去了。 而在看到那庞大的身躯,旁若无人的躺在同样巨大的木头摇椅上的时候,年幼的小皇帝眼中,已然只剩下了羡慕。 是了,如果说过刚才的理解,是他今天学到的第二件事,那么如今这份羡慕,就是他今天学到的第一件事。 不,这甚至不能算是今天才学到的,而是很久之前就学过的,只是唯独这一次,他才对此有了清晰的感受。 那就是…… “强,才是一切。” 这一刻,小皇帝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 只要够强,就可以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够强,什么礼法都要让路,只要够强,就连皇帝也无所谓,只要够强,就能像现在这样,随便往那里一躺。 要知道这个巨人都已经得罪了身为皇帝的他,还敢躺在皇宫里睡觉,他难道就不怕睡梦之中被士兵们捅死吗? 那个巨人不怕,那个巨人什么都不怕。 只因为那个巨人,真的很强。 这就是力量。 这就是一切。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书友20240118001153175,无名qvq,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明天同一时间再见,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3章 迎战 一切为了力量,力量就是一切。 这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朴素的逻辑。 漠北的草原人就很信奉这套逻辑,他们觉得万事万物都是围绕着这套逻辑在运转,力量就是一切,强就是真理,只要拥有力量,就能拥有一切——如果谁敢质疑这一点,那就把提出问题的人一块解决,这套逻辑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所以他们更清楚,强者,到底意味着什么。 强者并非是什么身份,而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相对于一个普通的草原少年来说,正经的战兵就已经能称得上是强者了,即便这个战兵或许只有一套皮甲,一匹驽马,可当他拔出刀的时候,仍旧能轻松杀死七八个草原少年。 但这个战兵就是真正的强者了吗?显然不是。战兵之上,还有更威猛的甲士,他们有着防护更加完备的铁甲,骑的也是不会畏惧喊杀声的战马,当这些骑在马上的甲士们放平长枪的时候,就算那些战兵刀花舞得再怎么好看,也会被那些锋锐的骑枪钉死在地上。 相较于战兵,甲士是强者,普通战兵是弱者,可相较于更普通的草原少年们,这些战兵们又成为了强者。 那么,决定孰强孰弱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刀剑吗?还是战马?是甲胄吗?还是武艺的优劣? “都是,也都不是。” 所有草原人都很清楚,不管是刀剑,还是战马,亦或者甲胄乃至于武艺,一切都只不过是外在的表象。 究其根本,其实还是,看谁真正掌握着那份,生杀予夺的权力。 能够随意操控他人生死的,就是真正的强者。 或许是凛冽的寒风让他们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可能是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们理解了这份规律,总之,大多数草原人不会像南边的陈人一样去在意什么繁文缛节,他们会理所当然的顺应强者的一切——毕竟他们很清楚,面对一个远强于自己的存在,他们没有当场被杀死,就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就像从凛冽的北风中活下来一样,至少命还在,那还奢求什么呢? 强者不杀他们,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若是强者愿意带着他们去抢掠,那无疑是最好的事情——事实上这也是那套唯力量论的问题之一,比如单纯的力量没办法变出填饱肚子的粮食,也变不出抵御寒风的衣服,不过无所谓,这种东西,南边的陈人那里有得是。 “只需要把刀子磨利就好,缺什么东西,就去陈人那边抢。” 这是很多草原人战士的朴素逻辑,全部身心都扔在变强上的他们,在做生意上必然是做不过南边那些陈人的——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打算出本钱,那就没人能坑得了他们。 “最好再抓一些陈人来做工,这样就能一直有粮食和衣服被做出来了。” 这是那些草原甲士们的想法,远比那些普通战士们强了太多,至少相比起那些只知道抢掠的战士们,这些甲士们至少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差距。 然而,也就是这个所有人都在庆祝着收获的时候,却有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 “不留俘虏,都杀了。” “啊这……” 刚刚还满脸笑容的草原甲士们,登时就噎在了原地。 “这,这是不是有点……” 一群草原甲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谁都不好下这个手。 让他们杀人,这肯定是无所谓的,大伙都是拿刀混饭吃的,谁身上没背过几条人命——可问题是让他们杀自己的俘虏,这个就有点太考验他们了,要知道这些俘虏可都是陈人,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源源不断的粮食和衣服,乃至于各种各样的财货。 真要就这么直接杀了,是不是有点太…… “嗯?” 半空中再一次传来了声音。 “你们,有意见?” “没!没!不敢!不敢!” 听着天空中传来的话语,感受着那份冷冽的语气,这些草原甲士们连忙拔出了带血的刀。 算了,就当攒煞气了,虽然过多的积累煞气也有点负担,不过眼下有天神在头顶上盯着,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放心,伱们不会变成怪物,这份力量本就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半空中的声音再一次落了下来,这也让那些草原甲士们原本滴血的心好受了不少。 想想也是,力量才是一切,不过是些许俘虏,回头再捉就是了。 只要能变得更强,还有什么是他们得不到的? “对,就是这样……” 看着脚下发生的那些惨烈杀戮,坐在高天之上的皇天缓缓点头。 是了,他要的就是这个,虽然眼下的他或许还没办法正面对上那个比他更强的怪物,但他至少还可以驱动这些猴子,去剪除那个怪物的力量来源——的确,他之前的办法失败了,原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那份庞大心力,却让那个怪物变成了举世无敌,但是那又如何呢? 世上的确没有什么后悔药,但却完全可以将那份心力的来源从物理层面上抹除。 就像现在这样。 那些陈人,那些听说过那个怪物如何强大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那份畏怖也就转化成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怨恨——而这份恐惧与怨恨,也就是所谓的煞气,则会被这些骑马的猴子们背负,从而让这些骑马的猴子们更加强横。 而伴随着力量的愈发强横,这些骑马的猴子们也就会对他愈发地崇拜与恭敬,他们会将他当作真正的天神来对待,而他自己,也终将在这份万人赞颂之中,成为真正的神明。 此消彼长之下,那个怪物又怎么可能胜得过他?怎么可能胜得过? “快了,快了。” 高空之上那个皇天,就这么遥望着远方那座庞大的皇城。 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怪物已经开始虚弱,那份足以令人天下无敌的心力,已然没有之前那么稳如泰山,伴随着脚下那些骑马猴子们的冲杀,那份原本磅礴的心力也开始变得愈发地淡了起来。 连自己的崇拜者都无法保护,连自己的拥趸都视若无物,又有谁会相信,这种东西能有多强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还不动?” 皇天的眉头微微皱起。 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一切进行的实在是太顺利了,那个怪物之前明明已经强到那种地步,此刻却如同毫无知觉一般任他宰割——这种事情多少有点过于不可思议了,毕竟那个怪物也已经在应用心力来增强自身,那又怎么可能会对他的行径不管不顾呢? 但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那个怪物真的没有半点反应。 “是诱敌深入吗?” 本着安全起见的想法,皇天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个陷阱。 反常的事情肯定是有理由的,从来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运气,唾手可得的战果往往会让人丧失理智,若是经不住这份诱惑,恐怕下一刻就会当场殒命。 毕竟那个怪物是那么的恐怖…… “不对不对。” 想到这里,皇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又开始了,那份畏怖所带来的后遗症又开始了,虽然他清除了三次失败所带来的负面心态,可若是真与那怪物对敌,他还是会忍不住被那份恐怖摄住心神——还没动手就先怕了,这种状态自然是不可能赢的。 也就是为了清除这份埋在心底的恐惧,他才会再一次,来直面这个怪物。 是了,如果说之前的回归,还只是为了回收这个世界,那么现在的话,这场战斗,就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不一定是诱敌深入,也可能是因为,是因为那群猴子实在是太差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皇天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南边那些猴子们,他还是接触过的,虽然那些猴子们也都知道臣服于强者,但终归是要他亲手杀人才行——换句话来说,那些猴子们只是畏惧死亡而已,他们对强者其实没有多少敬畏,就算他当初以酷烈手段来压制这些猴子,稍有不从就直接杀了,那些猴子也没真就彻底服从过他。 和这些心思单纯,只知道挥刀的骑马猴子不同,那些南边的猴子们心思很多,也很容易胡思乱想,他们或许会在那个怪物的命令下干活,但未必真就能执行多好,就像现在这样,那些被称为陈人的猴子也不是没有组织抵抗,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还是死了,毫无意义的死了,成为了那些骑马猴子们的力量,然后再成为他的力量。 “反正不管情况如何,优势确实是在我这边。” 这样想着,皇天逐渐静下心来。 心中满是对敌的慌乱,有十成优势也未必能发挥出一成,可当他能认清自己的情况时,这十成的优势也就能被发挥出来了——就像现在这样,那些骑马的猴子们就算不用他督战,也知道自己去进攻了,那个怪物就算本事再怎么大,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极端的劣势之下翻盘呢? 更何况,长久的不作为,可是会招来怨恨的。 当那个怪物连相信自己的人都无法保护的时候,那份心力也就会彻底离那个怪物远去了。 “所有人都恨你的时候,你又怎么能不死呢?” 皇天抬起头,再一次看向了远方那座庞大的城池。 视线越过了空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怪物的眼睛。 “这一次,你死定了。” —————————— “死啦!都是你害的啊!” 深宫之中的御膳房里,正在翻花绳的杜乘锋直接丢出菜刀,拍在了年幼小皇帝的脑袋上。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刚才正好是关键时候……你知道你刚才做了多恶毒的事情吗?” “朕……我是说,草原人打过来了对吧?” 哪怕脑袋上被拍得通红,年幼的小皇帝也第一时间爬了起来,满脸希冀的看向杜乘锋。 “草原人都打过来了,是不是要整军备战了?你肯定要出征对吧?那我的课业是不是可以自习……” “哦,你说这个啊。” 杜乘锋登时就被逗乐了。 “门也没有啊,我不出去。” 这样说着,杜乘锋转过头,看向一路冲过来报信的老太监。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真不负责提供武力支持,你们打生打死那是你们的事情。” “这……” 老太监咬紧牙关。 “还请太师看在天下苍生……” “不看。” 杜乘锋果断摇头。 “天下苍生是谁?你指给我看看他们都叫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你让我看他们的面子?这没道理的,我不接受这种说法……另外别说什么为了大陈,你是知道的,我又不是陈人。” “啊这……” 眼见得话说到这个份上,杜乘锋这边都死活不出战,老太监这边也急的一阵挠头。 虽然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只需要有个高手坐镇就好,他自己可以出去迎战,但问题是在见识了真正的高手之后,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点战斗力欺负欺负普通人还可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太不够看——换句话来说,他就算打出去,也很可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真正能一锤定音的,还得是杜乘锋这种真正的高手,可问题也出在这里了,杜乘锋不愿意动。 又或者说,他们的价码,请不动这位真正的高手。 这也是最为麻烦的地方,这位真正的高手对一切都无欲无求,想要靠交易来让对方出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诱惑的话,跟高手交手可能是算的上的,可是他刚刚也说了,草原人头顶上有个飞在天上的高手,但杜乘锋这边仍旧毫不在意。 “只是飞在天上而已,真不能算是高手,这种级别的,你们自己想想办法也就算了。” 这是杜乘锋给出的回答。 “我的话,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刚才那个翻花绳还没结束呢,我再来一遍。”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无名qvq,书友20240118001153175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作息烂了,下午没睡觉,相当于一宿没睡,我赶紧去眯一会,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4章 入脑 所有人都觉得,杜乘锋大概已经疯了。 这可是大敌当前,是大陈生死存亡的时候,对方不止没考虑什么天下苍生,甚至还在研究那什么见了鬼的翻花绳——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逻辑,但谁也不敢把这件事明说出来。 至于原因,当然是打不过,当对方有着足以将所有提问者都抹除的恐怖暴力时,他的想法就一定不会出错。 “更何况他也不是陈人。” 面对着几天没见的山炳,姜文远再一次提起了这件事。 “当初他就没把自己当过陈人,他一直都是反贼……我记得去请他出来的时候,我就提过这件事,怎么,你忘了?” “我……” 山炳还是有些没办法理解。 又或者说,他还是没办法面对这份落差。 情况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这位杜太师会遇强则强才对,就像之前出手救下他一样,这次或许也会出手救下大陈——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那位杜太师这次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面对敌人却不去迎战,这种表现,怎么看都有点…… “懦弱?” 山炳终究还是想到了合适的描述。 该打的仗不去打,而是龟缩在城里,任凭外面生灵涂炭,这怎么看都有点…… “哎。” 想到这里,山炳不禁叹息一声。 心中那位畏服与崇敬,也随之动摇起来。 虽然他也确实亲身体会过,也曾敬仰过,甚至亲自学习过这份强大,但这一次,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强大或许也有着自己的极限。 没有谁是万能的,哪怕是杜太师这样的强者,也拯救不了他们。 他们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拼命。 所有掌兵使们都要上前线,这是老太监刚刚发下的命令,由于前线的军队实在抵挡不住草原猛将们的冲杀,所以那些有能力的高手基本都被调了过去——战兵出身的山炳其实很不理解,在这个高手可以一骑当千的时代,传统的军队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起码从战斗本身上来说,那些连煞气外放都做不到的兵卒们,只能拖后腿。 “时代已经变了啊……” 前线阵地之中,看着面前的浩荡江水,山炳不由得感叹出声。 沿江布置防线,非常传统的想法,若是以前的他,大概也会布置这样的防线来进行抵御——毕竟草原人在制造战船这方面,比起南陈来说还是差了几个量级的,就算草原人能仓促赶制出一些战船,也不可能做到在江面上打赢陈人。 当然,草原人那边或许会派出几个煞气外放的高手,这些人确实能对战船造成一定的威胁,可是陈人这边就没有高手了吗? 双方都出动了高手,那战局就又被拉回了原位,陈人这边依旧有着江水的天险,草原人依旧打不过来。 “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遥望着远方的江面,山炳目眦欲裂。 只因为,就在他的视线中,足有上百个纵马扬鞭的矫健身影,正挥舞着掌中的兵刃,一路踏浪而来。 “煞气外放!全都是煞气外放!” 守在江边的陈人军阵顿时一片哗然,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要知道平日里军中就算出动高手,也只是三五个而已,然而就是这有数的几个煞气外放,在他们眼中就已经是顶尖的高手了,可现在……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 “他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直接骑着马冲过来……他们还用船吗?” 是了,比起对于敌人高手众多的那份惊愕,这才是真正摆在面前的问题——他们的敌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战船,那些煞气高手们直接只靠纵马扬鞭就踏过了江面,他们原本布置的水战防线已经全成了笑话,那些战船更是…… “快跑!快跳船!” 远处的战船之上,有士兵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该做什么。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那些腥风血雨的狂劈猛砍,这些巨大的战船登时便成为了活靶子,那些专门为了击毁其他战船而准备的器械,根本打不中这些身形灵活的草原骑将,而这些草原骑将挥出的攻击,却能轻松撕裂木质的船身。 只是片刻的时间,足足十三条战船就已经被击沉,而那些原本被部署在上面的兵卒,也全都落入了水中,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那些草原骑将的战马踩碎了脑袋。 包括战船上的那些南陈高手在内。 又要和那些草原骑将交战,又要保护脚下的战船,从战斗的一开始,这些南陈高手们就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劣势,后面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他们不可能弃船逃走,只能拼上自己的性命。 “然后他们就真的死了。” 眼看着最后一个苦苦挣扎的守船高手,也被草原骑将劈成了两截,山炳的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必胜的信念动摇了。 又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必胜这个概念,山炳毕竟是战兵出身,他很理解战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去对付那些只会挥舞木棒的林间蛮人,都有被对方的大棒砸碎脑袋的可能,战斗这种事情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必胜,战斗只会导向两个结局。 生,或者死。 而现在看来,死的概率,过于巨大了。 传统的战法,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被看作天险的江水,在那些草原骑将们的面前,几乎跟没有一样,那些草原骑将们挥洒着自己的煞气,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煞气劲道,而他们的战马则踩着这些劲道,以几乎腾空的姿态,直接飞过了大江。 “他们,他们甚至可以飞在天上……” 想到这里,山炳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短剑。 这种级别的怪物……居然还如此之多! 他们真的能打赢吗?他们真的能打赢这些怪物吗? 好像,不能。 “杀杀杀——” 有抡着大斧的骑将一马当先,手中的双手大斧直接砸在了山炳的盾上——山炳这边甚至都没来得及使出他最强的贯日击,就已经被连人带盾整个砸飞出去。 而在越来越多的草原骑将加入战斗之后,就连江边的防线,也已经被整个撕碎。 “这……就是高手的力量。” 半空之中,头晕目眩的山炳一阵恍惚。 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战争了,随着使用煞气的人越来越多,战争的形式也已经被彻底改变了——就像他和姜文远,两个煞气高手就能控制住一整座州城一样,眼下那些草原人组织起来的百骑冲阵,也足以硬撼整个南陈帝国。 所以,这些草原人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强大了? “啊……” 视线瞟过天际之时,山炳看到了那悬在高天之上的王座。 至此,一切都有了答案。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那个怪物会回来的,那个堪比神明的怪物会回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名为皇天的怪物,居然会用这样的姿态,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若是你们整个世间的人都要与我为敌,那我就把这个世间的人都杀光。” 山炳还记得,皇天当初所说出的话。 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说出,就像是说今天早晨吃什么一样轻松。 那个怪物做得到,那个怪物一定能做得到。 曾经体验过那份力量的山炳,对此深信不疑。 而现在,那个怪物,真的开始做了。 高悬于天上的怪物挥洒着那份几近神明的伟力,如同驱使鹰犬一般,驱使着这些草原人,这些草原骑将就是那位神明手中的鞭子,就是那个怪物手中的匕首,而他们这些曾经背弃过神明的陈人,一定会被……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山炳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四肢百骸传来剧痛,他现在却是连爬起来都做不到了。 已经没有希望了,面对着这种级别的怪物,他们是不可能赢的……就算他们能将这些草原骑将斩杀殆尽又如何呢?等到皇天降下来,又或者皇天手中的长剑降下来,他们不是一样还得死。 更何况他们也打不过这些草原骑将。 曾几何时,山炳一度为自己的力量而自傲,他觉得自己学习到了新的力量,那是比煞气还要更高一层的力量,那份坚定意志所带来的实力,让他就算不使用煞气刀兵也能强横无匹——然而这一次,他却终究还是感受到了,即便是这份力量,也不是万能的。 刚刚将他击败的,正是那份被他弃如敝履的煞气,天知道那些草原骑将们到底杀了多少人,那份凶恶的煞气几乎宛若实质。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些草原骑将可以轻松纵马腾空,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些草原骑将已经在煞气上走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咚!” 又是一声闷响传来。 那是马蹄踏在了山炳的胸口。 那上百名草原骑将已然杀穿了陈人的防线,那所谓的防御在这些煞气高手面前,却如同纸糊的一样脆弱——而刚刚那个将山炳一斧劈飞的骑将,也已然再一次冲到了山炳的面前,马蹄踩在山炳的胸口,那柄厚重的大斧,也跟着扬了起来。 按理来说,双手斧不算是长兵刃,这个高度,不可能够得到躺在地上的山炳。 不过,还有煞气。 “啊……” 面对着当头劈下的煞气劲风,山炳的意识开始模糊。 真是见了鬼了,为什么会有煞气这种东西。 不过他好像也不该抱怨这种事情,毕竟如果没有煞气的话,他当初也不可能在南边活下来,能够在队伍陷入包围的情况下,还越杀越猛,除了平日里习练出来的那一身武艺之外,煞气确实是功不可没的。 如果没有煞气,那一刻他做不到恶向胆边生,如果没有煞气,只靠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蛮人……即便那些蛮人手中拿的仅仅只是木棒和铜矛,可若是没有煞气的加持,只靠他一把短剑一面大盾,也不可能挡得下那么多蛮人的攻击。 所以他一直都携带着这两样兵刃,即便他后来当了掌兵使之后,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但只有这两样兵刃,才是最为契合他的。 他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他们的合作完美无缺。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山炳愈发地恍惚起来,他有些想不起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煞气没那么好用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手中的剑盾,也可以获得力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山炳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人要死的时候才会回忆往昔,这是很多前线战兵都知道的忌讳,所以他们大多都不会谈论家乡,不会谈论出身,也不会跟人聊任何生活上的事情——山炳自己也是一直都恪守着这项原则,他只当自己的记忆是从当了战兵开始的,至于之前的事情,他一概不提。 可现在的话,他却想起了那片毁在山贼手中的家乡,想起了他的父母,想起了那个被山贼杀死的青梅竹马,还有同乡送他的那把短剑。 “原来这把剑,是这么来的啊。” 山炳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原本应该持着短剑的手,早已空无一物。 应该是在被打飞的时候脱手了?他记不太清了。 不过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一切都要…… “嗡——” 就在山炳即将闭上双眼的时候,却有一道白光划过他的眼前。 那道白光,看起来是这么的熟悉。 “你……” 眼看着那道白光钉入草原骑将的咽喉,倒在地上的山炳瞠目结舌。 “是伱吗?你来救我了?” “是我,我来救你了。”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山炳的耳畔,一条更熟悉的臂膀将他撑了起来。 那是姜文远的声音。 “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你的贯日击呢?” “我……小心!” 山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另一个挥舞着大刀的草原骑将,猛地冲了过来! “他们的煞气……” “无所谓。” 一边这样说着,姜文远一边挥动铁尺。 只见那厚重大刀所挥出的煞气腥风,竟轻而易举的被刮开了。 “你这是……” 山炳看的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如此浓重的煞气,如此凶狠的攻击,连他都被当场打飞,跟他水平差不多的姜文远,怎么就能如此轻松的…… “怎么就不能……等等。” 姜文远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山炳。 “你不会没学,翻花绳吧?”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八哥吃鹦鹉,22efg,路泽子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昨天的连轴转还没恢复过来,我继续养生一天,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5章 翻花绳 你尝试过,翻花绳吗? 只是把线圈翻出花样吧,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也确实是最常见的玩法,两个人互相把对方手中的绳圈翻在自己的手中,让绳圈勾连成更为复杂的图案,随后另一个人继续翻动绳圈,如此往复……直到有人再也无法翻动这绳圈本身,这场比试也就分出了胜负。 可是,如果把翻花绳,加大难度呢? 把窄小的绳圈,变得极长。 就连勾连出的图案也被抽拉收紧,变成质地绵密的布匹…… “这就是学习纺织的办法。” 在提出要学习翻花绳的时候,老太监是这样跟杜乘锋说的。 “想要学习怎么编织线,自然要先了解线……翻花绳就是最容易的办法了,只要玩得多,就能知道怎么让线彼此勾连。” 这个提议也确实让杜乘锋极为满意,毕竟对于他这种新手来说,想要学明白一门技艺,最关键的从来都不是如何死记硬背,而是保持住这份学习上的乐趣——若是直接去找那些织造们正经学习的话,他怕不是一天都抗不下来就要自闭了,可换成翻花绳的话,他玩一个月都玩不腻。 新手入门是一种很有技巧的东西,若是能做好的话,可以让人少走不少弯路。 但很可惜的是,姜文远,没有听到这些话。 当姜文远见识到所谓的翻花绳时,摆在他面前的就已经是一整张桌布了,桌布上摆满了茶壶和茶杯,杯子里的茶水甚至还冒着热气。 是,他是知道真正的翻花绳是什么样子,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所理解的翻花绳,和这种级别的相比,简直小如蚂蚁,小如跳蚤! “这才是高手的翻花绳。” 那一刻,姜文远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之后的时间里,姜文远很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去想,一方面是因为他察觉到了那份异常的波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种级别的东西确实不是他应该碰的——然而这种事情,越是不想,脑海中越是会浮现出那些画面。 就像那句经典的“不要想大象”一样,越是强迫自己别去想,脑海中的那头大象,反而会愈发地清晰。 大象变得越来越大了,姜文远甚至能感觉到大象喷吐出的热气,坚实有力的象鼻子正缠绕着他的臂膀。 所以说,只是翻花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以说是职业病,也可以说是个人喜好,捕头出身的姜文远,其实很难抗拒这种“抽丝剥茧”类型的事情——虽然丝换成了线,茧换成了布,但大体上来说,也是差不了太多的。 更何况,只是翻花绳而已,只是把绳子拆开而已,这真的很困难吗? “好难!” 刚一尝试,姜文远就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 要把一张绵密的布匹,拆回丝线的模样,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而这,甚至已经是相对轻松的版本了,只是把布匹拆成线头,而不是一条首尾相连的线圈,这难度已经不知道降低了多少倍。 可就算这种降低了难度的拆解,他也根本没办法做到。 自闭持续了三天三夜,姜文远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这时的他仿佛又回到了沂州,又回到了还在当捕头的时候,曾经的敏锐,曾经的那份洞察力,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但是却一点用都没有。即便他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可能解得开这种东西。 “难道我连翻花绳都做不到吗?” 察觉到自己无能的姜文远是那么的愤怒,他挥起铁尺便砸在了眼前的布上。 厚重的铁尺没有锋刃,但也硬是在布匹上砸出了一个口子。 也就是那个时候,姜文远看到了,线头。 “总是要……做下去的。” 又对着线头坐了一天一夜之后,姜文远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就像他说的那样,总是要做下去的,他不可能因为这点小失败就止步不前,他更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坏掉自己的状态……慢慢来就好,山炳不也是一样? 明明之前他这位老友饭都不会做,可在他出门转一圈之后,这位老友的手艺却已经比起酒楼大厨都不算逊色了。 “再试一次。” 某种癫狂的念头开始占据他的脑海。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一边这样想着,姜文远一边开始拆解起,面前的布匹。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确实是有天赋的。 拆第一根线的时候,姜文远用了足足半个时辰,为了保证这根线在被抽出来的过程中不会断掉,姜文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但在抽取第二根线的时候,姜文远的耗时就已经缩短到两刻钟了,紧接着便是一刻钟,半刻钟…… 伴随着抽取的愈发熟练,姜文远的意识甚至都变得模糊了,原本在他眼中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逐渐变成了手上的本能,他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观察,手就会自己摸索到线头,自己动起来。 直到,天光大亮。 看着身边那些堆积如小山的线头,还有那原本应该摆着一块布匹,如今却已经空空如也的桌面,姜文远终于失去了意识,晕眩过去。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完全理解了,翻花绳的奥秘。 “那是顶尖的翻花绳才能锻炼到的东西,我现在其实也只是学会了一半。” 一边单手随意格挡着那些草原骑将们挥出的煞气,姜文远一边回头和山炳说着。 “你知道对于翻花绳来说,最关键的是什么吗?” “……是长了手?” 胸口塌陷的山炳说不出话,他不知道姜文远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这么说。 还有那什么翻花绳……是,他也见过那所谓的高手翻花绳,然后呢?那个看起来强横无匹的杜太师,不是还是没有出城迎战吗? 只是学这种玩线团的办法,就像是那些学习刺绣的宫女一般,如此扭捏的姿态,又怎么配得上那一身的武力? “……关键不是长了手。” 面对着山炳那明显带了些情绪的回答,姜文远不禁一噎。 “就算没有双手,只要双脚足够灵巧,那也是可以翻花绳的……甚至来说,即便双手双脚都被砍断,但只要身子还能动,只要还能用牙咬,那也还是可以继续翻花绳的。” “……” 山炳这次彻底不说话了,他只觉得姜文远的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马上,姜文远的话语,却让他拧起了眉头。 “肢体从来都不是必要的,那只是外在的表象,会在意肢体本身,只能说还没触及到那份翻花绳的根理。” 这样说着,姜文远再一次对着面前的煞气劲风挥出了铁尺。 “翻花绳的奥秘,在于解构。” 嗡—— 原本连城门都足以劈开的血腥劲风,在被那铁尺劈了之后,却骤然失去了力道。 虽然那强劲的风力仍旧吹得山炳毛发耸立,但相比起那连人都能整个碾碎的劲风来说,这点力道,已经如同清风拂面。 “这……” 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才意识到,刚刚在他的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煞气……被拆开了?” 山炳瞠目结舌。 是了,虽然眼睛无法看到,可一旦开始着重感知煞气本身,就能清晰的体会到,那份由血腥的煞气交织在一起的,犹如实质的凶狠攻击,在姜文远的铁尺之下,竟如同冰雪一般消融了——就像是一整块的寒冰,被拆成了片片的雪花,虽然还会带来寒意,却再也没了将人砸得头破血流的能力。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 “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们编织煞气的办法,过于粗糙。” 姜文远自己倒是摇了摇头。 那确实是过于粗糙了,甚至都算不上什么编织,别说皇宫里那些手艺精湛的织造了,甚至就连民间的麻布都比不了——那就是单纯的将繁杂的煞气拧到一块,然后整个丢出去。 或许在他人眼中,这已经是高明的煞气外放了,甚至姜文远以前的话,也会觉得这是非常厉害的表现。 可是现在看来的话…… “太弱了。” 姜文远只是抬起铁尺,隔空一点,一个在半空中纵马扬鞭的骑将就当场马失前蹄。 把煞气劲道送到马蹄下面,从而让马匹借力腾空……这种技巧或许称得上有意思,但是这种技术真的能算得上高明吗? “差远了,实在是差得太远。” 姜文远连连摇头。 的确,与那些凝实的煞气硬碰硬,如今的他确实做不到,他这点微薄的煞气与实力,在那些凶猛如虎狼的草原骑将们面前,有些太不够看——但他也不需要正面去硬碰硬,他只需要将那些挥出的煞气劲道拆开就好,让那些力道各自流向空处,消散在天地之间。 所以,问题也在这里了。 既然他已经连煞气都能解构了…… 那么,人,能不能被解构呢? “开。” 伴随着铁尺的指点,一名迎面冲来的草原骑将登时便连人带马都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碎尸。 “开,开,开。” 铁尺又连点三下,又是三个草原骑将变成了满地的尸块。 其他的草原骑将们也逐渐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一些离得最近的草原骑将们也已经拍马杀来——但姜文远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只是挨个用铁尺点过去,那些草原骑将们便尽皆当场横死,甚至死无全尸。 如此恐怖的实力,简直让一旁的山炳都看傻了,那遍地尸骸的场面是如此的震撼,甚至一度让山炳忘记了,自己还身受重伤的这个事实。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姜文远用了什么招式,亦或者展现出什么功法,那他还可以理解,毕竟那些本身就意味着战斗力的增强——可现在姜文远明明什么都没干,就只是用铁尺点了几下,嘴里念叨了几句,那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草原骑将们就死了一地…… 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这是什么咒法…… “噗——” 过度的思虑,终究不是重伤员能做到的,尤其是山炳这已经重伤濒死的状态,刚刚的思考直接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文远却尴尬的挠了挠头。 “抱歉,翻花绳的技术,我只学会了一半……解构的话,是我擅长的东西,但是重构这块,我就没有研究了,所以你现在这个伤势,我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这样说着,姜文远却直接将山炳扛了起来。 “不过伱放心,只要你能挺住这口气,你就死不了的……杜太师在翻花绳上的研究,比我深了太多,他肯定明白重构的道理,只要你能活着回去……” “放心,我死不了的。” 口中咳出几口血块,山炳却挤出一个笑容。 “你忘了吗?之前的时候,我们刚把那个怪物接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已经被重构了一遍了吗?我们连自杀都做不到……我们连死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呢?我们……等等?” “你等一会?” 这一刻,姜文远和山炳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了对方。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重构?” 姜文远的瞳孔缩了起来。 或许这不是什么需要问出来的问题,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那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都不能的技术,那份堪比神明的伟力……现在想想,这居然是重构? 将人解构,重新编织勾连,从而展现出新的图案,新的样子…… 这不就是翻花绳之中的根理吗? “难道说,皇天也掌握了这种技巧!” 山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远方的天空上,有宝座高悬于天上。 但马上,山炳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姜文远。 是了,就算皇天知道这种技巧又能如何呢?就连他的好兄弟,与他水平相当的姜文远,都已经…… “打得太难看了。” 有声音从高天之上落了下来。 “如果你们只是这样,那干脆就不要做人了。” 伴随着话语的落下,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更新送到,跟朋友打幻兽帕鲁打迷糊了,今天也养生一天,大家也早点休息。 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赶紧继续去补觉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6章 编织 皇天从没有将其他人当作人来看待。 姜文远和山炳,对这一点早已有所了解,他们甚至一度对这种事情颇为理解——说到底,皇天的一身实力终究已经堪比神明,有着如此的实力,将其他人视若蝼蚁倒也不奇怪。 当力量强悍到超凡脱俗的地步,那确实已经跟人是两码事了,就比如那位已经快要有两个人那么高的杜太师,他们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跟普通人类有了生殖隔离。 可无论怎么说,平日背地里聊闲话是一回事,但真正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皇天从没有将其他人当做人来看待。 这一次,山炳和姜文远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伴随着皇天的一声令下,残存的草原骑将们竟尽皆化为了怪物,他们那披甲的身躯和胯下的战马糅合在了一起,手中的兵刃更是嵌入了他们的臂膀之中,遍地的尸骸混入了他们的躯体,这让他们变得愈发庞大狰狞,杀戮的意志抹杀了他们的理智,只剩下了纯粹的肉体本能。 肉体的需求是进食,是保持活性,兵刃的需求是杀戮,是保持血腥,这一刻,两者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让这些狰狞的怪物变成了完美的杀戮兵器。 “所以你能搞得定……对吧?” 面前那怪物足有七八个人摞起来那么巨大,甚至让胯下原本的高头大马都显得如此矮小,而在那怪物举起同样巨大的战刀时,本就重伤的山炳几乎本能地开始出汗。 “你肯定能搞得定的,你不是会那个什么,解构吗?” “理论上是这样……” 与一旁只是额头冒汗的山炳不同,这一刻的姜文远,已然汗流浃背。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已经理解了解构的奥秘,只要给他一个拆解的机会,就算活人的躯体他也能拆成碎块——可直到现在,姜文远才意识到,之前他所使用的,甚至一度引以为傲的解构奥秘,其实仍旧还是,普通难度。 就,不管是解构布匹,还是解构煞气,亦或是解构人,这些事情看起来或许困难,但终究是有条理的,是有迹可循的,所以他可以循着规律进行拆解,甚至对这个过程逐渐熟练…… 但煞气怪物,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姜文远不是没有尝试解构,他已经挥出了手中的铁尺,但这份尝试却没有任何意义,他根本解不开。 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什么有条理的布匹了,也不是什么粗糙的煞气聚合,而是扭曲虬结的,被整个揉在一起的,杂乱无章的,混沌线团! “所以说……快跑!” 一把扛起身边的山炳,姜文远扭头就跑。 “这东西我解不开!” “伱刚才不是吹得挺厉害吗!怎么就解不开……呕。” 被姜文远的肩膀顶在胸腹,山炳登时便又吐出一口血。 “你就不能……呕。” “你这……” 眼见得肩膀上的山炳都快被自己颠死了,姜文远也不得不暂时放慢步伐。 可是放慢步伐,就意味着要直面背后的煞气怪物,可这煞气怪物,偏偏是他没办法应对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文远却突然想起了,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任何煞气怪物被治愈的消息。 原本他还以为,仅仅只是因为如今的医术水平还没达到那种高度,可现在看来的话…… 血肉与煞气扭曲的缠绕在一起,拧出了数不清的绳结,这让那个虬结的线团变得无比结实,甚至足以在现实中撕裂钢铁——是,这确实是极为强大的力量,但这也直接让那线团再也没了解开的可能。 想要对付这些煞气怪物,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彻底抹除,就像是对着解不开的线团挥出利刃,这是将其撕开的唯一办法。 可是问题来了,眼下的他,做得到吗? “铛——” 铁尺砸在一名骑马怪物的身上,却只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爆鸣。 而那骑马怪物,也第一时间扬起了大刀。 看着大刀上面,那六只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姜文远尴尬的笑了笑。 “打扰了。” 姜文远再一次扭头跑路。 尝试已经做过了,这根本不是他能打得动的东西,和建康城中那些平民百姓变化的怪物不同,这些草原骑将们所变化出来的怪物,却是不知道高出了几个级别——刚刚他都已经全力一击打出去,却是连最基本的打破皮都做不到,这真的是他能应对的东西? 好像确实不是他能应对的,如果不是使用了解构的力量,他连之前那些草原骑将都打不过。 “快!跑!” 姜文远的背上,山炳再一次大喊出声。 “他们包过来了!” “我倒是也想跑啊……” 姜文远勉强后撤了两步,让过那柄当头劈下的大刀。 开什么玩笑,但凡有机会的话,谁不想跑,可问题是经过了刚才的耽搁之后,眼下的他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事实证明,两条腿终究还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越来越多的骑马怪物围拢了过来,面对着苦苦挣扎的姜文远,他们扬起了手中的兵刃,眼看着就要直接砸下来。 “大概是要死了。” 这一刻,姜文远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对于区区一个捕头来说,战死沙场可能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回首往昔,姜文远甚至都觉得自己一路走来,多少有点梦幻。想当初,他只是一个沂州城的捕头,最多也就对付对付流民和盗匪,偶尔才会对付一点怪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会这么过下去。 所以,他一个普通的捕头,怎么就被调到建康皇都,甚至还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战役中,一度力挽狂澜呢? “不过……也没有力挽吧。” 想到这里,姜文远终究还是一声长叹。 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凭借一己之力来压制颓势,他也曾经幻想过这样的场面,甚至一度差点做到——但事实也证明了,乐极生悲这种说法还是相当有道理的。敌人不会只用那么浅显的打法,他仅仅只是接住了第一波攻势而已,眼下对方稍微加力,他就已经抵挡不住了。 “只是……有些可惜。” 虽然嘴上可能会说,自己已经做到了,没有什么遗憾了,但仔细想想的话,他心底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严格来说,他其实一事无成。 可能在做小事的时候,他每次都能完美做好,但每次面临大事,他终究还是会顶不住,之前在沂州的时候就是这样,面对那位杜太师,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局面,而这一次,面对着那高悬在天上的,堪比神明的怪物,他也再一次…… “如果有下辈子,至少让我成一次吧。” 姜文远勉强笑了笑。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十五柄各式兵刃对着他当头劈下,彻底掩埋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庞大的阴影盖住了姜文远头顶上的天空。 天黑了。 那一刹那,姜文远已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视线之中能看到的,仅有一条红线。 “……红线?” 姜文远怔了怔。 “这是……” “起!”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暴喝,姜文远的身边瞬间天光大亮。 而那十几个骑马怪物,却已然被一条坚韧的腥红长索穿成一串,一路向着大江的方向拖拽而去! “这是……” 姜文远下意识地看向大江的方向,却看到一条还能动弹的战船,正拼了命的冲向江心! 而在这战船的船头,一个熟悉的老迈身影,正穿着很简单的衣服。 “给咱家动起来!” 那个身影一边大喊着,一边将手中的绳索死死地系在船头。 “把这些畜生都给咱家沉进去!” 战船上,仅有的几个兵丁高声应和着,愈发卖力的操纵起大船来。 岸边上的姜文远,眼睛也变得越来越亮。 “对!就该这么打……不对,是只能这么打!” 姜文远一拍脑袋,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种技巧。 是了,这些煞气怪物们是都已经虬结成团,变成了满身死结,根本没办法被解构的混沌线球,可是他真的需要把这些怪物都解构吗? 不!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让这些骑马怪物远离战场就好了!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这些骑马怪物再怎么无法解构,那又如何呢? 根本就不需要解构!只需要把这些骑马怪物们都像串珠子一样穿起来,然后整个丢进江里就好了! 这些骑马怪物,终究是血肉和煞气的交织,一旦血肉的部分因为被沉进江里而坏死,那煞气的部分,自然也会随之崩解消散……就该这么打!只能这么打! “不愧是你!” 这一刻,姜文远抬起头,看向了远方战船上的那个老人。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 若是说起翻花绳来,又有谁能玩得过这个以丝线为武器的老太监呢? 就算是强如杜太师,在翻花绳这方面,也需要向这位宫中的老供奉请教! “这么看来,老神仙恐怕早就已经理解了,翻花绳的奥秘。” 想到这里,姜文远不由得感叹出声。 “真不愧是侍奉了三代帝王的存在,简直就是这个帝国的老柱石!” “你在嘀咕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被姜文远扛在肩上的山炳,也终于从昏迷中恢复了一些精神。 “支援来了吗?有新的高手?还是四个?” “啊这……” 姜文远登时便噎在了原地,这句问话多少有些破坏气氛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老太监加入战场之后,原本几乎要兵败如山倒的陈人军队,终究还是止住了颓势,而那些陈人高手们,也都恢复了一些最起码的理智——的确,他们也打不破那些骑马怪物的防御,但他们至少可以用自己灵活的身形,为老太监那边争取一点时间。 更多的骑马怪物被红索捕获,紧接着便被拖入江中,刚刚那势如破竹的百骑冲阵,终究也还是湮灭在了陈人的防御当中,随着战局一步步变得明朗,这些陈人们甚至开始重新组织起防御,重新架设起了江边的防线。 但是,架设防线,是需要时间的。 “又过来了!他们又过来了!” 也就是防线才恢复了一半都不到的时候,却有陈人士兵大喊出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人们才发现,江面上的情形。 刚刚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草原骑将身上,随后的骑马怪物更是彻底让他们挪不开眼睛,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们几乎没有去观察江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眼下看到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高兴的,好像太早了。 只因为,那些原本还在江水对岸的草原士卒们,不知何时已经踩上了浪头,一路汹涌而来。 “他们也会这个?” 江水南岸,陈人士兵们一时间亡魂大冒,他们第一时间想起了刚刚那些草原骑将们——有百来号草原骑将,就已经几乎要将他们撕碎杀光了,眼下这更多的草原人,居然都会踏水渡江,这简直…… “不是!这是假的!” 观察力敏锐的姜文远终究还是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他们是被浪头送过来的!他们自己不会踩水!你看他们的队伍里,甚至还有人落到水里……” “哦!是哦!” “确实是这回事!” “你看那边就有人落水了!” 在听到姜文远的喊声之后,这些陈人士兵们也都回过神来,他们甚至指出了那些落水的草原甲士们,那份在水中挣扎的样子,却是反过来增强了这些陈人的信心。 “挡得下来!绝对挡得下来!” 这一刻,陈人士兵们信心百倍,手中的戈矛也变得有力起来。 但是,真挡得下来吗? “吼!!!” 在第一排草原甲士与陈人士兵接战的那一刻,刺耳的吼叫声震碎了他们的耳朵。 “怪,怪物!” 有陈人士兵大喊出声。 “被送过来的不是人!他们都是怪……” 噗哧—— 锋锐的爪子捅穿了这个陈人士兵的胸膛。 这一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7章 重构 已经没有任何输的可能了。 悬于高天的宝座之上,皇天正扫视着脚下的战局。 说是战局,但在他的眼中却也如同玩笑一般,只是这种等级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和蚂蚁打架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这种战斗终究也是有点意义的,比如那些隶属于对面的蚂蚁,已经逐渐走上了他想要的方向。 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之中,他们逐渐失去了对那个怪物的崇拜。 而这也是皇天想要做到的事情,只要能让这些猴子们不再成为那个怪物的力量就好,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要死掉多少骑马猴子,对他来说其实没有多重要——反正都是猴子而已,蝼蚁一样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正好能让他清净一些。 “那么,这一次,你会不会出来呢?”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对着脚下那些骑马猴子们,挥出了手。 又是一批草原甲士冲了上去,一路杀生众多的他们本就已经到了几乎要维持不住的边缘——当然,如果能再多挺一段时间的话,或许他们这份坚定的意志,真的能驯服那份庞大的煞气,然而很明显的是,他们的背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天,没打算让他们多挺一会。 于是,伴随着这一次挥手,他们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了。 仅存的理智被绷断了,混乱的杀意接管了身躯,原本被束缚着的煞气终究还是流淌了出来,那些凶煞的,如同气息一般的东西,顺着意识本身,侵入了他们的四肢百骸,与他们的血肉纠缠在一起,让那些本就强壮的血肉愈发地鼓胀,乃至于虬结扭曲。 于是,怪物诞生了。 疯狂的怪物诞生了,他们挥动着兵刃,肢体,爪子和牙齿,乃至于一切能够被用来杀戮的东西,他们悍不畏死,又或者说,他们的一部分早就已经死了,那些经由死者诞生的煞气,承载着无尽的怨念,它们憎恨这世间的一切,它们只想将眼前的所有生者都杀死,都拖到与他们一样的境地之中。 那些南陈的士兵,又怎么对抗得了这种东西。 他们还是人,他们还会畏惧,面对着足够几个自己摞起来那么高的庞大怪物,他们也会怕死——他们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他们的反抗真的有用吗?他们手里的刀剑和枪矛,在这些庞大的怪物面前,却如同牙签一样可笑,他们真的对付得了这些怪物吗? “包围他们!拖住他们!” 不知是谁这样大喊着,声音勇敢而坚定。 这一定是个很乐观的人吧,听到这个声音的士兵们大多都这样想着。 然而这种乐观在这个时候毫无意义,虽然那句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可问题在于,他们真的能包围这些怪物吗? 如果是在城里的时候,或许还能做到,毕竟那些怪物们虽说会偶尔祸乱街市,大伙也一样拿那些怪物没什么办法,但兵丁们胜在人数众多,他们确实可以用切割包围的方式,来拦住这些怪物的去路。 可问题是,这一次,他们真的是数量众多的那一边吗? “好多啊……” 有士兵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出声。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刚刚那些被草原人投放过来的先头部队,此刻竟全都变成了怪物。 比起他们这些刚刚经历了百骑冲阵的陈人来说,反倒是那些草原怪物们,更有数量优势。 敌人的个体比他们强了太多,数量也比他们多了不少,这与其说是战争,倒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戮。 只靠自己,是不可能胜利的。 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个事实。 所以在极度的绝望之下,他们也只能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于幻想。 “会有谁,来救救我们吗?” 谁都好,不管是谁都好,援兵也好,怪物也好,不管是谁,只要能在这个时候救下他们的性命就好——但他们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毕竟刚刚那些草原骑将们肆虐的时候,他们也曾如此祈祷过。 可是,然后呢? 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存在什么天降援兵——的确,在最后的最后,有个很厉害的掌兵使支援过来了,应该是叫什么姜文远的,那个掌兵使杀了不少草原骑将,为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所以,然后呢? 战局仍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们仍旧打不过那些怪物,天知道这些草原人是使用了什么妖法,眼下的战场早已变成了真正的地狱,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就连江面都已经被血水染红,可即便打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仍旧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所以,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救我们?” 面对着怪物们如潮水般汹涌的攻势,残存的士兵们愈发地迷茫了。 心底在期待什么,他们或许都是清楚的,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又或者亲眼见过,那远比常人更加高大伟岸的身姿,还有那足以与天神比肩的强悍力量——听说那位杜太师终于开始教导皇帝了,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件好事,有了这样的强者相助,大陈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人呢? 他们的强者呢?那个能力挽狂澜的巨人呢?为什么他们都已经打生打死到这种地步,那个巨人仍旧没有出现? 他不是太师吗?他不是陈人吗?他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吗? 他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们这样想着,他们挣扎着,哭嚎着,但现实回馈给他们的只有绝望,没有援兵,也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无穷无尽的怪物,只有一个接一个被撕成碎片的同袍。 “为什么……” 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是懦夫啊。” 感受着脚下那些翻涌的疑问与怨念,半空中的皇天一声长叹。 是了,要的就是这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背弃那个怪物,开始质疑起那个怪物的实力……理论上来说,他确实达到了自己想要的部分目标,但就事实上来说,这份战绩终究与他想要的,差了太远。 “所以这个懦夫到底为什么不出来呢?” 坐在空中的皇天遥望着远处那座庞大的皇城,眉头紧皱。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情况跟他预想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原本在他的判断里,那些南边的猴子们会因为思维惯性,在江边组织防线,大战也一定会在这个位置发生,而在意识到前线打不过之后,那个怪物也一定会出来支援。 然后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机动力,直接冲进皇城里收割了,直接摧毁那个怪物的基本盘,从而物理意义上毁灭掉那个怪物的力量来源。 可现在,问题却卡在这里了。 他确实毁掉了那个怪物的心力来源,也就是面前这些士兵们,但也仅仅只是这些士兵们而已,远处的建康皇城他却碰都没碰到。 就,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也可以直接就这么飞过去然后直接开战,但这又会直接让他陷入敌暗我明的局面,面对一个力量高于自己,甚至还有着心力加持的对手,还跑到对方的主场去作战,那跟白送也没什么区别——可如果他不飞过去的话,那个怪物,为什么还不出来? “他难道就没有半点人性吗?他就眼看着这些猴子被我杀死?” 越是想下去,皇天越是眉头紧皱,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想错了。 可眼下都已经打成这样,他这边也没有撤退的说法了,既然那个怪物不肯出来,那他也就只能直接一路打过去了——反正这也是一种办法,接连不断的胜利会摧垮敌军的信心,而一连串的败绩所带来的影响,同样也会削弱那个怪物身上的心力加持。 就像现在这样,伴随着那些南边的猴子被打得节节溃败,他这边也已经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怪物的力量,也变得愈发地弱了。 “等到队伍开到建康城下,那个怪物的实力,应该就会被削弱到,只有我的一半了。” 皇天算了片刻,便对双方的实力对比做出了判断。 一边是全力出手,另一边却只有他的一半,那谁胜谁负,还用问吗? “我会洗刷我的污点,我会重新获得胜利!”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挥下了手。 而他脚下的怪物们,也愈发地咆哮起来。 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们了,他们会杀掉眼前的所有一切。 “包括那些叛徒们。” 这样说着,皇天的视线,锁定了脚下的几个身影。 两个年轻的猴子,一个年老的猴子,这些曾经是侍奉过他的猴子,他甚至给了这些猴子不死的承诺,来换取这些猴子的尽心尽力……但很显然,这些猴子辜负了他的期待,他们背叛了他,如今甚至开始跟他作对。 “先杀他们。” 伴随着这样的号令,有一批怪物开始冲向这三人。 江水上的老太监还能勉力支撑,依靠着周围的水域,他还能顶得住这些怪物的围攻,但岸上的姜文远和山炳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那些怪物们第一时间便将他们包围,同时开始用一切手段攻击他们。 如此突袭,直接把姜文远打了个措不及防。 “你倒是继续解构啊!接着解啊!” 姜文远的背上,山炳还在大喊着。 “再不解我们都要死了!” “别催!别催!” 姜文远也满头大汗,他已经拼了命的去寻找那些怪物的破绽,然而在煞气与血肉的交织之下,他却连半点破绽都找不出来——眼前的线团上也不是没有线头,但问题就是线头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从这些混乱的线头里,找到那些能够将线团解构的关键。 说到底,他的翻花绳,终究也只是学了一半而已。 “我……已经没办法了。” 在又一次被怪物手中的断剑砸飞之后,姜文远终于也开始吐血。 “我已经没办法了,翻花绳的奥秘,我只学到了一半,我没学到另一半的重构,我根本不可能……” “那就现在学!” 姜文远的背上,重伤的山炳咬紧牙关。 “反正你要是学不会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那还有什么学不学这一说吗?难度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再试一次,我们至少还没死,还能再试一次……” “别催!我已经在试了!” 姜文远大吼一声。 他已经拼了命的在试了,可这种事他还是毫无头绪,他的天赋只在解构上,他擅长的也只有拆解,至于重构……是重新翻出花样来吗? 这都打了死扣了,怎么可能翻得动? “重构重构,到底什么是重构?怎么个重构法?” “这种事还会卡住吗?” 姜文远的背上,本就重伤的山炳登时就急眼了。 “重构重构,说白了就是重新做啊!伱是没做过菜还是怎么的?你炒菜的时候难道不是……嗯?” 话说到这里,山炳却突然一怔。 而姜文远,也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 这一刻,他们好像都明白了什么。 “我负责移动!” 姜文远第一时间抽出腰间的捕绳,把山炳牢牢的系在自己的背上。 “你负责动手!” “什么叫我负责动手!我哪知道怎么动手!“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山炳还是第一时间拔出了短剑。 这个姿态,用大盾是不可能了,一方面是他拿不稳,再者说,那份重量也会拖慢姜文远的行动速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算是一种重构,在失去了盾牌之后,他开始使用起自己不熟悉的打法。 就像是做菜时候少放了盐,又或者少放了酱油,这样做出来的菜一定会不好吃。 所以,在缺少一样味道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让这道菜变得能吃呢? “我……” 山炳突然有些恍惚。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个就是重构,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一直在学的,居然是这样的东西。” 这样说着,山炳对着已然扑到近前的怪物,挥下了剑。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养生真攒劲啊,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8章 解构与重构 就在前不久,初学烹饪的山炳,一度为自己的手艺而困扰。 其实严格来说,山炳也不是真就什么菜都不会做,毕竟都是单身过来的,自然也会有点做菜的手艺——不过这份手艺还是过于粗糙了点,大概就相当于把所有的配料扔进锅里,煮一下就盛出来吃的程度。 如果没有锅的话,也可以扔进头盔里煮,战兵出身的山炳对此很有经验。 这种做法,自然谈不上味道可言,尤其是放到头盔里炖的时候,几块梆硬的干粮加进去,煮出来之后却是跟泔水也差不了太多。 这便是山炳的烹饪基础了,他不是完全不会做饭,他其实是会做饭的——虽然这种方式算不上做饭,但起码他自己是能吃下去,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亲自开始尝试,正经的做饭之后。 这份习惯所带来的后果,才开始显现。 虽然是初次学习烹饪,但山炳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真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他好歹也有过一点烹饪经验,最多没那么精熟而已,再不济,他也是常年拿着家伙砍人的,最基本的切肉切菜他总会吧? 但事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真的不会。 就比如清炖狮子头这道菜,当他按照切人的手感,去大开大合的切肉时,过程上他是爽快了,但是就结果来看,那些被暴力砍烂的碎肉,却怎么都没办法被攥成肉丸的模样——也就是他挑选的菜谱是不带马蹄,也就是荸荠的做法,不然这更是一场灾难。 不过接下来的清炒时蔬,却也显现出了他在切菜上的问题,明明是个人都会做的一道菜,硬是被他炒得只有半生。 究其原因,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切菜和切人完全不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以前完全不看火候。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那一次,山炳艰难地吃下了自己做出来的这两样,猪都不一定会吃的东西。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山炳一度颇为不解。 明明以前用头盔煮军粮的时候,他也能吃下去,当然酒楼的那些硬菜,他也不会抗拒,按理来说,就算他学的不够成功,但只看这些配料本身,应该也不至于难吃到这个地步才对——所以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难吃到这种地步呢? “难道说是我开始挑嘴了?口味开始变化了?” 这样想着,山炳干脆找了点饼子,又随便切了点肉,盐都不加,就这么直接扔进锅里煮。 等到锅里那一堆糊状的东西煮开,山炳就盛了一碗出来,送到嘴边尝了尝。 “这……也还行吧?” 山炳开始挠头了。 好像没什么变化,当然这肯定谈不上好吃,但他确实还是能受得了这个味道的,就像他以前还在南边打仗的时候那样。 这样想着,他又试了试自己新做的菜。 然后他差点吐了出来。 这就不对了,怎么看都不太对劲。这个味道对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这样想着,山炳再一次投入到了烹饪当中。 那也是他认真起来的开始,这一次他努力尝试着摒弃自己以前的做法,不再像砍人一样剁肉,而是尝试着学习那些厨子们的样子去使用菜刀,并且学着去控制火候——虽然作为一个初学者来说,他的模仿颇为拙劣,但至少这一次他真的正经做了一个肉丸出来。 “这……好像还行?” 完全按照食谱上的步骤,做出了这顿清炖狮子头之后,山炳尝了一口,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那确实是还行,起码相比之前来说好了很多,相比起刚才那一盆灾难性的作品,这道菜最起码算是人能吃的。 “所以说,这问题,是出在哪里了?” 山炳一度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这中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落差——不过考虑到手艺终究还是进步了,他也就没有管这些了,而是继续开始了又一次的尝试。 而在他的厨艺真正完善之后,他也终于意识到,当初的时候,究竟是出了怎样的问题。 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确实是会做菜的。 只不过他原本擅长的,是军中流行的战地烹饪,这种做法唯一的优势是不挑地方不挑材料,只要有个能加热的容器,有能被煮的东西,那就都可以吃——然而就在刚学习烹饪的时候,他居然想用这套已经自成体系的做法,去硬套淮扬菜的做法。 这两个做法本来就不是一码事,做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好吃呢? “原来当时那道菜,是集合了两种做法的缺点啊!” 那一刻,山炳一拍脑袋。 他真的领悟到了,某些东西。 就像炒菜本身一样,有些菜好吃,有些菜难吃,说到底,还是要看怎么应用这些配料本身,手艺好的厨师,对这些配料都很了解,他们很清楚该如何让这些味道互相融合,让这些配料都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就像是现在一样。” 姜文远的背上,重伤的山炳轻声说着。 “我们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翻花绳高手,他其实是一个高明的厨师……你有没有发现,他真的做到了把煞气和血肉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表达?” 姜文远人都听傻了,都已经是生死关头了还在这闲聊,他的命就不是命吗?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山炳拔出了剑。 “平心而论,我其实不算是一个好厨师,起码不可能比皇天做的更好,他弄的很完美,真的很精致,我甚至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追上这种级别的手艺……但是。” “你还但是?” 姜文远已经准备解开绑带了,此刻的他甚至觉得,比起眼前这些凶煞的怪物们,或许背后的山炳,更应该先挨一顿打。 这种打仗时候聊天的毛病是从哪学的?这个瘫子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到底多危险吗? “危险?哪里有危险?” 重伤的山炳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再抬头看。” “我……” 咚—— 那是肉体被击打的沉闷声响,巨大的力量震耳欲聋。 “这……” 姜文远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明明就在刚才,眼前的怪物们还对着他的方向抡下兵刃,可就在这一刻,那些挥下的兵刃却砸在了它们的同伴身上——就在他的眼前,刚刚那些凶煞的怪物们却好像疯了一样,抡起粗壮的肢体,互相殴打起来。 明明他和山炳就在眼前,这些怪物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些双目血红的怪物互相撕扯着,砍劈着,只看那鲜血飞溅的样子,仿佛彼此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这……是伱?” 姜文远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你怎么做到的?” “其实不难,只是思维的盲区。” 姜文远的背上,山炳呵呵地笑了起来。 “确实,按照翻花绳的办法,这些怪物确实都是解不开的死结,它们太精致了,你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哪怕是从做菜的角度来看也是一样,它们都是完美的菜品,都已经达成了肉体和煞气的完美结合。” 但是有些时候,完美本身,也是另一种不完美。 正是因为太过精致,太过完美,所以这个时候,哪怕多加一丁点料,对这道菜肴本身,都是一种极大的破坏——的确,山炳自己做不出这么好的菜来,他的手艺远远没到这种地步。 但想要毁掉这道菜,对他来说,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是煞气,我加了煞气。” 眼见得姜文远已经要解开绳子动手打人,山炳连忙直奔主题。 “就像在做好的菜上多撒一把盐一样,我只需要多加一部分煞气给他们……甚至不需要对他们有什么伤害,只需要把煞气送给他们,他们就自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 姜文远半天说不出话。 这跟他原本想象的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什么接招拆招,这种给敌人加料的办法……简直闻所未闻!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也确实称得上是一种重构的办法。 并且这种重构,眼下非常有用。 “一定要卡在他们没有杀人的时候,把煞气添进去!” 山炳继续补充着。 “它们身上的煞气会自动和血肉交织,从而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一定不能让它们去掠夺新的血肉,要破坏它们身上的平衡,然后让它们掠夺其他的怪物!” “能理解。” 一边从那些正在彼此厮杀的怪物脚下穿过,姜文远一边微微点头。 虽然这个思路说起来有些颇为拗口,但他还是能明白的,无非是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道理,而现在的话,煞气就是水,血肉就是面,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加水进去,同时防止这些怪物弄到面。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伴随着逐渐的理解,姜文远的思路也变得愈发地清晰了。 “这就是重构……这就是重构!我已经明白了!我已经理解了一切!” “那你倒是动啊!” 姜文远的背后,山炳终于忍不住了,他这个位置,打起姜文远来也更容易一些。 “你光喊什么?打仗时候聊天,你这跟谁学的?” “我……行吧。” 姜文远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说的也对,千句万句,都比不上正经动手的那一下。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 这样说着,姜文远的身形已经高高的跃起。 “你那个办法,还是有点粗糙了。” “……嗯?” 山炳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难道说你还有更好的……” “动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文远却突然一声大喝。 面对着迎面扑来的怪物,山炳也本能地放出了自己的煞气,就,嘴上斗归都斗,但动起手来的话,他们还是有些最基本的默契在的——就像现在这样,不用姜文远指明目标,他就知道自己该打的是谁。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山炳却突然发现,姜文远,也打出了一道煞气。 两道煞气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落到了那怪物的身上,而山炳所洒出的那份细腻煞气,也融合进了这怪物的身体里——然而,姜文远的那份煞气也马上接踵而至,与山炳所打出的那份煞气融为一体,甚至不分彼此。 而这两道煞气,却又同时被那怪物所吸收。 “你这……” 本就重伤的山炳登时便汗流浃背。 只因为,面前那怪物的双眼,是从未有过的血红。 “水,水加太多了。” 山炳汗都出来了,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操作。 “你这么打的话,我们连跑的时间都……” “要的就是这么打。” 面对着双目血红的怪物,姜文远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不,是只能这么打……不然你以为只靠我们两条腿,能跑多远?” 这样说着,姜文远突然探手一抓。 而面前那双目血红的怪物,也像是被什么无形力量施加在了身上一般,登时便跪倒在地! “走!上去!” 稳了稳背后山炳的身形,姜文远直接跃上了怪物的脊背! “走!” 左手虚空一挥,那怪物竟真的驮起了他们两个,开始前进! “……啊?” 姜文远的背上,山炳已然看的瞠目结舌。 “这,你怎么做到的?只是加水,你怎么就……” “这不是做菜。” 面对着山炳的疑惑,姜文远摇了摇头。 “这不是做菜,虽然他很像,但是不是,就好像这种事也不是翻花绳一样……” 说到这里,姜文远的声音顿了顿。 “但是你能用做菜的思路,来影响这些怪物,那我用翻花绳的办法,自然也可以。” 是了,确实是可以的,他或许没办法将那些绳结一个个打开,但他至少还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钩动这些绳结,从而像提线木偶一样,操纵这个怪物本身。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解构与重构,他真的已经理解了一切。 “就像是你一样。” 这样说着,姜文远抬起了头,看向那高天之上的王座。 更新送到,大家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养生帕一会,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69章 后天返先天 有些,不适。 坐在空中的皇天感受着脚下的视线,那些混杂着崇拜和畏惧的眼神,不管是崇拜还是畏惧,这些都会变成他的力量——但就在这些视线之中,唯独有那么两道视线,令他极为不适。 那是没有任何崇拜和敬畏的眼神,那是纯粹的仇恨,带着刻骨的杀意。 这种眼神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力量,反而会像毒虫的蛰刺一般,不断地刺痛着他的感知——他很想就这么直接出手,碾死这两个猴子,这对他来说极为简单,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但是考虑到真正的对手还没出来,他还不太想这么早出手。 选择敌人这种事,其实也是颇有讲究的,选择谁作为自己的敌人,往往也会反过来映照出自己的实力——就像是水面之上浮出的倒影一样,在选择了敌人的时候,实际上也就划定了自己的水平范围。 简单来说,已经拥有如此威势的他,若是还需要亲手碾死这两个猴子,那基本约等于承认了,他跟这两个猴子还处在同一段位。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甚至会让他在迎战那个真正的强敌时,陷入被动。 “所以这群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看向了那些骑马的猴子。 这也是令他最为皱眉的地方,地上那两只猴子,早就该被这些骑马的猴子杀死了,可即便他已经给这些骑马的猴子们加持了力量,这些废物们仍旧没有拿下对方,反而被其越战越勇。 难道说,真的要他自己来出手吗? “也罢。” 眼见得越来越多的骑马猴子倒在地上,皇天终究还是抬起了手。 “微末本事,正好可以在饭前享用。” 这样的理由,或许可以让他稍微舒心一点。 但心中那股阴霾还是挥之不去。 不过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古朴的长剑已然落下去了,就像一直以来那样,这柄神剑会无往不利,将一切都无差别的斩杀——而事实也像他预料的那样,当神剑落下的时候,那片区域就只剩下了满地的残肢断臂。 还有两个猴子。 一个猴子瘫在另一个猴子的背上,另一个猴子则是仰着头看着他,两个猴子身上满是鲜血,但却没有一点是他们自己的。 这都是那些骑马猴子们流出的血,而这两个猴子的身上,却没有半点伤口。 他的剑被抵御了。 “你们……” 悬于高天的王座之上,皇天深吸一口气。 不对,感觉愈发地不对了,这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承认的问题,而是眼下这两个猴子,真的开始逐渐步入了他的水平。 区区猴子,居然也敢…… “呼……” 皇天吐出一口浊气。 他突然明白了,某件事情。 明明家族已经飞升到了世界之外,为什么父亲还会对曾经的故乡如此的看重?以前的他没有细想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这是某种类似清扫蝼蚁的事情,是要宣布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控权,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就算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也应该是他们的地方才对。 可现在看来的话…… 完全不是这样。 中间一定隐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皇天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一点,或许他的父亲当初对他说的危险,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他真的在触碰某种绝不能触碰的地方,只是当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一场证明自己的方式…… “别这么想,别这么想。” 皇天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能被恐惧捕捉,不能被焦虑俘获,不然真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他的视线就会被蒙蔽,他能看到的也就只剩下恶意了——更何况这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猜测不一定是真相。 “更何况,我也已经找到了,你的弱点。” 皇天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皇城方向。 只要再给他一次战斗的机会,最后胜利的一定是他,他已经理解了一切,他不可能会输。 “所以……” 半空中的皇天站起了身子。 不管是为了解决那份越追越紧的恐惧,还是为了解决心中的焦虑,他都要亲自动手了。 这就是战斗带来的好处,起码在杀戮之中,在夺取生命的时候,能给他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掌控感,尤其是剑刃撕开躯体的时候,那份手感是如此的令人踏实——他现在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份确定的感觉,不然的话,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已经没办法真正投入战斗了。 是了,这一次,甚至都还没到真正交手,他这边就已经垮掉了。 “想太多了,实在是想太多了。” 飞在半空中的皇天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他只感叹自己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的确,为了这一场新的战斗,他做了很多,可是他场面布置的越是宏大,计划设计的越是完美,也就意味着,敌人在他心中的等级愈发地变高——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纠集这么多猴子,那意味着他已经觉得这些猴子都能成为他的战力,至于高天之上的宝座,更是一场笑话。 的确,坐在天上的他确实震慑住了这些猴子,但反过来说,他却也必须要依靠飞在天上这样的方式,才能确定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时,他就根本算不上什么至高无上了,只因为真正天下无双的,压根就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无敌有些时候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一个名词,他只需要普普通通的站在那里,就是不可战胜的。 “啊……” 半空中的皇天终于意识到,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了。 他想到了一切,却唯独忘记了他自己,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当他倾尽全力去对付那个怪物的时候,他自己的心力,便也成为了那怪物的力量来源。 他选择了自己的敌人,于是便亲手塑造出了绝对没办法战胜的怪物。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想到这里,皇天就已经一阵作呕,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入这种境地——就,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用心力这种没人知道的力量来攻城略地,战胜别人,什么时候轮到这些猴子一样的东西骑在他的头上了? “这应该是我的力量才对,这应该是我们的力量才对,是我的祖先发现了心力的用法,我才是最强的使用者……” 一边飞向皇城的方向,皇天一边开始挠头。 “没道理的,这种事完全没道理……等等?” 挠头的动作僵住了。 这可不是符合他身份和风格的动作,他一直以来不是沉稳就是张狂,虽然这两个风格本身也不挨着,可无论如何,他们都跟挠头这个动作完全不沾边。 还有这说话语气,还有这奇怪的断句方式,完全没有风度可言,更像是那些普通人在闲聊……这真的是他吗?这怎么可能是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半空中的皇天已然开始出汗。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已经被影响到如此之深。 难怪他会一直昏招迭出,甚至演变到对面都没出手,自己就已经几乎要原地崩溃的情况,合着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影响到了这种地步……那个怪物影响了他的动作,影响了他的习惯,影响了他的话语,甚至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智力! “但是,还有机会。” 皇天握住了手中的剑柄。 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就像他一直以来想的那样,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只需要将那个怪物亲手斩杀,他就能将自己那份被吸走的心力夺回来,不止如此,他甚至还能反过来吃掉那怪物的心力,以此强敌作为垫脚石,从而站得更高,变得更强! “杀!” 这样想着,皇天直接落在了,深宫之中。 对于那些普通猴子的杀戮,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在意识到一切之后,皇天已然对这些过程和步骤没了兴趣——眼下这种情况,他做的越多,他心底那个怪物的阴影反而会愈发庞大,反而会让他觉得那个怪物更强。 “他其实没那么强,没那么强……” 皇天在自己的心底默念。 丢失的信心逐渐增长,皇天感觉自己的状态也逐渐变得好了起来——是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走了弯路,心力的强大,力量的强悍,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承认,他根本不需要别人带来的心力加持。 只要他相信,他自己就是绝对的强大。 只要他愿意承认,那就不会有人能战胜他。 只要他的意志能够如同钢铁一般,那所谓的怪物,也不过就是一碰就碎的废物! “来!” 感受着脚下的气息,皇天第一时间飞到了那怪物所处的地方。 也就是,御膳房的上空。 “出来!再打一场!” 这一刻,皇天感觉无比的自在。 心中的阴霾消去了,那份沉甸甸的担子也消失了,这一刻留给他的,就只剩下心意圆润,还有彻底的念头通达。 是了,就是这回事,安排那么多没用的步骤干什么呢?这是高手的对决,是强者的交战,弱者才需要成群结队,那是牛羊一样的行为,真正的强者都是虎豹一样的存在,他们只需要靠自己就能战胜一切! “来!出来打!” 半空中的皇天再一次大喊出声。 而脚下的御膳房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怎么不出来了!出来啊!” 接连三次的挑衅,对方都没有给出什么回应,这极大的增长了皇天的自信,甚至连他心底的阴影都被扫除了不少。 是了,早该这样的,他一直拖着做这做那,不跟这个怪物接战,只靠自己的判断来估算,那这个怪物就会在他心中变得无比庞大,甚至超过了这个怪物本身——但是现在的话,他却已经知道了,这个怪物根本没有那么强。 甚至都不敢出来跟他打。 “只是这种东西,我之前是在怕个什么?” 皇天一拍脑袋,此刻的他愈发地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不过这种事倒是没有什么责怪自己的必要,毕竟之前的他还在被这个怪物影响,那个时候的他智力明显是不够的,还满心取胜,自然会昏招迭出——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那也就不会再被降低智力了,就像现在这样,聪明的智商又开始占领脑海中的高地了。 “他既然不过来,那正好我过去!” 这样想着,皇天直接落在了地上。 是了,就该这样,他不需要弄什么花哨的东西,他本来就是强者,只需要势如破竹的轰过去就好了——尤其是现在这,对方连着三次没有回应他的挑衅,这已经让他处于气势上的巅峰,那他还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进屋,挥剑,斩首,走人。 真正的强大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方式,杀戮本身就是最真实的表达。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使用心力的办法。” 这一刻,皇天感觉自己真的已经,理解了一切。 使用这份力量,想得越多,反而越是会起到反效果,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之前那份对于心力的了解,反而成为了他获取力量的阻碍——真正使用这份力量的话,需要的反而是别去想,别去思虑过多。 “就像是孩童一样,所谓后天返先天。” 这样想着,皇天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只因为,在他的面前,在御膳房的门口,居然真的站着一名孩童。 说站或许不太正确,那更像是一种半蹲的姿态,双膝微曲,双臂放平,这直接导致了孩子虽小,却用这诡异的姿态,将御膳房的门口整个堵住。 “让开。” 皇天懒得节外生枝。 但面前的孩童,却仍旧纹丝不动。 “我,我也想让开……” 面前的孩童努力挤出一丝苦笑。 “但是我动不了。” “滚。” 皇天微微皱眉,随手推在孩子身上。 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嗯?” 推出去的手僵住了。 他也没推动。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拉胯之拳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另外看到这个想起来了,杜停杯这狗驴上次更新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先去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70章 幼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说皇天自己从来都没觉得,他是特别擅长力量的那种类型,但以他的强悍,空手打爆那些煞气怪物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就,强这件事情,一般都是全面发展的,起码在力量上不会有太明显的短板…… “怎么又开始了?” 察觉到自己心中那奇怪的断句方式,皇天再一次一拍脑袋。 这种奇怪的影响变得越来越明显了,必须赶快杀掉那个怪物才行…… 所以说,他为什么推不动眼前这个小孩?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连一个孩童都推不开——然而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又试了一次,面前的孩童依旧是纹丝不动。 “这……” 皇天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原本已经被扫去的阴霾,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让开。” 皇天再次重复了一遍。 大敌当前,他懒得对一个幼童动手。 即便这个幼童再怎么诡异,但这不是他眼下能顾及的事情,他必须赶快进去,用最快的速度杀了那个…… “我也想让开。” 那幼童脸上的笑容,愈发地苦涩了。 “可是我真动不了……我在站桩。” “……站桩?” 皇天听得一阵迷惑。 站桩这个词,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那些刚开始习武的小鬼才会做这种事情,通过屈膝站立的方式来稳定身形,从而对重心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在这个过程中,也会纠正不良体态,同时对腿部的肌肉和筋骨进行一些锻炼——而像面前这孩童伸出手臂的姿态,同样也会锻炼到一点手臂的筋膜,大概也就这样了。 大概,也就这样了。 所以这种事情跟眼下这种情况有什么关系?只是站桩就能做到让他都推不动了? “让开!” 皇天再一次推了过去。 面前的孩童仍旧纹丝不动。 这也让皇天愈发地迷惑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至少刚刚那一霎那,他确实感觉到了,惶恐。 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他明明有着那么强的力量,他明明有着那么多的能力……甚至就算他不用这些,他至少也有着一副强壮的身躯,怎么可能连一个孩童都推不动呢? 又或者说,他刚刚推的,真的是孩童吗? 不是,这手感完全不对,虽然他触摸到的,确实是那孩童的衣物,也确实能感受到这孩童身上所散发的温度,但推上去之后的手感,却完全不是那样——眼前的孩童根本不像其他的孩童一样脆弱,与之相反,这孩童力大无穷。 不,这甚至都不能说是力道的问题,在那一刻,皇天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在推着一堵墙。 或者,一棵大树。 或许这棵大树露在地表上的部分,仅仅只是那么一点,但其根系却早已深深的扎入了地下不知多远,那些蔓延的根系和泥土混合,和脚下的大地融合,他们早已不分彼此,早已融为一体。 “落地……生根?” 皇天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虽然他也知道,所谓站桩一般都会有这样的要求,可这种事情实在是…… “你怎么知道?” 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孩童,却也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要脚下生根?你也学过站桩吗?” “我……” 皇天一时竟说不出话。 狗屁的落地生根!那明明只是对于感觉的形容!对于全身重量落在地上的一种描述方式!哪有真就生出根来的道理! 但眼下,这份不讲道理的事情却偏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论他如何推搡,眼前的孩童就是纹丝不动,他甚至感觉自己推搡的其实是一棵大树,甚至一截坚硬的木桩——那些深深扎在地下的根系,化解了他推出去的所有力量。 的确,他的拳头甚至都足以砸碎城墙,可就算有着如此的暴力,他就能推得动面前的木桩了吗? 很显然,他做不到。 只因为,那一刻的他,不止是在和上半截木桩在战斗,更是在和木桩之下那庞大的根系在战斗,甚至是在和脚下的整片大地在战斗! 如此年纪,就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眼前这小子…… “杀!” 这样想着,皇天扬起了手中的利剑。 是了,早就该这样了,就算推不动又如何呢?他来这里是为了把这个孩子推开吗? 从来都不是,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人来的,谁挡他的路,他就杀谁! 不管眼前的是孩童,还是木桩,砍过去就可以了,就算这木桩扎根再怎么深,难道还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砍烂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区区血肉之躯,只需要挥下剑去…… “……嗯?” 皇天愈发地皱眉了。 只因为,在他的面前,那孩童的手臂,竟荡开了剑。 那是一种颇为精妙的手法,面对挥下的剑刃,将手掌贴在剑的侧面,随后在这个方向发力,从而将挥落的长剑推向一旁——当然,说起来像是很简单一样,但想要做到这一点,一定要对时机,力道,乃至于彼此节拍,都有着极为精妙的把握。 简单来说,即便是最为顶尖的武者,也不可能百分百做到这一点,十次里面能够做成一两次,就已经是极为幸运了。 可现在的话…… 真见了鬼了!这是运气吗? “是运气吗!这运气太好了!” 面前的孩童几乎都要兴奋的原地蹦起来,但双脚仍旧纹丝不动。 “成了!我终于成了!成了!这简直……谢谢伱,你是大伴找来的陪练吧?等会我站完了之后,会赏赐你……” “陪练?” 皇天登时便火冒三丈。 开什么玩笑,他一路杀到这里,一路飞到这里,杀了那么多的猴子,做了那么多的突破,距离斩除心魔也就只差那临门一脚……这小子居然敢说他是陪练?居然敢说他只是陪练? “找死!” 既然已经被明言挑衅,皇天也懒得惯着这孩童,干脆抡起长剑,又是一剑刺去。 可这必杀的一剑,却也被拍开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明明是面对着致命的剑锋,眼前的孩童却大喜过望。 “要的就是这个!这个比菜刀可简单多了!” “你……” 面对着孩童的一再挑衅,皇天愈发地愤怒了。 居然将他亲手打造的神兵利器比作菜刀!这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尤其是,这还是从一个孩童嘴里说出来的。 就像那些骂人的藏话一样,若是从成年人口中说出来,那无非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可是从孩童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是不加掩饰的恶意——那甚至都无法用善恶来区分,那就是生物本身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就像是幼年时候会主动去将虫子切成两段,然后观察它如何蠕动一般,这就是最为混沌的…… “等等?” 皇天突然一拍脑袋。 他突然意识到,某些东西。 的确,他是经历了那么多,突破了那么多,在领悟了一切之后,他让自己重新回到了先天的境地——不再去关心外界,不再去思考其他,全心全意如孩童一般,这样才能真正让他的心力得到最大的发挥。 可即便做到如此地步,他也仅仅只能让自己,如孩童一般。 而眼下,站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真正的孩童。 如果只算躯体力量的话,一万个孩童也不够他杀的,可如果算上心力加持的话…… 他这个虚假的孩童,又怎么可能比得上真正的孩童呢? “我……” 这一刻,皇天已然汗流浃背。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孩子是绝对不可能打的过成年人的,可成年人又绝对无法战胜孩童……所以到底谁能战胜谁?谁才是更强的那个? 像是被什么烧红的火棍杵进了脑子里。 这一刻的皇天,已然满头大汗。 “咦?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幼童再一次开口了。 “陪练很累吗?要不还是下去领赏吧。” “你……” 皇天咬牙切齿。 愤怒,无法遏制的愤怒,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面对着三番两次的挑衅,他却怎么都止不住这份愤怒——什么叫下去领赏!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赏赐别人的份!这狗种居然说要赏赐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看不起他吗!这是不把他当人看吗!只是把他当一只猫狗,开心了就随便赏下几块肉来? 忍不了,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必须宰了这狗种! “杀!!!” 利剑再一次凶狠的落下,甚至化为一道剑光。 但这必杀的一剑,却再一次被轻松拍开。 “哎,果然还是宫里的陪练舒服。” 一边轻松格挡着剑刃的攻击,幼童一边叹息着。 “以前我觉得你们的课业太严苛了,也就是试过了那些飞在天上的菜刀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一直都是在故意让着我的……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都是有恭顺之心的,回头我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你们。” “你这狗种!!!” 皇天抡剑的速度愈发地快了,他身边的剑光也愈发地繁盛,但那幼童仍旧毫发无伤,甚至脚下连动都没动。 那幼童,还在维持着站桩的姿态。 “你……” 察觉到这一点的皇天,僵住了动作。 锋利的长剑僵在了半空,随后无力的落了下来。 失态了,过于失态了,只是这样的他,甚至连孩童都打不过了——这样混乱的状态,或许不应该继续前进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得过那个怪物的。 但他还是想要,继续前行。 这是一场必死的旅途,他绝不可能存活,面对着那种恐怖的怪物,他甚至都不一定能活着回去——如果那个怪物有着干扰复活的手段,那他就无法复生,就像那个被他分割保存做成利剑的所谓殷人一样,他自己或许也会落到这个地步。 但他还是想要,继续前行。 “总要试一次……总是要试一次的。” 皇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坚持到这种地步,或许是输不起?或许是某种不甘? 他明明是可以回去的,只要停在这里就可以了,反正这本就不是他的事情,而是他父亲要做的,他能将这件事包揽过来,自然也能将这件事交还回去——大不了就是承认自己的无能而已,至少他还活着,还有命在。 “但是,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皇天察觉到了,心底的这份想法。 然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 留给他的路,只剩下前进了,如果今天没有迈出这个坎,那他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就像是那些猴子们之间流传的一句话一样,有些人二三十岁就死了,只是六七十岁才入土而已。 他的寿元自然没有短到这种地步,不过就情况本身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当他失去斗志,选择放弃的时候,即便他活着,他也已经死了。 他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死。 他要活下去。 “所以,让一让。” 这样说着,皇天侧过身子,艰难的从那孩童身边,挤了过去。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一个孩子能堵住多大的地方,也就是他刚才过于想要从正面直接进,才会把自己弄到如此地步——其实他但凡放轻松一点,不要这么较真,哪怕是在旁边的墙上开个洞,也早就钻进去了。 “越打越蠢,越打越蠢。” 想到这里,皇天叹息一声。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咦?你要进去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孩童再一次开口了。 “御厨和太师都在里面睡觉呢,你要不还是下次再来?” “都在……睡觉?” 皇天登时便气乐了。 可以,行的,他这边打生打死,甚至一路沦落到这种地步,那个怪物居然还他娘的,在睡觉? “没错,我就是要这个时候来。” 皇天再一次拎起了剑。 居然敢在他的面前睡觉…… 简直不知死活!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八哥吃鹦鹉的打赏,实在是破费了。 这几天突然刀片嗓,像是慢性咽炎犯了,我也早点睡养生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71章 睡眠 御膳房的角落里,杜乘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是他这几天里第一次正经在床上睡觉,毕竟大号的床榻打造起来,远比一个躺椅要麻烦太多,好在那些皇室的工匠们都足够靠谱,这一架专门给他量身订做的大号床铺也就终于打造完成了。 “我还以为这种手艺一辈子都用不上了……想当年我祖宗给太祖高皇帝打造床榻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手艺!” 在床铺完成的时候,负责这份工程的大匠一阵感叹,他完全没想到,这份在他眼中几乎没有用的技艺,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把一个不是皇帝的人,比作开国太祖,这自然是极为僭越的,不过这个话说出来之后,却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这种形容,主要还是形容那庞大的身躯,像这种过于庞大,甚至堪称巨人的身躯,在众人的印象里,也就只有太祖皇帝一个人是这样了。 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大伙都没有明说的东西。 那就是,安心感。 如今的大陈早已没有看起来那么稳固,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但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而最近,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就连他们这些匠人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些危机。 “就像是一艘大船,里面的木头都腐烂了,水都已经灌进来了,再怎么修补也没用了。” 这些匠人或许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事情,也不懂那些强者们的事情,但他们仍旧能用自己的方式对现状做出一些感知和理解。 所以他们其实早就准备跑路了。 没有谁愿意待在一条即将倾覆的破船上,哪怕他们世代都供职于皇室,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既然这里活不下去,那跑了才是唯一的生路——反正他们都有手艺在身,去哪里都是饿不死的,至于尽忠职守…… 这种事还是算了吧,忠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在这深宫之中,他们已经看过太多,因为所谓的忠心,就白白枉送性命的事情了。 忠诚这种事,也是有讲究的,有些人是值得效忠的,这些雄主知道忠诚的分量,也不会让那些忠义之士白白浪费性命,但还有一些人……这些人不懂得忠诚的分量,他们只会将其当作理所当然,在他们的眼中,那些忠义之士天生就该为他们服务,他们也不想为这份忠义付出任何代价。 那么,他们如今的君王,像是那种值得效忠的雄主吗? “哈哈。” 匠人们的回答,是心照不宣的干笑。 年幼的小皇帝并非雄主,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童,先皇在的时候,这一点还不明显,但随着先皇的逝去,随着年幼的小皇帝一天天长大,这方面的问题,就再也掩盖不住了。 “圣质如初。” 这是人们对年幼皇帝的评价。 若只是普通的幼童,可能还算夸赞,但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皇帝……那不管这皇帝到底多少岁,听起来其实都有点像骂街。 皇帝不靠谱,文武百官自然也不靠谱,南迁派系的声音如今越来越大了,可他们之所以坚持南迁,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家业都在南边——匠人们大多是不想去南边的,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在建康城里,他们还是有名的皇室大匠,可若是去了南边,恐怕皇帝自己都不一定有什么声音,到时候他们这些匠人们,又能怎么办? 与其去看那些世家大族的脸色,他们还不如干脆给某个强者干活。 比如之前那个自称皇天的强者。 强者的强悍,主要体现在武力上,至于武力之外,那终究还是要靠一些专业人才——就好像之前那片比武场,那座高台,就是他们修起来的。总有些事,是强者自己做不到的,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要还有手艺,就总能有饭吃。 唯一的问题,就是强者的脾气不一定有多好。 这也是为什么匠人们会把强者单列出来,的确,这些强者或许不是皇帝,但他们却掌握着某种远比皇帝更大的权力——要知道就算是皇帝想要杀他们,也要找个理由,然后把侍卫叫过来,再把他们推出去,最后才砍头。可换成强者的话…… 强者不需要这么麻烦,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找理由,杀人夺命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吃饭喝水需要理由吗? 完全不需要。 他们面对的是掌握着绝对暴力的怪物,甚至已经与人有了根本上的区别,面对着这种无可抵御的死亡,他们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下一个死的千万别是自己。 直到那位杜太师出现。 对于这位杜太师,他们其实知之甚少,脑海中的印象,也大多来自一些传闻——传闻中,这位杜太师原本是反贼出身,即便被征召到宫中,也从没对皇帝低过头,甚至干脆骑马上了金銮殿,说不尽的桀骜,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狂妄的人了。 所以这些匠人们,原本也是准备用对待强者的态度来对待他的,就像是对待那个皇天一样,他们早已对此轻车熟路。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新来的杜太师,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和那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符,这身形高大的巨人极为温和,不止没有表现出什么暴戾的样子,甚至还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也就是这一次,这些匠人们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被尊称为老师的那一天,而面前的强者,那个高大的巨人,为了让他们不至于仰头太过难受,甚至愿意半跪在地上,与他们平视对话。 这是第一次,有强者会跪在他们这些弱者的面前。 这让他们受宠若惊。 而接下来的日子,也印证了他们的判断,在这个温和的巨人住进了皇宫之后,整个宫廷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就,虽然还是那一条破船,到处都是腐朽的痕迹,可随着那位杜太师的入住,这条破船却突然就不漏水了。 “就像是……有一条又大又长的木板,直接堵住了所有的漏洞。” 匠人们是这样描述这种感觉的,依旧是用他们自己的理解方式。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将其比作太祖皇帝,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恐怕只有无所不能的太祖皇帝,才能做到这种事情——那庞大的身躯甚至都不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往那里一坐,就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心感。 只可惜,那庞大的御座,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能坐满了。 虽然也不是没人坐就是了,可坐上去的那些人,怎么看都太小了。 渺小的身躯坐在那庞大的御座上,完全没有让人安心的感觉,周围的那片空荡,留给人的只有无尽的惶恐。 “所以,要做个大床。” 匠人们下定了决心。 这也算是他们对那个巨人的回报,虽然他们没办法做到,让那个巨人坐到御座上去,这太过僭越,并且巨人自己甚至都不一定乐意,但做一个合适的大床,这个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在这巨人来了之后,他们可是难得睡了几晚的好觉。 当然,这种话听起来肯定是有些问题的,只是睡个好觉而已,真的值得做到这种地步吗? “真的值得。” 无一例外,匠人们都是这样想的。 外人是不太好理解他们这份感受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份踏实的睡眠,到底有多么的珍贵——坐在一条风雨飘摇的破船上,想要睡好觉真的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不知多少次从睡梦中惊醒。 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有对于未知的恐慌,孱弱无力的他们没办法修补这条破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下去——的确,他们或许能选择逃离,选择跳海,可是就算跳下去,他们就真的能活命吗?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们每一天,都处在煎熬之中。 直到,最近这些天。 已经不需要再担忧什么了,也不需要再害怕什么了,虽然一切的事情好像都没有解决,破船依旧是那条破船,但只要那位杜太师还在,这一切好像就都出不了什么问题——没有什么会打进来,也不需要跑到哪里去,谁都杀不了他们,他们只需要正常的活下去就好。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要知道他们可是在皇宫之中,可是在做错了一点事就要砍脑袋的地方,但他们却可以确信自己不会死,谁也不会杀他们,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巨人大概会帮我们说话罢。” 大多数匠人们也就只能想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有少数匠人,却隐约察觉到了这份安心感的来源,那是因为皇宫之中重新拥有了秩序——即便这所谓的秩序,仅仅只是那巨人的话语,但那也比小皇帝的话语要强了太多。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让那个巨人,拥有良好的睡眠。 就像他们自己一样,睡得踏实,睡得安心。 他们用上了自己能用的一切手艺。 首先是选材,用的是西南进贡过来的百年沉木,这种木质的香气本身就有助眠的效果,一直以来都专供给皇室享用——当然,说是这么说,真到这些具体办事的匠人们手里,他们爱给谁用给谁用。 而后便是工艺了,他们这段时间仔细丈量了那巨人的身高尺寸,还有躯体分量,而后便针对性的调整了床榻的姿态——普通的床榻大多都是一整个平面,这样只是方便制作,但却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根据那个巨人的身姿,他们在床榻上留下了微不可查的细小弧度,这样能让那个巨人躺得更舒适,坐得更畅快。 至于最后,他们甚至还联系了宫里的织造,专门为这座大床打造出了一套特制的被褥枕头,这套特意加大的被褥枕头不止能完美适配那过于庞大的身躯,更是能让对方享受婴孩般的睡眠。 “试试就知道了!这个绝对行!” 在将床铺组装完成的时候,匠人们对这位杜太师,夸下了海口。 当然,这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是什么夸赞,但这些匠人们自己清楚,他们所说的,只不过是事实而已。 任谁躺在这张床上,都能畅爽睡眠,这便是他们对于自身手艺的自信。 而杜乘锋,也亲身体验到了这一点。 自从中午躺上去之后,他就没睁过眼。 订制床铺的效果好过头了,他从没睡得这么舒服过——就,也不能说他一直以来就没睡过觉,不过他一直以来的睡眠其实都挺凑活的。有床榻就睡床榻,没床榻就睡地上,随便铺点草就当是床了,赶路的时候他甚至还在马背上睡过。 至于最近这些天,他也都是在躺椅上补觉的,晒着太阳的午睡确实很舒服,不过躺椅那个姿态,也确实没什么睡眠质量可言。 起码跟现在相比,真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躺在量身定做的大床上,盖着足以将自己盖起来的被子,杜乘锋甚至有一种自己身形没问题的错觉——要知道在忘忧乡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么舒适的睡眠体验,毕竟忘忧乡里没几个正经裁缝,那些乡亲们可整不出足以将他整个人都盖住的大号被子。 “上次睡这么舒服,是什么时候来着。” 杜乘锋已经有点记不太清了。 他只知道,在躺上去不久,他就直接,进入了睡眠。 深度睡眠一般是不会做梦的,那是身体的彻底休眠,而在这份休眠之后,身体也会重新焕发活力。 可就在睡到一半的时候,杜乘锋却突然,做起了梦。 他梦到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应该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他刚拿到那柄大刀的时候,印象里,他在拿到这柄祖传宝刀的时候,那个叫杨三郎的小子还颇为气愤来着。 记得那小子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好像还准备,杀了他?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家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歇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72章 梦的力量 杜乘锋睡觉很少做梦。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没想完的事情,才会被留到夜里,哪怕睡觉的时候,也会继续想下去——当然,这是常人的情况,换算到杜乘锋身上的话…… 他习惯在白天就把所有事都做了。 虽说他平日里也有些惰性,也就是惫懒的一面,但那大多数时候也是必要的休息,一旦真正有能被提上日程的待办事项,他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不管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到隔夜,毕竟越快做好,越早省心。 只不过这一次,或许是因为睡得太沉的缘故,他却久违的,做起梦来。 梦里的场景有些过于久违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记得当时是他刚拿到杨家的祖传宝刀,于是愤怒的杨三郎正要想办法杀他,然而很可惜的是,杨三郎空有想法,却没胆子近身,于是也就只能从远处对着他射箭,扔飞刀,又或者投标枪。 按理来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应该愤怒。 “我应该是正常人没错吧?” 躺在地上的杜乘锋开始挠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躺在地上,五体着地,这到底是伸了哪只手出来挠头。 不过这都是小事,起码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正常人没错,可问题来了,既然都已经是正常人了,那他为什么,不上火呢? “因为……差距吧。” 虽然不太想承认这一点,但杜乘锋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攻击,会愤怒,会恼火。一个人被猴子打了,只会当这是个笑话,随手打回去也就算了。一个人被猫挠了,最多给猫两巴掌,只是破点皮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一个人被老鼠咬了…… 人还能被老鼠咬到? 虽然理论上来说,斗兽棋里还有老鼠克大象这个说法,但真正的自然界中,老鼠对大象可是完全没有克制的能力——从来就不存在什么老鼠能钻进大象鼻子这个说法,要知道大象对于鼻子的使用可是如同人手一般灵活,并且可以轻松拎起几千斤的重物,甚至都能承载住这些大象本身的重量,从而让它们能通过攀援树木的方式爬上山坡。 当然,杜乘锋没有夸张到觉得自己就是大象的地步,但也正是因为身形没那么大,所以他才真的不怕老鼠。 所以,这与其说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游戏。 一场样式颇为老旧的游戏。 杜乘锋对这种老式游戏的印象还是颇为深刻的,那还是旧式游戏机流行的时代,从屏幕的上方,会掉落各种危险的武器,而作为玩家的他则要操控屏幕下方的小人,通过左右平移的方式来躲避这些武器的攻击——受限于当时机能的限制,这游戏只有这一种玩法,不过当年的杜乘锋毕竟也没什么别的游戏可打,所以一度玩的乐此不疲。 而现在,游戏从2d变成了3d。 难度看起来是加大了一些,毕竟能被攻击的部位变多了,不过难度好像也没有加大多少,只因为对面的投掷者实在是太菜了——杜乘锋这边甚至都不用故意去躲避,只需要扭动肢体本身,就已经能让自己毫发无伤。 “这……” 肉眼可见的,对面的杨三郎已然满头大汗。 “这……” 豪华大床上,皇天也已然满头大汗。 事情好像有点不正常,又或者说太不正常了,明明那个怪物就在他的面前,毫不设防的躺着睡觉,他想要杀了这怪物,甚至都不需要进行什么战斗——面对着一个处于睡梦中的,毫不设防的目标,他只需要拔剑砍过去就好了,这种事牵条狗来狗都能做到。 那么问题来了。 狗都能做到,为什么他做不到? 没道理的,这种事完全没道理的,原本应该杀鸡一样简单的事情,他却足足一刻钟都没办到——一刻钟的时间,他都已经劈出了那么多剑,却没有一剑是劈中了的,怎么可能? “我就不信你这都能躲开!” 这样说着,皇天手中的长剑悬浮了起来。 “死!” 万千剑气撕扯之下,厚实的棉被登时便被切成了碎片,暴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那庞大的躯体。 那庞大的躯体上,仍旧没有任何伤痕。 那个比常人要大了太多的躯体,此刻正以一种诡异扭曲的方式躺在床上,那高难度的动作明显不适合睡眠,但却完美的躲过了所有切割——这直接把皇天看愣了,要知道他刚刚那一招根本就不存在被躲开的可能,那是针对床上这一片区域的无差别攻击,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然而就是这滴水不漏的封锁之下,那庞大的躯体,却硬是被漏了过去。 这已经不是什么漏水之类的问题了,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硬是漏掉了,一头大象。 “他是怎么漏过去的?” 皇天愈发地迷茫了,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很快,他就已经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会是大象?” 想到这里,皇天登时一拍脑袋。 果然,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随着他越来越靠近这个怪物本身,他自身受到的影响也会越来越明显——就比如习惯上的细微改变,思路上的微小偏差,甚至于到现在,突然开始用一些从未想过的东西,来进行一些奇怪的比喻,从而让自己用一种颇为诡异的方式去理解眼下的事实…… 或许在物质的层面,他确实是在靠近这个怪物的躯体。 但是在另一个层面,他也已经靠近了,心力漩涡的最中心处。 这里是最为核心的地方,也是最为险恶的地方,如果没办法做到坚定的保持自我,恐怕下一秒就会被卷入对方的意志之中,承认这个怪物的想出,甚至开始崇拜这个怪物的思维,最终失去自我,彻底变成这个怪物的力量。 可就算他能坚定的保持自我,也不代表他真就能成事。 只看刚才的情况就知道了,那份庞大而坚定的心力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明明必中的剑却始终不中,放到物质层面或许难以解释,但若是放到另一个层面,却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大家都在用心力来改变现实,那自然是谁更坚定,现实就会为谁让路。 就像现在这样,他是能够脱离现实的引力,以一剑化万剑,从而以区区一把剑,就实现全面覆盖的打击,可他面前的怪物……那已经不是脱离现实引力的程度了。 “这个心力漩涡本身就有巨大的引力!我的剑简直就像是在被他拉着走!” 后背有些潮湿,这是皇天第一次体会到出汗的感觉,或许马上离开才是最正确的行为,离得越远越好,这根本就不是他能触碰的东西。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距离斩除心魔只差这最后一剑了,只要杀了这个怪物,只要杀了这个怪物…… “就差这最后一点了!就差这最后一点了!” 最终,心中那份坚定的执念,还是战胜了本能的恐惧。 皇天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扬起了剑。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发现,面前床榻上的巨人,正在微微颤抖。 “对!就是这样!我早该知道的!” 皇天不禁嗤笑一声。 是了,他早该知道的,他这边把这怪物想的太过恐怖了,可这怪物难道就真有那么超凡吗? 就像现在这样,躲是躲过了,可面对着他举起的剑锋,这怪物不一样还是在瑟瑟发抖! 他已经看穿了这怪物的恐惧!他已经能察觉到了这狗驴的懦弱!最后的胜者,一定会是他! “啊啊啊啊啊——” 一边大吼着,皇天一边对着面前的巨人,劈下了利剑。 而杜乘锋的身躯,也一阵冰冷。 冷。 实在是太冷了。 就像是睡觉的时候被人掀掉被子一样冷,这种事完全没道理的,明明他记得自己把那些丢过来的飞镖什么的都躲过去了,怎么打到最后还是黑屏了? 黑暗,很多时候都会和寒冷挂钩,虽然杜乘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判断的,或许是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就残留下来的远古记忆。 而现在,黑屏之后,留给杜乘锋的,就只剩下寒冷了。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寒冷了,上一次感受到这种寒冷应该还是上一次……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印象里是在磨斧头还是磨刀的时候,反正在磨了一堆兵刃之后,他充分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漠北的寒风。 被那种级别的冷风吹着,他甚至一度理解了草原人为什么会南下,只因为这种寒风之下,连暖气都没有的话,人是真的活不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不代表他杀那些草原人的时候就会高抬一手,如果这些草原人一定要跟他开战的话,那他也不介意把这些人全都宰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其实也是在做善事,至少人死完了之后,就真的不会感觉到寒冷了,漠北的寒风也就再也没办法伤害到他们了。 所以,在那些草原人对他劈出弯刀的时候,他的手中,也亮起了火光。 “哦!你也在啊!” 杜乘锋登时便笑了起来。 这是那柄名为杨三郎的大刀,又或者说,这就是曾经想要弄死他的那个杨三郎——实际上杜乘锋自己也没想到,这个自己当初没有在意的人,居然会用死亡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勇猛。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还是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一同征战四方,打败了不知多少强敌。 当然,眼下的话,这柄大刀,还有另一个用处。 “热点,再热点。” 杜乘锋对着手中的大刀拍着手。 “对,就是这样,烧起来,多烧一点……好起来了!要的就是这个!” 伴随着手中的火光愈发明亮,杜乘锋原本都已经冻得哆嗦的身子,也逐渐温暖起来。 “好好好,再烧一点,再……嗯?” 杜乘锋突然拧起了眉头。 他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 不止是手里的大刀,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燃起来了,那份烧焦的味道愈发地刺鼻,甚至让杜乘锋忍不住眯起了双眼——而当他再次睁大眼睛,准备仔细看看到底是哪里烧起来的时候,他却突然看到大片旺盛的火苗。 “我这是……在做梦?” 杜乘锋下意识的探手摸了过去,但马上却又被烫的缩了回来。 这不是在做梦。 他的床真的烧起来了! “我透!” 大惊失色的杜乘锋连忙翻身爬起来,但早已被砍得千疮百孔的床板却根本承受不住这份力道——明明他记得这床板应该是厚实的实木才对,可眼下他仍旧一脚踩空,直接半个身子踩进了床底。 “怎么回事!” 吓了一跳的杜乘锋连忙下意识地抡起右手,一刀劈了出去。 本就已经破烂的大床理所当然的被劈开了,杜乘锋也从这燃烧的床铺中走了出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柄原本被他放在床头的大刀,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在了手里。 “老子的豪华大床!” 杜乘锋欲哭无泪,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份为他量身定做的订制货,要知道他这种身形,就算特大号的东西也都是用不了的,并且这床铺睡着还挺舒服的,他甚至一度准备想办法把这玩意运回去。 可现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愤怒的杜乘锋四下环顾。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就在床边的位置,还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只不过这个人影早已被烧得浑身焦黑,看不出样子了,别说身上的衣服了,就连满身的皮肉都已经被烧了个遍。 “这……焦了?” 杜乘锋尝试用大刀过去杵了杵。 事实证明,确实是焦了,并且火候非常到位,甚至做到了一戳就直接骨肉分离。 “啊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他不会是把御膳房里的哪个厨子给烧了吧?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要知道那些御厨之前还在教他炒饭来着,这实在是…… “哦,不是。” 低头一看,杜乘锋一拍脑袋。 还好,确实不是那些厨子们。 只因为他在地上,看到了一把,颇为熟悉的剑。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我也早点养生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73章 新时代,新打法 皇天大概是又死了。 虽然杜乘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又,但眼前的尸体应该是皇天没错,只不过由于火候太到位了,眼下的皇天变得有点太过成熟,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还好有你在啊。” 看了看眼前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那柄利剑,杜乘锋不禁拍了拍手中的大刀。 是了,这才是为什么他敢随便睡觉,只因为在很久之前的时候,这柄名为杨三郎的大刀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守夜人——每当他陷入睡眠的时候,刀就会负责帮他照看周围,没什么危险的话也就罢了,但凡有什么危险出现…… 大概就会像现在这样,刀会自动反击,又或者把他叫醒,总之肯定不会让他莫名奇妙的死在睡梦里。 “不过,还是得小心啊。” 收起大刀,杜乘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睡醒一觉就见到一具焦尸,他也算是被吓了一跳,不过这惊吓倒不是因为害怕尸体,而是因为居然有人能杀到他的面前来——会被冲到最后一道防线,这已经是很吓人的事情了,只能说万幸,手中的大刀虽然很久没杀过人了,但依旧是那么的可靠。 可问题是,如果大刀也靠不住呢? 总会有比他更强的敌人吧,他和刀加在一块都打不过的那种,如果被那种级别的敌人偷袭,他又睡着了,那么只剩下刀的情况,必然是也打不过的——打不过的话就是死,就一瞬间人就没了,这种事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还是得注意一下才行。” 杜乘锋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做出了总结。 被不认识的强者突然袭击,这种事是没什么办法的,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砸在头上一样,属于运气差到一定地步的不可抗力——但除此之外,在逻辑还能生效的范围之内,他还是要尽可能的注意一点才行。 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什么样的人是天下无敌的? 答案是两种人,一种是武力天下无双的人,另一种则是没人愿意跟他打的那种。 前者的话,想做到很难,虽然杜乘锋自觉自己的武力应该进了第一梯队,可问题是自己上面还有多少人,他也不清楚——或许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山还有一山高,总会有那个比他更强的出现,这种事他倒也是习惯了。 所以在修行武艺的同时,他也在,注意后者。 他会对所有人展现出和善的态度,虽然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但只看这床铺的质量就能明白,友善的沟通还是很重要的——至少他住在皇宫的这段时间里,没有谁会在他的饭菜里下毒,也没有谁会对他想要的东西偷工减料,只要他愿意展现出和善的态度,大伙也都很乐意帮他的忙。 当持有武力的他表现出友善的态度时,大部分人是不愿意与他为敌的。 “所以我这是招你惹你了?” 上下打量着皇天的尸身,杜乘锋仍旧颇为不解,在他的印象里,他跟这位所谓的飞升者,应该没有什么生死大仇才对——首先,惹事的是武昭又不是他,其次,他跟这位飞升者,总共也才见了两面。 算上这一次,也才是第二面,他们之间连熟人都算不上。 “到底是为什么?” 杜乘锋愈发地迷惑了。 就,虽然按照之前的时候,他收到的信息来看,这些飞升者或许是觉得,作为后来者的他,抢夺了这个世界,但在杜乘锋看来,这个说法实在是过于站不住脚——要知道这个世界里可是生活着那么多的人,那体量可是比他大多了,怎么这所谓的飞升者,还专盯着他一个人来的? 原本杜乘锋还以为,他能在磨刀的过程里看到些什么,但是在把皇天留下的剑又拿出来磨了几次之后,他却一无所获。 那柄武昭脊骨剑,被制作出来的时间太过短暂了,杜乘锋这边根本拿不到什么有效信息,那柄剑上所记载的,大多还是皇天的个人秀,这个所谓的飞升者似乎很喜欢用各种奇怪的方式来……展现自己? 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给皇天装到了,但对于杜乘锋这边来看,他仍旧没能了解到,他想要知道的那些东西。 也就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被追杀。 “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谈吗?” 看着面前的焦尸,杜乘锋开始挠头。 打,自然是可以打的,但如果要谈的话,也不是不能谈——归根结底,他起码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打,是为了比武较量,促进彼此的武艺进步,还是说真有什么利益争夺,又或者深仇大恨,总之在杜乘锋的印象里,打这种事,总归是要有个理由的。 而不是像面前的皇天一样,自顾自地打过来了,又自顾自的把命送了,整个过程里话都说不利索。 主要是还打不过他。 如果皇天能打得过他,那无疑是最好的事情,这个时候他就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强敌的存在就已经是战斗本身——但问题是对方明显菜得离谱,甚至有越打越菜的趋势。 杜乘锋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皇天至少还是能把他打飞一次的,可这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却连刀都打不过了。 这样的战斗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不对,或许还是有意义的。” 杜乘锋的瞳孔微缩。 虽然他刚刚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但眼下逐渐沉静下来之后,他终究还是要面对,某个不太好面对的事实。 那就是,皇天真的回来了。 在第一次杀死皇天的时候,面对皇天那句“我会回来的”,杜乘锋还没有什么实感,一度觉得这不过是玩笑话——就算能回来又怎么样呢?打不过不还是一样打不过?反正这种事没什么所谓的,大不了再打一场就好。 但是,直到现在,直到看到面前的这具焦尸,杜乘锋才亲身体会到,这句“我会回来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复活……他能不断地复活!” 想到这里,杜乘锋开始出汗。 也难怪他会出汗,只因为这样的游戏,他以前可是打了不少——那些不死的游戏主角,一次又一次被强大的怪物打死,却一次又一次的复活起来继续挑战,最终,这些不死的战士们会凭借一次次战斗中积累下来的经验与记忆,成功战胜那些看似不可战胜的强敌,甚至都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说起来可能会比较复杂,但换算成事件的话就很清晰了,简单来说,杜乘锋以前一度沉迷高难度游戏,甚至苦练打法,一度做到了无伤通关。 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是将自己代入到那个主角位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没有复活的机会,只能靠自己把握住那个拼命的度——好在一路下来,终究也算是挺过来了,他的运气还算是不错,碰到的敌人也都是当时能打得过的。 “或许我真的有某种主角的命?” 午夜时分,杜乘锋也曾一度这样幻想。 这倒不是什么发癔症,谁都会有这样的幻想,或许这种想法不太常见,但每个人,在生命的某个时间段,或许都有过这样的幻想,自己能不能像话本里的主角那样举世无双,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过杜乘锋也只是偶尔闲得无聊了才会想这些东西,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不会这么想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更倾向于认为,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大伙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可现在看来的话…… 有些人,好像真的是主角。 就比如复活再杀过来这种,实在是太吓人了,杜乘锋甚至可以断定,这皇天绝对还是没死——即便眼下皇天看起来已经变成了焦尸,这仍旧没什么用处,要知道皇天之前也是当着他的面变成了尸体,可现在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要稍微想想,就会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不管他杀皇天多少次都没有用,皇天每一次都能复活然后卷土重来,他吃饭的时候会被袭击,睡觉的时候会被袭击,上厕所的时候会被袭击,甚至自娱自乐的时候都有可能被袭击——皇天随时都会过来,但他这边却只有一条命,随着皇天逐渐熟悉了他的打法,他难道还能有命在吗? “这……” 杜乘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一直以来,虽然他对于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一直都有所抱怨,但实际上,他却是一直都在享受这个唯心世界的好处——若不是这个世界如此唯心,可能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强横的力量。 可现在的话,他就要切身体会到,这个唯心世界的坏处了。 虽然还不太清楚皇天到底是怎么复活的,但就像他能让李木匠打赢复活赛一样,皇天也能一次次的复活然后再一次杀过来,这种事情甚至称不上什么比武,就是纯粹的恶心。 就像是招惹了那些嗡嗡作响的马蜂一样,想要打死这玩意也要费一番手脚,并且就算打死了,这些东西也会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更何况这玩意,也不只是针对我。” 看了眼身边的床铺残骸,杜乘锋痛心疾首。 痛,实在是太痛了,这么一个给他专门定制的豪华大床,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到的,就算是再拜托宫里的匠人们重新弄一个,也不一定还能再找到合适的原料——如果一定要重新做的话,这玩意恐怕就要降一个品级了,里外都相当于他白亏了,要知道这种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 “相当于恢复效率从百分之百,掉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这是杜乘锋做出的估算,最好的床已经成了一堆烂木头,就算再做一张,受限于材料,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找出一个解决方案才行!” 想到这里,杜乘锋攥起了拳头。 或许他必须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一直以来,虽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那份唯心力量的存在,但在战斗的层面,他实际上还是按照最原始的方法来算的——也就是从物理层面,对他的敌人进行销户。 在遇到普通战斗的时候,这种打法确实是有效的,毕竟大多数的敌人,也只停留在这个层面。 可如果遇到,同样掌握了唯心力量的对手呢? 他不可能永远都打虐菜局,总是会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的,那些对手们也会了解这些唯心的力量,也会使用一些奇怪的,甚至连他都想象不到的打法——就比如皇天所展现出来的无限复活,这确实称不上什么武技,但这无限复活本身,却是比任何武技都要来的更为恶心。 “对!要把这个东西当成一个技术来看待!” 杜乘锋第一时间端正了自己的观念。 是了,就应该是这样,如果双方都掌握了唯心的力量,那武技本身的战斗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因为物理毁灭在这个时候已经决定不了什么了,只有彻底摧毁对手的一切,这场战斗才能算是结束。 就好比现在,无论他杀皇天多少次,都毫无意义,皇天总是能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除非他能摧毁皇天的复活机制,让皇天再也没办法复活。 “又或者,干脆把他打退。” 回想起自己以前玩游戏的经历,杜乘锋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面对着有机会打赢的怪物,他会冲上去战斗,但面对着无论如何都打不赢的怪物,他也只能愤怒的拍起桌子然后退出游戏——虽然当初的他是受了苦了,不过眼下这个思路拿来应对皇天,或许也是可以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掌握一下情报,这才是关键。” 这样想着,杜乘锋捡起了,地上那柄长剑。 是了,在转换了打法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份磨刀的能力,到底有多好用。 在这种超越了武技本身的战斗中,情报的优先级已经被提到了最高。 “让我看看,伱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杜乘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那块打磨菜刀的磨刀石。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再养生一哈,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74章 复活 依旧是熟悉的齐声颂唱之中,皇天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又死了吗……我为什么要说又?” 记忆还有些零碎,这让皇天感觉一阵晕眩,不过相比起前几次复活,至少这一次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是死了——并且死的比较离谱,他隐约有点印象,至于到底有多离谱,那肯定还是得稍微恢复一下之后再看。 于是他便挥了挥手,再一次遣散了脚下那些崇拜者。 是了,他也是有崇拜者的,这些来自各个世界,来自各个种族的崇拜者们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复活的依仗——甚至可以说,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只要还有一个人崇拜他,他就还不算彻底死去,他就还能再一次从死亡中复活。 而这,也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底气所在。 只要一次一次打下去,只要一次一次试下去,胜利者总会是他——毕竟他有近乎无限的试错机会,但他的敌人失败一次就要横死,如此对比之下,他又岂能不胜? “对嘛,你怎么可能赢不了呢?”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躺了回去,开始重塑起那些破碎的记忆。 “你怎么可能赢不了……啊!” 才刚躺下没一会,皇天便突然大叫一声翻身坐起,只看那惊恐的样子,又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自信? “赢不了!完全赢不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皇天已然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他痛苦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大口喘着粗气,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挖出来一般。 直到过去了许久,他的呼吸才稍微平静下来。 “这真是……” 皇天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幸亏他早有准备,每次复活之后都会遣散那些崇拜者,不然一旦被他们看到如今这个样子,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的——主要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居然会死的这么离谱,并且在死亡的同时,受到的影响居然会这么的巨大。 “可能……这确实不是我能处理的事情。”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皇天,已然没了之前那副自信的模样。 只因为这已经不是什么自信不自信的事情了,而是客观摆在面前的事实。 他的敌人,那个怪物,虽然在对于心力的理解上,跟他走的方向不太一样,但亲眼见识了那份堪称恐怖的心力之后,他已经有点不想继续打下去了——虽然他的斗志在催促他继续战斗下去,但他的理智和本能却都在提醒他,这会是一条不归路。 “有些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智慧。” 回忆着之前的战斗里,自己那些失常的表现,还有最后迎面而来的那一道炽烈火刀,皇天终究还是准备尝试一下,别的办法。 比如,让真正该做这件事的人,去处理这件事情。 “早就该这么办了!” 皇天一拍脑袋。 是了,最开始要处理这件事的,本就是他的父辈,也就是他这边不服输,一定想要证明自己,才会打成现在这样——所以眼下他既然没办法搞定,那为什么非得就死磕呢? 他要做到的是把事情解决,把那个怪物解决! “对!就是这样!” 强忍着要抬手挠头的冲动,皇天开始联系起他的父亲。 的确,这让他又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不过他承认自己失败的次数难道还少吗?反倒是眼下他身上受到的那些影响,只能通过杀了那个怪物来处理——所以一会他还必须要说明一声,尽量让他的父亲去抓活的,最后一刀让他来补,这样的话…… “……哎?” 皇天突然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他应该没有把联系方式记错,毕竟这是只存在于他们家族之间的通信方式,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被记错的——不管他尝试十遍还是八遍,他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可能?” 几乎是第一时间,皇天就意识到了,某个他不太想承认的可能性。 他被抛弃了。 是了,既然他都已经看出了这件事情的危险性,那他的父亲,他的爷爷,那些对于心力运用更为纯熟的长辈,没可能真的就看不出来——而现在,在这数次战斗之中,他已然接受了太多的侵染,甚至堪称与那个怪物密不可分。 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个移动的,污染源。 所以他被从家族中切割,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了,只要把他扔出来,那家族就仍旧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反正最早接触那所谓殷人的也是他,回去和那怪物动手的还是他,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就好,只要把他当成祭品一样献祭出去,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甚至来说,家族里,甚至连人都不会少。 就像他可以借助那些崇拜者的力量,把自己复活一样,他的家人也可以凭借对他的思念,再重新塑造一个他出来,那样的他甚至会更听话,更乖巧,更符合长辈们心目中的期待——或许在他的视角看来,那不是他,但是在家族看来,那就是他。 除非真正的他,能从这场厮杀中胜出。 这是唯一的解法,也是眼下这个状态的唯一的出路,只要他能战胜那个怪物,只要他拥有足够的力量,那他就能祛除身上的影响,甚至一路打回去,杀了那个假货。 可是,如果做不到的话,他自己就要变成假货了。 惹到怪物的他会被留下,而那些新复活的他则会跟家族一起离开。 “原来,麻烦是在这个地方。” 想起父辈曾经说的话,皇天不禁苦笑出声。 “原来,问题居然是在这里。” 想到这里,皇天攥紧了拳头。 一拳,又一拳,皇天就这么击打着地面,直到整个拳头都变得血肉模糊,直到骨头都已经被震出裂纹,肉体上的刺痛才让他从愤怒的发泄中回过神来。 “……没必要。” 深吸一口气,皇天探手拂过血肉模糊的拳头。 只是片刻,不管是裂开的骨头,还是模糊的血肉,便都已经恢复如初。 确实是没什么必要,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干脆拿来对付那个怪物——反正他还有着那么多的崇拜者,他还能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他总是能赢的,他总是会赢的,毕竟时间站在他这一边。 他可以失误,可以出错,他可以死亡无数次。 但那个怪物只要死亡一次,大概也就到头了。 “甚至来说,这其实应该算是好事。” 皇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是了,这好像确实是一件好事,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拧巴,他甚至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然而也就是这种状态之下,他才更有机会变强——毕竟摆在他眼前的,也就只剩下变强这一条路了,要么变强要么去死,他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不可能真的会死,他会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亡中复活,然后继续投入战斗。 “那不就只剩下变强了吗!” 强忍着要拍脑袋的冲动,皇天笑了起来。 新一轮的心理建设很有成效,起码他又一次恢复了那副舍我其谁的狂放姿态,他就是最强的,他本就该是最强的,而那些所谓的怪物,不过是暂时的强大,假以时日,一定会被他踩在脚下! “对!就是这样!” 这样想着,皇天终于站起了身子。 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把脸,然后再把刚才被弄脏的地面清理一下——虽然理论上来说,也可以让那些机器人来清理,但是这种涉及到个人形象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外人知道。 站起来之后的第二件事,便是去到他的那些崇拜者面前,在那些来自各个世界,甚至各个种族的人面前,他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武力,实力,乃至于个人魅力——这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考虑到自己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死亡,那么这一切就都是有必要的。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从那些崇拜者身上汲取到足够自信的皇天,也终于真正的得到了恢复。 他甚至有了多余的心力,能拿来拆解之前的记忆,甚至对其进行总结。 说到底,要面对自己的失败,他总是需要点自信心的,不是谁都能坦然的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好在这一次他真的总结到了一些东西,比如那个怪物对于心力的使用办法,这种跟他完全不同的办法,却正是眼下的他所需要的。 “那个怪物用的办法,相对来说更粗糙。” 这是皇天在复盘了整场战斗之后,所做出的判断。 和他那种精确的,有计划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着明确传承的方式相比,那个怪物对于心力的运用是极为粗糙的,那个怪物好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收拢崇拜者,也没有尝试使用崇拜者们的心力来汲取力量——与之相反,那个怪物更像是在单纯的维持着一个漩涡,以某个执念作为基点,从而将周围的其他人都卷入其中。 简单来说,只要有一瞬间,想法与那怪物相近,就会当场陷入那怪物的步调中去,从而彻底迷失自我。 “就像我之前的时候那样。” 想到这里,皇天微微点头。 回想之前的战斗,那个时候的他只觉得自己是热血上头,觉得自己能试一次,再试一次……但是现在看来的话,那个时候的他本身就不正常,他本来就应该直接离开才对,为什么非得要上去打这一场呢? 明明不管是直觉,还是理性,都已经三番五次的提醒他,他根本打不赢。 “但是我还是打了。” 皇天的脑门开始微微冒汗。 是了,这一刻的他已然有所察觉,之前他以为的那些什么智力降低,又或者越打越蠢,都只不过是表象,从他开始选择打的时候,他的脑子就已经出问题了。 “是因为,战斗吗?” 皇天开始牙疼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战斗,那就很难办了,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完成了某个无懈可击的循环——只有通过战斗,才能打死那个怪物,可一旦有了和那个怪物战斗的念头,就会很快被对方的心力所捕获,随后被拉入某种愚蠢的循环。 “除非一开始就能用绝强的力量把他直接打死。” 这是他现在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甚至有可能是这件事情的唯一解法——在被对方拉进心力漩涡之前,直接物理上将其抹除,那这份影响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起码现在想不出。 “但是,做不到。” 这也是最麻烦的地方,他知道最简单的路径是什么,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却完全没办法做到——三番五次的失败,他已经没办法以一个强者的姿态打过去了,如今的他才是弱者,他必须要想出一些弱者也能取胜的办法。 那么问题来了,弱者真的能取胜吗? “能!一定能!” 想到这里,皇天攥紧了拳头。 一定能的,毕竟他还可以无限的复活,这就是那个怪物没有的优势了,他有着近乎无限的试错机会,但那个怪物只要失误一次就会横死——所以胜者一定是他,也只会是他! “对!就是这样!” 深吸一口气,皇天又一次完成了一轮心理建设。 随后,他来到了自己的武器库。 总是要打过去看看才行,不然只是自己吓自己,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虽然过去很可能也会死,但无非就是再死一次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挑了一柄武昭腿骨剑,皇天理了理思绪,随后对着面前划了出去。 可是,还没等他从那裂开的缝隙中走出去的时候,却有更加庞大的身影,从那裂缝中,走了进来。 “哦!原来你真在这里啊!” 面前那巨人一样高大的身影,捏着一柄玩具一样的木质手杖,低头看着他。 “倒是省得我继续去找伱了。” 更新送到,大伙也早点休息。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今天也早睡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375章 上门 不应该是这样的。 面对着那捏着手杖的庞大巨人,皇天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该是这样的,一切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还有机会,他明明还能继续……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再让他多尝试几次,他一定能,他一定能…… “哈哈,抓到你了。” 面前的巨人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原来你的复活点在这里啊。” “你……” 虽然皇天听不懂“复活点”这个奇怪的词汇,但他却无师自通的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死定了。 皇天的额头上,已然开始有汗水流淌下来。 身体变得僵硬,就连大脑的反应都开始变得迟钝,本应被祛除的畏惧再一次抓住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战胜面前这个恐怖的怪物——或许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或许是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他的理智和本能都这样判断着。 但是,不想投降。 不想投降,也不想认输,即便这种想法再怎么没有道理,再怎么不理智,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也不想就这么跪倒在地。 更何况,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抓到的? “嗯?你想要这个吗?” 眼看着皇天的视线瞟到了自己另一只手中的剑上,杜乘锋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了,他早该想到了,这些剑的真正用法,从来都不是拿去砍人——就像皇天能够通过这些用武昭的残躯做成的剑,去到他所在的地方一样,他自然也可以反过来用皇天曾经用过的这些剑,反向定位皇天的具体位置。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皇天这边可以无限复活,难道他还要傻到等着皇天用一次接一次的死亡来试出他的所有本事吗? 当然不可能,他又不是什么游戏里的boss,只会站在原地不动挨打,既然皇天都能一次次打过去,那他为什么不能直接打过来? “你……” 也就是这個时候,皇天才意识到,自己的最大疏漏,到底在哪里。 原本他以为,自己对这怪物的估算已经足够,但事实上来说,他还是过于乐观了些——虽然他心里一度想过,这个怪物已经是与自己同等级的对手,但实际上来说,他仍旧没有将对方平等看待。 眼前的巨人,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据。 他甚至都没想过,他自己既然能过去,这巨人,自然也能顺着他来的路,一路杀过来。 他原本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他根本就没办法对这个怪物进行单方面的压制打击…… “……等等?” 想到这里,皇天突然惊愕地抬起头。 他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的时候,这个巨人应该是没有出声……吧? 是了,没有出声,并且那些话明显不是说给他听的,更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又或者说心中的想法。 可是,这种东西,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等什么?” 与此同时,面前的巨人开口了。 “不打过来吗?” “……” 皇天继续沉默着。 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想,只是还需要试验一下。 “你怎么回事?” 面前的巨人再一次开口了。 “你不过来,我可要打过去了。” 就是这个! 皇天几乎要抬手一拍脑门。 对!就是这个!他的判断果然没错! 这巨人的心力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连内心的想法都在不受控制的外溢——刚才的他一度以为,是那个巨人在与他用什么奇怪的办法沟通,又或者干脆互相读心,可现在看来的话…… 这是单方面的读取。 他能感受到那巨人的想法,只因为对方的心力实在是太过强大,那份不加掩饰的强大只是立在那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然而面前的巨人却感受不到他的想法,只因为眼下的他足够凝练,也足够弱小。 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他的手中终于握住了,能够对付这巨人的筹码。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既然已经能够读取想法了,他该如何取胜呢? 直接动手绝对是最不靠谱的行为,那意味着他直接放弃了自己的优势,他是绝对没办法跟这个怪物正面对轰的,哪怕眼下他是主场作战也不行——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主场作战,所以他才要更加小心谨慎。 正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凝聚崇拜者们的心力来进行致命攻击这种事,面对这种级别的对手,也只能用一次。 所以在这一次机会被用掉之前,他必须先利用自己这份能力,找到这个巨人的弱点所在。 如果是正常的战斗,那他几乎没有寻找弱点的机会,毕竟这个巨人也不是蠢货,又怎么可能在交战中暴露出自己的致命之处。 可现在,他既然已经能够读取到这巨人的想法,那一切就真不一定了。 就算嘴上说的是一回事,行动上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可是人这种东西,就算能用语言和行动欺骗外人,难道他还能欺骗自己的心吗? 就像那个“不要想大象”一样,越是不去想,心里就越是会想! 等等,怎么又是大象? “别来大象,别来大象……” 皇天拍着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刚刚他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大象一出来,他就已经察觉到,自己恐怕又是受到了那份奇怪的影响了——所以趁着自己至少还有最基本的理智,他必须要用更快的速度,来解决掉面前的这个怪物。 于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皇天开口了。 “能来到这里,伱算是有本事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嗯?” 杜乘锋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而皇天攥着剑柄的手,也暗自抓紧。 是了,就是这个,好起来了,他要的就是这个——问题本身其实没那么重要,关键是要用问题勾动着怪物的想法。就像现在这样,他不一定会给出奖赏,那怪物也不一定能拿到奖赏,即便双方都对此心知肚明,但面对着这样的问题,那怪物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想,自己想要什么。 就像他刚刚经历的那个,“不要想大象”一样,当问题出现的时候,自然会有印象从心中浮现…… “别大象,至少现在别来大象。” 察觉到那头大象居然又开始浮现在脑海之中,皇天第一时间摁下这份奇怪的心思。 好在他的尝试是有效果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了那份外溢的心力——那是这个巨人想要的东西,也是这个巨人心中欲望的具现化,只要有所求,那就一定会有弱点,只需要顺着这个思路打下去,这怪物又怎么可能…… “我用得着你的奖赏?” 面前的巨人微微皱眉。 “把你宰了,你的东西不就都是我的了?” 无所谓,只是正常的口是心非。 说出来的话只是话而已,这种普通的狠话谁都会说,皇天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的意思,他在用最快的速度去感受,感受那份外溢的心力所代表的,真实想法。 说出来的话只是话,藏在心里的才是事。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怪物心中所想的,到底都是些什…… “我想要学会乾坤烧鹅的做法,然后把版本简化一下,这种事谁能教的了我呢?不还是得我自己来?” ……? 像是有烧红的火棍捅进了脑袋一般,皇天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理论上来说,他的读心确实是完成了才对,但是就是事实上来看……他也不知道自己读出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明每个字每个词他都明白,甚至整句话他都看得懂,可放在眼下这种情况,放在这马上就要交手的时候,这句话,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这什么意思?怎么回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玩意? 怎么就开始乾坤烧鹅了?那又是什么东西? “我……” 强忍着问一嘴的冲动,皇天再一次开口了。 “居然说要宰了我,口出狂言……你就不怕死在这里吗?你在这世上就没有半点在乎的人了吗?” 或许是由于大脑中还残留着些许被火棍杵进去的混沌,他此刻的话语却也跟着迷糊起来,甚至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就不像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心思在乎什么逻辑了,目的能达到就可以了。 是了,既然从欲望上没法入手,那就干脆从人情上入手,只要这怪物还有在意的人,那也就是有了弱点,甚至可以说是暴漏了最大的弱点。 与此同时,那怪物也开口了。 “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我最讨厌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 还是停留在嘴边的狠话,这种话谁都能说出来。 集中着全部的精力,皇天用最快的速度,捕捉着那份极度明显的,外溢心力。 是了,就是这样,就算这怪物嘴上没说,但是那头潜藏在心底的大象,却再一次出现了! “就是你了!” 察觉到那份心力之后,皇天连忙将其解读。 “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就跟他爆了……嗯?” 皇天再一次惊愕地抬起了头。 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就,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有情绪,就好像他自己,虽然也习惯单打独斗,但他一样对自己的家族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没有谁会真的无情无义,毕竟就算再怎么说,也总会有亲人,有朋友,有人际关系的牵绊,有最基本的感情。 可是面前的这个怪物…… 他怎么会这样想?难道他连父母都没有吗? “怎么回事?你到底打不打?” 面前的巨人愈发地皱眉了。 “我可是给你先出手的机会了,你怎么还不打过来?你要真不打,我可要先动手……” “等等!” 皇天连忙开口大喊。 他突然感觉自己应该是捕捉到了,某些事情的关键。 是了,从刚才开始他就应该察觉到这一点了,如果这个巨人只是想要杀他,那从刚才就已经可以一刀劈过来了,又怎么会跟他聊这么久,半天都没动手呢? 他早该察觉到这一点了,那巨人对他的性命其实没有那么的热衷,又或者说,他的死活,对于这个巨人来说,其实远没有那么的重要。 那么,真正对这个巨人重要的,是什么呢? 是刚刚说的那个乾坤烧鹅吗?还是说要跟他爆了?亦或者说,这场交手本身? “今天不适合交手。” 想到这里,皇天突然下意识地开口。 “我现在还很虚弱,今天不适合交手,如果你一定要打的话,下次再来吧。” “……嗯?” 面前的巨人顿住了。 紧接着,上下打量起皇天的身形。 “好像,确实是虚弱……不过你手里为什么拿着剑?” “……看看。” 皇天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我只是拿出来看看,保养一下。” “这样啊。” 庞大的巨人微微点头。 “好东西确实是需要多保养,你平时也多注意一下,另外骨制品最好多擦油,不然容易裂开。” 这样说着,巨人便挥起了手杖,划开了面前的空气。 “三天的时间够你休息了吧?我下次再过来。” “……?” 眼见得那庞大的巨人居然真的迈步离开,皇天半天都说不出话。 居然……真的能行得通? 那个不可一世的巨人,那个他完全战胜不了的巨人,居然就因为这么几句话,就这么直接回去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也能行? 那他刚刚那一切的努力,都算什么? “……算了。” 面对着被巨人踩出来的满地狼藉,皇天叹息一声。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渡过了这个死劫,那巨人也确实离开了,那么接下来的话,他只需要休整一下,然后……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就在皇天正要放松下来的时候,面前的空气却又被划开了。 而那巨人的大脸,也从里面探了出来。 “三天之后,是中午还是下午?” “你……” 皇天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突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什么事情的结束。 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本章完) 第376章 比死亡更可怕的 对于自己能够活下来这件事,皇天一度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通过正常的战斗取得了胜利,那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通过他的聪明才智找出了求生的办法,那也是他可以接受的——可问题是,让他活下来的,却仅仅只是他下意识的推诿,要知道那种说法,他自己都不一定会相信。 但那个巨人却相信了,甚至非常爽快的放了他一马。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突然就活下来了?难道那个巨人就不想杀了他吗?那个巨人就这么看不起他?又或者说那个巨人真的很愚蠢也很迂腐,以至于连这种理由都会相信? 皇天不明白,明明那個巨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蠢货,他怎么就活下来了呢? “你在想什么呢?” 有声音从皇天的身边传来。 而皇天的意识,也终于被拉回了眼前。 是了,他早该知道的,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 皇天的身侧,被划开的空气中,那张硕大的面孔微微皱眉。 “你不是说要养三天吗?现在这发呆算是什么?都到了饭点了,你还不去吃饭,这身体能好起来吗?” “我……啊。” 对,确实是要吃点东西的,刚才那一场,恶战,虽然他没有出手,但生死之间的消耗却也是极为庞大的——所以肯定是要吃点东西才行,吃点东西才能补充体力,才能让身体恢复过来。 皇天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在他刚刚坐到餐桌前,准备用这满桌的美餐来让自己开心一下的时候。 他身边的空气,又一次被划开了。 “哗!这么丰盛!” 巨人的面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甚至还为了看清这一桌菜肴,特意探出了脖子。 “这……你这都是什么材料啊,怎么这些东西我都没见过。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吃吗?你一个人吃得了吗?不会剩很多然后浪费倒掉吧?那你这生活习惯实在是太差了,要不我替伱吃一部分吧。” “我……啊?” 被念的头晕脑胀的皇天还没反应过来,桌子上的食物就已经少了一半。 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另一半也消失了。 “味道不错,材料也很讲究,就是量太少了。” 皇天的身侧,庞大的巨人面孔一边剔着牙,一边做出了评价。 “你们就没有特大号的吗?这么小的分量吃着都费劲……哎对了,你不是说要恢复身体吗?你怎么不吃?” “我……我不饿。” 皇天勉强笑了笑。 就算是饿,他也已经没胃口了,此时的他却已经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但恶心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我在上厕所!你要干什么!” 眼见得身边的空气再一次被划开,正坐在马桶上的皇天惊得头皮发麻。 “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吗!” “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就是过来瞅一眼,毕竟我们三天之后还要决战呢,你万一跑了的话……哎,你这个裤子的料子不错啊,哪买的?” …… 身边的巨人面孔依旧在喋喋不休,马桶上的皇天已然彻底陷入了呆滞。 就,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确实是活下来了没错,但这种活下来的方式好像比死了还更痛苦——他宁可战死,宁可死在战场上,宁可被千刀万剐,他也不是没死过,那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现在这样……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这样我怎么休息?” 皇天愤怒的转过了头。 “不是说三天吗?这才过了多久?有半天吗?你这都几次了?” “呃,抱歉。” 和之前那副凶煞威猛的样子不同,面对着皇天的怒斥,那巨人面孔却只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你先忙,先休息,我等着回头的决斗。” 这样说着,那巨人居然真的离开了,而他身侧被划开的空气,也再一次合拢。 但皇天很清楚,这不是结束。 这远远不是结束。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就在皇天站起身子准备擦一下的时候,他身侧的空气又被划开了。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那条裤子……” “给你!都给你!我不要了!” 精神崩溃的皇天当场脱了裤子,就这么光着腚跑了出去。 “哎!你给我我也穿不上啊!” 那魔鬼一般的声音还在后面叫喊着,但皇天却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 这一刻,皇天突然觉得,死亡好像,变成了好事。 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死亡都算不上好事,但至少他死了之后,就再也不用面对那张大脸了——在他吃饭的时候,那张大脸会出现,在他休息的时候,那张大脸会出现,在他洗澡的时候,那张大脸会出现,在他拉屎撒尿的时候,那张大脸还是会出现,难道就没人教育一下那个怪物,什么叫隐私吗? 连他上厕所的时候都过来看,那个怪物真的还有半点羞耻吗? “那个,刚才那条裤子……” “这就是你的打法吗?” 眼见得自己才刚躺下,那张大脸居然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天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这就是你的刑罚吗?你准备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吗?好,你成功了,真有你的,我记住你了……” “……不是,我干什么了?” 面对着皇天这突如其来的怒斥,远在建康皇城的杜乘锋一阵挠头。 就,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吧?就只是偶尔招呼一声问一下,看看这个对手准备得如何了——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总是追着问不太好,不过他毕竟给了对方足足三天的时间,他也担心这个难得的对手就这么跑了。 好在,他已经掌握了,沟通的渠道。 皇天能用武昭留下的剑,去到他这边来,他自然也能用一样的办法,摸到皇天这边,当然,由于战斗约在了三天之后,他这边也就很有礼貌的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用只露脸的方式,达成彼此的沟通。 “就像视频电话一样方便!” 这是杜乘锋在尝试了一次之后的感受,这套东西实在是太方便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足,那也就是这些用武昭的残骸制成的剑,只能指向到皇天身边——如果能用到别处就好了,比如能沟通到忘忧乡的话,来回就能变得很方便了。 “就算只是用来偶尔闲聊,其实也是好事。” 虽然杜乘锋还不太清楚,这套堪比超远距离传送的玩意,到底用的是什么原理,但是这套东西的好处,他却已经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有了好东西,自然是要多试几次才行,更何况他也很关心,皇天眼下的恢复进度,到底是如何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我骚扰你呢?这种事没道理的。” 杜乘锋登时便皱起了眉头。 “我总共加起来也就找了你五次吧?第一次你在休息,第二次你在吃饭,第三次你在洗澡,第四次你在上厕所,第五次就是现在……我可都是数好了的。” “……呃?” 皇天直接噎在了原地。 好像,确实是这个数目? 总共加起来好像也就五次,这个数目确实不算多,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像是过了五百年一样漫长? “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在我洗澡的时候……” “嗯?这种事你居然怪我?” 杜乘锋登时就不乐意了。 “你说我不该在你洗澡上厕所的时候找你?难道不是我找你的时候,你正好在洗澡上厕所吗?是你自己没有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作息吧,怎么还能赖到我的头上呢?” “你!” 皇天下意识地一抓手边,却抓了个空。 是了,他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让自己能挺过这痛苦的折磨,不至于当场自杀,他已经把随身的佩剑都留在兵器库里了。 然后,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准备干脆抡起拳头打过去的时候,面前那道被割开的空气,也已经重新闭拢。 拳头穿过空气,最终还是打在了墙上,沉重的力道当场便将厚实的墙体砸出一道裂缝,巨大的反作用力更是几乎让皇天的拳头骨裂。 明明疼痛应该带来清醒才对,但此刻的皇天却更迷茫了。 的确,在被那怪物找上门之后,在正式开战之前,他争取到了三天的,缓冲时间。 而现在,他更是还有两天半的时间,来思考对策。 可问题是,这场战斗,真的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又或者说,他真的还能挺过这剩下的两天半吗? “那个……” 就在皇天双目呆滞的时候,他身边的空气,又一次被割开了。 “虽然就,嗨,也不是,那个,啊,这……” “……啊?” 皇天本能地转过头。 出现在他面前的,果然又是那张熟悉的大脸。 “不是,那个,哎,怎么说呢……” 皇天的视线中,那张大脸挠了半天的头,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如果真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这里跟你说声抱歉。” “……啊??” 皇天愈发地呆滞了。 怎么突然就倒起歉来了?这难道不是在折磨他吗?这怪物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道歉了? 并且这不像是那种戏谑的道歉,巨人脸上的诚恳不像是什么伪装,只看对方那惭愧的表情,竟是真心实意想要对他说声对不起。 这简直,这实在是…… “我……接受你的道歉。” 深吸一口气,皇天缓缓点头,眼中更是恢复了几分色彩。 是了,虽然这怪物三番两次冒犯他,但他还是选择了大度的原谅——主要是他不原谅的话,也不可能拿这个巨人有什么办法,还不如暂时展现一下自己的风度,顺便增强一下自己的自信心。 至少这个巨人当着他的面认错了,甚至还开口给他道歉了,不是吗? 起码现在,获胜的确实是…… “你接受我的道歉?那太好了!” 杜乘锋登时就乐了。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这条裤子哪订的?有没有特大号的那种……” “滚啊!!!” 皇天扭头就跑。 那张大脸是不可能自己滚出去的,于是能够躲开的也就只有他了,他此刻只想离那张大脸远一点,越远越好——或者干脆一剑捅在那张脸上,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找到这个怪物的弱点之前,在他还没集中全部力量的时候,他的攻击对那个怪物是不可能有什么效果的。 大家都有着相仿的水平,他自然能看出,即便那个怪物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烂话,但其身体本身,却仍旧处于戒备状态。 那并非是什么寻常人物,而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与他相差无几,甚至比他还要高上一层的高手。 现在的他还杀不掉这样的怪物。 “但是,我至少能……” 这样想着,皇天攥住了自己的咽喉。 连剑都没有使用,他的手就这么硬生生的抠进了自己的脖子里,紧接着,一截喉管就被猛地扯了出来——只看那巨大的出血量,还有他残破的脖颈,也能看出,这个状态下的他已经活不成了。 伴随着大量的失血,皇天双膝一软,直接倒在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身边的空气再一次被划开了,但在那张大脸又一次探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却只剩下那些喷溅而出的鲜血——直到那些血溅在脸上,杜乘锋都还在看着地上的残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就死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杜乘锋目瞪口呆,这一次他可以拿命担保,他真的什么都没干。 不止什么都没干,他甚至连刀都没拔,并且这还是他最有素质的一次——哪怕他跟着皇天已经成了生死仇敌,他还愿意拉下脸来给对方道歉,哪怕他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就算为了对方的情绪,他也忍了这一回。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可是为什么…… “终于……安静了。” 此刻的皇天已然说不出什么话了,只能发出一阵带着血沫的喘息。 但至少在这一刻,面前的大脸,没有继续开口。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安宁。 (本章完) 第377章 杜乘锋 “我真没干什么吧?” 远在建康皇城的御膳房里,杜乘锋一阵挠头,他可以确信,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干。 甚至来说,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他最和善的一段时光了。 虽然名义上,他这趟出来是为了砍人而来的,但是就实际上来看,他却没有真正拔过一次刀——或许刚见到皇天那回能算一次,不过那一次实际上也不能算是他杀人,而是皇天主动撞到了剑刃上自杀了。 就像眼下这情况一样,他明明就是想要问个问题,结果对面直接把自己脖子撕开了,命都不要了就往地上一躺,这找谁说理去? “哎,他就不能理智一点吗?” 想了半天,杜乘锋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为什么要死呢?多大点事,至于这样?” 伴随着这声叹息,他面前那道划开的空气,也逐渐合拢。 原本他还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恶战,结果对方居然就这么自杀了,这实在是……好在皇天应该还是可以复活的,那三天之后的决斗应该也不会爽约,他这趟出来总算也还是有点架打。 就,虽然名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但是从一个习武之人的角度出发,他对于杀人也是有点需求的。 又或者说,只有生死之战,才能让眼下的他更进一步了。 “主要是缺一个压力测试。” 这便是杜乘锋眼下的困境了,之前的时候,为了求生,他心里都是对于变强的执念,而现在他真的变强了之后,反而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或许皇天能算一個,那无限复活的机制确实能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只是皇天的心理似乎有些……过于薄弱,他好像不太能指望对方可以成为合适的对手。 没有一个合适的对手,他的一身本事就难以被全部发挥,也就让他没办法真正检测到,什么地方做得足够扎实,什么地方还没学到位。 连对自己的认知都不够清晰,他又怎么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变强呢? “好的对手是一面镜子。” 没什么事干的杜乘锋躺在摇椅上,和一边的小皇帝闲聊着。 这种话题,自然不可能指望年幼的小皇帝能够理解,所以更多的时候,也只是杜乘锋自己在唠叨。 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这也算是一种独属于他的总结方式了。 “最强这种事……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最强,只有更强,强都是比出来的,有了对比,才有了强弱……当然,最理想的状态,肯定是谁都不跟谁比,大伙自己过自己的,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办法的,你不想比,架不住别人硬要跟你比。” 如果比的是别的方面,比如说手艺又或者外形,那比不过最多生点闷气也就罢了,但是强弱这个,比不过,怕不是命就要没了。 “可是……我是皇帝啊。” 站桩半天的小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是皇帝,都会没命吗?” “不然呢?”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就好比现在,你觉得你是能打过我还是怎么的?” “……” 年幼的小皇帝噎在了原地。 那确实,他这几天里上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皇帝这个名头狗屁不是,的确,他或许可以一纸文书就让人去死,但那也仅仅只是在对方够不到他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就算他想要发什么诏书,面对着绝对的暴力,他真的有拿起天子印玺的机会吗? “皇帝的力量,在十步之外,在千里之内。” 曾经学习到的那些东西逐渐融会贯通,年幼的小皇帝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皇帝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 甚至来说,那些先生们教的东西也不一定真就靠谱,就比如说皇帝只要能下发诏书,就能清除某个逆贼……但问题是真的能清除吗?如果像眼下这样,真就打不过,那又该怎么办? “我……” 年幼的小皇帝沉默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如果真碰到那种打不过的,我该怎么……” “你这话问的。”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这个问题不算复杂,其实是有标准答案的,打不过就认栽,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意味着客观上的战力差距,不认栽还能怎么样? 可对于眼下的杜乘锋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有这么简单。 尤其是刚刚看到了皇天自杀的场面之后。 “这个……还是看你个人的选择吧。” 思索了片刻,杜乘锋开始斟酌起自己的用词。 “有些人会选择投降,也有些人会选择打下去,你做什么,主要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毕竟有些时候,相比于一些更重要的东西,生命其实是可以作为代价来支付的,那个时候人就会拼命,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也会打下去。” “为什么还是打?” 年幼的小皇帝面露难色。 “就不能不打吗?” “打不打不是伱能决定的,而是强的那个人决定的。” 杜乘锋继续总结着。 “只有强的那一方才有资格终止战斗,毕竟他真的有杀死弱者的实力,至于弱的那一方,打不打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毕竟能顶住攻势不死就已经算是胜利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变成强的那个。 杜乘锋偶尔也会想起,自己还在蓟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初来乍到,就惹上了纥奚青这样的恐怖强敌——他也曾想过,在那个时候,是不是撤退更合适一点,毕竟不管想几次,当时的他能取胜,与其说是拼命,倒不如说是他运气好。 也就是因为运气足够好,他才能战胜纥奚青活下来,但凡运气不好一点,他大概就交待在那里了。 所以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会选择拼命吗? “大概……还会打罢。” 想到这里,杜乘锋一声长叹。 是了,不管来几次,他大概都还会继续打下去的,如果不打下去,那大概就不是他了——虽然理论上来说,逃走或许可以活命,但如果真就这么逃走的话,他能逃一辈子吗? 大概是不能的。 或许就是这样一个思路上的偏差,才让他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在选择打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逐渐脱离普通人的生活了——若是当时的他选择了逃离,那他大概还能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看尽这世间百态,可现在的话…… 现在的他,眼前已经没有什么能与他齐平的人了。 这不是什么思想上的唯我独尊,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巨大差距,他必须小心谨慎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才能保证周围的人不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巨大力道而当场横死,就像他如今这庞大的身形一样,他就算半蹲下来,都很难做到跟人平视。 所以,越是如此,他反而会对周围的人愈发地尊重,原因无他,只是想要找回一点过去,还是普通人时候的感觉而已。 “其实我应该开发一个能让人变小的技术。” 想到这里,杜乘锋一拍脑袋。 是了,这才是眼下的他最需要做的,不是什么让别人给他订制特大号,而是他自己主动去变成常人模样——当然,这对他来说是极为困难的,尤其是将骨头缩小这件事,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这个狗屁不通的想法,或许真的能行得通。 “只要坚定的相信,那我一定还是能变小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将这份计划排到了最优先的位置。 不过,也仅仅只能到这里了。 这些想法的汇总,大概就是他日常思路活动的总结,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之前,他的进步方向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了——由于缺少一个具体的参照物,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个方向上变强,更不知道下一步的强,到底是什么。 所以平日里的时候,他会去研究很多跟变强无关的事情,比如做饭,亦或者织造,这种行为一方面是当个爱好,另一方面也算是在摸奖,万一有什么灵感能应用到变强上,他不是直接赚到了? “为什么一定要变强呢?” 听着杜乘锋发了半天的牢骚,年幼的小皇帝终于又忍不住了。 “不变强就不行吗?” “不变强确实不行。” 杜乘锋挠了挠头,他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这么问。 又或者说,这就是经典抬杠,他这边说着事呢,对面突然来一句“你不这么做又能怎么样”,听起来像是没问题,但实际上的话…… “胳膊抬起来,别偷懒。” 杜乘锋只是挥了挥手,便有菜刀抵住了小皇帝的胳膊。 不变强真的不行,年幼的小皇帝用身体感受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足够强的话,其实可以直接拒绝我,说你不站了,说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训练了。” 眼见得年幼的小皇帝一脸悲愤,杜乘锋摇了摇头,两手一摊。 “但是现在你不够强,所以我说什么你都要照做……什么?你说就像你平时支使那些太监一样?对,这确实是一回事,因为强的那一方掌握了暴力,所以弱的那一方只能听从,或者干脆就这么去死。” “……” 感受到马上要扎破皮肤的刀刃,年幼的小皇帝绷直了身板。 尚且年幼的他,身体更多还是被本能所控制,求生本能之下,他自然是不会想要选择死亡的。 所以他只有听从,也只能听从。 只能顺应这份,暴力带来的,绝对支配。 “哎。” 想了想,杜乘锋还是挥了挥手,撤掉了那些菜刀。 欺负小孩子,终究是没什么意思的事情。 他需要一个对手,一个能与他相匹配的对手,一个能带给他压力的对手,可眼下这种情况来看,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难找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跟纥奚青战斗,而是选择逃跑,那他找起对手来是不是反而更容易一点。 或许确实会更容易一些,毕竟一旦选择逃跑的话,他的进步速度就绝不可能有这么快,他大概会在煞气入体阶段徘徊好久,然后再因为什么重大的事件进入煞气外放……那个时候的纥奚青肯定也杀了很多了,甚至有可能都已经迈过了煞气外放,走到了新的境界,比以前强上十倍甚至百倍。 如果是那样的生活……或许还不错? “这都是想的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杜乘锋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就算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又或者说,当时的他如果真的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许也会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也会像现在的他一样,希望当初自己能选另一条路,能成为另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说到底,之所以会诞生这种想法,还是因为没有对手憋的,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几个能打的对手了吗? “没道理的,真没道理的。” 杜乘锋又一次骂起了闲街。 连他这样的人,都能打到找不着对手的话,那这个世界到底菜到什么地步,他有点不敢想了。 更何况这种事确实很没道理,明明是一个强唯心的世界,明明只要拥有相信的力量,就什么都能做到,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却找不出多少靠谱的强者,这种事合理吗?这种事真的合理吗? “决定了!我要成为强者!” 就在杜乘锋这边又要挠头的时候,一旁的小皇帝却咬紧了牙关。 “我要成为强者!我绝对不能再受任何人摆布了!我是皇帝!我的意志才是……” “才是什么?” 没等小皇帝说完,却有一道劲风迎面刮去,直接把小皇帝打了个跟头。 “没本事就别着急说大话,菜就多练。” “我……” 面对着绝对的暴力,年幼的小皇帝最终还是缩了缩脖子,乖乖的站回原位。 这也让杜乘锋稍微有些舒心。 在找不到合适对手的日子里,他也就只能欺负一下这些打不过他的小孩了。 (本章完) 第377章 杜乘锋 “我真没干什么吧?” 远在建康皇城的御膳房里,杜乘锋一阵挠头,他可以确信,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干。 甚至来说,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是他最和善的一段时光了。 虽然名义上,他这趟出来是为了砍人而来的,但是就实际上来看,他却没有真正拔过一次刀——或许刚见到皇天那回能算一次,不过那一次实际上也不能算是他杀人,而是皇天主动撞到了剑刃上自杀了。 就像眼下这情况一样,他明明就是想要问个问题,结果对面直接把自己脖子撕开了,命都不要了就往地上一躺,这找谁说理去? “哎,他就不能理智一点吗?” 想了半天,杜乘锋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为什么要死呢?多大点事,至于这样?” 伴随着这声叹息,他面前那道划开的空气,也逐渐合拢。 原本他还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恶战,结果对方居然就这么自杀了,这实在是……好在皇天应该还是可以复活的,那三天之后的决斗应该也不会爽约,他这趟出来总算也还是有点架打。 就,虽然名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但是从一个习武之人的角度出发,他对于杀人也是有点需求的。 又或者说,只有生死之战,才能让眼下的他更进一步了。 “主要是缺一个压力测试。” 这便是杜乘锋眼下的困境了,之前的时候,为了求生,他心里都是对于变强的执念,而现在他真的变强了之后,反而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或许皇天能算一個,那无限复活的机制确实能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只是皇天的心理似乎有些……过于薄弱,他好像不太能指望对方可以成为合适的对手。 没有一个合适的对手,他的一身本事就难以被全部发挥,也就让他没办法真正检测到,什么地方做得足够扎实,什么地方还没学到位。 连对自己的认知都不够清晰,他又怎么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变强呢? “好的对手是一面镜子。” 没什么事干的杜乘锋躺在摇椅上,和一边的小皇帝闲聊着。 这种话题,自然不可能指望年幼的小皇帝能够理解,所以更多的时候,也只是杜乘锋自己在唠叨。 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这也算是一种独属于他的总结方式了。 “最强这种事……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最强,只有更强,强都是比出来的,有了对比,才有了强弱……当然,最理想的状态,肯定是谁都不跟谁比,大伙自己过自己的,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办法的,你不想比,架不住别人硬要跟你比。” 如果比的是别的方面,比如说手艺又或者外形,那比不过最多生点闷气也就罢了,但是强弱这个,比不过,怕不是命就要没了。 “可是……我是皇帝啊。” 站桩半天的小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是皇帝,都会没命吗?” “不然呢?”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就好比现在,你觉得你是能打过我还是怎么的?” “……” 年幼的小皇帝噎在了原地。 那确实,他这几天里上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皇帝这个名头狗屁不是,的确,他或许可以一纸文书就让人去死,但那也仅仅只是在对方够不到他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就算他想要发什么诏书,面对着绝对的暴力,他真的有拿起天子印玺的机会吗? “皇帝的力量,在十步之外,在千里之内。” 曾经学习到的那些东西逐渐融会贯通,年幼的小皇帝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皇帝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 甚至来说,那些先生们教的东西也不一定真就靠谱,就比如说皇帝只要能下发诏书,就能清除某个逆贼……但问题是真的能清除吗?如果像眼下这样,真就打不过,那又该怎么办? “我……” 年幼的小皇帝沉默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如果真碰到那种打不过的,我该怎么……” “你这话问的。”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这个问题不算复杂,其实是有标准答案的,打不过就认栽,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意味着客观上的战力差距,不认栽还能怎么样? 可对于眼下的杜乘锋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有这么简单。 尤其是刚刚看到了皇天自杀的场面之后。 “这个……还是看你个人的选择吧。” 思索了片刻,杜乘锋开始斟酌起自己的用词。 “有些人会选择投降,也有些人会选择打下去,你做什么,主要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毕竟有些时候,相比于一些更重要的东西,生命其实是可以作为代价来支付的,那个时候人就会拼命,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也会打下去。” “为什么还是打?” 年幼的小皇帝面露难色。 “就不能不打吗?” “打不打不是伱能决定的,而是强的那个人决定的。” 杜乘锋继续总结着。 “只有强的那一方才有资格终止战斗,毕竟他真的有杀死弱者的实力,至于弱的那一方,打不打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毕竟能顶住攻势不死就已经算是胜利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变成强的那个。 杜乘锋偶尔也会想起,自己还在蓟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初来乍到,就惹上了纥奚青这样的恐怖强敌——他也曾想过,在那个时候,是不是撤退更合适一点,毕竟不管想几次,当时的他能取胜,与其说是拼命,倒不如说是他运气好。 也就是因为运气足够好,他才能战胜纥奚青活下来,但凡运气不好一点,他大概就交待在那里了。 所以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会选择拼命吗? “大概……还会打罢。” 想到这里,杜乘锋一声长叹。 是了,不管来几次,他大概都还会继续打下去的,如果不打下去,那大概就不是他了——虽然理论上来说,逃走或许可以活命,但如果真就这么逃走的话,他能逃一辈子吗? 大概是不能的。 或许就是这样一个思路上的偏差,才让他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在选择打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逐渐脱离普通人的生活了——若是当时的他选择了逃离,那他大概还能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看尽这世间百态,可现在的话…… 现在的他,眼前已经没有什么能与他齐平的人了。 这不是什么思想上的唯我独尊,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巨大差距,他必须小心谨慎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才能保证周围的人不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巨大力道而当场横死,就像他如今这庞大的身形一样,他就算半蹲下来,都很难做到跟人平视。 所以,越是如此,他反而会对周围的人愈发地尊重,原因无他,只是想要找回一点过去,还是普通人时候的感觉而已。 “其实我应该开发一个能让人变小的技术。” 想到这里,杜乘锋一拍脑袋。 是了,这才是眼下的他最需要做的,不是什么让别人给他订制特大号,而是他自己主动去变成常人模样——当然,这对他来说是极为困难的,尤其是将骨头缩小这件事,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这个狗屁不通的想法,或许真的能行得通。 “只要坚定的相信,那我一定还是能变小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将这份计划排到了最优先的位置。 不过,也仅仅只能到这里了。 这些想法的汇总,大概就是他日常思路活动的总结,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之前,他的进步方向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了——由于缺少一个具体的参照物,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个方向上变强,更不知道下一步的强,到底是什么。 所以平日里的时候,他会去研究很多跟变强无关的事情,比如做饭,亦或者织造,这种行为一方面是当个爱好,另一方面也算是在摸奖,万一有什么灵感能应用到变强上,他不是直接赚到了? “为什么一定要变强呢?” 听着杜乘锋发了半天的牢骚,年幼的小皇帝终于又忍不住了。 “不变强就不行吗?” “不变强确实不行。” 杜乘锋挠了挠头,他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这么问。 又或者说,这就是经典抬杠,他这边说着事呢,对面突然来一句“你不这么做又能怎么样”,听起来像是没问题,但实际上的话…… “胳膊抬起来,别偷懒。” 杜乘锋只是挥了挥手,便有菜刀抵住了小皇帝的胳膊。 不变强真的不行,年幼的小皇帝用身体感受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足够强的话,其实可以直接拒绝我,说你不站了,说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训练了。” 眼见得年幼的小皇帝一脸悲愤,杜乘锋摇了摇头,两手一摊。 “但是现在你不够强,所以我说什么你都要照做……什么?你说就像你平时支使那些太监一样?对,这确实是一回事,因为强的那一方掌握了暴力,所以弱的那一方只能听从,或者干脆就这么去死。” “……” 感受到马上要扎破皮肤的刀刃,年幼的小皇帝绷直了身板。 尚且年幼的他,身体更多还是被本能所控制,求生本能之下,他自然是不会想要选择死亡的。 所以他只有听从,也只能听从。 只能顺应这份,暴力带来的,绝对支配。 “哎。” 想了想,杜乘锋还是挥了挥手,撤掉了那些菜刀。 欺负小孩子,终究是没什么意思的事情。 他需要一个对手,一个能与他相匹配的对手,一个能带给他压力的对手,可眼下这种情况来看,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难找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跟纥奚青战斗,而是选择逃跑,那他找起对手来是不是反而更容易一点。 或许确实会更容易一些,毕竟一旦选择逃跑的话,他的进步速度就绝不可能有这么快,他大概会在煞气入体阶段徘徊好久,然后再因为什么重大的事件进入煞气外放……那个时候的纥奚青肯定也杀了很多了,甚至有可能都已经迈过了煞气外放,走到了新的境界,比以前强上十倍甚至百倍。 如果是那样的生活……或许还不错? “这都是想的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杜乘锋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就算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又或者说,当时的他如果真的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许也会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也会像现在的他一样,希望当初自己能选另一条路,能成为另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说到底,之所以会诞生这种想法,还是因为没有对手憋的,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几个能打的对手了吗? “没道理的,真没道理的。” 杜乘锋又一次骂起了闲街。 连他这样的人,都能打到找不着对手的话,那这个世界到底菜到什么地步,他有点不敢想了。 更何况这种事确实很没道理,明明是一个强唯心的世界,明明只要拥有相信的力量,就什么都能做到,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却找不出多少靠谱的强者,这种事合理吗?这种事真的合理吗? “决定了!我要成为强者!” 就在杜乘锋这边又要挠头的时候,一旁的小皇帝却咬紧了牙关。 “我要成为强者!我绝对不能再受任何人摆布了!我是皇帝!我的意志才是……” “才是什么?” 没等小皇帝说完,却有一道劲风迎面刮去,直接把小皇帝打了个跟头。 “没本事就别着急说大话,菜就多练。” “我……” 面对着绝对的暴力,年幼的小皇帝最终还是缩了缩脖子,乖乖的站回原位。 这也让杜乘锋稍微有些舒心。 在找不到合适对手的日子里,他也就只能欺负一下这些打不过他的小孩了。 (本章完) 第378章 公平之战 皇天再一次醒了过来。 只要还有人崇拜着他,只要还有人不想让他死,只要还有人记得他的一切,那他就永远都能再一次活过来——当然,这个“永远”如今到底还能不能算永远,已经有点不好说了,不过起码到现在为止,这套流程都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不过这种方式也不是完全的保险,如果那个怪物把这些人都杀了的话……总之这种方法也没那么万能。” 恢复意识的皇天看了眼脚下那些追随者们,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 或许是因为对手足够强大的缘故,他对于心力居然真的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就好像现在,两个心力使用者的战斗,既能算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战斗,又不能完全算是他们两個之间的战斗……所以他才更好奇一件事。 他能想得到,那个怪物自然也想得到,可那个怪物仍旧坐视他再一次活过来,没有半点干预的意思。 “被看不起了啊……” 皇天开始揉起自己的脑袋。 死亡之前的记忆,他没有取回来,直觉告诉他,取回来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就当没有那段记忆,就当从没有经历过那些,就当眼下的自己,是一个崭新的自己。 一个充满斗志,昂扬向上的自己。 “最后赢的一定是我!” 皇天这样对自己说着。 不过只是嘴上这么说,显然不会有什么用处,他终究还是要真正拿出点能奠定胜局的东西来才行——起码就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他主动出击,是很难打得过那个怪物的,那个被叫作建康的城池是那个怪物的主场,在那份庞大的心力加持之下,那个怪物会变得无比强悍。 他一度尝试清理那个怪物的主场,就像他之前想到的,那个怪物可以杀掉他的崇拜者来阻止他复活,他自然也可以杀光那个城池的人,从而削弱那个怪物的心力加持——可这个办法终究还是失败了,那个怪物终究没有出皇城,而他自己就算过去拼上性命,也没能奈何那怪物分毫。 “就像直接冲到漩涡的中心一样,没被绞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回想起自己之前那毫无章法的打法,皇天就一阵冒汗,他那个时候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脑子都不要了。 不过这实际上也是必然,就像是落入漩涡中的人一样,就算再怎么拼命挣扎,终究也会被卷进漩涡里,随着那巨大的扭力而转动,直到落入深渊,彻底湮灭。 “……难怪我刚才会突然不想拿回记忆。” 皇天突然隐约明白了什么。 记忆往往都是要拿回来的,毕竟里面大多时候都存留着最重要的信息,尤其是自己的死法,这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但他刚刚居然对这件事产生了抗拒,这是几乎不会发生的事情。 除非那段记忆对他的危害,已经盖过了好处,了解那段记忆非但不能让他总结出什么教训,反而会让他陷入另一重深渊。 好在,复活之后的他会忘掉那些东西。 原本他还觉得,这种死亡之后再取回记忆的方式有些过于麻烦,可现在看来,这麻烦的步骤反而在关键时候保护了他——或许曾经的他已经被卷入了漩涡深处,甚至一度失去自我,但现在的他却已经没有了那些负面影响。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有,一战之力。 他还能打,还能再继续。 “不过这一次,就绝对不能去那个怪物的主场了。” 思考了片刻之后,皇天为自己的打法做出了,新的规划。 再去那个怪物的主场,他恐怕又会被卷进对方的漩涡里去,并且从结果上来看,他或许对那个怪物有着相当的误判,那个怪物的主场很可能不止是一座城池,而是连同那个古老的帝国一起,有太多的人相信那个怪物的强,以至于那个怪物居然真的成为了最强。 所以,想要战胜那个怪物的话,他只有,另辟蹊径。 既然很难做到在那个怪物的主场将其战胜,那不如换个思路。 比如让那个怪物,来他这边。 是了,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要那个怪物脱离了心力的加持,就会被大幅削弱,被打回原形——反倒是他在自己的主场里,有着足够的心力加持,所有人都在相信着他的强。 相信的心就是最强大的魔法,只要那些崇拜者都相信着他的强,他就是真的强。 然后他就能轻松杀死那个怪物,用任何方式都行。 就像他处决那个所谓的殷人武昭一样。 “之前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早这么干,不是不用死那么多次了?” 皇天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始挠头,但是他忍住了。 好吧,问题的答案找到了。 不过也还好了,虽然他是被打蠢了,以至于居然会想要在客场作战的情况下,去和一个本就打不过的强者作战,但反过来想的话,虽然他吃了这个亏,但他也算是感受到了那个怪物的危险性。 “那个怪物不是常规办法能对付的,必须要用最严肃的态度来对待。” 这一次,皇天真的,认真了起来。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然他应该马上就会想要知道才对,不过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他还是先准备应战比较好——于是他便遣散了自己的一部分崇拜者们,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到那些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同时将这份对于他的崇拜流传下去。 “虽然可能会拖慢复活的效率的,但是至少规避了被一网打尽的可能。” 在开战之前,皇天便已经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些离开的崇拜者会是他最隐秘的盾,他们能保证他不会死。 当然,他也只是遣散了一部分崇拜者,至于另一部分则是留了下来,为他提供心力加持,成为他战力的一部分——这不是什么好差事,那怪物一定会杀了他们,不过这些崇拜者对于他来说,跟猴子也没什么区别,死了就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些人会成为他的武器,成为他最锋利的矛,他会妥善使用这份力量,将那个怪物钉死在这里。 不过只是有了盾和矛,还不太够。 他还需要,饵。 总得想办法把那个怪物钓过来,这样他才好发挥,毕竟不是谁都和那个殷人武昭一样,会主动撞进他的地盘——他必须要想个办法,让那个怪物主动到他的地盘来,不过问题也偏偏在这里了。 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威逼?显然不靠谱,他又打不过那个怪物,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逼迫,至于利诱……他有什么东西是能诱惑到那个怪物的吗? “其实应该翻翻上次死亡之前的记忆,可能会有答案。” 皇天一度想要将那份记忆启封,但突如其来的预感还是让他忍住了这种行为。 不能这么干,这很可能会招来更麻烦的事情,他的直觉正在疯狂的向他报警,那不是他可以看的东西。 “难道说……我死的很惨?” 皇天愈发地好奇了,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这份不该有的好奇心。 有的东西是不该好奇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更何况,就算不看那份记忆,他应该也还能找出点别的办法。 而这一找,就直接找了两天。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还能勾引那个怪物上钩,这种办法实在是太难找了点。这种情况就类似于在保证自己不动手的情况下,还能让对面主动打过来——理论上来说,挑衅是能做到,但问题是如果要挑衅的话,他就要去到那个怪物的主场里。 之前残留的影响还映照在他身上,他到现在都还有想要挠头的冲动,如果再冲到那个混沌的漩涡里,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皇天揉着自己的脑袋,他努力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式。 或许可以派个崇拜者过去?这听起来像是个办法,不过考虑到这些猴子的工作效率问题,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决定——若是派几个崇拜者过去挑衅,事情能不能成还不好说,但他这几个崇拜者,一定会被那个怪物的心力漩涡卷进去。 连他都扛不住这份同化,那些猴子们就更做不到的,到时候恐怕挑衅的工作都没做完,那个怪物却又多了几份心力加持。 “所以不如先想想打法吧。” 半天没找到思路的皇天干脆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准备先想想别的。 是了,只有盾和矛还有饵,也还是不够的。 他还要有,将那个怪物击杀的,技。 以他的力量,想要和那个怪物战斗,就算有着主场的优势,也未必就真能打得过——起码正面硬撼的话,他是很难拼得过的。这一点只看那个怪物的体型就知道,那庞大的身体绝对适合正面对轰,他没必要非得去跟对方的长处硬碰硬。 那么,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他的长处,又是那个怪物的短处呢? “或许,还是有的。” 皇天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再明显不过的差异。 那就是,双方体型上的差异。 虽然那巨大的身躯,让那怪物有了强悍的正面战斗力,但是那巨人一般的高大躯体,反而让那个怪物暴露出了更多可以被打击的面积——反倒是他这身躯,虽然在常人之中已经算是相对高大,但比起那巨人来说,仍旧是极为灵活的,他完全可以发挥自己这方面的优势,以灵巧的战斗风格,对那巨人进行无孔不入的打击。 当然,如果是赤手空拳的话,那确实是越大越强,但他们毕竟不是赤手空拳在战斗。 兵刃的存在,拉平了彼此的差距。 “只要有剑,就能给那个怪物放血。” 这样想着,皇天来到了兵器库中。 理论上来说,他其实可以选择一些远程武器,但他还是选了剑,只因为剑是他最为熟悉的兵刃,也是他寄托最多的兵刃——强到他这种程度,使用什么武器其实不太重要,关键反而是能否顺手。 使用不顺手的武器,他有十成本事也只能发挥出两三成,但若是使用顺手的兵刃,十成的战力甚至能发挥出十二三成,甚至十倍乃至于百倍。 “这一剑,一定能……嗯?” 就在皇天刚刚拿起剑的时候,他身侧的空气,又一次裂开了。 “又?怎么回事又?” 明明应该是熟悉的感觉,但皇天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阵恶寒。 就好像,这个场景,多么恐怖一般。 “怎么回事?这……等等?” 皇天的视线中,身形高大的巨人迈步从空洞中走出。 是了,没等他这边撒什么饵料出去,那个巨人,那个怪物,却自己找上门了。 “你……也好,省得我上门去杀你了。” 嗤笑一声,皇天拔剑出鞘。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又有精神了?那太好了!” 皇天的面前,那巨人的脸上也写满了战意。 “既然你已经休息过来了,那就……不是,稍微等一下,这样的战斗很不公平。” “不,这才公平。” 感受着逐渐施加在身上的心力加持,还有自己那越来越强的力量,皇天露出了笑容。 “这样才是公平的战斗……” “不,这不太公平。” 庞大的巨人摇了摇头。 “至少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毕竟我太大了,你太小了。” “……你是在说这个?” 皇天直接被逗乐了。 这怪物居然……真的把体型之间的差距,当成了力量上的差距?的确,如果换成普通情况,这或许真的是巨大的差距,可眼下他已经有了心力加持,这个怪物却已经被打回原形,此消彼长之下,到底谁才是弱者? “伱笑什么?这种事情……好吧,这可能确实很好笑。” 高大的巨人叹息一声。 “本来我也试过,就,用一个朋友用过的方法,这样能让我也变小一点,对你来说也公平一点……不过很可惜,他的办法太难搞了,我没弄明白,所以只能用一些自研的办法了。” 这样说着,皇天却看到那巨人抬手对着自己一指。 紧接着,皇天就感觉自己的身形,突然就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他的身形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到和面前的巨人齐平。 “现在就公平了。” 高大的巨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抬手一拳就砸进了皇天的脑袋里。 (本章完) 第380章 强者恒强 以孱弱微小的身躯,战胜身高数十丈的庞大存在,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办到吗? 怎么想都是办不到的吧,毕竟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先不说双方本身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就算只是肉体力量,也已经是绝对的天差地别。 强者只需要挥挥手就能碾死弱者,这便是力量之上的绝对压制。 但是,这种压制,真的有那么绝对吗? “当然不可能。” 在这方面,杜乘锋的体验无疑是最为深刻的。 如果只是力量就能辗轧一切,那统治世界的就不应该是人类,而是应该换成那些比人类壮硕太多的长毛大象——但事实上来看,笑到最后的仍旧是孱弱的人类。 至于原因,究其根理,终究还是因为人类懂得,使用武器。 当被一支又一支长矛钉在身上的时候,即便是庞大的长毛象也会饮恨而终,那些曾经对它来说只能算弱者的人类,会将他的血肉当作食物,会将它的皮毛做成衣衫,从而渡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所以,想要战胜一个远比自己更为强大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难。 只要拥有足以破开其躯体的武器就好。 说到武器,自然是要分成种类的,弓弩箭矢自然算武器,长枪短刀也是武器,甚至对于久经训练的武者来说,赤手空拳,一样是最为凶险的武器——不过杜乘锋真正战斗的话,还是不会选择赤手空拳的,只因为这种战斗姿态太过野蛮,也太过缺乏杀伤力。 不想伤人性命的时候,他才会用拳脚,只因为这样方便他控制力道。不过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他也很少用弓弩箭矢,一方面是他很清楚,还有比更弓弩箭矢更好用的枪械,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不太习惯使用这种,远程武器。 这或许是个人习惯问题,他不太习惯使用弓弩投枪,使用这些武器杀人,更多还是一种机械性完成任务的感觉,就像是郊游打猎,只需要计算数目就好,真较起真来,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更习惯,近身战斗。 或许相比于正经的远程武器,这种杀戮的方式过于没有效率,面对面的抵近战斗,甚至还会让他更加危险,但危险这种事情往往也伴随着收获,起码杀戮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扣动扳机就能完成的消遣,他是真的能近距离的体会到那份,鲜血与意志之间的碰撞。 生死厮杀,那是最为尖锐的冲突才能导致的行为,而这份尖锐的具现化,便是那些锐利的长剑,便是那些锋利的刀刃,这些锋锐破开躯体,让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让彼此感受到涌动在对方体内的温度,让他们在这锋刃之间,完成一方对另一方的,彻底压制。 暗箭伤人的确足够效率,但也仅仅只有效率,敌人就算中箭也不会服气,还是会辱骂,还是会叫嚣,他们会觉得这是占了兵器的功劳,他们只会畏惧于死亡本身,而不是畏惧操控兵器的人。 但是,换成用刀的话…… “怎么回事?” 直到眼看着整条右臂上的血肉都四散落下,皇天仍旧没能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赢的应该是他才对,赢的应该是他…… 怎么又变成这個样子了? “我……” 皇天尝试挥起只剩骨架的右臂,但那些仅剩的骨架却也已经被拆得零碎,散落一地。 他甚至都没有做出半点还击,就已经被卸掉了一条臂膀。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他要赢了吗?强大的难道不是他吗?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不是已经获得力量了吗?怎么还会…… “你愣着干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声音在他的脚下想起了。 “不继续打吗?” “你……” 皇天再一次抡起了左臂。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傻到一拳打下去,正在喷血的右肩已经让他明白,这样的攻击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仅仅只是瞬间的判断之后,他的左手便凭空一招。 “神剑,堕日!” 这是他最为强横的招数,也是他最为熟练的招数,在那些崇拜者的加持之下,这一剑的威势更胜往昔——并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一次,落下的长剑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切割,那一柄古朴的长剑,只是这么纯粹的,不偏不倚的,向着杜乘锋的头顶落去。 或许这才是真正能称得上神迹的一剑。 没有什么异像,也没有什么辉煌,半空中落下的,只有这一支长剑本身。 这古朴的长剑,本身就是落下的太阳。 “死!” 皇天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那个身影,死死地盯着那柄长剑前进的轨迹,再快些,再快些,还要再快些……这一剑一定能取了这个怪物的性命! 然而在他的视线中,那个矮小的怪物,却仅仅只是,伸出了手。 矮小的怪物握住了太阳。 有血从紧握的掌心中渗了出来。 鲜血滴在地面,那是被剑锋划破手掌带来的伤口,但这柄长剑能带来的伤势,也仅仅只能如此了。 “所以说,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地面上,连两丈都不到的矮小身影叹息一声。 “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惊喜吗?” “你……” 皇天下意识将左手挡在胸前。 死定了。 在那一剑都奈何不了这个怪物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绝对没可能赢了——的确,如今的他是拥有了力量,可那又如何呢? 他这一身力量,终究还是对方赋予的,他这强横无匹的实力,终究也还是对方一拳打出来的,从刚才开始,从刚刚被打出这一身庞大的躯体开始,他就已经应该逃走了,那个时候他的反应是正确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误以为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杀掉这个怪物。 可他真的杀得掉这个怪物吗? 好像还是做不到的,他的力量都是对方给的,那对方想要收拾他,简直就像收拾子孙一样轻松——甚至就连皇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眼下的他应该是变强了,甚至可以说是变得极强才对,但当他真正对上这个怪物的时候,他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弱。 那份强大的力量,那份他眼中不可一世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拿来和这个怪物作对,对方是那么的了解他,了解他身体的每一寸,了解他力量的每一分,了解他去壳中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刻的皇天已然可以确信,如今的他在脚下那个怪物眼中,恐怕就和孩童们平时玩的积木一般。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个被搭建出来的积木极为稳固,颇有力量感,但对于脚下这个真正熟悉这一切的怪物来说,对方只需要轻轻一推,他这所谓的稳固,就会轰然崩塌。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认输。 就算逃跑,他也不愿意认输,只因为他很清楚认输之后,后果会更加严重,如今的他至少还保有一点最起码的斗志,还有再打下去的机会,可若是就此认输的话,这怪物的身影就会如同一尊不败战神一般,永远的压在他的心头。 每当跟人动手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个身影,每当他战斗失利,就会想起这份恐怖的回忆,当他训练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将这个怪物当作假想敌,甚至连精进的路线,都会不自觉地朝这个怪物靠拢。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认输。 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呢,他说什么都不能低下头来。 就算要战死在这里…… “算了。” 就在皇天打算拼命的时候,杜乘锋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大刀。 “不用打了,这种事没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明明是死里逃生,皇天心中非但没有什么喜意,反而愈发地愤怒了。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你把我当成什么!” “确实是没什么意思,继续打下去,剩下都是垃圾时间了。” 拄着大刀的杜乘锋叹息一声。 “我倒是想要砍个爽的,可问题是伱……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就忍不住叹气,明明世界应该是挺大的,可为什么他就碰不上什么好对手——虽然他已经尝试了,自己来创造一个能跟自己战斗的强者,但是就事实上来看…… 这种办法,不太靠谱。 眼前的皇天,确实是被他注入了力量,这见了鬼的唯心世界或许就这点好处了,只要拼命去想做到,那就真能做到——更何况杜乘锋这思路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他可是参考了那些煞气怪物们的构成之后,才研究出了这个安全性更高的办法。 不过第一次尝试,却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皇天确实是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没错,但这份强大却多少有点,样子货。虽然身体巨大化之后的皇天,不管是破坏力还是防御力都变得极为强悍,但他却完全没想过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这导致皇天空有强横的力量,整个人却变得如同一头长毛象一样笨拙,甚至来说,长毛象或许都要比皇天灵活几分。 至于这么说的缘由……自然是因为,长毛象就算再怎么笨拙,至少也知道自己是一头长毛象。 而皇天,却明显没有这个意识。 皇天凭空拥有了强者的实力,却完全没有强者的意识,在获得了强横无匹的力量之后,他的第一选择居然是出拳——虽然这拳头的破坏力确实足够凶狠,但对于杜乘锋来说却还是太不够看了。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至于之后的堕日飞剑,就更是幽默了,杜乘锋完全理解不了皇天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用这种办法来打他——一方面是他见过这一招,另一方面则是,这一招虽然看似精巧,但跟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人类变成长毛象之后,仍旧下意识地捡起石头丢出去一样,这些愚蠢的猴子们完全没想到,它们本可以直接拔起更为巨大的树干,打出更为凶狠的砸击。 意识,意识实在是太差了。 这皇天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起码有九种办法能在片刻之间把皇天给弄死,九种。 但皇天却仍旧一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甚至还在徒劳的用左手来尝试遮挡。 这样的战斗,真的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下次吧,你也好好养伤。” 意兴阑珊的杜乘锋开始收拾行囊。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打……” “为什么不杀我!” 杜乘锋的身后,庞大的皇天再一次咆哮出声。 “为什么不杀我!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来啊!继续打!我还能……” “……” 杜乘锋本不想搭理这无谓的叫嚣,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大刀,却隐隐有些颤动。 是了,这种叫嚣,他听着还是有点耳熟的。 回想曾经的时候,那个叫杨三郎的男人,做的比皇天也差不了多少了,那个时候的他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呢? 是因为仁慈吗?还是为了羞辱?亦或者单纯的觉得浪费,想要对方再成长一下,至少变成一个能让他有点压力的对手,再杀死? 好像都不是,起码对于杜乘锋这个当事人来说不是。 至于真正的理由…… “我现在很困。” 杜乘锋一脸认真的回过了头。 “我要回去睡个午觉,不管你要什么时候打,那都是睡醒之后的事情……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在我睡觉的时候打,你可以试试。” 你可以试试。 简短的话语,却像恶魔的诱惑一般,诱导着皇天。 人在睡觉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只要趁着这个时候下手,那他一定就能…… “不必了。” 皇天强行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比起近在咫尺的诱惑,他看到的更多的却是恐惧,他隐约想起了一些东西,那是他故意没有去翻阅的那份记忆,趁着对方睡觉发起突袭,他应该是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当时的效果,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是了,他完全想起来了,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他早就,认输了啊。 他早已被剥夺了一切。 (本章完) 第379章 敌 曾经的杜乘锋,一度因为缺少对手而烦恼。 至于为什么会缺少对手,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性子,身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他一向待人友善,因此很多时候根本不会跟人打起来——当然,也会有一些意外的情况,比如对方一定要跟他作对,那就要说到另一方面了。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拳头够大,就算道理讲不通,也很少有人愿意跟他讲物理。 有些时候,杜乘锋也在想,自己的身躯到底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庞大,虽然平日里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终究也还是能察觉到这份异常的——只是一米九甚至两米的时候,他还能说自己只是单纯的个子高了些,可现在的话,顶着这副堪称小巨人的躯体,这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或许是煞气的影响,杜乘锋这样想过,毕竟那些煞气怪物们都有着庞大的体型,也有可能和他的想法有关,毕竟在这个心想事成的唯心世界里,天知道会冒出什么见了鬼的事情,或许这庞大的身躯就代表了他对武力的向往,是他那份尚武精神的外在显化,又或者说,这具身体就是为了完成他的愿望才出现的。 曾经的他只想过上和平的生活,而在有了这庞大的身体和力量之后,他真的和平了。 没有人愿意与他为敌,也没有谁愿意跟他交手,更何况以他如今的实力,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对手了——他再也没了敌人,再也没了对手,他终于达到了他曾经想要的,无敌于天下的绝对安全。 但是,这真的是好事吗? “这恐怕是最坏的事情了。” 杜乘锋曾经对此做出过总结。 没有敌人的压力,人就会开始懈怠,没有对手的针对,人就会失去精进的方向——当然,如果这是永久的,那或许也还行,就这么一辈子平安生活直到故去,那大概也还不错。但杜乘锋很清楚,这所谓的没有对手,仅仅只是暂时的。 当他懈怠的时候,总会有人在勤学苦练,当他原地踏步的时候,总会有人突飞猛进……强这个词永远都是相对的,他总会有不强的时候,一旦他适应不了新时代,被淘汰也就成了必然。 如果不想被淘汰,如果还想保持这份强大,那就要寻找对手,那就要寻找敌人,去利用对手带来的压力,去和强敌战斗,在战斗中统合自己的所学所想,从而让自己继续强下去。 然而这种事是一個很反逻辑的事情,曾经的他还是弱者的时候,他必须要战胜那些可怖的强敌才能活下去,可当他成为了强者的时候,可怖的强敌反而成为了奢侈品——如今的他是多么想要一个武昭,或者南陈太祖那样的强者来跟他打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纥奚青他也能接受。 可现在的话,就算纥奚青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扛不住他随便打出的一巴掌了。 这便是强大带来的最大的弊端,曾经的强敌在他眼中也已经如同幼童一样孱弱,甚至南陈太祖,乃至于武昭……他们或许曾经是可怖的强敌,是无法战胜的对手,可是放到现在的话,若是这些人还能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只是会是破绽百出,一招都接不下。 就像是,幼童一样。 殴打幼童自然是没办法让人变强的,这种事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成就感——当然,这或许能成为一种炫耀武力的方式,但如果沉迷这种自娱自乐的炫耀,那他一辈子也就到这了。 所以他没有像皇天一样搞什么奇怪的比武大会,他不觉得战胜那些本就打不过他的人,会是一种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他要去哪里寻找,能打的过他的人呢? 杜乘锋一度为此而困扰。 直到那一丝灵感,划破脑海。 “对了!就是幼童!” 就在之前,他训练那个年幼皇帝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真正的解决办法。 如果只是靠寻找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什么靠谱的对手,这一点他已经试过了,可如果……不是靠找呢? 就像是年幼的孩子,总会长大成人那样,他只需要等这些幼童长大变强,不就到处都是对手了吗?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还不太够,毕竟幼童长大,需要太多的时间作为成本,他又不一定能耐心等到那个时候,要知道这往往是以十年,甚至几十年为单位的成长时间,真不是有没有耐心的问题。 好在,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只要把我的力量灌进去,他们就一定能变强!”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是一拳,打在皇天的脸上。 “只要把我的力量灌进你的身体里,你就一定能变强!”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对着面前的皇天,一次又一次的挥拳。 一拳,两拳,三拳……就连杜乘锋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到底挥出了多少拳,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打过与自己身高相仿的目标了,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巨人,不再需要垂下头去看人,他只需要仰头看着对手,然后打出自己的拳头就好。 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他还要更多,还要更多! “你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力量!” 一拳又一拳砸了下去,皇天的身躯也变得愈发地大了起来。 “哈哈哈!灌进去了!都灌进去了!这就是你的力量!你感觉得到这力量有多大吗?” “呜呜呜呜——” 皇天努力的发出了一点声音,此刻的他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力量,汹涌澎湃的力量,那份怒涛一样的力量就这样粗暴的灌入了他的身躯,在他的体内肆意冲撞着——是,他能感受到,自己应该是变强了才对,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强,这种掌控一切的绝对暴力,这种前所未有的绝对强大,几乎要让他爽到天上去。 可是,他真的掌控得了吗? 掌控不了,完全掌控不了,别说身体里的那份力量了,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只因为他的身体还正在不断地成长着,那份庞大的力量还在不断撑拔着他的躯体,这让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办法控制。 的确,现在的他是拥有了庞大的力量没错,但眼下的他,却并非一个合适的,能够承载这份力量的载体。 于是,那份力量便开始塑造他,将他打造成一个能够承载自己的形态。 这个过程无疑是极其痛苦的,就如同在烈火中被焚烧千百遍一样,就如同在铁毡上被打了千百锤一样,这一刻的皇天甚至已经连思考都做不到,他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这份痛苦。 或许死了会是一个好的结果,至少不用受这种活罪。 可如今的他,却连死亡都做不到。 那份力量太过庞大,也太过强横,它只想要让他变强,让他这个容器能发挥出这份强大,至于这个容器的意志,这不重要,若是容器想要将自己打碎,那就更好了,破碎的容器重新修复,也就能承载更多。 就好像现在这样,皇天身上那些原本结实的皮肤下,逐渐绽出纹路,那是皮肤被撑开的表现,是筋肉过于鼓胀的体现,但马上,那些纹路又会消去,变得完好如初,紧接着又绽开,又消去,而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成长过程中,皇天的身形也如同吹气球一般涨了起来。 直到他的头撞到天花板上。 如今的身高到底是多少?十几丈?还是二十几丈?皇天已然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这里作为他收拢崇拜者的圣地,其建筑特意修得极其高大——但对于眼下的他来说,这栋建筑仍旧太小了,小到他甚至都没办法完全站起身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打在身上的拳头,停了下来。 那些涌入他身体中的力量,也不再肆意的胡乱冲撞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 看着面前足足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简直就是真正巨人的皇天,杜乘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理论上来说,决斗这种事,肯定是要公平一点的。 但他想要的,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平。 他想要的是强敌,是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是能给自己带来压力的敌人,是能让他全神贯注的目标。 而现在,虽然他还没有找到这样的强敌,但他却已经,亲手为自己塑造了出来。 “你终于变成大人了。” 仰头看着已经戳破天花板的皇天,杜乘锋的心中满是成就感。 “终于,终于……” “终于。” 半空之中,传来了皇天那雷霆般的叹息。 终于,体内的力量不再肆虐,终于,他结束了这无尽的痛苦与折磨,终于,他挺到了一切的最后。 终于,他获得了力量。 不是什么心力,也不是什么煞气,而是最为本质的,不需要添加任何形容的力量本身。 “或许我应该谢谢你。” 随手撕开脚下建筑物的房顶,皇天微微低头,俯视着脚边那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身影。 是了,或许他确实是该感谢的,毕竟没有对方这一通折腾,他也掌握不了这么强横的力量——将那一身心力化为愿景,只为了让对手变得更强,这种事他听都没听说过,但就是这种猪都不会去做的事情,却摆在了他的面前。 明明是生死相搏,对方却主动将所有的力量都给了他,让他变得更强,让他强得如同真正的神明……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过这种事倒是没什么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拥有了力量本身,至于这个怪物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也不重要了——就当是运气好也就算了,反正接下来他只需要把这个老鼠抹掉就好,只需要随手碾死这个…… “……嗯?” 皇天的眉头微微皱起。 理论上来说,这个怪物应该会被他随手碾死才对。 但是就刚才碾下去的结果来看…… 他没碾动。 “……怎么可能?” 皇天的眉头拧了起来,手中更是攥起了拳头。 眼下的他身形过于巨大,没有什么合适的兵刃,也就只能暂时用拳头了——不过以他如今的力量,用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才能享受到的余裕,用什么都不重要,不管是兵刃还是拳头,都只不过是释放力量的辅助,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就算是普通的一拳打出,也能…… “轰——” 一拳砸下,原本金碧辉煌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这还仅仅只是那一拳打下的余波而已,真正被那一拳打中的地方更是已经整个凹了下去,这恐怖的破坏力之下,根本不会有任何活物幸存。 “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没等皇天有什么动作,这必杀的巨拳之下,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我要的就是这个!” “……你居然还没死?” 看着巨坑之中那个浑身喷血,甚至连站立都做不到的渺小身影,皇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他赢了才对,只是一拳就已经废掉了这怪物的所有作战能力,怎么看都是他的完胜。 可他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类似的场面……他之前好像也见过? “对!就是这个!总算有点强度了!” 地面上那个被砸进坑里的老鼠居然再一次站了起来,那个满身是血的怪物仍旧在叫嚣着。 “来!再来!使劲!” “伱……” 即便心底那份不祥的预感再怎么强烈,皇天还是打下了,这必杀的重拳。 再怎么不祥又能如何呢?如今的他可是掌握着绝对的暴力,只要他足够强,只要他用最快的速度杀了这个怪物,那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杀了这个怪物……一定要快!一定要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当念头划过脑海的时候,皇天突然怔住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赢的难道不是他…… “嗤——” 火光与刀光同时在他的眼中绽开。 赢的,好像真不是他。 (本章完) 第380章 强者恒强 以孱弱微小的身躯,战胜身高数十丈的庞大存在,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办到吗? 怎么想都是办不到的吧,毕竟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先不说双方本身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就算只是肉体力量,也已经是绝对的天差地别。 强者只需要挥挥手就能碾死弱者,这便是力量之上的绝对压制。 但是,这种压制,真的有那么绝对吗? “当然不可能。” 在这方面,杜乘锋的体验无疑是最为深刻的。 如果只是力量就能辗轧一切,那统治世界的就不应该是人类,而是应该换成那些比人类壮硕太多的长毛大象——但事实上来看,笑到最后的仍旧是孱弱的人类。 至于原因,究其根理,终究还是因为人类懂得,使用武器。 当被一支又一支长矛钉在身上的时候,即便是庞大的长毛象也会饮恨而终,那些曾经对它来说只能算弱者的人类,会将他的血肉当作食物,会将它的皮毛做成衣衫,从而渡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所以,想要战胜一个远比自己更为强大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难。 只要拥有足以破开其躯体的武器就好。 说到武器,自然是要分成种类的,弓弩箭矢自然算武器,长枪短刀也是武器,甚至对于久经训练的武者来说,赤手空拳,一样是最为凶险的武器——不过杜乘锋真正战斗的话,还是不会选择赤手空拳的,只因为这种战斗姿态太过野蛮,也太过缺乏杀伤力。 不想伤人性命的时候,他才会用拳脚,只因为这样方便他控制力道。不过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他也很少用弓弩箭矢,一方面是他很清楚,还有比更弓弩箭矢更好用的枪械,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不太习惯使用这种,远程武器。 这或许是个人习惯问题,他不太习惯使用弓弩投枪,使用这些武器杀人,更多还是一种机械性完成任务的感觉,就像是郊游打猎,只需要计算数目就好,真较起真来,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更习惯,近身战斗。 或许相比于正经的远程武器,这种杀戮的方式过于没有效率,面对面的抵近战斗,甚至还会让他更加危险,但危险这种事情往往也伴随着收获,起码杀戮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扣动扳机就能完成的消遣,他是真的能近距离的体会到那份,鲜血与意志之间的碰撞。 生死厮杀,那是最为尖锐的冲突才能导致的行为,而这份尖锐的具现化,便是那些锐利的长剑,便是那些锋利的刀刃,这些锋锐破开躯体,让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让彼此感受到涌动在对方体内的温度,让他们在这锋刃之间,完成一方对另一方的,彻底压制。 暗箭伤人的确足够效率,但也仅仅只有效率,敌人就算中箭也不会服气,还是会辱骂,还是会叫嚣,他们会觉得这是占了兵器的功劳,他们只会畏惧于死亡本身,而不是畏惧操控兵器的人。 但是,换成用刀的话…… “怎么回事?” 直到眼看着整条右臂上的血肉都四散落下,皇天仍旧没能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赢的应该是他才对,赢的应该是他…… 怎么又变成这個样子了? “我……” 皇天尝试挥起只剩骨架的右臂,但那些仅剩的骨架却也已经被拆得零碎,散落一地。 他甚至都没有做出半点还击,就已经被卸掉了一条臂膀。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他要赢了吗?强大的难道不是他吗?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不是已经获得力量了吗?怎么还会…… “你愣着干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声音在他的脚下想起了。 “不继续打吗?” “你……” 皇天再一次抡起了左臂。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傻到一拳打下去,正在喷血的右肩已经让他明白,这样的攻击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仅仅只是瞬间的判断之后,他的左手便凭空一招。 “神剑,堕日!” 这是他最为强横的招数,也是他最为熟练的招数,在那些崇拜者的加持之下,这一剑的威势更胜往昔——并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一次,落下的长剑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切割,那一柄古朴的长剑,只是这么纯粹的,不偏不倚的,向着杜乘锋的头顶落去。 或许这才是真正能称得上神迹的一剑。 没有什么异像,也没有什么辉煌,半空中落下的,只有这一支长剑本身。 这古朴的长剑,本身就是落下的太阳。 “死!” 皇天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那个身影,死死地盯着那柄长剑前进的轨迹,再快些,再快些,还要再快些……这一剑一定能取了这个怪物的性命! 然而在他的视线中,那个矮小的怪物,却仅仅只是,伸出了手。 矮小的怪物握住了太阳。 有血从紧握的掌心中渗了出来。 鲜血滴在地面,那是被剑锋划破手掌带来的伤口,但这柄长剑能带来的伤势,也仅仅只能如此了。 “所以说,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地面上,连两丈都不到的矮小身影叹息一声。 “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惊喜吗?” “你……” 皇天下意识将左手挡在胸前。 死定了。 在那一剑都奈何不了这个怪物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绝对没可能赢了——的确,如今的他是拥有了力量,可那又如何呢? 他这一身力量,终究还是对方赋予的,他这强横无匹的实力,终究也还是对方一拳打出来的,从刚才开始,从刚刚被打出这一身庞大的躯体开始,他就已经应该逃走了,那个时候他的反应是正确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误以为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杀掉这个怪物。 可他真的杀得掉这个怪物吗? 好像还是做不到的,他的力量都是对方给的,那对方想要收拾他,简直就像收拾子孙一样轻松——甚至就连皇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眼下的他应该是变强了,甚至可以说是变得极强才对,但当他真正对上这个怪物的时候,他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弱。 那份强大的力量,那份他眼中不可一世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拿来和这个怪物作对,对方是那么的了解他,了解他身体的每一寸,了解他力量的每一分,了解他去壳中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刻的皇天已然可以确信,如今的他在脚下那个怪物眼中,恐怕就和孩童们平时玩的积木一般。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个被搭建出来的积木极为稳固,颇有力量感,但对于脚下这个真正熟悉这一切的怪物来说,对方只需要轻轻一推,他这所谓的稳固,就会轰然崩塌。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认输。 就算逃跑,他也不愿意认输,只因为他很清楚认输之后,后果会更加严重,如今的他至少还保有一点最起码的斗志,还有再打下去的机会,可若是就此认输的话,这怪物的身影就会如同一尊不败战神一般,永远的压在他的心头。 每当跟人动手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个身影,每当他战斗失利,就会想起这份恐怖的回忆,当他训练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将这个怪物当作假想敌,甚至连精进的路线,都会不自觉地朝这个怪物靠拢。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认输。 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呢,他说什么都不能低下头来。 就算要战死在这里…… “算了。” 就在皇天打算拼命的时候,杜乘锋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大刀。 “不用打了,这种事没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明明是死里逃生,皇天心中非但没有什么喜意,反而愈发地愤怒了。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你把我当成什么!” “确实是没什么意思,继续打下去,剩下都是垃圾时间了。” 拄着大刀的杜乘锋叹息一声。 “我倒是想要砍个爽的,可问题是伱……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就忍不住叹气,明明世界应该是挺大的,可为什么他就碰不上什么好对手——虽然他已经尝试了,自己来创造一个能跟自己战斗的强者,但是就事实上来看…… 这种办法,不太靠谱。 眼前的皇天,确实是被他注入了力量,这见了鬼的唯心世界或许就这点好处了,只要拼命去想做到,那就真能做到——更何况杜乘锋这思路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他可是参考了那些煞气怪物们的构成之后,才研究出了这个安全性更高的办法。 不过第一次尝试,却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皇天确实是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没错,但这份强大却多少有点,样子货。虽然身体巨大化之后的皇天,不管是破坏力还是防御力都变得极为强悍,但他却完全没想过该如何使用这份力量,这导致皇天空有强横的力量,整个人却变得如同一头长毛象一样笨拙,甚至来说,长毛象或许都要比皇天灵活几分。 至于这么说的缘由……自然是因为,长毛象就算再怎么笨拙,至少也知道自己是一头长毛象。 而皇天,却明显没有这个意识。 皇天凭空拥有了强者的实力,却完全没有强者的意识,在获得了强横无匹的力量之后,他的第一选择居然是出拳——虽然这拳头的破坏力确实足够凶狠,但对于杜乘锋来说却还是太不够看了。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至于之后的堕日飞剑,就更是幽默了,杜乘锋完全理解不了皇天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用这种办法来打他——一方面是他见过这一招,另一方面则是,这一招虽然看似精巧,但跟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人类变成长毛象之后,仍旧下意识地捡起石头丢出去一样,这些愚蠢的猴子们完全没想到,它们本可以直接拔起更为巨大的树干,打出更为凶狠的砸击。 意识,意识实在是太差了。 这皇天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起码有九种办法能在片刻之间把皇天给弄死,九种。 但皇天却仍旧一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甚至还在徒劳的用左手来尝试遮挡。 这样的战斗,真的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下次吧,你也好好养伤。” 意兴阑珊的杜乘锋开始收拾行囊。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打……” “为什么不杀我!” 杜乘锋的身后,庞大的皇天再一次咆哮出声。 “为什么不杀我!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来啊!继续打!我还能……” “……” 杜乘锋本不想搭理这无谓的叫嚣,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大刀,却隐隐有些颤动。 是了,这种叫嚣,他听着还是有点耳熟的。 回想曾经的时候,那个叫杨三郎的男人,做的比皇天也差不了多少了,那个时候的他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呢? 是因为仁慈吗?还是为了羞辱?亦或者单纯的觉得浪费,想要对方再成长一下,至少变成一个能让他有点压力的对手,再杀死? 好像都不是,起码对于杜乘锋这个当事人来说不是。 至于真正的理由…… “我现在很困。” 杜乘锋一脸认真的回过了头。 “我要回去睡个午觉,不管你要什么时候打,那都是睡醒之后的事情……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在我睡觉的时候打,你可以试试。” 你可以试试。 简短的话语,却像恶魔的诱惑一般,诱导着皇天。 人在睡觉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只要趁着这个时候下手,那他一定就能…… “不必了。” 皇天强行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比起近在咫尺的诱惑,他看到的更多的却是恐惧,他隐约想起了一些东西,那是他故意没有去翻阅的那份记忆,趁着对方睡觉发起突袭,他应该是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当时的效果,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是了,他完全想起来了,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他早就,认输了啊。 他早已被剥夺了一切。 (本章完) 第381章 从未飞升 强者恒强,弱者被剥夺一切。 类似的话语,皇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听到的了,身为强者的他,也一度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反正他是从没有去剥夺过别人的一切,大部分时候他只会取用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崇拜,比如生命,又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 可在遇到那个怪物之后,他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在本能的逃避着,本能的抗拒着可能会出现的结果,他不想打输,更不想认输,只因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如果他真的输了,很可能会产生某种,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后果。 而现在,他终于,迎来了失败。 虽然嘴上还在抗拒,但他的心底却已经清楚,他早已输的心服口服,那根本不是他能战胜的东西,如今的他早已失去了战斗的欲望,甚至遇到那个怪物就会躲避开来。 若是那怪物对他有所威逼,他或许还能拒绝对方的要求,但那终究还是以死亡为代价——并且最恐怖的是,就算他嘴上拒绝,但他心里仍旧会去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怪物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好像现在这样,那怪物放了他一条生路,按理来说他应该去休养生息,甚至干脆离开才对。 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动弹。 不止没有动,他还在思考那个怪物的事情,他会去思考那个怪物为什么这么做,他会去想那怪物到底是什么样的用意……他仍旧在尝试理解那個怪物,尝试理解这份无法理解的强大。 以往的时候,他的心里还会有生活,有家族,有战斗,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 可现在,他的心里却只剩下,那个怪物。 “我大概已经完了。” 这一刻,皇天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眼前的一切无比的清晰,即便闭上眼睛,他都能看到那个怪物的背影,眼前的一切又是那样的模糊,他已经再也看不到未来的路——如今的他终于感受到,所谓的“剥夺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不止是剥夺了他现有的一切,更是模糊了他未来的前路。 以前的时候,他的未来是清晰可见的,即便这胜了又要胜的未来已经让他厌倦,但一个个不同的世界仍旧能够给他带来些许惊喜。可现在,他的未来却已经一片模糊,被彻底摧毁的他已经看不到前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怪物接下来会对他做些什么。 是要折磨他吗?还是要再殴打他?亦或者拿走他所有的东西?还是说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干?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也就是这个时候,皇天才体会到,那些曾经被他当作老鼠,当作猴子一样的生灵们,到底都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恐怖——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的时候,他的意志也就只能跟随那唯一的确定而转动,而那唯一能被确定的,唯一能决定他生死的,也就只剩下那怪物的身影。 “逃。” 这是皇天的理智所做出的,最后的判断。 是了,只有逃,也只能逃,只要从空间和时间上,都远离那个怪物,他终究还是能修复自己,终究还是有机会重新活过来——虽然这种方式颇为可耻,但至少在这一刻,是十分有用的。 毕竟世界这么大,世界之外还有世界,他就这么一路逃下去,那怪物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在哪呢? “只不过是要放弃这一切而已。” 皇天转头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被他当作驻地的世界,曾经倾注了他诸多的心血,如今要就这么舍弃,难免有些不忍——可是相比起他眼下面对的大恐怖,这一切终究还是算不得什么了,反正只要他人还在,那些失去的终将回来。 “送你了。” 咬了咬牙,皇天最终还是做下了决定。 大多数东西都不值得他带走,除了他收藏的一些武器——当然,这不包括那几柄用殷人武昭做成的剑,这些剑原本还是可以拿来用的,可现在的话,这些剑却已经成为了那个怪物对他进行定位的道标。如果还带着这些东西,那他仍旧还是会被怪物追上,他这所谓的逃离,也就成为了笑话。 至于其他的,他也只带走了他的那些崇拜者,还有被他保存起来的族谱。崇拜者能给他带来力量,族谱能让他坚定信念,这些都是重要的东西,都需要带着离开。 “真是……哎。” 手捧着族谱,皇天一阵咬牙。 想当初他的祖辈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是因为那个世界太烂,他的祖辈不想同流合污,所以才选择离开——而现在,作为传承者,他却因为打不过才选择了逃离,两相对比之下,这实在是…… “总不能祖宗也是因为打不过才跑的吧?” 皇天一阵苦笑。 但马上,他却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坚信族谱上记载的没有错误,但在这一刻,他却突然感觉,族谱上记载的历史,好像哪里有点问题——就,起码按照他的亲身经历来说,如果两方产生冲突,那必然是强者会留在原地,弱者才会被打跑。 可是按照族谱上的记载,那些孱弱的,不理智的,猴子一样的帝国人留在了本土,反倒是他那些身为精英的祖辈选择了离开。 这真的是离开吗? 又或者说……逃离? “不对,不对。” 被活剐的右臂才刚长好,皇天就开始揉起脑袋了。 手臂中流淌的是庞大的力量,如今的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因此那些弱的,不够强的,在他眼中简直异常明显——某种原本不属于他的逻辑正在粗暴的撕开他的脑海,为他指明一条从未想过的新思路。 那是与他以前想法完全不同的,另一条逻辑。 以前的他只会说族谱是对的,家族的历史不容更改,这是他的逻辑本身,也是他傲气的来源——但现在的话,以强弱和力量为主体的另一重逻辑,却以一种极其粗野的方式将其覆盖,甚至在上面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让他看到某种他从没看到过的,血淋淋的东西。 或许当初的他们不是选择离开,而是被迫离开。 是了,这么想的话,一切好像就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他打到现在都没见到任何支援,为什么这么凶险的事情,他的父亲却仍旧交给他来做——以前的时候,他还以为他父亲的叮嘱只是为了提醒他,那个世界有多么险恶,可现在看来的话……那分明是在刺激他,在刺激他的好胜心。 他的心理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拿捏了,他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亲自去处理,而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被抛出来的牺牲品。 毕竟只有他,接触了那个所谓的殷人武昭,只要把他抛弃,那他的家族就不会再被牵连下去。 “不对,不对……” 像是有烧红的火棍插入了大脑之中,皇天努力否认着这个事实。 就算他再怎么想要超越父辈,那也仅仅只是正常的愿景,那终究是他的父亲,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存在着亲缘关系,他的父亲不会如此冷漠,不会如此无情。 “不对,先回去。” 想到这里,皇天第一时间修改了自己的计划。 逃离的事情先放一放,他起码要先回去问个明白,他可以承受这一切,但他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承受这一切——还有族谱上记载的那些,那些让他越看越迷惑的疑点,他必须要得到一个解释,他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 这样想着,皇天拿出了,另一柄剑。 这柄剑是他惯用的剑,也是他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的道具——至于这种东西为什么能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他就没想过了,起码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用的。 所以这玩意到底为什么能让他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 “……嗯?” 皇天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又有了挠头的冲动。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想法,一直以来他都只会使用这些东西,从没想过问那么多为什么——这种什么都要追问到底的想法,恐怕也是从那个怪物身上沾染过来的。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非得回去问一下族谱的事情,这不也是在求一个为什么吗? “不过,可能我其实不该回来。” 才刚穿过那剑刃划出的空洞,皇天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大脸。 还好,不是另一张熟悉的大脸,不过这张脸也让他颇为烦躁——原因无他,只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你是?” 另一个皇天仰起头,微微皱眉。 只看那眉宇之间,满是皇天之前的风采。 一样的狂悖,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不可一世。 一样的,软弱。 “我是真正的你。” 足有几十丈高的皇天,低头看着脚边的另一个自己。 “至于现在的话……” 对着另一个自己,皇天抡起了拳头。 的确,在父亲眼中,在爷爷眼中,另一个自己,或许都是比他更合适的存在,可唯独对于他来说,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简直就是无尽的亵渎。 若是承认了这另一个自己的存在,那他又是谁? “我就是我。” 对着另一个自己,皇天挥下了重拳。 不再需要什么夸张的言语,他的拳头,对于另一个他来说,就是天。 “轰——” 一声爆鸣之后,整个大地都凹出一道大坑。 而在这之后,皇天抬起拳头,擦了擦上面那模糊的血肉。 没被他看到,那也就算了,可是既然被他看到了,那这世界上就只能有一个他。 “还有你,出来吧。” 这样说着,皇天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云层。 “父亲,我觉得我们应该聊一聊。” “我跟你没有什么可聊的。” 云层之中,有一袭黑衣的少年模样飞了出来。 “你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个吗?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那伱们呢?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皇天愤怒的咆哮着。 “我在外面打生打死,你们就弄出来一个这个?怎么,是觉得我回不来了是吗?这么着急找一个替代品出来?是觉得我真的死了?” “你……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少年模样的人影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皇天那庞大的身躯。 “你身上都是别人的心力,我都看不出你还剩下几分意识了……现在的你还是你吗?又或者说,还有几分是你自己?你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要把灾祸带回来吗?你……” “我?我把灾祸带回来?” 皇天愣了愣,视线突然有些恍惚。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没有办法彻底确定,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可以真正的认定些什么了。 他之前猜想的一些东西,果然没错。 他的家族并非想象之中那么强大,至少他的家族会畏惧所谓的“灾祸”,而这也就意味着,族谱上所记载的那些东西,那些对于强大的描述,很有可能,都是虚假的幻影。 至少他们连这所谓的“灾祸”都解决不了,不是吗?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虚假之中。 “我已经明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样说着,皇天逐渐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皇天的面前,那个少年模样的男人愈发地皱眉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眼前这陌生的儿子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他至少能感觉到,眼下的皇天所散发的气势很不正常。 尤其是自家儿子突然说出的这些话语……他这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突然明白了。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明白了你们的软弱。” 深吸一口气,皇天逐渐睁开了双眼。 “我已经彻底明白了,族谱上所记载的一切……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飞升者,我们只是一群逃出来的难民,我们从来就没有记载的那么伟大。” 说到这里,皇天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你也,从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 (本章完) 第382章 世界太小 半个月后的清晨,远在建康皇城的杜乘锋睁开了眼睛。 早睡早起的作息没办法熬夜,但却能给他带来一整天的好精神,尤其是在用完了健康且营养丰富的自制早餐之后,这份精神上的轻盈透彻就达到了极致。 所以他一般会选择在饭前锻炼身体,一方面是为了保持体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会吃饭的时候,能更好的吸收。 “早睡早起身体好。” 在年幼的小皇帝对这苛刻的作息产生质疑时,杜乘锋是这样答复的。 “学吧。” 年幼的小皇帝也只能听从,毕竟这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 至于吃完饭之后,杜乘锋会马上睡觉,其实也不是真的马上就能睡着,他最近睡觉速度倒是没这么快,不过在吃完饭之后,他还是习惯先躺一会——虽然理论上来说,吃完饭再动一动肯定更健康一些,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就实际上来说,人每天总会有点不想动的时候。 所以每当有这样的感觉时,他就会躺到匠作们为他特意打造的摇椅上摇一会,四舍五入也算是动过了。 “这个也要学吗?” 年幼的小皇帝也搬了一张摇椅过来,这类事情本来应该要让那些太监们去干的,不过在挨了两次打之后,他还是学会了要身体力行。 起码在这个巨人面前要表现出这个态度来,这能让他免于罚站。 “所以这也是教学的一部分吗?我吃完了之后是不是也能……” “滚一边去。” 小巧的摇椅径直飞进了御膳房里,紧接着二十多把菜刀便飞了出来,面对着刀刃的威胁,年幼的小皇帝也只能咬牙继续去站桩。 这也是饭后锻炼的一种方式,起码在经历了这半個多月的锻炼之后,杜乘锋这边对于菜刀的控制已经愈发地纯熟了。虽然菜刀上没有半点煞气,但他依旧能轻松操控这些刀刃,甚至足以让这二十多把菜刀同时工作。 “所以煞气到底是什么呢?” 摇椅上的杜乘锋抬起手,透过指缝,看着湛蓝的天空。 煞气,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接触到的第一份力量,这份力量不止数次救了他的性命,甚至还屡次让他斩杀强敌,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他现在用的,不是煞气。 叫心之力也好,叫想象力也罢,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这似乎才是最好用的力量——就他现在的理解来看,即便是煞气,恐怕也是这份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不过相比起煞气来说,心之力明显用途更广,也更为便捷。 “所以这种力量,怎么就没人用呢?” 明明已经隐约探知到了某些结果,但杜乘锋却更加迷惑了,就好像那个经典的说法,知道的越多,他就越会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 就好像现在这样,眼前确实是湛蓝的天空没错,但是他真的看得清天空之上的一切吗? “看不清啊……” 杜乘锋收回了自己的手。 懂得越多,懂得越少,越是求知,越是迷惑。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有骚扰皇天的原因。 中午吃完饭之后,杜乘锋午睡了一会,在确认了自己精力充沛之后,醒来的杜乘锋继续开始自己的正事。 也就是,研究皇天留下的那些剑。 这些剑的用法,他已经知道了,只要心中想着自己能过去,然后用剑对着面前划开,就能打开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类似的感觉他也体会过,曾经的武昭就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武昭用的是那条特殊的鸠杖。 “世界之外,居然还有世界吗?” 曾经的武昭对这件事是震惊的,就算武昭再怎么强悍和狡猾,但是在想象力这方面,终究还是匮乏了点——但对于杜乘锋来说,这件事就很好理解了,毕竟他接受到的知识太多也太杂了,只是普通的多重世界而已,这已经算是小意思了。 连煞气这种狗屁倒灶的东西都出现了,那么再多来几个世界,不也是很正常吗? 之前武昭其实曾经邀请过他,让他也去探索那些不同的世界,不过当时的他选择了谢绝,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确实还坐着锅呢,另一方面也是他对这种打打杀杀真没兴趣——虽然这跟他寻求强敌的思路颇为矛盾,但两相比较之下,他还是更倾向于不出远门。 漂泊的日子,他已经过得差不多了,如今的他更想要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不过选择归选择,对于这件事情本身,他仍旧有着相当的好奇。 能有多重世界这件事,他没有多奇怪,他唯一好奇的是,这种世界之间的穿梭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怎么就能确认他去的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地方?这个传送门一样的空洞到底能开多大?民用上来说,这种传送门能维持多久?能吞吐多少货物?如果用在战斗上的话……如果他直接把传送门开到敌人心脏里,即便只是一个小口子,对面会不会也跟着当场大量失血? 一想到那个场景,杜乘锋就浑身发凉,即便他武艺再怎么高明,如果皇天直接隔着不知多远,一个传送门开在他心口,他恐怕也会当场就被放血放死,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又或者,干脆开个传送门把我脑袋套进去,然后突然一关……” 杜乘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满头大汗。 很幸运,皇天没有使用这些阴险的招数,但坏消息是,对于这些阴招,即便以他如今的武力,却也是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这甚至让杜乘锋一度开始怀念以前的煞气版本了,至少大伙都还在用煞气的时候,也都还在堂堂正正的正面对轰,反倒是开始用这份见了鬼的心力之后,一些奇怪致命招式就层出不穷了——虽然这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招数,他也没见过别人用过就是了,可万一哪天别人突然用了呢? “所以……必须继续精进才行。” 想到这里,杜乘锋叹息一声。 原本他还以为,只要留下,好歹就能过一段安心日子,可现在看来,他却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这甚至不是什么选择的问题,仅仅只是因为他洞悉了真相,真相就是谁都要为了自己的安全负责,当放弃战斗的时候,也就是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掌握自身命运的滋味,只要品尝过一次,就不会再想要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过去了,于是,为了能继续掌握自己的命运,摆在他面前的也只剩下的一条路。 那就是继续变强,不断地变强。 他要保持自己的战斗力在第一梯队,也要不断地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他了解的越多,他的力量越强,他也就越安全,越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而这也是他这半个月里正在做的事情,他必须要对这份传送技术有所了解才行。 传送门是怎么开启的?它的原理是什么?是用什么力量驱动的?又是靠什么力量维持的?它的运作机制又是什么?能开到什么地方?什么程度?如果作为武器来运作的话,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杀伤级别? “就好比现在,我如果制作一个足够大的传送门,就好像整个建康城那么大,然后传送门位置放的很低,大概在人类腰部位置的话……这个传送门合上的时候,是不是整个城里的人都会被腰斩?” 虽然想法很有新意,但杜乘锋还是按捺下了尝试一下的冲动。 一方面是有点过于离谱了,另一方面也是比较没必要,这种大范围的尝试就算走通了,也不是高手过招时候的打法——这种技术唯一的用途,就是一口气杀死一城的人,起码在杜乘锋来看,这种东西想想也就算了。 他真的是一个和平主义者,起码他没有什么大肆屠戮的癖好,相比于这种奇怪的招式来说,他平日里偶尔决斗打死一两个人,真的已经很平和了。 “还是先研究一下世界吧。” 察觉到自己思路开始跑偏的杜乘锋,决定还是暂时换个思路。 这种传送手段为什么能沟通两个不一样的世界,也是一个令人疑惑的问题,甚至来说,两个世界之间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勾连的,也是令人迷惑的。 杜乘锋也曾想过,如果用这种办法,他是不是能一路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去,当然,肯定是要带着如今这一身实力过去的,如果在他原来那个太平世界里,他能有这样一身强横的实力,也足够他呼风唤雨,虽然没什么杀人的机会…… “要不,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杜乘锋苦笑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才是真的回不去了,他已经逐渐适应这个世界了,真让他不再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他恐怕还会有些不习惯——至于另一方面,就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了,反正他对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留恋,更何况他的房子也在这个世界。 不过,虽然不打算回去,但他仍旧对这些世界有着一点最基本的好奇。 “到底有多少世界?” 这是杜乘锋的第一个疑惑。 就,虽然理论上来说,世界可以有无穷的数目,但是跟这个世界联系的地方,杜乘锋觉得可能还是有数的——这种事情在他的理解中,就相当于车站,车站或许会有很多,但每个车站应该是只能去到一些有数的地方才对。 这也是殷人武昭之前为什么能把手杖和投石索给他送回来,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流通方法,只是对于他这个没出过门的人来说,还是有点两眼一抹黑。 “不够清晰。” 杜乘锋又一次想到了,早晨吃完饭之后看到的天空。 当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甚至一度让他想起了某个两个脑袋的大鸟。 不过,天空真的是青色的吗? 不是,从来都不是。 无垠的深空本是没有颜色的,也从来不像他视线中看到的那样澄净,只不过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他没办法清晰的看到天上的一切。 没办法清晰的看到天空,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可若是没办法清晰理解到力量是如何运作的,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虽然理论上来说,现在能威胁到他的人已经极少了,可就像他自己能想出那些针对自己的恐怖招式一样,同样的东西,别人难道想不出来吗? “放轻松,放轻松……” 察觉到自己想法上已经出现了焦虑,杜乘锋第一时间深呼吸调整状态。 紧张的压迫感能够催使他动起来,让他不再原地踏步,但真落到做事上的时候,他还是清楚,放松才是第一要位的——紧张的状态只会让他的思维偏离轨道,让他忙中出错,让他得出错误的结论。 “所以……我现在到底算放松还是没放松。” 看着眼前被划开的几个空洞,杜乘锋开始挠头。 好消息是,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原理,但是这种开传送门的方式,在他手中已经变得颇为纯熟,坏消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几个世界,虽然都很陌生,但却透着一股陌生的熟悉。 是了,熟悉,他的感觉不会错。 虽然孔洞之外的世界,各自都有着自己的衣着打扮,也都能看出自己的文化特色,但这些世界无一例外,都和杜乘锋多了解到的眼下的世界,有着似是而非的关联。 就好像眼前这个,由蛮人统治的世界,又或者刚刚那个,被海寇征服的世界,亦或者更早时候看到的那个,草原人马踏天下的世界……越是看下去,杜乘锋越是皱眉,只因为这些根本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对吧?不是说能去到其他的世界吗?” 杜乘锋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那一套利剑。 “你不是走出去了吗?怎么还会变成这个样子?” “又或者说……你其实从来就没,走出去过?” (本章完) 第383章 我是谁,我在哪 杜乘锋这边仅仅只是渡过了半个月,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却早已进行了三十年之久。 当两个心力使用者对上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场面?皇天以前没想过,一直以来他都是作为心力使用者,去用这封磅礴的力量,碾压那些寻常的所谓强者——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还是一场惨败,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沦落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的父亲,就真的很强吗?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海寇横行的世界,一处海边的渔村上空,足有几十丈高的皇天如同在世神明一般飞在云端之上。 “你如果愿意自己出来的话,那也还好,不过不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所谓。” 长剑落下,依旧是熟悉的堕日剑术,整个渔村五百二十七口全部被剑气绞入,尽皆当场横死,死无全尸。 只有一个人扛下了这凶暴的剑气。 “早出来不就得了?至少你还能保住他们的命……当然,我开玩笑的,他们能让你复活,那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活。” 伴随着重拳砸下,那個高举长刀,一副少年模样的身影,顿时便碎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但皇天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得胜的笑意。 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刚复活的而已,眼下在不同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父亲在复活——这甚至不是单数而是复数,天知道他到底要杀多少,才能真正算是战胜。 他的父亲拥有堪称无数次的重来机会,那些能让他父亲复活的崇拜者们藏在各个世界之中,藏在各个隐秘的地方,只要他这边没办法一网打尽,他的父亲就会不断复苏。 更麻烦的是,他自己,用不了这种办法。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或许也还是能一次次复活的,一次又一次挣脱死亡,一次又一次继续战斗,可唯独这一次是完全不一样的,只因为眼下的他与曾经的他,实在是有着太大的不同。 如今的他一旦死亡,那就是真的死亡了,新生的他绝不会继续与他的父亲战斗,一切就又一次回到了从前。 “所以说……我,到底是谁?” 又一次屠灭了一个城池之后,皇天突然有些恍惚。 如果复活的他不是他,那么之前他复活的时候就是他了吗?到底怎么才能判断他是他?如今的他又到底是谁?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以眼下的战斗作为理由,皇天努力让自己暂时别去想这些。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真的会不去想,就像那个著名的“不要想大象”的故事一样……好吧,虽然脑海里再一次出现了大象的模样,但这反而让皇天稍微得到了缓解。 只是想大象而已,不是想那些复杂的问题就好。 只是对于实力的验证而已,只需要打下去就好。 验证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当然是一方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像眼下这种,他的父亲还在满地复活的情况,自然算不上真正的验证——他还没有全力尽出,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也没有,战斗还在继续,他们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 还要继续杀下去,还要继续战下去。 这样想着,皇天再一次挥手破开了面前的空气,准备去往下一个世界,而类似的事情,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就连他也有些唏嘘,为什么他的父亲每次都能在一些出乎意料的地方复活,不过无所谓,眼下的战局对他有利。 “只需要不断杀下去就好,就像那个巨人一样。” 脑海中某些曾经的记忆,引导着如今的他,让他清楚的认知到,绝对的暴力到底该如何使用。而在这过去的三十年里,他对于这份暴力的掌握,也愈发地纯熟起来,这庞大的身躯,也已经变得如臂指使。 三十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恍若一瞬。 “又或者说,真的只是过了一瞬?” 穿过连接两个世界的空洞时,皇天再一次微微皱眉。 如今的他和三十年前的他又有不同了,和三十年前那个不稳定的状态来说,如今的他在感知方面却要清晰了太多——或许他的感知没错,真的只是过了一瞬,毕竟各个世界之间的时间不同,传统意义上的时间记录早就失去了意义,三十年和一瞬,或许有区别,又或许没区别。 “所以我现在又是在哪?” 来到新环境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的位置——同样,这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地理位置,而是整个世界的氛围,这个世界的文化和流行是什么,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来战斗,有什么特殊之处,他这个闯入者又有可能会遇到什么抵抗……好在经历的多了,也就足够熟练了,只是最基本的情报收集,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这是……佛法昌盛吗?” 仅仅只是在半空中扫了一眼,皇天就大概确定了眼下的环境,那遍地的佛塔,还有远方隐隐传来的梵唱声……还好,只是一群秃驴而已,有一定力量,但是有限。 起码,挡不住他。 “佛敌!天魔!” 当皇天从半空中落下的时候,那些僧人们便远远地冲了过来,很显然,在没有故意隐藏身形的情况下,他那份杀戮众多的凶煞还是太容易引起敌意了——不过这对皇天来说依旧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他本就要将这些人杀干净。 “你们就说不出点新东西吗……” 伴随着剑刃的落下,那些僧人也尽皆被切得粉碎。 以前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觉得杀戮是战斗,是神圣的,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但是连着杀了三十年之后,杀人对他来说早已成为了一项机械性的运动,挥下手,清除掉一批性命,再挥下手,再清除掉一批……不管被杀的是谁,杀了多少,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他只要确定自己清除了自己需要清除的目标就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他在杀人之余,甚至还有功夫走神。 “他们为什么就说不出什么新东西呢?” 看着脚下那些僧人的尸体,半空中的皇天微微皱眉。 来点新东西多好,起码能让他杀起来舒服一点——刚开始的时候其实还是好的,在跟着他父亲的脚步一路追杀的时候,他去到了那么多新的世界,也见到了很多新的环境……可这三十年下来,他却突然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有点,莫名其妙的勾连。 就像僧人们一定会拜佛拜菩萨,修士们一定会求仙求长生,海寇们不是用长刀就是用斧头,蛮子们也一定是赤着胳膊满身花纹……一切好像有变化,一切又好像没什么变化,他看似去了诸多世界,但在看多了之后,他总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若是以前的话,他或许不会在意这种微小的细节,可现在的话…… “为什么?” 疑惑逐渐开始充斥着他的脑海。 就像是那个著名的“不要像大象”一样,越是想要忽视这个疑惑,这份疑惑反而在他心中变得越来越大,甚至与另一份疑惑交织在一起。 “我到底是谁?” 皇天这样问着自己。 “我到底在哪?” 他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但他自己却说不出,那份不对劲,到底在哪里。 于是他按捺下这份疑惑,继续追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继续追逐他的父亲了,这种无限的追逐,他已经有些厌倦了,眼下的他更想将一切都弄明白,将这一切都问个清楚——至于问谁,当然是问他的爷爷,那个当年选择飞升外界的老人,如今可是依旧还活着。 甚至如同年轻人一样健壮。 “咦?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当皇天破开空间,回到那个能被他称为家乡的地方时,那个身强体壮的老者看着如今的他,微微皱眉。 “身上缠绕了这么多别人的心力,现在的你还是真正的你吗?”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皇天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复活了那么多次,现在的伱,还是真正的你吗?” “我当然是我,我只会是我。” 老人的回答颇为果断,脸上也写满了年龄带来的睿智。 “不管死亡多少次,不管复活多少次,我都会是我,也只能是我……怎么,看你这身上的血,跟你父亲有矛盾了?”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皇天攥了攥拳头。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真的能问出来。 “我们真的……飞升了吗?” 咬了咬牙,皇天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 “我们真的从原本的世界,飞升出来了吗?” “当然,这些东西在族谱上都记载的很清楚。” 皇天的面前,老人笑了起来。 “你不是从小就在看那些东西了吗?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不明白。” 深吸一口气,皇天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为什么我们明明飞升了,这些新的世界还是跟以前的差不多?为什么世界这么多,看起来却大多都是一个样子?我们真的飞升了吗?我们到底飞升到了哪里?如果我们真的做到了离开,那为什么这些东西又会……这么眼熟?” “不然呢?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老人皱了皱眉头,视线中满是疑惑。 “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你觉得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我……” 皇天突然噎在了原地。 是啊,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呢? 在他的眼中,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都差不多吧,反正都会有一些熟悉的地方,反正都适合他发挥,反正对他来说都是畅通无阻……当他去到那些新的世界的时候,他就能完美的用心力上的优势碾压一切所谓的本地强者,他的一生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除了,那一次失败。 只有那一次,是他完全没想到的结果,也只有那一次,让他迎来了一场堪称毁灭的惨败——的确,这场惨败让他失去了太多,但却也让他感受到了,某种能够被称作真实的东西。 是了,输了,反而更为真实。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世界本身,居然也能拥有如此不确定的变数。 所以问题来了。 如果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话…… “这一切,都是假的?” 当灵感划破脑海的时候,皇天低头看向老人的眼神,登时就就变了。 为什么那么多世界之间却有着如此之多的类似情况,为什么他不管去到哪里都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即便那些世界再怎么变化,他却总能从中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影子……曾经的他一度颇为不解,可现在看来,一切好像又没那么复杂。 或许从来就没有这些所谓的世界,一切所谓的世界,都只不过是依附在真实之上的泡影。 而他,他的父亲,甚至他的爷爷,一直以来,也只是生活在这些泡影之中,生活在这些幻想之中。 “这……就是飞升。” 当眼前的迷雾逐渐被拨开,皇天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某个真相。 某个,被成为飞升的真相。 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离开,他们只不过是躲入了幻想的夹层,在心力的加持之下,为自己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的幻影……这便是族谱上记载的所谓飞升了,只不过是一场逃亡而已。 甚至来说,他们的肉身,恐怕也早已死去不知多久。 而现在的他们……真的还是曾经的他们吗? “我……到底是谁?” 皇天再一次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我现在,在哪?” “你是不是要先冷静一下,孩子。” 皇天的面前,老人皱着眉头站起了身子。 “你的状态很差,那些缠绕在你身上的心力在影响你,你……” “不,我现在很冷静。” 皇天抬起了头。 “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心力,这些来自于真实世界的心力,我才看清了这一切,看清了所有。” 这样说着,皇天举起了剑。 (本章完) 第384章 何以为战 皇天举起了他的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面前的老人一直待他不错,和他的父亲不同,他没有任何与这老人起争端的理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举起了剑,对着这个自己应该喊爷爷的老人。 “我在干什么?” 皇天的大脑已然一片混沌,只因为他接受到的信息实在是过于震撼。 他是谁?他在哪?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但一切又好像彻底没了答案,旧有的观念的确被摧毁了,但摆在他眼前的,却仍旧是一片废墟一样的虚无。 只有手中的剑,只有手中的兵刃,是唯一切实存在的东西。 挥下剑去,或许能改变些什么,挥下剑去,至少能改变些什么,既然一切都只不过是构建在虚幻之中的泡影,那么至少手中的剑,就是唯一的真实。 “小子!你要干什么!” 体形魁梧的老人站起了身子。 “你要对我动手吗!就像对你父亲那样?果然,你身上这些心力给你带来了太多的影响,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这样说着,老人只是抬手一招,便有一把手枪落入了老人的手中。 “既然你已经变成了这样,那我还是直接杀了伱,再把那个曾经的你唤回来……” “哈。” 面对着指向额头的枪口,挺剑而立皇天只是笑了笑。 这并非是什么必胜的笑容,同为心力的使用者,他很清楚,那不止是一把手枪这么简单,和他手中这柄,承载着他全部意志的剑一样,那把枪,恐怕也承载着,所有对于枪械的恐惧与畏怖。 枪与剑,必定是枪赢,死的一定会是他。 但是,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死亡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在看到了真正的真相之后,他早已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这生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论生死,都是通往未知的改变。 就像他手中的剑一样。 在这一片混沌之中,这是唯一能被确定的东西。 “那就来吧。” 皇天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那就让我……嗯?” 皇天突然怔在了原地。 皇天停下了动作,老者可没停下,面对着不肖子孙,他果断地扣动了…… “嗯?” 老者突然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就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脑袋…… 不,不是什么就像!就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脑袋! “什……” 老者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一袭黑衣的少年模样……这分明就是他的儿子! 而他儿子的脑袋上,同样也抓着,一只大手。 “你怎么……” 没等他仔细分辨,却又有另一张陌生的大脸出现在老者的视线之中。 “你又是谁!” “抓到你了!” 那张陌生的大脸这样说着,紧接着便一手一个,将老人和那黑衣少年一块拎了起来。 “你就是他亲爹是吧!” 这样说着,那张大脸直接将老人拎到了面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老人才看到,眼下抓着自己的壮汉,到底有多么高大。 这足以一丈多的身躯……简直就像是小巨人一样! “你……” 饶是老人刚才如何威风八面,此刻也不禁愣了一愣,有点搞不清眼下到底是個什么状况。 他的孙子身上被灌注了异常的心力,所以整个人直接发疯了,这个还在他的理解范畴之中。可是眼下这个……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你什么你,你就说是不是吧。” 壮汉死死地盯着老人的眼睛,这让老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种事没什么否认的必要,那确实是他的子嗣没错。 “是你儿子就行了!” 面前的小巨人点了点头。 随后抬手一指,一旁那足有几十丈的皇天。 “这么说吧,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既然要打你,肯定要让你挨顿明白的……老子好好过着日子,你儿子突然说要宰了我,然后一路杀过来了,老子都打死他一次,还过来闹事……” “……啊?” 老人越听越迷糊了。 事情他大概是能听清楚的,就是这壮汉的话实在是太让人迷糊了,那种既不清晰,也不果决,如同家长里短街头乱喷一样的说话方式……他很不适应,极其不适应。 这个小巨人应该是一个颇有实力的强者没错,可这说话方式也太不像个强者了,颠三倒四,甚至没过脑子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是遇到一个什么玩意?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老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种交流方式让他头晕。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小巨人一脸疑惑。 “我刚才说的不是很清楚了吗?这种事一般都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有这种说法吗?” 老人愈发地迷惑了,他已经快被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交流聊晕了。 “所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打了小的,但是小的没打过我。” 小巨人叹息一声。 “最近这段时间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等你们这些老的过来……但是你们自己不过来,我也就只能出来找你们了。” 这样说着,小巨人拎起了左手中的黑衣少年。 “这个父亲辈的,我打过了,强度还是不太行,所以我专门过来找你一趟。” 说着话,小巨人将黑衣少年扔到了一边,又将老人拎了起来。 “你是爷爷辈的,肯定比儿子跟孙子都能打对吧?来!咱们练练!” “……?” 老人整个人都听傻了。 什么叫练练,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他至少已经弄清楚,眼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巨人,很明显是过来找茬的——换句话来说,直接动手就行了,压根就没有什么聊下去的必要。 但是,真的打得过吗? 视线向上瞟去,看着那只还攥着自己脑袋的大手,老人的脊背开始冒汗。 起码就现在来说,胜负恐怕已经…… “你还敢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突然传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呦!长大了啊!” 听到半空中的咆哮,小巨人,又或者说杜乘锋,这才回过头来。 “不过你先别说话,等一会,叔叔先跟你爷爷练练……” “你这狗畜!” 愤怒的皇天径直挥剑劈了下来。 “来!战……” “真不跟你打。”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一刀还了回去。 仅仅只是五丈长的火刃,远远比不上那足有几十丈长的庞大剑锋。 但仅仅只是一挥,甚至都没有触及到那庞大的剑身。 偌大的剑刃,便已经凌空断成两截。 “说了不是来跟你打的,你强度太低了。” 杜乘锋没有把刀收回去,而是顺手将老人放回了地面,紧接着一边拎着大刀,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人。 “你是爷爷辈的,肯定会给我更多的惊喜对吧?” 什么叫更多惊喜! 老人的后背已经整个被冷汗打湿。 惊喜确实是惊喜的,原本在那大剑挥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这个已经疯癫的孙子,还能最后再废物利用一下,至少打赢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怪物——可谁能想到他的孙子居然一个照面就躺在了地上,就连那份惊喜也都变成了惊吓。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这么恐怖的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些世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怪物,难道是说…… “怎么可能!” 老人握紧了手中的枪柄。 短短一瞬间,他已经确定了,某些东西。 昔日的他察觉到了那份危险,所以主动离开了那个疯癫的世界,他本以为自己能永远脱离那个疯狂的地方,永远不会再回忆起那些事情——可如今他还是被那份疯狂抓住了,还是被那个疯癫的世界抓住了。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逃掉……” 上下打量着杜乘锋身上的衣着样式,老人再次确认了一遍。 “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对吧?” “什么叫从那里。” 杜乘锋拧起了眉头,他最恨这种说话不说明白的谜语人。 “那里到底是哪里,你把话说清楚。” “是啊,那里是哪里呢……” 老人苦笑一声。 那里是哪里呢?那里可以说是他的家乡,本应该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可他越是探究,那个地方就变得越是陌生,直到他探究到部分真相的时候,直到他发现那份被称为“心力”的力量时……他宁可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切,这样他至少不用感受那份混乱的疯狂。 那里,究竟是哪里呢?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让人心想事成的地方。 让人人都能心想事成的地方。 “果然,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一边这样说着,老人一边拉动枪栓,将子弹上膛。 是啊,他早该知道的,自己或许是逃出来了,但他永远都不可能真的逃掉,毕竟他出身于那个地方,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他走到何方,身后永远都会留下一条通往他的道路。 他逃不掉的,永远都逃不掉的。 “所以,该拼命了。” 老人举起枪,瞄准了面前的小巨人。 是了,既然被追上了,那就没有逃的必要了,他不可能逃一辈子,他总会再次被追上……如今的解决办法,只有正面面对,只有正面将那个世界中冲出来的怪物杀了,他才是真正的安全。 “呦?洋枪?”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杜乘锋瞪大了眼睛。 虽然理论上来说,如今的他或许早就不是什么火器能伤到的了,但在被枪口指着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出了点汗——一方面是源于对于火器的恐惧,就,虽然他不一定能被火器伤到,但那也只是理论上来说,没有真正实践过,反倒是那份对于火器的印象,对于火器的畏怖,潜藏在他很久之前的记忆当中,如今却是被唤醒过来。 至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手枪所散发的气势,本身就,极为骇人。 手枪真的能散发气势吗?杜乘锋不知道,他也没摸过枪,但面前这柄手枪上,毫无疑问的,真的在散发着某种骇人的气势——杜乘锋甚至有种感觉,即便是如今的他,如果被这手枪打中,恐怕也会爆开血肉,甚至当场横死。 所以,他举起了刀。 以刀对枪,这不像是什么好主意,但如今他手中的武器,也就只有这柄大刀了。 更何况,刀,真的打不过枪吗? 他想试试。 他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只是瞬间,老人直接清空弹匣,接连十七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线,如同一声枪响一般。 这个时候,杜乘锋甚至都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你……” 嗅着近在咫尺的硝烟味道,杜乘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身上。 “你……” 杜乘锋声音嘶哑,竟是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你,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打不中?” “……” 杜乘锋的面前,老人只是沉默的低下头。 老人的身上,一道纤细的裂痕逐渐清晰,但却没有任何鲜血渗出。 那是烈焰灼烧的痕迹,整个切面的伤口全部被焦化,甚至还整齐的贴合在一起。 那柄大刀,在这一刻,真的战胜了手枪。 “所以说啊……” 已经打空子弹的手枪跌落在地上,伴随着老人的半个躯体一起。 “所以说啊,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地方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倒在地上的老者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杜乘锋,脸上写满了不甘。 他刚才明明已经抢占先机,甚至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子弹,他已经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最大的攻击,但这仍旧没有任何意义。 只因为,对方跟他一样,也出身于那个该死的,疯癫的世界。 “该死的,心想事成……” 这样说着,老者不甘的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第385章 最后的决斗 皇天艰难的抬起了头。 意识还有些恍惚,连思维都跟着有些混乱,那是肉体遭受重击之后的后遗症,同样也是原本稳固的状态再一次被心力冲击之后的混沌。 他大概,又输了一次。 其他的记忆还一片混乱,但唯有失败的体验是如此的清晰,他原本以为已经战斗了这么久,他已经追上了那个怪物的脚步,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原本他不是还能过上两招的吗?这次怎么一下就被…… “啊啊啊啊啊——” 咬紧牙关,皇天再一次爬了起来。 “来!继续打!” 他死死盯着那渺小的身影,那渺小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的庞大,明明只是两丈都不到的身高,明明对比他现在的躯体来说就像是老鼠一样……可那庞大的身躯却早已彻底填满了他的视野,填满了他的脑海,甚至填满了他的一切! 那个怪物,居然是这么大吗? “你刚说什么?” 听到半空中传来的咆哮声,正在收拾战利品的杜乘锋揉了揉耳朵。 这声音实在是有点太大了,并且还含混不清,他实在是有点听不清这到底说的是个什么。 不过在抬起头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明白了。 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庞大皇天眼中燃烧着的,熊熊战意。 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表达了,只需要看过那眼神,就已经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眼神对上了,就要战斗! “来!” 皇天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刃早已折断,可就算断剑也依旧能够杀人,只要他还能挥舞兵刃,只要他还能挥动手脚,他就不会停下来,他就会继续…… “嗯?” 皇天的动作僵住了。 只因为那个渺小而庞大的巨人,竟对着他,摆了摆手。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干什么?居然让他先别动手?这是在怯战吗? “你什么意思!” 皇天愤怒的咆哮着。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都已经变成这個样子了,你居然不想打吗?你……” “我没那个意思。” 杜乘锋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的意思是,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了。” “……嗯?” 皇天愈发地愤怒了。 什么叫没有战斗的必要了?这是在藐视他吗?是在藐视他的战斗力吗? “我是说,……嗨。” 杜乘锋想了想,干脆将地上的两具尸体都拎了起来。 “看,你家里人都死完了!” “……?” 高举断剑的皇天都听愣了,一时竟没明白这到底是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而杜乘锋,也明显意识到了自己表达上的不妥之处。 “我是说,就,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懂我意思吧?现在老的都已经被打死了,已经用不着再打小的了,能明白吗?” “……” 皇天陷入了沉默。 明白大概是明白了,虽然绕了一个圈,但这种行为本质是,还是在藐视他的战斗力。 这是觉得他不如他的父辈,不如他的爷爷,觉得他是最弱的那个,所以没有跟他战斗的必要……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他真的是最弱的那个吗? “你好像有了什么错误的判断。” 皇天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是是是,你说的对。” 杜乘锋也跟着连连点头。 “所以伱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等你再练练,我们再……” “我说,我才是最强的那个。” 皇天愈发地愤怒起来,他听得出那份话语中的敷衍,那是对他实力的否认,那是对他这一身战力的蔑视……他都已经这么强,他要证明自己,凭什么就,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非得证明自己呢? “嗯?” 像是一道闪电划破脑海,皇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状态,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他强不强是他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个怪物的承认?就算像刚才那样,这个怪物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想要的是这个吗? 他想要的,可从来都不是这个。 他要正面轰杀这个怪物,他要凭借自己这一身实力战胜眼前的强敌,他确实是要证明,但却不是向这个怪物证明,而是向自己证明,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是了,他在哪其实不重要,他是谁也没那么重要,只要他是最强的那个,只要他拥有那份最强的力量,这份足以改变一切的庞大实力,这才是永恒不变的唯一! 就如同他手中,握着的剑。 “来吧,最后再打一场,作为旅途的终点。” 这样说着,断剑横在了皇天的身前。 “来。” “……也行吧。” 再一次和皇天对上视线的杜乘锋,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两具尸体。 虽然就刚才来说,他是不觉得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但是现在来说的话,他却已经感觉到,眼前的皇天身上,已经产生了某些莫名的变化。 如今的皇天,好像真的值得,他动手一次了。 “那么,准备好。” 这样说着,杜乘锋拔出了刀。 那柄陪伴他不知多久的厚重大刀上,又一次燃起了炽烈的火焰,隔着烈焰,杜乘锋看向皇天的眼睛。 “我叫杜乘锋,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沉默了片刻,皇天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名字这种东西,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同样一个名字,可以是我,自然也可以是别人……我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你需要记住的,也不是这种东西。” 你需要记住的,只有我的强。 不需要什么言语了,剑锋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 断剑的剑刃劈了下来,仅仅只是剑刃都已经有十余丈长,这根本不是人类能使用的武器,甚至不是人类能够打造的武器——很显然,在承接了那份庞大的煞气与意志之后,皇天自己也早已逐渐向那些煞气怪物靠拢了,只不过此刻的他还保留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理智,甚至还能正常的思考。 可是这份对他来说的正常,对于别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疯狂?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大概是赢不了你的,因为我从没真正理解过你,从没真正了解过你。” 剑刃挥下的那一刻,皇天突然有些恍惚。 “但是现在的话,你也未必能赢得了我,只因为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混沌,你根本不可能感受得到我的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怎么活下去?我到底该怎么变强? 曾经的他,一度陷入这些迷惘之中。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 这份迷惘,同样也可以变成他的力量。 的确,这和常理不符,和通常对于力量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但是那又如何呢? 这是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力量。 是他吃过的苦,是他受过的罪,是他挨过的刀,是他丢过的命,是他杀过的人,是他走过的路。 一切的一切,流淌在他的身体之中,化作他的力量,流入他挥下的剑。 这一剑,你扛得住吗? “神剑,堕日!” 剑刃横扫。 他从未挥剑挥得如此畅快。 就像是将自己的一切都释放一般,就像是将自己的所有都宣泄一样,一切都随着剑刃被挥了出去,此刻的他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可问题是,太轻松了。 这一剑挥得实在是太轻松了,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他真的,砍中什么了吗? 还是说…… “你在弄什么东西?” 炽烈的火光突然填满了皇天的视野。 “你……” 皇天张了张嘴。 他突然,明白了。 那好像,不是力量。 的确,在那一剑上,他寄托了所有,没有谁能扛得下这必杀的一剑,没有人能顶得住这致命的横扫——可即便这一剑再怎么锋利,再怎么凶狠,又能如何呢? 对方,压根也没想过要扛下这一剑。 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挨过的刀,丢过的命……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如同山岳一样沉重,的确是能够压死人的东西——可是他的对手,那个怪物,却没有任何承受这些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承受这些的必要。 于是,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便被轻松躲过。 于是,一切到此结束。 “原来……你从没在意过我的事情吗?” 当炽烈的火刃劈到头上的时候,皇天已然从这份烈焰之中,感觉到了,那份冰冷。 冰冷,又或者说冷漠,杀生害命这种事情,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不是什么赌上一切的交锋,仅仅只是机械性的工作,就像是断头台上的闸刀,只要切断绳子,闸刀自然就会落下。 并非是没有被认真对待,而是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对方的视线,这一刻的皇天,清晰地意识到了这怪物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就好像现在这样,杀死他不是因为他值得一战,仅仅只是因为需要砍下他的脑袋。 “……为什么?” 半个身子被劈开的皇天倒在地上,眼中还满是不甘。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打了吗?你怎么还……嗨。” 落回地上的杜乘锋看到皇天的眼神,便已经发觉,自己事情做得还不够利落了。 “是我的问题。” 杜乘锋诚恳的道歉。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应战,就算是满足了皇天这最后的愿望,可谁能想到,对方的水平已经进阶到比较可以的地步了,他这份敷衍,终究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但是我不是故意要敷衍的,这种战斗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用处。” 叹息一声,杜乘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你也看到了,只是这种战斗的话,真的没办法让我变强……你甚至连我的运动轨迹都没预判,你的打法太上头了。所以这种事实在是……”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打?” 皇天的双眼中依旧满是不甘。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既然已经否定了他的战斗力,为什么又要跟他继续战斗下去? 这是在羞辱他吗?在羞辱他的力量吗?用这种方式,用这种绝对辗轧的方式…… “我没那个意思。” 杜乘锋尴尬的挠了挠头。 “主要是……嗨,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你旅途的终点,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总的来说,你既然这么要求了,那总得给你一个好的结尾吧?” “我……” 皇天的视线滞住了。 他想过千万种结果,想过各种回答的方式,可唯独却想不到,居然会得到这种回答。 他的对手之所以跟他战斗,并非是在藐视他。 而是在可怜他。 这并非是什么冷漠的处决,而是温和的战斗,就像那刀锋之上燃起的火焰一样,只为了让他有一个暖心的结局。 “你……” 皇天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对手。 思维变得混乱,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战斗。 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具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战斗,具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对手,皇天不清楚,也不明白,而他如今的状态,那随着生命一同流逝的精力与体力,也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去思考什么复杂的形容方式了。 他只知道,这种感觉,不算太坏。 又或者说,这或许是他为自己选定的,最好的对手了。 “也是……好事吧。” 想到这里,皇天慢慢闭上了眼睛。 能够在旅途的终点,遇上这样一位对手,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 起码现在来说,他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了。 “旅途的终点啊……” 目送着皇天缓缓闭上双眼,杜乘锋叹息一声。 这或许是皇天的终点,虽然皇天自己肯能不愿意承认这个名字就是了,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这反正不是他的终点。 “所以,走好。” 杜乘锋走上前去,帮皇天合上了最后的眼皮。 这也算是他能为这个对手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那么接下来的话……” 眼见得手边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有点太多,杜乘锋干脆随手将手边那庞大尸体上的眼皮给撕了下来。 反正留给皇天也没什么用了,正好拿来做包袱皮。 “搞定!” 打包好所有战利品之后,杜乘锋站起了身子。 “该回家了。” (本章完) 第386章 强的向往 一个月之后,忘忧乡 “原来你出门是因为这个啊。” 听完了杜乘锋的讲述,忘忧乡的众人便开始挠头了,他们虽然大概能听明白这位杜先生这段时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不过里面很多内容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点乱。 就好像里面那些什么各个世界,什么多久之前的古人,又怎么先进之类的,听得他们云里雾里的,这到底是在讲个什么。 但他们还是听了下去,即便听不太懂,不过这点小事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就跳过去暂时不听——只需要听他们感兴趣的部分就可以了,比如打架的部分,本就已经如同小巨人一样的杜先生,对上几十丈高的庞大怪物,这场面听着都觉得震撼。 “可惜没能亲眼见到……” 有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但马上却一拍脑袋。 没亲眼见到才是好事,亲眼见到怕不是命就没了,那种级别的战斗,又怎么是他们这些毫无战斗力的普通人能参与的?不,甚至别说参与了,他们恐怕连看都不配看,随便来点余波就足够他们当场横死了。 虽然就算是这些,也是他们听这位杜先生说的,不过怎么说呢…… 还是想要变强啊。 强者的生活是这么的丰富多彩,强者的经历居然能如此的传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经历,别说亲身去体验了,就算能有能力去亲眼看上一眼,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变强真是一件好事啊。” 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这已经是众人心中共同的感叹。 就算对战斗没什么兴趣的刘博伦和李木匠,同样也承认这個事实,不管打不打架,变强肯定都是一件好事,成为了强者,也就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手握力量,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变强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脸神秘的将手伸进了装着战利品的包袱中。 “就是这个!只要使用这个,人人都能变成强者了!” “这是……” 一众人围拢上来,看着杜乘锋手里的东西。 那应该是一个铁件,有一个握柄,上面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套了壳子的管子,直觉告诉他们,这管子像是能喷出什么东西来,可是这种东西……能让人变强吗? “当然!” 杜乘锋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这叫手枪,是先进的武器,还记得我刚才讲的那段故事吗?这就是那些人用的……” “手枪?你确认这个东西叫枪?” 木头人李木匠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它的枪头在哪?” “我,啊,这,不是那个枪。”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原本他只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这次出门打野拿到的宝贝,谁能想到事情居然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只因为大伙印象里的枪,和他话语中的枪,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在大伙的眼中,有长杆,然后再加上一个可以穿刺的锋利枪头,这才是枪,至于他手中的…… 抱歉,不认识。 “啊,这,不是,这个东西吧……” 杜乘锋噎了半天,也没想到该如何解释清楚,这种没有枪头的玩意为什么能被叫成枪。 毕竟这玩意怎么看都跟传统意义上的枪联系不到一块去,甚至连绳镖都比这玩意更接近枪这个概念。 所以到底该怎么…… “应该是弩吧。” 就在杜乘锋这边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刘博伦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看这里,有扳机,有用来瞄准的望山,这个管子,看起来就是出弩箭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道弩弓在哪,难道说是用钢料的弹性代替了弓臂?” “啊对!就是这个!” 杜乘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还好遇到明白人了。 手弩就手弩吧,大伙能理解就行,起码大家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不会再有谁冒出来抬杠了。 “总之,只要使用这个手弩……” “这个手弩很强吗?” 看了半天的崔远皱着眉头开口了。 “在下完全感觉不到这东西有多强……” “对对对!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杜乘锋登时就乐了,真就等什么来什么。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不需要费劲解释什么,只需要朝天放两枪,不就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来!等着啊!” 杜乘锋拿起了桌上的手枪。 “都看过来!我要开始了!” …… …… …… “你不是要开始了吗?” 抱着酒坛子的刘博伦抬起了头。 “然后呢?” “……等我一下,有点事故。” 杜乘锋放下手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刚才的时候他还没注意,也就是准备开枪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如今的他已然练得太大了,这手枪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小了点。 他的手指,甚至都没办法抠进扳机护圈。 不过这种事也还好了,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只要思想不滑坡,想法总比困难多——就像现在这样,只是找李木匠要了一根小木棍,他就直接解决了抠不动扳机的问题。 “大伙都准备好啊!我要开始了!” 将小木棍捅进扳机护圈内,杜乘锋已然做好了按动扳机的准备。 “一会声音可能会很大……三,二,一!” …… …… …… “又怎么了?” 这次连李木匠都开始挠头了。 “你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没子弹了。” 杜乘锋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不是,这个东西它……” “哦。” 众人一脸漠然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各回各家。 很显然,连着被戏耍了两次,他们已经不再相信这奇怪的手弩有什么厉害之处了。虽然靠兵刃变强,确实在他们的理解范畴之中,可是这种连煞气都没有的东西……真的能让人变强吗? 想到这里,众人便有些唏嘘,这也是他们最为牙疼的地方了,想要变强,起码要先顶住煞气的洗练,甚至还要持续不断的承受煞气带来的压力,承受不住就会变成疯子,甚至就算承受住了,也未必就真有什么好事。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眼前这位杜先生,以前多好一个人,结果变强了之后,就变成现在这副德行。至于忘忧乡里另一个比较强的小崔先生……虽然大伙平日里不会直说,但其实生活里也或多或少能感受到,这位小崔先生,有点魔怔。 或许这就是变强的代价? “不过……成为强者,总归是好事吧。” 直到入夜时分,忘忧乡的人们还在回忆着白天听到的故事。 那些属于强者们的故事。 —————————— 同一片星空下,建康皇城。 年幼的小皇帝正瘫在床上,这是训练过度的体现,虽说他如今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恢复的比较快,可就算再怎么快的恢复速度,也跟不上如此严苛的操练。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一边努力站起身子,好让自己能泡进放了草药的浴桶里,年幼的小皇帝一边摇着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说是那小巨人在的时候,他也就认了,毕竟这是真打不过,他不听话就要变成尸体。 可为什么那个怪物都走了,他还要继续加练?凭什么? “因为您太弱了,陛下。” 老太监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小皇帝的身后,帮小皇帝躺进浴桶里。 “所以您要变强……您可是大陈的皇帝啊。” “是皇帝……就要变强吗?” 年幼的小皇帝想了想,却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他从没想过这些问题,他的父亲故去的太早,导致他从记事开始,就已经是皇帝了,因此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皇帝就一定要变强,明明这玩意是生下来就有的。 是皇帝就要变强,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是皇帝,就不用变强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不是皇帝,他也必须要变强才行。 一定要变强才行,一定要变强才行,只有变强了,才能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资格——如果再具体一点说,那就是如果他足够强的话,就没人能逼着他去训练,只要他足够强,大可以将所有催他训练的人都打趴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身疲惫的泡在药桶里,浑身瘫软像是一具浮尸。 “……这也是变强的一部分。” 年幼的小皇帝这样安慰着自己。 经过训练才能变强,起码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如此,至少对于训练之后的他来说,能让他觉得没有白受那么多苦累。 不过……难道就没有什么,不用训练就能变强的办法吗? “应该是有的吧?” 年幼的小皇帝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老太监,却没有讲这句话问出口。 应该是有的,最明显的就是煞气刀兵,只要拿起来,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超强——唯一问题就是他能不能抗住煞气,这是最大的风险。 小皇帝自己是想要试一试的,不过他也知道,身侧的这位大伴是绝对不允许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 “总之……练吧。” 想到这里,小皇帝叹了口气。 “练吧,多练总能变强的。” 年幼的小皇帝这样说着。 而一旁的老太监在听到这样的说法之后,也欣慰的点了点头。 “陛下能这样想,那真是太好了。” 吸了吸鼻子,老太监甚至都要当场哭出来。 曾经的他一度以为,自己没办法将这年轻的皇帝带好,并且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年幼的小皇帝在他的教导之下毫无起色,大陈仍旧是风雨飘摇——好在终究是不幸中的万幸,年幼的新帝终于遇到了一位靠谱的老师。 而那位靠谱的老师,也确实认真传授了,真正的道理。 虽然那种方式不太能被称作传授,但只看小皇帝如今对于变强的执着,老太监便知道,起码从结果上来看,这场授业是极度成功的——学习什么经书典籍,那是臣子们的事情,而这份对于强大的理解,对于变强的执着,才是一个皇帝真正需要的。 作为皇帝,作为天下第一人,一定要知道,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教不了的东西,毕竟就连他自己实际上也没有真正感悟到这一层,唯有跟随过真正的强者,才能让年幼的小皇帝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权力。 权力,即拳力。 当一个人手握生杀大权,能够以一己之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时,这个人的手中,便已经握住了绝对的权力。 曾经的他是没有领悟到这个的,也没办法将其教给年幼的小皇帝,好在那位真正的强者,终于出来帮忙。 其实这几天里,老太监很多时候也在想,是不是真有某种冥冥中的缘分,明明当初先帝封出太师这个称号,是为了安抚住那个反贼出身的强者,可现在看来,对方却真的做了一个太师该做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是大陈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任太师,即便这位太师什么圣贤书都不会念。 但也就是这样一号人物,反而掌握着某些,最为直指本质的知识。 而现在,这份本就该被太祖高皇帝传下来的知识,终于回到了皇室手中。 同样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我也要变强才行啊。” 老太监也在心中默念着。 是了,他也要变强才行,至少在年幼的小皇帝真正变强之前,他要先变得足够强,强到能够为这年幼的小皇帝遮风挡雨,强到能够面对一切未知的风险。 谁都是想要变强的。 不止是老太监想要变强,山炳也是想要变强的,姜文远也是想要变强的,而那些参与了建康阻击战的残兵们更是想要变强的——但凡经历过战斗的人,都有着一颗变强的心,他们都见过强者们那举世无双的英姿,又怎么可能会不想变强? 一定要变强才行,一定要成为强者才行,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时代,一定要成为强者才行。 “一定要,成为强者。”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着。 他们,想变强。 他们,想成为强者。 (本章完) 第387章 强者之下 强者,不止是一种身份,更是一种力量。 强者就像风暴,强者就像地震,强者就是移动的天灾,强者就是绝对的主宰,他们只需挥一挥手就能带来死亡,他们只需要跺一跺脚就会尸横遍野,没有人能阻挡住强者践行自己的意志,除非那是另一个强者。 但两个强者交战,真的就是好事吗? 或许对强者们来说是好事吧,毕竟强者们的想法跟一般人总是有点区别的,对于很多强者来说,战斗意味着打磨自己的机会,意味着实力的提升,甚至意味着,可以掠夺另一个强者的一切——所以强者们往往很乐意与另一个强者交战,即便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不情愿,可真到动手的时候,他们总能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愿意打这一架的。 可是,对于那些不是强者的人来说呢? “没了,都没了……” 衣衫褴褛的少年人跪在两座仓促挖出的坟头前,怔怔地发着呆。 他应该是要哭出来的才对,毕竟这两座坟头里埋葬的是他的双亲,即便这场简陋的葬礼没有任何人参与,作为子嗣的他至少也应该哭出来才对。 但他却连哭泣都已做不到。 肯定是假的吧?他这样想着,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场幻觉——又或者说,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幻觉,也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 即便这两座坟墓,还是他亲手挖出来的。 左边的坟墓里,埋着的是他父亲的断手,右边的坟墓里,埋着的是他母亲的半個头颅。 不是他不想让自己双亲以全尸下葬,实在是他能找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或许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吧,至少他还找到了一些,并且以他如今这孱弱的身体,也正好能刨出这两个小小的坑来——也许这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最后关照吧,毕竟若是两具完整的尸体摆在这里,那么只是掩埋,或许都会把饥寒交迫的他累死在这里。 但是,累死,真的是坏事吗? 死亡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死了的话,他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草原人来了,他们全家从扬州城逃出来,原本每天都带着笑容的母亲已经很久都没笑过了,而他的父亲,那个原本高大强壮的男人,身形也逐渐佝偻,头上更是多了很多白发。 “但是我们至少还活着。” 他还记得,父亲是这样勉励他的。 “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家业那种东西,不要就不要了,只要我们能去到安全的地方,到建康城里去,丢掉的东西,咱们总是能再赚回来的……听话,别在这时候惹你娘生气,她本就身体不好,更需要开心一点,知道吗?” 他知道,他很听话,他从没让娘亲生过气。 越是这种危难时刻,越是要大家团结一心,起码在念书的时候,教书先生是这么教的。 并且,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至少他们还活着。 所以…… “为什么?” 坟前的他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他们只是过自己的日子,明明他们谁都没有的罪过——是,兵灾这种事情就像天灾一样,是没办法的事情,所有人都在逃,他们自然也只能逃,只有逃……可他们明明已经很很努力的在逃跑了,他们没有招惹任何人,他们只想活下去。 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马上就要到建康了,皇城一定是安全的,明明他们马上就能活下去了,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因为有两个正在交战的强者路过这里。 仅此而已。 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就在流民队伍暂时落脚的时候,就在他们准备歇息的时候,出去找柴火的他刚离开没多久,就已经听到了那些,轰鸣声。 “别一个人到处乱跑,小心点,你年纪还小,别遇到个什么坏人把你拐走,真遇到个什么畜生之类的把你叼走,你娘不是要心疼死?” 他还记得,父亲是这样叮嘱他的,但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热乎的东西了,哪怕能烤烤火也是好的——于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听话,而是选择了趁着歇息的机会跑了出来。 没有听话的他,反而活了下来。 然后他就见到了,比野兽更恐怖的东西。 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简直就像是两只巨兽在互相撕扯,只是那庞大的体型,就已经让大地都为之颤抖——最让他惊恐的是,轰鸣声居然是从他来时的方向传来的。 当他一路冲回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刀光剑影。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人居然可以强到这种地步,平日里木工要花半天才能锯倒的大树,那刀光仅仅只是一击就能斩断一片,以前农夫们需要整日才能刨开的地面,那剑影仅仅只是一挥就能将其撕碎,至于那些残砖断瓦,更是被当场碾成齑粉,这样恐怖的攻击,仅仅只是余波,都会让人当场横死。 是了,仅仅只是余波,都会让人当场横死。 这并非是什么判断性的结论,而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事实。 那两个身手高强的强者仅仅只是在流民的队伍上空掠过,激荡的刀光和剑影便已经在人群中刮出一片血雨腥风——这两个人甚至不是主动对这些平民进行什么杀戮,他们都在很认真的朝着对方挥动刀剑,可那些半空中漏下的刀光剑影,仍旧让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了地上。 最先倒下的是赶车的老赵,这个不苟言笑的汉子一直都是队伍里话最少的,但在他最饥饿的时候,这个素昧平生的大叔还是掰了一块饼给他,他还记得,老赵说要去建康城里寻他那女儿去,还说自己会找个活计,不给孩子添麻烦。 第二个倒下的是卖豆腐的王大娘,当然那还是在扬州时候的事情,自从开始逃难之后,王大娘就不卖豆腐了,不过他听王大娘说过,只要到了建康,她还是会重操旧业,要把豆腐摊子重新支起来,到时候他一定要过去吃。 第三个倒下的是与他同龄的长秋,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女孩是不太好跟他这种少年结识的,但眼下大家都在逃避兵灾,也就没有谁顾及什么男女有别了——他还记得,自己还笑话过对方的男装扮相来着,那个被剪短头发打扮成男孩的小姑娘还因为这个哭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那些与他相熟的人们一个个倒在地上,只是普通人的他们根本没办法承受那些刀光剑影,即便只是战斗的余波,对他们来说也是最为致命的打击。 一时间,血肉四溅,残肢断臂满地乱飞。 他甚至看到了他的父母。 他父母仍旧在望着他,然而身躯却已经飞到了天上,父亲的半张脸在看到他的时候,视线中仍旧带着最后的慈爱,而母亲的手更是远远的飞了过来,像是要握住他一样。 但是这只手什么都没握住。 只因为,剑气下来了。 不再是普通的刀光剑影了,而是更为凶狠的剑气与刀芒,半空中的两个强者明显打出了真火,他们的招式愈发地凶狠了——但也正是两人一同发狠,反而导致了他们两个一时间竟又谁都奈何不了谁。 这种级别的战局,他是看不懂的,他只知道,母亲的手又一次飞起来了。 就像其他的残肢断臂一样,就像其他的残砖碎瓦一样,在这份磅礴的力量之下,母亲的手终究也还是被碾成了齑粉,父亲的脸也一样,老赵也一样,王大娘也一样,长秋也一样……所有人都一样,这支原本逃难过来的队伍此刻已然化为一体,不分彼此。 “所以……这肯定是假的吧?” 这段记忆对于他来说,有点模糊,像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又像是在梦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一切应该都是假的才对,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这一切要是假的,该多好? 然而这一切终究不是假的,他还是拿到了父亲的断手和母亲的头颅,即便这两块残破的尸体已经难以分辨,他还是将其葬了下去。 他不想承认这一切,但身为人子的他却没办法做到任凭父母就这么暴尸荒野。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跪在坟前的他喃喃自语着。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变成了满地的尸体,甚至变成了满地的污泥——但是那两个强者,那个造成了如此杀戮的强者,却连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却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继续打斗着,继续打下去,一路打到远方去了。 或许他们终将分出一个胜负,或许他们总会倒下一个,又或者他们会打个平手,甚至干脆来个不打不相识,把酒言欢。 于是,然后呢? “为什么?” 跪在坟前的他眼神空洞。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明明谁都没有招惹,他们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他们只是想要正常的过日子——他们这些人里面甚至连一个练武的都没有,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找上他们? 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被杀死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两个强者?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强者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因为他们很强,因为他们拥有轻松就能杀人的力量,所以他们就是移动的天灾,他们就是行走的怪物……就像是走在林子里遇到了野兽,只能怪自己命不好,难道还要怪野兽为什么要吃人吗? 如果真的是野兽的话,那这确实是说得通的。 可是他们面对的,明明不是野兽。 他们面对的是人,是跟他们一样的人,是同样有两只手两条腿的人,他们说这一样的话,甚至还会写一样的文字,他们都是人,不是野兽。 伤了人的野兽尚且要打死,那杀了人的人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两座荒坟之前,少年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你们不来偿命!为什么不是伱们!为什么不是你们!” 为什么不是他们,为什么不是这些强者?这些草菅人命的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些畜生,死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只想过日子的普通人?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少年不明白,以他的年纪,很难想清楚这些东西。 他只知道,憎恨。 憎恨那两个杀人凶手,憎恨这个见了鬼的世道,明明他那么听话,明明他们一家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他们就要被杀死,凭什么死的是他们? “畜生……畜生!” 少年拼命捶打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发泄胸中的满腔愤恨。 毕竟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除了憎恨他还能干什么呢?报仇雪恨吗?把那两个强者杀死吗?他倒是想,他比谁都想,但是他能做到吗?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恨,只能骂,只能捶打地面,像是在殴打那两个畜生一样……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什么也做不到。 或许不止是这少年一个,还有更多的人做不到,他们有些和这少年一样,有家人死于强者交战的余波,有些人则是明明过着平静的生活,隔壁的强者却突然变成了怪物……还有些人则干脆是遇到了那些比怪物还要凶恶的人,那些凶残的人杀死他们,仅仅只是为了累积煞气,甚至还有些人的横死,干脆就只是因为,强者想要杀人取乐。 他们是那么的恨,那么的憎恨这些肆意妄为的怪物,可身为普通人的他们也只能恨,只能就这样恨一辈子。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没有那种恐怖的力量,除了憎恨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到。 但是,真的什么也做不到吗? (本章完) 第388章 一山更有一山高 韩清秋是一名剑客,百兵谱排名第九十八。 很多时候,韩清秋都想问问做出这份名单的人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把他排到这么一个位置。是,单论武艺本身,他确实是稀松平常,可若是再算上他手中的青岚剑呢?这柄凶煞兵刃给他带来的武力加持可不是一点半点。 一剑在手,他就是煞气外放,就是可以坐镇一方的强者,如此实力,怎么看都要有个四五十名才对吧,怎么就落到九十八名了? 九十八名,这个名次太尴尬了,说低吧,至少还在百兵谱里面,可如果说高的话……又高不到哪里去。百兵谱第九十八名,任谁来看都是弱的不行,就算在韩清秋自己来看也是一样。 所以,既然都这么弱了,那是不是随便就能捏死? 很显然,不少人都这样想过,这也直接导致韩清秋有相当一段时间颇为痛苦,他吃饭的时候会被挑战,睡觉的时候会被挑战,出门遛个弯也会被挑战,甚至洗澡的时候都会被挑战——反正那些普通的江湖侠客不是太在意决斗是否公平,他们觉得只要弄死韩清秋,那百兵谱就少了一名。 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自然也就要跟着补位,这名次不就提上去了? “你们还没完了!” 又一次在上厕所的时候,一剑捅死一個想要刺杀自己的江湖侠客后,韩清秋终于决定做出点改变。 所以他最近一直都在寻找那些高手比斗,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只要他能打死那些排名比自己高的,自然也就能证明,这个野榜的不靠谱了——退一万步说,他自己的排名升上去一些,起码也能劝退很多想要过来占便宜的江湖人。 当然,作为一个正派的侠客,他也不能真就追着榜单上的人去乱杀。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点武艺在身,有兵刃在手,那就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了——但在韩清秋看来,这些人不过只是会两手三脚猫功夫的江湖人罢了,所谓的武艺也就是点庄稼把式,所谓的兵刃更是跟铁片子没什么区别。 退一万步说,这些所谓的侠客说出话来,有谁会听? 真正的侠客,跟江湖人完全是两码事,就好比韩清秋自己,就算他的武艺再怎么稀松平常,那也是请专门的教头从小教出来的上乘武功,手中的青岚剑更是名匠打造的传家之宝,就算没有煞气也称得上是神兵利器。 所以就算他不怎么提那个为他准备了这一切的韩家坞堡,还有家里的五处庄子,他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人们也要拱手尊称他一声韩大侠。 所以身为一个有家有业的,真正的侠客,他是不能随便出手的,若是只为了杀几个江湖人,那还好说,可若是与另一个侠客对上,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大伙都有家有业,真发起狠来对彼此下死手,那得死多少人啊? 所以大部分时候,侠客之间是打不起来的,说到底,江湖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大家都是交游广阔的人,有些时候甚至还沾亲带故,天知道这一剑下去,到底是杀了哪个朋友的晚辈,又是宰了哪位亲戚的至交。 于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这个不能杀,那个也不能杀,他这一身武艺,难道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展露了吗? 不,还是有的。 韩清秋毕竟是正派的侠客,有正派的侠客,自然也就有邪恶的贼人——就比如最近,他就在追踪一个贼人,那是附近大塘山庆云寨的土匪头子,江湖人称“金刀大汉”宋炎。 和他们这些本就生活在这里的侠义人士不同,这宋炎却是从外面流窜过来的,前段时间草原人南下,大军过境,那些饿急了眼的草原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些土匪,哪怕这宋炎百兵谱排名已经到了七十二之高,在面对大军压境的时候,也仍旧选择了南逃。 这就是贼人宋炎的第一宗罪了,面对草原人居然怯战逃跑,这哪里还有半点血性在? 逃就逃吧,腿长在宋炎自己身上,别人也管不了,可这宋炎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进了这大塘山,进了大塘山也就算了,甚至还出来干了几票,直接攻破了好几个庄子,抢掠财货无数——就连韩清秋家里的庄子都被抢了一个,这他哪里还能忍得了? 这便是那宋炎的第二宗罪了,滥杀无辜,涂炭生灵,此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于是附近几家庄子便联合起来,准备给这宋炎一点厉害看看,而等待了许久的韩清秋,更是找到了绝佳的出手机会——于是趁着宋炎又一次外出劫掠的时候,他们几家人手便直接冲进了大塘山,围了那庆云寨,捉了那群土匪的一家老小,准备给这宋炎一点厉害尝尝。 可谁能想到这宋炎居然也是个狠人,没等他们这边开口说些什么,竟主动挥刀杀了过来。 刀光横扫之下,宋炎的一家老小,竟被宋炎自己全部斩杀! 这,便是那宋炎的第三宗罪了,也是最为重大的罪行了,虎毒尚且不会食子,畜生都有个舔犊之情,这宋炎居然狠到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顾了,这又是何等的残暴? “这畜生已经不是人了!必须宰了他!” 大伙一拥而上,围了过去。 说是一拥而上,其实也就是以韩清秋为首的这几个侠客能上,至于其余的那些青壮家丁们,打打普通人或许还可以,但是面对宋炎这样的高手,怕不是会白白送掉性命——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死,甚至还会让那宋炎沾染煞气,让那贼人越打越疯,越杀越强!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宋炎那“金刀大汉”的名号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只见一把金刀上下翻飞,刀光赫赫之下,竟以一己之力抗住了足足五名侠客的围攻。 仗打成这个样,双方的实力对比其实就已经很明显了,五个人的战力都没能拿下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对方真的对得起那百兵谱排名第七十二的身份,而换金刀大汉宋炎这边,一个人打五个人却没能迅速斩杀其中任何一人,继续打下去也很容易被拖死。 于是,在片刻的交锋之后,率先逃跑的,是金刀大汉宋炎。 或许宋炎再撑一会,就能等到这五个人露出破绽,但这宋炎起手就杀了自己家小,明显早已心生退意——于是,最终还是他们这些本地侠客笑到了最后,一个个提着兵刃追着宋炎而去,只看这架势,竟是要痛打落水狗! 然而,这金刀大汉宋炎,却并非什么普通的落水狗。 众所周知,人的身量有高有矮,腿自然也是有长有短的,五个人全力追逐之下,原本包围网一般的架势,因为彼此之间速度不同的原因,不知不觉间竟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原本被包围的时候,宋炎需要同时对付五个人,可现在的话…… 当落到最后的韩清秋追上这贼人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其他四个侠客的尸体。 还有迎面劈下的金黄大刀。 “狗畜生!给老子死!” 面对着连杀四个侠客的金刀大汉,还有那柄在浸润了鲜血之后,变得愈发妖异的金刀,韩清秋哪里还敢提剑硬接。 好在双方之间还隔着点距离,于是攻守易位。 一边打一边挡,韩清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被逼到什么地方了,他只知道,但凡再慢一点,哪怕再慢一点,他都会被这金刀大汉给一刀劈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行!绝不!” 没人会甘心就这么横死当场,尤其是刚刚还占尽优势,眼下却突然就要被一刀劈了……韩清秋不服,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要活下去,他要杀了这个贼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韩清秋突然感觉到,某种新的力量,注入了他的剑中。 “煞气!是煞气!” 韩清秋从未如此欣喜。 煞气的浸润之下,手中的青岚剑逐渐绽放光华,伴随着这股力量的愈发厚重,他挥出的那些虚幻剑影,也逐渐变成了更为凝实,更为锋锐的剑气。 这一次,剑气不再逃避,而是正面击碎了刀光。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持剑而立的韩清秋从未如此意气风发。 “狗种!再来啊!继续打啊!你不是很狂吗!现在呢!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啊!” 剑气纵横之下,那金刀大汉宋炎挥出的刀光却是节节败退,只看那愈发局促的身形,俨然就是要被这剑气直接当场活剐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生死关头,那金刀大汉宋炎,竟也突然就突破了。 松散的刀光不知什么时候汇聚了起来,形成了更加凝练的刀芒,只见那金刀大汉抡起手中大刀,一时间金光遍地,刀芒乱飞,竟是精准的扫落了韩清秋挥出的每一道剑气! “你……” 也就是这个时候,韩清秋才发现,这金刀大汉,居然又杀了人。 之前打斗的时候他还没注意,眼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大片的尸体,至于这些尸体原本是多少人,恐怕是有点数不清了,毕竟这满地的尸体都已经被切成了碎肉。 “你这狗种……” 这便是那金刀大汉的第五宗罪了。 当着他的面还敢滥杀无辜,如此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的话,眼下他跟着金刀大汉,一时间却是个谁都奈何不了谁的状态,金刀大汉可以斩落他的剑气,他同样也可以击碎金刀大汉的刀芒,眼下若是再打下去,除非打到有人体力不支,不然怕是打上三天都打不出一个结果。 于是,双方不约而同的,举起了兵刃。 “喝!” 伴随着一声爆喝,韩清秋和金刀大汉都给对方来了一记狠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彼此的想法几乎差不多,都想着先拼上一招拉开距离,回头看看还有什么再打回来的机会。 一刀挥过,金刀大汉头也不回,径直逃了出去,韩清秋这边也同样没有选择继续追击,而是干脆回去养伤。 这场战斗,看似是金刀大汉跑了,但韩清秋却知道,真正赢的还是他。 原因很简单,金刀大汉的寨子已经被端了,这个外来的匪类在本地毫无跟脚,想要养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反倒是他这边直接回去往坞堡里一躺,各种上好的金疮药往身上一敷,再加上名医诊治,还有各种补充气血的昂贵饮食,他的恢复速度,要比那金刀大汉快了不知多少倍。 就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过了三天,那金刀大汉还没有任何露面的迹象,但韩清秋这边,却已经能恢复如初,甚至出门杀人了。 “你确认那背着大刀的大汉就在这吗?” 距离大塘山不远的康平山外,正准备进入林间的韩清秋转头询问着身旁的佃户。 “就在前面的山洞里?” “对!我看到了!” 老迈的佃户连连点头。 “我亲眼看着他背着大刀!肯定是他没错!”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领赏吧。” 这样说着,韩清秋拔出了随身的青岚剑。 是了,这就是他赢的另一个地方,这里是他的地盘,是他韩氏经营了几代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眼睛,他在这里说话,真的有人听。 反观那金刀大汉,在失去了寨子之后,怕不是已经成了聋子,瞎子,就像现在这样,他都已经摸到了近前,那金刀大汉却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狗种……死来!” 狂暴的剑气灌入山洞,整个洞穴当场便被轰塌。 是了,他才不会傻到就这么钻进去,那金刀大汉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会在洞口设置一些警报,若是真就这么闯进去,被伏击的反倒可能是他了。 现在这样的办法才是最优解,本就站在山洞外的他已经占尽了先手优势,就算那金刀大汉能挡下他的剑气,甚至能从垮塌的山洞里爬出来,这轮番打击之下,怕不是也已经去了半条性命,到时候他这边直接以逸待劳…… “……嗯?” 韩清秋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垮塌的山洞废墟中,确实有人影爬了出来没错,那个人影的背上,也确实背着一柄大刀。 可是…… 金刀大汉,居然有这么高大吗? “哪个畜生干的!” 接近两丈高的小巨人将手中采到的半包蘑菇扔到一边,四下环视着。 紧接着,小巨人低下了头,看向拎着剑的韩清秋。 “是你吗?” (本章完) . 第389章 山吃人 直到脑袋飞在半空的时候,韩清秋都无法理解,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 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韩清秋就已经明白,今天的事情绝对没办法善了了——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善了。不管这小巨人是哪里冒出来的,长得多么高大,但这终究是他韩清秋的地盘,不是什么外人都能过来撒野的。 更何况,他不认识这个小巨人。 这里的不认识,可不是普通人的那种不认识,普通人说不认识,最多也就是没见过面,但对于韩清秋这种坐镇一方的侠客来说,他不认识,也就意味着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消息。 江湖名号?出身籍贯?有什么本事?家里多大势力?正所谓人过留声雁过留痕,但凡是个有名号有本事的人物,他韩清秋就算没亲眼见过,多少也应该听说过才对——然而这小巨人外貌特征如此明显,他却完全没印象,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小巨人,怕不是跟那金刀大汉一样,是个没跟脚的人物。 对方没有跟脚,双方还起了冲突,那杀了也就杀了,反正对方背着把刀,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概也是那金刀大汉一样的匪类,人人得而诛之。 接近两丈高的巨汉,若是以前的他,兴许还杀不了,毕竟他就算有着煞气外放的本事,那些剑影多少也有些发虚,而眼前这巨汉,却是明显的进入到了一种颇为极端的煞气入体状态,若是真要打起来,对方说不定只靠这强悍的肉体,就能硬抗下他的剑影。 可现在的话…… 他有剑气。 就像刚刚只是挥剑就能轰塌山洞一样,如今的他手中握着的可是真正的力量,体型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什么问题,就算这巨汉反抗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是杀那些更为庞大的煞气怪物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只是一個普通的巨汉…… “狗种!” 韩清秋本能地挥出了剑。 剑气纵横,那是煞气外放才能做到的恐怖攻击,眼下就算是一面城墙拦在他面前,恐怕也会被当场切得粉碎。 而在韩清秋的面前,与剑气对上的却是…… 一个巴掌? “嘭!” 只是一声闷响,韩清秋的脑袋就飞了起来,打着旋升上了高空。 只留下还不断旋转的无头尸体落在地上,到处喷血。 “真恶心啊。” 小巨人,又或者说杜乘锋哪受得了这个,他换洗衣服可是很麻烦的,所以哪怕这种水平的人压根不值得他拔刀,他也还是抡起了火刃,将那些飞溅的血液连同尸身一块当场火化。 事情确实是挺恶心的,毕竟他也没招谁惹谁,就是路过这里的时候在附近吃了顿饭,尝到店家做的蘑菇不错,所以专门问了来源,自己过来摘一点。 可谁能想到,他才摘了半包蘑菇,山洞就被人给轰塌了。 到底是谁在跟自己作对?杜乘锋很不理解,毕竟以他现在的水平来看,应该没什么人愿意找他麻烦才对,难道说真的出现了什么新的敌人,准备就这么把他给弄死? 所以他便干脆从废墟里爬了出来,准备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弄死他,并且准备给对方一点教训。 可谁能想到,那个敢对着他挥剑的男人,却连他的一巴掌,都撑不住。 “真恶心啊……” 杜乘锋忍不住骂了起来。 天地良心,他可没想过杀人,他只是正常的过去抽对方一个耳光而已,虽说打人不打脸,但他都差点被活埋在下面,只是抽一巴掌,已经是保持了极大克制的举动了。 可谁能想到他这一巴掌才抽过去,对面脑袋直接飞起来了,这是几个意思? 碰瓷?想要给他扣个杀人犯的帽子? 他怎么受得了这个威胁,更何况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威胁得到他? “呼——” 只是对着地上吹了口气,地面上那一滩骨灰就再也没了痕迹。 是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毕竟他如今的火化手艺已经堪称炉火纯青了,甚至比真正的火化炉都要来的高效——正经的火化炉烧出来的骨灰,不少还需要砸几下才会碎成粉末,但是在火刃的高效灼烧之下,一具尸体只消片刻就能彻底变成粉,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哎,在这里过得太久,我也快被同化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就一阵叹息。 回想当时初来乍到的时候,他还只是想要过上平静的生活,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大概也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一个小富即安的状态——可谁能想到,在生死的逼迫之下,他的努力好像有点过头了,起码就现在的他来说,跟当初相比,却已经相去甚远了。 想当初面对着三番两次想要杀他的杨三郎,他都没有真下死手,可现在他却已经能轻松火化一个人并且面不改色了。 “这样不好,不好。” 想到这里的杜乘锋摇了摇头。 他自问不是那种极度嗜血的人,也不是那种靠杀人为乐的武疯子,比起战斗来说,他更看重生活本身——若是当初还面临着生死危机的时候,为了求生斩杀敌人,也还算是情有可原,可现在他既然都已经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也过上了他想要的平静生活,那么杀生害命这种事,真的还有必要吗? 真没什么必要,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呢? 他一直都是很好说话的。 “哦对,碰瓷的除外。” 想到刚才的情况,杜乘锋默默的加了一条上去。 再一次重申,这件事真不怪他,他仅仅只是想要抽一巴掌而已,谁能想到那剑客的脑袋居然跟直升机一样,说飞就飞? 不过他好歹也算是帮那剑客免费火化了,也没收丧葬费,四舍五入算两清了。 “哎,真是……” 摇了摇头,杜乘锋俯下身去,努力将地上散落的蘑菇一个个捏起来。 这种事情对于如今的杜乘锋来说,只能算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虽然不算常见,但也不算罕见,大概就类似于走大街上看到一条狗的程度,当然,这只是一个形容方式,作为一个文明的人,他还是不会将人和狗来同等看待的。 于是捡起了这些蘑菇之后,杜乘锋便飞身离开了。 他还要去之前那家店里,学习一下蘑菇的烹饪手法,毕竟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想要拿来吃,可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事情。 飞身自然是原地起飞,这也是杜乘锋如今最常用的赶路方式,毕竟以他如今这庞大的体型,走在路上难免会遇到很多麻烦——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一般是直接飞到目的地附近,然后落下来再走一段,这样既不会因为体型庞大吓到人,也不会因为凭空飞天吓到人。 他一直都是很好说话的,并且也很注意不去给别人添麻烦。 只是外面的韩氏家丁,可就麻烦了。 韩清秋决定一个人进山,那么他们这些家丁也只能在外面候着,到时候不管是韩清秋要重伤跑路,还是说韩清秋能得胜归来,总归有些人能在外面接应着,好歹搭把手——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们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到韩清秋出来。 “这……” 几个韩氏家丁开始犯嘀咕了,寻思着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打到现在?不太像,毕竟他们到现在都没听到什么喊杀声。可若是搜到现在……那自家少爷也应该回来了啊?正所谓打仗不差饿兵,这搜了一天都没结果,怎么看都应该先回去吃饱喝足,回头再回来打啊? “要不……咱们还是进去看看?” 几个韩氏家丁合计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也跟进去看看。 的确,这种事情很是危险,但是找不到韩清秋的话只会更加危险,像是眼下这种情况,若是韩清秋没回去,他们几个回去了,那韩氏坞堡的人该怎么看他们? 少爷在前面拼命,他们在后面掠阵,都不用上去打,都能当了逃兵,这还能有命在?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进去看看才行,不管韩清秋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他们总要找到这位少爷,才能安心。 然而在这几个韩氏家丁搜寻了片刻之后,最坏的状况出现了。 他们没找到韩清秋。 却找到了韩清秋从不离身的,那柄青岚剑。 “啊这……” 几个家丁当时人就麻了。 什么叫从不离身?意思就是吃饭睡觉都带在身边。韩清秋在武功上或许没有投入太多精力,但是在剑器上,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琢磨如何使用这柄青岚剑——不是什么剑法剑招,而是单独的这柄青岚剑。 就好比常年将一个木棍待在身边,也习惯了用这根木棍干活,那这根木棍也会变得如臂指使一样,韩清秋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整日剑不离身,才让韩清秋做到对这柄青岚剑无比的熟悉。 可现在的话…… 剑在,人不在。 “少爷去哪了?” 家丁们已经开始出汗了,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们几个能承受的。 不过就算再怎么顶不住,也必须要顶,分了一个家丁跑回去报信,剩下的家丁们干脆围在了青岚剑的旁边——他们是不敢真就走了的,万一他们走了之后有谁把这剑拿走,等韩清秋万一回来,怕不是当场就会砍了他们的人头。 可是,让他们把剑捡起来带回去,他们却也做不到。 身为韩氏家丁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普通人,而这青岚剑却是一柄凶得离谱的煞气兵刃,若是他们将这剑拾起来,怕不是当场就会煞气入脑,直接变成见人就杀的武疯子,那就是更没办法接受的事情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家丁想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比如自己悄悄把剑拿起来,若是能撑过煞气的侵蚀,成为青岚剑主,怕不是就能直接变成手握力量的强者,享尽荣华富贵,可问题是,眼下青岚剑的旁边,却又不只是一个人,又有谁愿意看着别人把剑拿起来呢? 别人把剑拿起来,那就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开玩笑,所以谁都不能拿这把剑,谁也不行。 “一群废物!”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你们都不拿,那老子来拿吧!” “什……” 几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却有刺目的金黄刀芒在夜空下一闪而过。 如果韩清秋还活着的话,他或许会感叹一声,那个给他带路的老头,说的还真是实话。 出现在一众家丁面前的居然是那金刀大汉宋炎,这个曾经的山贼头目居然真的在这座山里养伤。 不过金刀大汉宋炎却没傻到找什么山洞的位置,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为了安全起见,他硬是用刀芒在山体里凿了个坑出来,随后震动泥土直接将自己埋在了半山腰,由于藏身位置相对险峻,他的伪装又做得太好,那个位置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自己在山里的消息,当然也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如今他的伤已然好了不少,起码不耽误挥刀,在考虑到韩清秋的恢复速度一定比自己快之后,他就决定干脆主动出击,韩清秋最有信心的时间,也一定是韩清秋最大意的时间,这也正是最适合他出刀的时候。 韩清秋绝对想不到他伤养到一半就会动手。 但他也想不到,韩清秋居然会把自己的佩剑都丢在地上。 会是诱饵吗?金刀大汉不知道,但在确认了那确实是青岚剑之后,他还是想要试试看看——但现实却是,直到他一刀杀了那几个家丁,将青岚剑抢在手里,那韩清秋仍旧没有出现,他也仍旧没有遭遇任何伏击。 “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的佩剑都不要了?” 金刀大汉颇为疑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剑在手,他也不需要想太多了,反正没了青岚剑的韩清秋约等于废物,反倒是他这边多了一把剑,虽然自己不太好用,但或许还能卖出去做个人情。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本章完) . 第390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人饿了要吃饭,刀饿了要见血。 金刀大汉宋炎现在很饿,人和刀都很饿,几天的修养虽然已经让他能正常挥刀,但修复身体所带来的气血亏空却仍旧还在。 而他手里的刀,在见了血之后,也和他一样,饥肠辘辘。 或许这就是凶煞兵刃的一个缺点了,这玩意虽然能给持有者带来极大的武力增幅,但这玩意本身也有自己的诉求——比如最为基本的,杀人见血,不杀人的兵刃又怎么能叫兵刃呢? 当然,胡乱杀人肯定会有问题的,那样做很容易为自己招惹到完全惹不起的敌人,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兵刃的持有者,往往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或是压制,或是安抚,总之就是让兵刃稍微安静点,等到真正需要动手的时候再展现自己的锋芒。 就像是饥饿的猎犬一样,越是饿的眼冒绿光,撕咬起来也就越是凶狠。 正好,金刀大汉如今,也很饿。 于是,饥肠辘辘的人和刀,就一同潜入了韩氏坞堡。 最开始的时候,韩氏坞堡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们看到了那柄很熟悉的连鞘长剑,那是他们家少爷韩清秋才有资格使用的青岚剑——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却已经足够那刺目的金色刀芒在他们的眼前炸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面对一个煞气外放级别的强者,只是普通人的韩氏族人们简直如同待宰的羔羊,虽然也有韩氏子弟壮起胆子,尝试去拔那一柄钉在地上的青岚剑,但过短的时间甚至让他们连承受煞气洗练都做不到,在煞气的引导之下,满是杀心的韩氏子弟才刚刚抬起剑,璀璨的刀芒就已经直接削掉了他的脑袋。 是了,这也早就在金刀大汉的判断之内了,用刀杀掉所有普通人,同时用剑把那些反抗者钓出来——若是没这柄剑,那些有点本事的反抗者怕不是就要直接跑了,可是这一柄剑戳在地上,就总会有人觉得,自己拿起剑来就能翻盘。 这些人也不想想,他金刀大汉宋炎何等人物,难道真就会傻到白白送一个翻盘机会给他们吗? “你毁我寨子杀我全家,我也毁你坞堡杀你全家,这也算两清了。” 一刀剁掉最后一个韩氏族人的头颅,金刀大汉宋炎扫视着满地的尸骸,摇了摇头。 不管是泄愤也好,喂刀也罢,总之这次的恩怨,也算是过去了。 可是,恩怨是过去了,他的肚子,却还没填饱。 他人也是傻了,刚才光顾着杀人了,倒是忘了留下几個韩氏族人,帮他把饭食做了——虽说韩氏坞堡里有存粮没错,但也只是有存粮而已,像是正经能上桌的肉菜饭食之类的,都这个点了,肯定还是得现做。 指望他自己做,肯定是不现实的,号称金刀大汉的他杀人是可以的,但做饭方面,却只能用悲剧来形容——主要是一直以来也用不着他掌勺,他有着一身杀人的本事,也能抢到大笔的钱财,大把的钱撒出去,想吃顿饭不是简简单单?就算对方觉得他是土匪不愿给他做饭,那他手里还有大刀,到时候刀刃架在脖子上,他怎么都能吃顿饱的了。 没有学过,也懒得在这方面消耗精力,这直接导致号称金刀大汉的宋炎,做出来的东西跟猪食也没什么区别。 吃猪食,宋炎肯定是不愿意的,至于留下几个韩氏族人做饭……这也就是想一想而已。韩氏族人敢做,他也得敢吃才行,要知道他可是才杀了这些韩家人全家,若是让对方给自己做菜,那不是摆明了给对方一个毒死自己的机会? “算了。” 想了片刻,金刀大汉便取了些容易携带的金银钱财,直接离开了韩家坞堡。 在韩家他是找不到什么吃的了,不过这个点他应该还来得及去附近的驿站吃些东西,虽说天色已经晚了,驿站老板肯定也已经歇息了,但只要他洒出金银来,那驿站老板应该还是会给他做几个下酒菜的。 有酒有肉,好吃好喝一顿,也算是犒劳一下他这几天的生死搏杀。 只是金刀大汉没想到的是,那驿站老板,居然真的敢不给他做菜。 “做不了!给钱也做不了!” 面对着宋炎递出的金银,那管着驿站的老头连连摇头。 “真不是不做你生意,实在是手里没东西可做了,客官你要是吃饭,缸里倒是还有些米面,可是要吃炒菜的话……这也没东西可炒啊?” “哈?” 金刀大汉宋炎直接被气笑了。 真是见了鬼了,刚才他在韩氏坞堡的时候,食材大把却没有厨子,眼下他来到这驿站有了厨子之后,驿站里却没有食材——怎么个意思,合着还是要他回去拿是怎么的?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你今天必须把饭菜给我端上来。” 随便找了张桌子,金刀大汉直接往桌前一坐,竟是就这么不走了。 管着驿站的老头缩了缩脖子,连忙回到后厨忙活去了,而在过了一会之后,果然有酱肉时蔬之类的被端了上来,甚至还有两壶老酒,酒香扑鼻,一时间让金刀大汉食欲大增。 他就知道,这老头绝对是藏私了,准备把好吃好喝留起来自己享用,还跟他说什么卖完了…… 真是该杀。 想到这里,金刀大汉也懒得再付什么金银了,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给钱,只是一顿饭食,又怎么值得用金银结账——当然,民间常用的铜钱,他也是嫌麻烦没有带的。 他带的是兵刃,是刚刚杀了人的兵刃。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那自然要远走高飞,既然已经准备远走高飞,那么能隐藏一下行踪,最好也还是隐藏一下——什么样的人最容易保守秘密?当然是死人,但凡见过他的脸,那就都得死。 吃饱喝足之后,就把驿站里的人都杀了吧。 宋炎和他手中的刀,都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一桌酒菜看起来不少,但吃起来其实用不了多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炎也终于拎起大刀准备消消食了。 可就在他准备走向后厨,斩死刚刚那个老头全家的时候,他却突然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正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站在门口指着他。 “呦?” 看着少年那一脸愤恨的样子,扛着大刀的宋炎直接被逗乐了。 “怎么的,要砍死我?” “我要杀了你。” 门口的少年死死地攥着斧头,小声的说着什么。 “我要杀了伱……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给爹娘报仇!” 伴随着话语的继续,少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只是这呐喊与其说是在震慑面前的敌人,倒不如说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起码在少年的面前,金刀大汉宋炎,就完全没有被震慑住。 他只觉得好笑。 “合着刚才居然还没杀完,还留了一个死剩种……” 金刀大汉连连摇头,随后看向门口的少年。 “韩家的,你既然都逃出来了,为什么还敢过来见我呢?” “我……韩家的?” 少年被问得一愣,却是明显不知道韩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韩家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站在这里,我要给我的爹娘报仇!给那些被你杀了的人报仇!” “哈?不是韩家人?那你是谁?” 金刀大汉也听愣了,他本以为这少年会是残存的韩氏族人,可现在看来……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你居然忘了?你居然敢忘了?” 眼见得面前扛着金刀的大汉居然真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少年顿时咬牙切齿。 “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敢忘了……我们只是在逃兵灾,我们没惹任何人,你们这些畜生,你们这些畜生……” “哦……哦!原来是你们啊!” 想了好一会,金刀大汉才一拍脑袋。 其实他还是没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隐约能听出来,对方应该是那些流民的孩子,至于流民……这种人他杀的太多了,他怎么可能记得清是哪一批? “也罢。” 想到这里,金刀大汉决定不再回忆下去了。 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之类的,没有必要,只要他把这个寻仇的人也杀了,送去下面见那些死鬼流民,那么这段仇怨自然也就两清了。 “你既然准备来杀我,那你应该也已经做好了,被我宰了的准备了吧?” 明晃晃的金刀扬了起来,刺目的刀芒呼之欲出。 面对着尸山血海一般的恐怖压力,门口的少年登时便吓得跪倒在地。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硬气一点,他也知道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他一度为此疯狂,为此怨恨,甚至为此诅咒这片天地本身——可真到了要他面对仇人的时候,真到了要他挥下斧头的时候,面对着那柄高举的金刀,他却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 没办法,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他再怎么想要硬气,他的身体也没办法做到,眼下他的浑身都在颤抖着,僵硬的躯体做不出半点动作,这是身体面对能够轻易杀死自己的顶级掠食者,所表现出的生理上的本能恐惧——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面前的金刀大汉却是高高在上的强者。 强与弱的差别,就是这么的巨大。 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他,又能做到什么呢? 他只能恨,也只有恨,但是这份来自于普通人的憎恨,对于高高在上的强者来说,毫无意义。 但是,真的毫无意义吗? “你干什么!” 就在金刀大汉即将挥下大刀的时候,管着驿站的老头却突然冲了过来。 “他就是个孩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哦?” 眼看着老头硬是将那个孩子护到身后,金刀大汉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明显了。 也是好事,正好也省得他多砍出去那一刀了,并且他现在酒足饭饱,也正好想试试,一刀同时砍过两个人,那个手感…… “你干什么!你别闹事啊!” 眼看着金刀大汉脸上的狞笑愈发明显,老头连忙大喊起来。 “你赶紧把刀收起来!不然我让我徒弟过来打死你!” “你徒弟?” 金刀大汉又一次被逗乐了。 太幽默了,实在是太幽默了,或许这就是普通人吧,总觉得随便喊点膀大腰圆的男人过来就能把事情摆平——一个老厨子的徒弟,无非就是另一个厨子而已,难道这老头还真指望另一个厨子拿着菜刀,就能打得过手持金刀的他? “那就让你徒弟出来啊。” 金刀大汉干脆对着老头招了招手。 “来,把你徒弟交出来亮亮,正好也省得我进去找了。”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能让这老头说话这么硬气。 面前的老头也确实开口喊叫了,但后厨的方向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出来。 这也让金刀大汉愈发地摇头了。 “你那徒弟怕不是已经跑了吧?到时候还得费我点时间过去追杀……你们几个也是,就不能好好待在这里,让我把你们都宰了吗?” 这样说着,金刀大汉再一次扬起了大刀。 “真的是,就知道给我找麻……” 轰—— 就在金刀大汉把大刀扬起来的时候,这间小驿站的房顶,却已经被整个掀开。 紧接着,便有一张大脸,从房顶的破洞处探了出来。 “师父,您叫我?” “……” 仰望着半空中那张大脸,金刀大汉开始出汗了。 若说这是一个人,那或许有些过于高大了点,只看对方从半空中探出的头颅,对方的身高怕不是已经有两层楼的高度——可若说这是煞气怪物,对方的身上却穿着衣服,甚至还知道有礼貌的和刚刚那老头搭话。 “就是他过来找茬?” 就在金刀大汉这边愣神的时候,那老头却已经与这小巨人结束了交流。 而那足有两层楼高的小巨人,也已经转过了视线,看向了金刀大汉。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多不好,这样吧,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你今天低头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我……” 金刀大汉直接听愣了。 让他低头认错?怎么可能? 他可是煞气外放的强者,可是手握兵刃的,他怎么可能跟这些普通人…… “哎,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就在金刀大汉这边愣神的时候,那小巨人却已经将柱子一般粗壮的强壮臂膀探了进来。 “不就是低个头的事情吗?你怎么就……” 嘭——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金刀大汉的脑袋,竟是被一根手指当场杵在地上,碾得粉碎。 (本章完) . 第391章 驿站 点点星光之下,被掀去房顶的驿站。 三个大小不一的人面对着地上的尸体,相对无言。 “……我只是想要让他低下头。” 最终,还是体型最为庞大的小巨人先开口。 “我可以确定自己控制过力道的,但是他的脑袋实在是……就,太脆了,能理解吧?就像是后厨的酒坛子一样,只要往地上一扔……” “……” 此刻的老者和少年却是半点都听不进去了,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又哪里见过这种凶煞场面,一个人的脑袋说碎就碎了,这简直…… “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吧。” 一老一少中,终究是那个老的先回过神来。 “这不明不白就死了人,总是得……” “报官?” 没等老人说完,小巨人已经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了想要说的话。 而他的视线,也转到了老人的身上。 “报……肯定是不报的。” 被一个接近两丈,刚刚还杀过人的巨人这么盯着看,老人登时就出汗了。 “你这是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又怎么能害你呢?” “那倒不至于,你们真报官,我就跑。” 小巨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明显是有着面对捕快的自信——不过想想也是,光是这接近两丈的庞大身形,就已经不是镇上那些捕快能拿得下的了。如果对方一定要跑……那好像还真能跑得掉。 可就算这小巨人能跑掉,他们两個呢? “不对,确实要报官。” 就在老人那边正浑身哆嗦的时候,那回过神来的少年却突然抬起了头。 “他才是歹人啊,我们是差点被他杀了的,现在既然都把他打死了,那为什么不报官?” “咦?好像确实是这回事啊。” 小巨人登时一拍脑袋。 “真是脑子坏了,今天晚上明明是这个持刀劫匪吃霸王餐还要抢劫驿站,咱们明明是当场击毙劫匪的良善之民……我老是想那些毁尸灭迹干什么?” 这样说着,那小巨人却已经将地上的尸体拎了起来。 “那我先去报官,你们也保留一下案发现场。” 拎鸡一样拎着那还往外冒着血的尸体,小巨人一路大踏步远去了。 只留下老人和少年,相对无言。 “……老人家。” 良久,少年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老人。 “您这是从哪找来这么个徒弟?” “我怎么知道?” 眼看着巨人离开,老人也逐渐从刚才的惊惧之中恢复过来。 若是让他说这个徒弟从哪来的,他其实也说不清楚,一定要算的话,大概也就前几天的时候,这个已经不能用彪形大汉来形容的庞大巨汉,路过驿站,来到他这里找点吃食。 虽说那庞大的块头看着就骇人,但这年头连煞气怪物都满地乱跑,冒出点体型庞大的人,倒是也算还能接受了,更何况这大汉居然还先给了银钱,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老人这便也乐得给对方做上这一顿。 可谁能想到,他这简单的手艺却让那巨人吃得两眼放光,而在聊了两句之后,他才知道,这体型庞大的巨汉在庖厨方面居然也有研究,并且造诣相当高深。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精研厨艺的巨汉,居然开口要拜他为师。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确实,我会一些酒楼做法,但是您这手艺我不会啊,所以还是要学一下的,另外学费不成问题。” 老人还记得,那巨汉是这样说的。 老人一把年纪了,又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一直以来都只有那些教书的读书人才能被称为先生,他居然也有收人束脩的一天——当然,最重要的是,束脩给的太多了。 所以思前想后之下,老人便也将这巨汉收了下来,当作徒弟来看待。 说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其实真收徒弟也就是中午的事情,起码白天的时候,这个巨汉还是很好说话的,只看那和善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什么凶恶的歹人,可谁能想到…… “可能真的是那贼人的脑袋太脆了?” 老人想了想之后,也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毕竟他刚才下意识想要报官的时候,那巨汉的反应也是直接跑,而不是大开杀戒什么的,这样一个良善的好人,又怎么可能故意杀人呢? “倒是你。” 想到这里,老人的视线转到了少年身上。 “我白天就看到你小子了,怎么到了晚上你还在这里?你家里人呢?” “我……” 听到老人提起自己的家人,少年登时鼻子一酸。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刚才的时候他还沉浸在那小巨人带来的震撼中,久久没回过神来,眼下这老人一提起,少年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居然真的大仇得报了。 哪怕在父母坟前都未曾哭过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然涕泪横流。 老人年纪大了,又哪里见得这个,干脆将那少年扶到桌前,借着桌上剩下的残酒,来给少年压惊,而在几杯酒下肚之后,少年却也将自己的经历,从兵灾逃难,到飞来横祸,再到如今的大仇得报,一五一十都对着老人说了出来,听得老人也喝起了闷酒,一阵唏嘘。 “都是苦命人啊……” 饮了几杯之后,老人叹息一声,也顺着这气氛,说起了一些自己不愿提起的往事。 原本这驿站不是老人自己经营的,他一把年纪哪还干得动这个,真正经营这家驿站的是他儿子,那是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也就是几年前,这他的儿子觉得如今年景还算太平,正是那些商贾行人往来赚钱的好时候,于是干脆筹了点钱,找关系盘下这间老旧的驿站,也算是让家里有个正经营生。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北边打起来了,大陈境内又到处都是乱子,这间小小的驿站自然也没了昔日的光彩——当然,如果只是挣不到什么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苦日子大伙又不是没挨过,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然而他那儿子,却偏偏是个忍不住的。 明明是兵荒马乱的年景,他那儿子却硬是起了别的心思,靠着手里还有点积蓄,竟是直接托人找关系,买了一柄煞气兵刃回来。 “啊?” 原本还在嚎啕大哭的少年,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听愣了。 身为普通人的他虽然没练过什么武艺,但煞气兵刃这玩意他至少也是知道的,听说这玩意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碰的,普通人一旦摸了,当场就会被煞气入脑,变成只知道抡刀砍人的癫子。 这种东西……买来干什么? “他说是……买来防身。” 老人低下了头,看着杯中的残酒。 起码当着他的面,他的儿子一直都说,那把剑买来是为了防身用的,可当爹的他又怎么看不出,自家儿子这是真准备拿这把剑干点什么——可当他说出这玩意很危险的时候,他的儿子却只是说,他已经老了,不懂这些东西。 好在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还没变成什么见人就砍的武疯子,还保留着正常的理智。 就这样,有了一柄佩剑之后,他的儿子便不再管驿站的事情了,而是整天都跑去镇上,跟那帮同样佩着剑的人们聚在一起,说是一同习练武艺,自强不息——老人看得清楚,这是自家孩子又准备钻营些什么了,就像当初盘下这间驿站来一样,他的儿子一直都是个有想法的。 “这……确实。” 听到老人说到这里,少年也跟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虽然少年家里是逃兵灾逃出来的,父母也死在了飞来横祸当中,但在逃兵灾之前,少年家里在扬州城也还是有点钱财的——虽然严格来说,少年家里只是能称得上是小富即安,但城里出身的他在眼界和认知上却也还是有一些的。 就好像现在这样,老人只是一说,他便已经明白,这老人的儿子,应该是在镇上认识了什么本地的人物,正在跟着对方做事学习,想要不断地跳出自己的小圈子,去见更大的世界。 就好像这驿站的买卖,说来容易,但实际上,没有过硬的实力,普通人是不可能开得了的。 但老人的儿子,却只靠关系就拿下了驿站的经营。 听着这老人的讲述,少年仿佛看到了一个聪明伶俐,且颇有本事的青年,正在步步高升。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看到那个青年的,半点踪迹。 “有想法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继续喝着酒,眼神愈发地晦暗了。 他的儿子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而他也已经清楚,自己已经管不了儿子的事情了,年轻一辈翅膀硬了,就该让那孩子自己去闯——他当时甚至还一度为此开心,觉得儿子以后可能也会变成那种了不得的人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年前的一个上午,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儿子,只不过他的儿子却并非是正常回来的,而是被人抬回来的。 儿子在跟人比剑的时候被杀了,这是他最后听到的消息,至于其他的那些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家儿子那健壮的躯体上,一道横贯胸腹的巨大创口几乎将其整个切开,那场面他会记一辈子。 他想过要去寻仇,可他又能找谁寻仇? 那个跟他儿子比斗的剑客,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就算他想要找那个剑客的麻烦,那些镇上的人也对他拿出了生死状——他看不懂那些白纸黑字,但他至少看到了自家儿子印上去的那个手印,那是他儿子亲口同意的比斗,亲手画押的生死无论。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说得出什么? “这……” 少年也说不出话了。 曾经他也想过,为了报仇,他要不要干脆也拿起一柄煞气兵刃来试试看——虽然他肯定是接触不到煞气兵刃就是了,但是想想总归是可以的。万一他真的能接触到那些兵刃,真的能拥有力量,是不是就可以杀了那些仇人,是不是就可以报仇? 曾经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可以,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能成为那种纵横天下的侠客,杀掉所有滥杀无辜的怪物。 可是现在看来…… 他甚至不如这老人的儿子。 这老人的儿子,好歹是敢跟人比剑的,真换成他的话,他大概是连比剑都不敢的。 “他敢跟人比剑?” 听着少年的拱卫,老人直接气得笑了出来。 “那小子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让他钻营,他是有胆子,可若是让他斗剑杀人,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可能上!” “这……” 少年听愣了。 怎么说,这里面居然还有隐情?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老人死死地捏住了酒杯。 自家儿子的胆量,他自己是知道的,买把剑佩在身上还可以,但是跟人生死比斗,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但白纸黑字的生死状摆在他面前,杀了他儿子的剑客也早就走了,他连复仇都不知道该找谁,他只知道绝对不该出现这种事。 “肯定有什么问题,我儿子不该是这样的……” 老头一杯一杯的喝着酒,表情愈发地苦闷。 这让少年看的愈发地揪心了。 跟着老人比起来,他这情况甚至还算好的了,虽然他打不过自己的仇人,但至少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而现在,或许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他居然真的大仇得报了,起码一个仇人已经被那小巨人当场碾死。 可这老人……他就算想要报仇,他该找谁报仇?他的仇人是谁? 就算少年岁数不大,也已经能听出来,这老人的儿子,怕不是被人设了局给套死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老人眼下就算想要寻找仇人都找不到,无头怨恨最为伤人,这简直……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老人叹息一声,明显是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可眼底的那份阴霾,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丧子之痛,这份刻骨铭心的恨意,真的能就这么掩盖过去吗? 不能的,肯定不能的,但老人却也知道,自己的憎恨,毫无意义。 但是,真的毫无意义吗? (本章完) . 第392章 三山镇 驿站附近的镇子叫三山镇,叫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因为附近有三座山。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三山镇虽然不算大,但也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那些挟刀带剑的侠客们越来越多之后,镇子上的江湖气息也就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刀在手,就会砍出去,刀砍出去,就要生出乱子,有了乱子,就有人死。” 县衙之中,看着摆在厅堂中的那具无头尸体,三山镇的张捕头叹息一声。 尸体他是认识的,大塘山的宋炎,诨号“金刀大汉”,虽说他没有见过这个山贼头子,可是那把标志性的金刀却是错不了的——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宋炎前些日子应该是跟附近的几家坞堡打起来了,寨子被烧,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附近韩家坞堡的少爷甚至还让他帮忙打探过消息来着。 可现在,这个有着赫赫凶名的金刀大汉,却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为什么一定要混江湖呢……” 明明摆在面前的是一具无头尸体,但张捕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不只不怕,他甚至还有心情解下腰间的葫芦喝酒。 在公堂前喝酒,即便眼下并非白天,也不是一个捕头该做的事情。 面对一具无头死尸却毫无惧色,也不是一個小镇子里的捕头该有的胆色。 张捕头原本不是三山镇人,早年间其实也是浪迹江湖的侠客,只是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上一任知县,也就随着对方走马上任,来到这三山镇当了捕头——不过很可惜,那位在他看来挺不错的知县大人死的实在是太早了点,反倒是他这个捕头,却是一直做了下去。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曾经就是江湖人,张捕头对于那些想要混江湖搏个名声的人,一向都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比如与他相交的那位知县大人就是死在了江湖人的手里。 天地良心,那位知县大人只是贪了点小钱而已,或许因为这点小钱死了几个人,但那又有什么问题呢?那些江湖人难道就不杀人了吗?怎么那些江湖人就非得高喊着杀贪官,把那位很好说话的知县大人给宰了呢? 好说话的知县死了,大伙都没钱拿了,反倒是那些江湖人一个个都修起了坞堡,这像话吗?这是把衙门当什么了? 当然,让张捕头去和那些江湖人作对,张捕头是不愿意的,虽然他也是江湖人出身,但他却用不动什么凶煞兵刃,那些玩意太邪性,太难以驾驭,不是他这种老一辈江湖人能玩得转的。 所以在思前想后之下,张捕头还是决定,来点他这种老一辈江湖人能玩得转的东西。 “老张,虎爷那边已经在催了。” 也就是张捕头这边思前想后的时候,却有捕快一路小跑凑了过来。 “您这边有没有……” “哦!有!告诉虎爷,正好来了个新鲜的!” 听到捕快的传话,张捕头点了点头,示意捕快赶紧去传信,随后又招呼了另一个捕快过来。 “外面那个打死金刀大汉的侠士,过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趣亮亮自己的本事?若是……算了,金刀大汉这个身份比较尴尬,我亲自出去跟他说。” 想了想之后,张捕头还是招呼手下给自己披上衣服,准备亲自出门看看。 没办法,金刀大汉好歹是百兵谱排名第七十二,就算这金刀大汉是被人阴死的,也足以证明对手不是什么庸手,这样狠辣的江湖人,他必须要亲自看看,才能确定,给对方安排什么样的对手比较合适。 是了,这才是老一辈江湖人的手段。 年轻一辈的江湖人只知道打打杀杀,但老一辈的江湖人,却知道如何安排这些年轻人去打打杀杀。 打打杀杀也是能带来利益的,更何况这些江湖人也很看重打死对手得到的那点所谓煞气,那么作为本镇的捕头,张捕头觉得自己有义务,让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去提刀对砍,这样一方面能让本地有一个相对良好的治安,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能从中间收到一份钱财。 更何况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死者的凶煞兵刃也会留下来,而这些凶险的兵刃,就可以直接卖给那些想要闯荡江湖的新一代年轻人,在拿到了兵刃之后,这些年轻人总会过来他这边试试手,而这又会制造出一批死者。 如此循环往复,他手头的这份生意,似乎可以永远的做下去。 “所以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一定要闯什么江湖呢?” 想到这里,张捕头叹息一声。 不知道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年轻人,还是为了那即将被他安排去比斗的所谓侠士。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所谓的侠士,大晚上拍门让他连觉都没睡好,所以他准备安排一个合适的对手,让这个所谓的侠士也变成尸体。 然而马上,他的烦闷便全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这……” 张捕头半天没说出话。 他甚至都没走出衙门,不过眼下他也不用走出衙门了,仅仅只是站在衙门前院,他就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庞大巨汉——只见那巨汉站直身子的样子,分明比前院的门楼都还要高上一头,眼下探着头往院内俯瞰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们这一班衙役生吞活剥一般。 “我……” 张捕头使劲揉了揉眼,这才发现那体型庞大的巨汉,应该只是对着他露出微笑。 只是那白森森的牙齿实在是……这玩意是不是能直接咬碎他们的脑袋? 打死金刀大汉的居然是这等怪物,他这几个手下刚才怎么不早说? “不是,头儿,我们也没看清……” 面对着张捕头的怒视,几个捕快也一阵头皮发麻,他们刚才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来报案——他们只看到那金刀大汉的尸体和兵刃都扔在门口,高处还有人说话,就直接抬着尸体进来了。 毕竟这年头很多侠客行走江湖,也是高来高去不想被人见到的,他们几个捕快虽说见得不多,但也算是已经习惯了。 可谁能想到,对方不是站在房梁上,而是真的长得比房梁都高? “算了,起码确定他是真能打死金刀大汉了。” 张捕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随后抬起头,看着墙外的小巨人。 “那个大个!就是你把贼首宋炎打死的吗?” “是他先拔刀的,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墙外的小巨人甚至举起了双手。 “你看,我没有持械。” “你这……” 张捕头直接听愣了,直接回答是不是不就行了,怎么还来这么一套?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是确认了,对方确实是打死金刀大汉的人,至于什么正当防卫之类的,无所谓了,反正这些江湖人每天都要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打打杀杀,然后横死街头。 只可惜,那种打打杀杀,是不会带来收益的。 起码不会给他带来收益。 “干得好!你这可是为三山镇除了一害啊!” 张捕头首先称赞了对方的行为,反正这小巨人站到现在,应该也是打算让他夸两句的——只看对方刚才表现出的那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这小巨人的智力应该不怎么高。 不过想想也是,人哪就能十全十美,老天爷总是会留下点缺陷的,比如那些大高个往往都有些憨傻,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公平了。 骗傻子送死,这多少有点没良心了。 不过这年头,谁又有良心呢? “这位壮士!不如进来详谈……算了,还是我出去吧。” 看了眼对方那庞大的身形,张捕头便意识到,让对方进来聊,恐怕是不太能行得通了。 可谁能想到,他这边刚才开口,那高大的小巨人,却已经单手一撑墙头,直接片开腿迈进了院子。 整个过程,就像翻过什么防护栏杆一样轻松写意。 “没事,我进来聊就行。” 小巨人露出了意料之中的憨厚笑容。 “要聊点什么?” “聊点……当然是嘉奖!” 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巨人,张捕头忍不住下意识一个哆嗦。 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除掉这个小巨人的决心。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三山镇怎么冒出来这么一个东西,他怎么不知道? 这小巨人但凡不死,他怕是觉都睡不踏实。 所以必须要尽快安排。 越快越好! “来!壮士!先来吃酒!” 这样说着,张捕头便连忙招呼衙役们,将那些酒肉都搬到院子里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伙一时间喝得宾主尽欢,而在酒桌之上,张捕头更是连连恭维,将这小巨人吹得天花乱坠,俨然是这三山镇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杜壮士来了!这三山镇就太平了!杜壮士来了!三山镇的青天就有了!” 一碗酒干下肚,这一刻的张捕头看起来是那么的豪气干云。 “杜壮士今日除了这三害之中的一害,还我三山镇朗朗乾坤,倘若还能除了这第二害,那简直……” “嗯?还有第二害?” 名为杜乘锋的小巨人愣了愣。 “你是说……” “哎。” 听到小巨人这么问,张捕头不禁叹了口气。 “要不还是算了,那第二害太过厉害,我怕杜壮士你有什么闪失,毕竟杜壮士你这般英雄人物,都已经为三山镇除此一害,又怎么能白白送了性命……” 一边这样说着,张捕头一边小心观察着小巨人的表情。 而在他的视线中,那原本酒后正酣的小巨人,果然表现出了他预料之中的愤怒。 没有谁愿意被轻视,尤其是刚刚被抬起来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对于这种年轻人来说……不年轻气盛,还能算是年轻人吗? “第二害是什么!伱说!” 酒劲上头的小巨人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登时便将那石桌拍得粉碎。 “我这就去弄死他!” “啊这……” 看着地面上的石桌残骸,张捕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也让张捕头心中那份骗傻子送死带来的愧疚愈发明显了,不过只看对方这一巴掌就能拍碎石桌的恐怖力量,他还是继续干下去比较好一点,这样他至少能睡个安稳觉,顺便也能赚些银钱。 大不了他这边知会一声,让虎爷那边找到的高手下手快点就是了,少让这小巨人受点死亡的痛苦,也算是给傻子来点照顾了。 “第二害,便是镇上虎爷那边。” 想到这里,张捕头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倒不是虎爷本人,而是虎爷最近找来的护院,这护院实在可恶,仗着自己一身本事,竟反客为主,占了那虎爷的院子,夺了虎爷的钱财,平日里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居然还有这种恶人?” 小巨人的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这倒是想抓,不是打不过吗?” 张捕头叹息一声,脸上满是对自身无力的无奈。 这表情倒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拿不动那些煞气兵刃,若是当年他能被那些凶煞兵刃承认,他现在会是这个鸟样? 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所谓了,反正那些江湖侠客再怎么武艺高强,不还是得不明不白的死在他这里,能打有什么用?出来混都是要靠脑子的。 “所以说,壮士您看……” “也行吧,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张捕头的视线中,那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小巨人,不出意料的点了头。 “来,头前带路!既然都做好人好事了,那干脆一块办了!” “好!壮士豪气!” 张捕头连忙开口恭维上去,一边恭维,一边看向手下的捕快们。 在看到那个出门报信的捕快已经回来,甚至对他做出几个熟悉的手势时,张捕头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成了,虎爷那边也安排好了,另一个更厉害的江湖人也已经准备完毕,这小巨人绝不可能活下来了。 就像一直以来一样。 (本章完) . 第393章 三山镇民间传说 “然后呢?” 后半夜的驿站里,面对着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赶回来的小巨人,老人与少年这样问到。 就算他们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这小巨人回来的速度仍旧太快了点,不止是速度太快,这小巨人身边甚至还没有什么官差跟随,怎么看都不像是跑去报官的样子,更像是直接把那尸体和兵刃拿去,换成酒肉来吃了。 只是这个自称杜乘锋的小巨人坚决不承认这一点,并且一再声明,自己是去为民除害去了,甚至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是怎么去了县衙,又怎么被那位张捕头连番恭维。 然而也就是说到这最为关键的,到底是怎么除害时,这小巨人却突然闭口不言。 然后酒劲上头,直接往地上一躺。 “这……” 老人和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谁都不敢上去把那小巨人叫醒。 也能算是好事吧,毕竟他们两个刚才也都听出来了,那个张捕头那么卖力的撺掇着这个小巨人去跟人打生打死,明显是有问题的——而现在,这小巨人起码完完整整的回来了,身上也没看到什么伤势,这无疑是最好的事情了。 所以老人和少年也没想那么多,干脆就这么回到后院,老人睡屋里,少年睡马棚,就这么沉沉睡去。 公鸡开始打鸣的时候,老人就早早的醒了,一方面是人老了觉少,另一方面则是要准备接下来一天的食材了——虽说如今这见了鬼的世道,路上已经没多少来往的商人会来驿站歇脚了,但那些挟刀带剑的江湖人却是多了不少,驿站总也还是有点营生的。 第二個醒来的却是马棚里的少年,在起床找凉水擦了把脸之后,这少年便主动帮老人干起那些零碎活计来,很明显,这少年是个伶俐的,心里清楚自己不能白住在这里,总得干点活来让自己显得有用。 至于那喝醉的巨汉……直到日上三竿,驿站来了客人之后,才挠着头从地上爬起来。 “我几点回来的?” 自称杜乘锋的巨汉才抬起头,却看到后厨那边已经忙活起来了,连忙一个翻身跃到后院,开始跟着老人一起干活。 只是那落地的一声实在是太过骇人,直接把门口那江湖来客吓得一个哆嗦,胯下的马匹都差点惊了。 “这……怎么回事?” 那江湖剑客人都傻了,一时间竟是连店都不敢进。 眼看着今天第一个客人就要跑路,老人也只能亲自迎了出来。 “没什么事,那是个好人,只是块头大了点,其实很好说话……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我……随便来点什么都好,我不挑食。” 原本这剑客还想开口呼喝两声,好显得自己足够豪迈,可在看到那正在后厨忙活的小巨人时,尤其是在看到了对方手中捏着的菜刀后,他还是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选择了正常说话。 只是一柄菜刀,又不是什么凶煞兵刃,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有任何畏惧才对,他的剑可是比这个菜刀强太多了。 “也可能是我不想给这家店添麻烦?” 这剑客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找着理由。 剑客本姓王,名叫王彤弓,擅使宽厚铁剑,江湖朋友捧场,人送外号“摧山剑”,百兵谱排名第九十一位——当然,就像大多数被排到八九十名的人一样,王彤弓自己是不认这个名次的,他觉得自己能通过武艺来证明自己,起码名次再往前提一提。 所以在四下打听了之后,他便一路寻来这三山镇中。 这镇子看起来名声不显,毫无亮点,一副破败的模样,仿佛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但王彤弓却清楚,根本不是那回事——最明显的一点,眼下北边的草原人刚刚南下过,虽说一场大战之后,终究还是大陈守住了一切,但那遍地的兵灾,却早已让整个江北都生灵涂炭。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环境之下,三山镇居然还能活得好好的,没有被草原甲士掳掠,也没有被战后的溃兵冲击……难道是他们不想吗? “大概是不能吧。” 想到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王彤弓陷入了沉思。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他们这些执掌煞气刀兵的兵主们多了之后,兵主们之间自然也有了自己的江湖——而对于他们这些煞气高手来说,钱财反而是身外之物了,反正拥有力量就拥有一切,寻常的钱财什么时候都能弄出来。 这也直接导致他们和老一辈江湖人已经完全不同,对于老一辈江湖人来说,他们打打杀杀无非就是为了金银财宝,又或者说过上富贵日子,金银对他们来说才是等价物,可对于新一代的煞气高手们来说…… 他们的等价物,是人命。 人命,沾染人命的凶煞刀兵,乃至于一切可以让他们变得更强的东西,既然强就是一切,那也就意味着,只有让人变强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 眼下的三山镇对于他们这些煞气高手来说,就是一处能让人变强的地方,这里提供一项极为特殊的服务,那就是给江湖人寻找合适的对手。 若只是单纯的凶杀比斗,这种事没必要非得找什么特定的地方,只需要找到那些比自己厉害的高手在哪,然后直接打上门去就好了——不过众所周知,这种战斗一般都很危险,毕竟如果对方足够强的话,死的就要是自己了。 所以说,三山镇这边提供的,是合适的对手。 什么叫合适的对手?那就是挺强,但是又比自己弱,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进行一场有点强度的战斗,但又不至于莫名其妙死在战斗里——的确,这不能算是什么正常的厮杀,但这却是一个稳定的变强方式。 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那种在厮杀中变强的方式的确能让人迅速提高,但四舍五入其实也在拿命去赌,高收益的同时伴随着高风险,只需要输一次就会满盘尽失,而这种稳定的办法,虽然速度缓慢,但只要一步一步杀过去,那在一次次的积累之后,也总是能积蓄出一些能被称作力量的东西。 “哎,这玩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呢?” 越是琢磨这个,王彤弓就越是好奇,能够想出这种可持续的变强方式的,肯定不会是什么一般人。 “回头看看,有机会一定要拜会一下。” 这样想着,王彤弓接过老人递来的酒菜,开始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第一个客人便算是被送走了,眼看着暂时还没有其他客人过来,那老人便也忙里偷闲,勉励了那小巨人几句。 原本要收下这小巨人当徒弟这件事,就算老人自己也只当成是玩笑话,毕竟对方刚过来的时候,那副打扮一看就是江湖人的做派,那些人拿刀砍人或许还可以,真要下厨做菜,又怎么可能做得好呢? 可这小巨人,却还真做得好。 不止做得好,甚至做得快,或许是因为体型庞大的缘故,那小巨人浑身上下简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左手菜刀上下翻飞,右手掌勺颠锅不停,一个人的出餐速度比三个人都快,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就对方那庞大的身体来看……好像确实也不能算人? “师父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不能算人?” 放下炒勺的小巨人登时便转过头来。 “我就是人啊!你看不出来吗?” “我……” 老人半天说不出话。 看是能看出来,可他刚才明明也没说什么话啊,这小巨人是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总不能是我老糊涂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老人一边嘟囔,一边挠着头,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也就是整个驿站都在歇息的时候,刚刚那骑马离开的剑客王彤弓,却又一路赶了回来。 “老丈!我问你件事!” 王彤弓直接翻身下马。 “老丈,你知不知道镇上一个叫虎爷的人物?” “虎爷?不就在镇子边上吗?” 老人疑惑的抬起了头,他觉得这种问题不该问他才对。 虎爷本名何见虎,在三山镇也是个知名人物了,平日里都住在镇外的庄子上,手里养着几十号青壮家丁,不管是欺行霸市还是欺男霸女,反正那些能数得上名号的恶行,这虎爷基本都干过。 然而这世道离谱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正所谓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这虎爷做了这么多的恶事,非但没有遭什么报应,家业反倒是越做越大,俨然有独霸整个三山镇的趋势。 “爹,我说的话可能不中听,但是虎爷的办法确实能让家业兴旺……正常挣钱多久才能挣到,真要说快钱,那不还得去偷去抢?” 老人还记得,自家儿子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对自己这样说过,只不过当时的他在听到这份说法之后更气愤了,甚至干脆把儿子给打跑了。 但是就后来这几年来看…… 他的儿子或许是对的。 那位虎爷仍旧没有遭什么报应,手里的家丁也从几十号人扩张到了百来号人,听说还花钱收到了什么本命神兵,也就是那些江湖人们嘴里的凶煞兵刃——天知道这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大伙都是躲着这种邪性兵刃走的,都要等朝廷的人过来处理,可现在的话……哪还有什么朝廷的人来管? 朝廷的人都不管这个了,那些强梁人物便干脆将这些兵刃都拿了起来,凶兵配凶人,这简直…… “所以你怎么还在这里?” 眼看着面前的江湖人居然还没有动地方,老人微微皱眉。 “我不是都说了,那虎爷就在镇子外面,那么大一个庄子……”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名为王彤弓的年轻剑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伱等会?” 老人一时没明白这在说什么。 “你没看到,你找我干什么?你自己多找找……” “我找了的,我知道地方在哪……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回想起自己刚刚面对的那片景象,王彤弓至今还心有余悸。 他敢带着兵刃来到三山镇,又怎么可能不做功课?三山镇的虎爷在哪里,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毕竟外面也都有流传的,说只要进了三山镇就能看到虎爷的庄子,那栋庞大的建筑已经几乎能算是三山镇的地标了,又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在哪里。 可就在刚刚,他策马一路跑过去之后,他却什么都没看到。 原本应该落着一处庄子的地方,眼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地皮裸露在那里,整个庄子却不翼而飞——这甚至已经不是能用搬家来形容的了,要知道就算搬家也不可能把院墙一块搬走,可现在的话…… 那片地上,什么都没有。 “这……” 在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之后,王彤弓开始出汗。 如果换成寻常人过来,或许只会被这场面吓到,但他毕竟是榜上有名的煞气高手,自然能看出,这绝对是某个武力极强的高手,在这里打出了招式。 只是一招,这偌大的庄子,便被物理意义上的夷为平地。 不管怎么看,这都有些太过夸张了,毕竟这个夷为平地,和其他夷为平地可是不太一样——那些山贼路匪们动不动也会说要把谁家夷为平地,但那也只是将对方的房子拆成废墟,可这种物理意义上的夷为平地……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做到的,所以王彤弓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干脆就近去问衙门的捕快,反而要跑回来问这个开驿站的老头,但他却总觉得,这才是最为正确的询问路线。 尤其是,在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小巨人之后。 虽然心底还没有任何证据可言,但他在又一次看到这小巨人之后,便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你不要乱讲,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小巨人也抬起了头,看向王彤弓的眼睛。 (本章完) . 第394章 何为强? 来的人,很强。 守着驿站的老人或许对这种事情还不太敏感,但正在帮厨的少年却已经能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虽然这意味着,他要想起那段令他极为痛苦的回忆,但这段噩梦一般的过往,终究也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别样的影响。 比如,现在的他虽然仍旧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却已经可以分辨出,什么是强者。 面前那个佩剑的江湖侠客就绝对是强者,只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和当初杀死他父母的那两个强者如出一辙,对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透着一股锋利的意味,虽然那柄剑还留在鞘中,但他却已经隐隐闻到了,那股浓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 那柄剑,怕是杀过不少人。 这个剑客,远比看起来要强太多! “要死了!” 少年本能地瘫坐在地。 正是因为亲眼见识过强者是多么的可怕,所以他才对此更为恐惧,那些拥有着恐怖实力的强者,随随便便就能杀死他们这些普通人,面对着那些锐利的锋刃,还有远比锋刃更为恐怖的煞气,像他这样的普通人,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么,不普通的人,能做到吗? 这样想着,少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巨人。 “嗯?看我干什么?” 正在刷锅的小巨人也转过头来。 “你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 “……” 少年说不出话了。 憨傻,甚至痴愚,这便是小巨人表现出来的模样,虽然他还记得,对方昨夜一指杵死那金刀大汉的威风,可若是只看对方眼下这副样子,那一切又只像是单纯的幻觉。 不管怎么看,这小巨人,都不像是什么强者。 强者应该是高来高去的吧,就像是之前他见到过的那样,那两個持着刀剑的强者在流民队伍的头顶乱窜,来无影去无踪,眼睛甚至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形,只能看到漫天乱飞的剑气和刀芒——是了,这也是强者的另一个要点,那些剑气和刀芒是如此的凶悍,带起残肢断臂满地乱滚,那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他到现在都记得。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什么剑气和刀芒,那至少也应该有自己的兵刃吧? 可那小巨人浑身上下,却是连兵刃都看不到。 强者们挟刀带剑纵横江湖,身轻如燕迅猛如鹰,而这小巨人,或许只能算是块头比较大而已——的确,块头大也有块头大的好处,起码那金刀大汉就被这凶悍的蛮力给杵死了,可现在想想的话……那真的是强大的证明吗? 不一定,很可能只是巧合,毕竟这小巨人也说了,当时没有过杀人的心思……那或许就是单纯的推了一下,甚至连那金刀大汉都没想过这会是一次偷袭,所以那金刀大汉才会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就这么横死当场。 可是,现在的话…… 不远处的那个骑马侠客,已经拔出了剑。 和之前那个狂放的,嚣张的,没把他们当回事的金刀大汉不同,不远处的那个剑客,一脸认真。 那是一个认真的强者,是一个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的强者,面对着摆出戒备姿态的强者,偷袭没有任何意义。 在那个强者拔出剑的时候,他们这些人的生死就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这就是……强啊。” 看着那剑客持剑而立的飒爽英姿,少年那充满恐惧的双眼中,竟也漾起了几丝羡慕。 很难会有人不羡慕,毕竟那副无懈可击的姿态实在是太过强悍了,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尊山岳一般无可撼动,再加上对方那年轻的样貌,还有身边的骏马……恐怕没有谁会不想过上这样的生活。 年纪轻轻便可以纵马仗剑行走天涯,一言不合就拔剑厮杀,这简直…… “快把剑收回去,你这样吓到人怎么办。” 也就是少年正神游天外的时候,那小巨人却再一次开口了。 “别动不动就把这玩意拿出来,多吓人,你看看多吓人。” “……” 听到背后的声音,少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小巨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微妙。 和那英姿飒爽的剑客相比,这小巨人愈发地不堪入目了,不止神情看起来憨傻,甚至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显得如此愚蠢——对方都已经拔剑了,这个时候难道不该严肃点吗?什么叫多吓人?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退一万步说,对方都拔剑了,你说收回去,他就会收回去吗? 想到这里,少年再一次看向那剑客。 不远处的剑客果然没有把剑收回去,甚至还将剑举了起来,只看那高举大剑的强横姿态,怕是这间驿站都很可能会被这样的一剑彻底夷为平地! 这并非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而是切实会发生的事情。 只是一柄剑,想要摧毁一个驿站或许有些困难,但如果再加上煞气呢?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些看似虚幻的刀光剑影,到底有着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那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的。 如果是普通人打架,或许生得高大就已经是极大的优势,人高马大也就意味着力气远超常人,普通人恐怕都抗不下这些大高个的一拳一脚——可一旦开始使用武器,身形上的差距就已经开始被逐渐抹平,再怎么高大的人,被捅上几刀,也会血流如注,甚至横死街头。 而像现在这样,连煞气都已经用上的话,就更不是普通人能抵挡的了。 在他背后的那个小巨人就算生得再怎么高大,也不可能挡得下那蕴含着磅礴煞气的惊世一剑。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 面对着高举大剑的江湖侠客,小巨人甚至开始挠头。 “坐下来吃点东西不好吗?还是说我的手艺差到你想打人?” “何见虎的庄子,是你干的吧?” 名为王彤弓的剑客高举着大剑,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小巨人。 “不用摇头,也不用否认,我知道你不会说实话,不过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一定是你……既然是伱的话,那就没问题了,你就是我选定的对手,我现在只是想要跟你打上一场。”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王彤弓心里实际上也没什么确定的把握,原本矗立在三山镇边上的庄子就这么凭空消失,这真的是那小巨人做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做什么行侠仗义的事情,那何见虎也不是什么值得他出手报仇的人物,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寻找那个合适的对手,寻找那个值得他出手的对手。 而现在,这个小巨人,看起来就很合适。 首先这小巨人有着一定的强度,起码肉身是足够强悍,其次的话,对方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令他颇为不爽,所以他准备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至于最后……就算三山镇外的那个庄子是被这小巨人夷平的,那又如何? 只是这种事情,他难道就做不到吗? “来!别废话了!” 王彤弓扬起了他的剑。 “要么过来应战!要么我把你们三个都给杀了!” “你是说……我们三个?” 小巨人终于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我没招你也没惹你,这老头和小孩到现在都没说过话吧?我们三个都是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死手呢?” “为什么?这种事还需要问为什么?” 王彤弓愣了愣,整个人差点被逗乐了。 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动手了,毕竟这小巨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憨傻——杀人这种事,难道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好吧,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需要问一问的,可他毕竟是强者,是佩戴着煞气凶兵的强者,是百兵谱排名第九十一的人物,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排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低了——所以他这么一号人物,这么一个强者,杀人,难道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要拿你们来做煞气,这个理由够了吗?” 想到这里,王彤弓嗤笑一声。 是了,这便是最为常见的理由了,强者觉得煞气不够了,就随手杀几个人来补充一下——反正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能抗住煞气的反噬,那些亡者的怨恨非但不能影响他们分毫,还会成为他们手中的力量。 一些有名的强者,动辄杀几百人都不算奇怪,像他这样一次只杀那么几个人,都已经能称得上是善良了。 不过,很显然,这小巨人理解不了他的善良。 那小巨人非但没能理解他这份良善,反而看起来很生气,面对着持剑而立的他,甚至连菜刀都没有拿,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对着他大踏步走了过来。 “居然要拿我们做煞气,你还是人吗?” 一边走着,那小巨人一边骂着。 只是那话语之间,却仍旧引人发笑。 这种辱骂又有什么用处呢?骂他不是人?开什么玩笑,他当然是人,并且是活人,而面前的小巨人,包括后面那一老一少,马上就要变成死人。 “……算了。” 眼看着这小巨人已经站了出来,王彤弓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驿站里的那一老一少。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善良的人,不然就不会跑来三山镇拿钱买人命了——毕竟这年头流民队伍还是挺多的,若是真想补充煞气,他干脆像那些山贼一样,随便找一队流民杀光不就好了?反正只要把人杀光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他仍旧会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剑侠。 和那种滥杀无辜相比,他还是更愿意进行这种看起来像回事的决斗。 就像现在这样,那小巨人既然已经站出来了,也就意味着…… “来!” 王彤弓大吼一声,抡起大剑便斩了过去。 是了,这才是他想要的,正经的战斗,捉对的厮杀——虽然对手或许会比他弱上那么一点,但这也已经能算是旗鼓相当,那战斗中的激情是如此的令人热血沸腾,就连手中的大剑都跟着一块…… “嗯?” 挟着磅礴煞气的大剑,挥了个空。 王彤弓下意识地抬起头,那小巨人仍旧在他的面前没错,对方甚至都没有动地方,就这直愣愣的站在他的身前——于是他马上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那原本应该握着剑的双手中,居然空无一物。 “什么时候……” 王彤弓连忙再次抬起头,却发现那柄陪着自己行走江湖不知多久的宝剑,居然正被那小巨人握在手里。 那小巨人就这么单手握着剑刃,仿佛那锋利的长剑,仅仅只是一根不开刃的铁棍。 “装具挺好的,这是花了不少钱吧?” 一边摸着那柄宽厚的剑,那小巨人甚至还一边评价着。 “就是刃口上的暗伤太多了,你平时用的剑法更倾向于砍?那你应该用刀才对,用剑这种东西还是得……哦,剑尖也有磨损,你其实擅长的是劈刺?在别人都以为你只会砍的时候,直接用攻击更凶狠的刺来解决战斗?” “……” 王彤弓开始出汗了。 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小巨人到底为什么会如此了解他的招式,但对方说出来的东西,却一点错都没有。 那些技法,确实是在他成为煞气外放之前经常使用的,甚至在他成为煞气外放之后,也会习惯性的用昔日的剑招来阴人——可是那些被他阴过的对手应该都已经死了才对,这小巨人怎么就…… “剑我就不还给你了,你也先别走了。” 这样说着,那小巨人低下了头。 “你的思想很有问题,需要通过劳动来认清自己的错误,你明白吗?” “我……” 王彤弓汗如雨下。 而在远处的驿站中,那一老一少只能看到,那剑客举起了剑,一直举着剑,直到被那小巨人随手拿走,而在那之后,两人像是说了什么话。 紧接着,那剑客便跪倒在地,半天没有起来。 “这……” 一老一少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没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真的是强者吗? 难道说这个剑客,只是一个样子货? 大概真的是一个样子货吧,他们两个这样想着。 不然的话,怎么会傻站在那里,直到被人拿走剑呢? (本章完) . 第395章 我真的很强 于是,只用了一个上午的功夫,驿站后院便多了一块磨盘。 磨盘挺大,三尺左右,有了这玩意,就能磨点豆腐之类的了,当然,想要拉动这个磨盘,还是需要点力气的,起码得找个合适的大牲口才行。 比如年轻的王彤弓,这个侠客身强体壮还能使剑,那拉起磨来一定比大牲口干得更好。 至于王彤弓的剑,却已经被那小巨人收走了,按照那小巨人的话来说,那些菜刀都太小了,这柄剑倒是足够趁手,可以拿来切菜用——把一柄双手重剑当成单手短剑一样拿着,恐怕也就只有这小巨人能做到了,更为离谱的是,这小巨人拿起剑来之后,竟完全没有被煞气反噬的迹象。 “一旦走到煞气外放的地步,兵刃基本也就只认这一個主人了,毕竟这中间还有契合度的问题,外人未必就能跟这兵刃完美契合,硬拿的话也只会遭受更强的反噬……” 王彤弓一边拉着磨,一边跟旁边的少年闲聊着。 “所以这个怪物到底是哪冒出来的?你真不知道吗?” “不知道。” 少年一脸茫然的摇头。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他来的甚至比这个小巨人还晚,又怎么可能知道这小巨人的什么事情? 他只知道这王彤弓开打之前还一副高手做派,真动起手来就直接拉稀了,眼下这种把对手称作怪物的行为,更是称得上不堪入目——打的时候说对手菜,打输了又说对面太强,用这种办法给自己找补面子,简直脸都不要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领悟到了另一重东西。 那就是,高手,也是分等级的。 像之前杀死他父母的那两个高手,就明显是强者等级的,动起手来风起云涌,一刀下去死一片人,这种高手他肯定是打不过的,对方一个人就能打他一百个——而面前这个自称王彤弓的侠客,应该也是能打一百个他的,可比起那两个凶手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点从之前的战斗就能看出来了,举着剑叫了半天,结果却被那小巨人走到面前把剑拿走,如此丑陋的战斗,恐怕就算猴子都不会这样打——就算是猴子,起码也应该知道把手里的剑挥出去,而不是让对面就这么把剑抢走,就像成人抢走幼童的糖葫芦一样。 这么想的话,所谓高手,就已经清晰地分出了两个级别。 一种就是那些真正的高手,动手就是刀光剑影,那种事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另一种的话……就是王彤弓这样的了。 “我也做得到啊!” 想起王彤弓之前被夺走佩剑,直接跪在地上的样子,少年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自信。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换成他上,他可能真的比这王彤弓更行。 “等会,你这是什么眼神?” 正在拉磨的王彤弓登时就急眼了。 就算王彤弓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已经察觉到面前少年的变化,那带着轻蔑的眼神落到他身上,简直比鞭子抽更难受。 “你小子也敢这么看我?我打不了那怪物难道还打不了……” 话说到这里,王彤弓突然噎住了。 好像真打不了,毕竟他也吃不准,那小巨人跟这驿站里的一老一少是什么关系。 要知道那小巨人可是能顶着煞气反噬硬夺他佩剑的高手,整个过程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这种级别的高手,怎么看都不该跑到一间破驿站里当什么厨子——可就是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真的在他面前发生了。 所以这高手为什么会待在这里?难道说这里有什么古怪? 还是说那一老一少,是这小巨人的老爹和儿子? 当然,后面这个想法他已经知道了,不是那回事,这老头和小孩,都是没有任何武力的普通人,和那小巨人也没什么关系,那小巨人停留在这里,更像是为了什么别的东西。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对驿站里的老头和小孩出手。 毕竟两个普通人的命,没多少价值,而他的命,却真的很值钱。 这一点从之前约战对手就能看出来了,虽说王彤弓也是行走江湖的,但他却没想过和那些江湖人一样死在路上——所以他即便与人交手,也会有意识的选择那些比自己差一点的对手,这样起码能保证他就算打不过,也一定能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一次次厮杀中稳步积累经验和煞气,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了,可谁能想到…… “真是见了鬼了。” 咬了咬牙,王彤弓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忍一时风平浪静,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没必要跟他置气,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惹怒那个小巨人……反正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他真的很强的,像是一剑夷平一个庄子这种事,他真的能做到。 “只是愚昧的普通百姓而已,又怎么能理解我呢?” 这样想着,王彤弓的心里便舒畅了不少。 就连拉磨,都拉得愈发起劲了。 “这么想的话……等等,好像真是这回事啊?” 或许是因为终于坚定了想法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体力劳动活动了他的血脉,王彤弓的脑子,一时间竟也更清明了几分。 好像真是他想的那样,这个三山镇里肯定藏了什么东西,不然这小巨人没道理会留在这里——这种级别的高手,所图的东西一定是更好的玩意,总不能说这小巨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当厨子学做汤吧? 这么想的话,那处庄子的消失倒也可以解释了,作为地头蛇的何见虎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却遭遇了一场黑吃黑,于是为了掩盖消息,那高手干脆就毁尸灭迹,把庄子平了,然后自己留在驿站卡死这交通要道,盯着来往的行人…… “嘶……” 想到这里,王彤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亏着他之前还敢骑马往镇子里面跑,合着他还是被那小巨人主动放过去的,也就是说,以他这点战力,原本甚至都没办法入得了对方的眼,他这边连对方的深浅都看不出,还敢主动拔剑,这简直…… “真是瞎了心了。” 领悟到这一切的王彤弓,这样评价着当时的自己。 “不过……这就是高手吗?” 复盘了一下之前的经过,王彤弓左思右想,都没想出什么能改变这一切的办法——主要这种事真不能怪他,实在是那小巨人隐藏的太好了,只看之前那傻大个的样子,在这小巨人没出手的情况下,谁能想得到这是一个高手呢? 正是因为没人能想得到,所以第一手信息就出现了错误,然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直到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不过还好,他至少还没死。 只要还没死,那就还有机会。 那种级别的高手,看上的宝贝绝对不会是什么凡品,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是要一辈子当个二流剑客,还是要夺得宝物,名扬天下…… “要不还是算了。” 一想到那小巨人的恐怖身姿,王彤弓本能地一个哆嗦。 抢肯定是抢不到的,他又打不过那小巨人,就算他真的提前抢到了什么宝贝,那小巨人也完全可以通过打死他的方式来把宝贝收回去——所以与其想这么多没用的,还不如干脆想想怎么把自己的佩剑拿回来,又或者想点更基础的,比如怎么才能不拉磨。 堂堂摧山剑王彤弓,百兵谱排名第九十一,虽然他自己觉得这个名次应该是低了,但无论怎么说,也都是一号人物了。 可就是这样威风赫赫的人物,却沦落到在驿站后院里,像一头大牲口一样套着笼头拉磨,这简直…… “得想想办法,得想想办法。” 王彤弓开始挠头了。 直接跑肯定是不行的,他也是煞气外放,自然知道,他们这种高手,对周围的环境都有着一定的感应——而眼下,他说不定就已经被那小巨人锁定在了感应范围里,别说逃跑了,现在他只要敢卸下笼头,那小巨人怕是都会直接冲过来,把他当场逮捕。 跑是跑不掉,那么商量一下呢? 好像也不行,并且太蠢了,那小巨人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要让他用劳动进行改造,换句话来说,除非他真的变成拉磨的牲口,不然这件事不可能停下来——毕竟类似的事情,他也曾听到过一些,像是一些什么美人犬,人面羊之类的故事,听着都让人寒毛直竖。 所以说,这小巨人是打算把他改造成两脚驴? 那就更该跑了!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王彤弓努力思索着解决的方案。 只是片刻,他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严格来说,他在刚才就想到了,只是他第一时间不太敢用而已——毕竟真的这样做了,就意味着可能会跟这小巨人产生冲突,甚至有可能耽误自己寻宝。 可现在看来的话…… 还是自己先活命比较重要。 “是你先要把我改成两脚驴的……” 这样想着,王彤弓开始琢磨起自己的那套想法来。 “哎,小孩,帮我个忙可以吗?” 大概敲定了思路之后,王彤弓开始招呼起面前的少年。 “我这次出来匆忙,没有对家里报备,虽说在这边干活也算开心,但总还是应该跟家里的老母说上一声……你能不能找人帮忙,让我寄一封家书回去,好让家里老母那边也安心一下?” “这……我去问问!” 少年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王彤弓几眼,终究还是没有就这么把事情应下来。 虽然给家里寄封家书这种事情,让前不久才父母双亡的他有些触动,但触动归触动,这人又不是他抓的——更何况他隐约也能看出来,这王彤弓眼珠子上下来回转,明显是要冒坏水,这所谓的家书很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可当他一路跑回前面,将这件事说给老人和那小巨人的时候,那小巨人居然点了点头。 “确实是应该寄一封家书才行,毕竟劳动改造这种事,也还是要跟他家里说一声的……等改造完了之后,也要让他家里好好管教,别让他出来再惹什么事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是同意了。 如此的思路,听得少年目瞪口呆。 “你就不怕……” 少年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利索。 主要是这种事实在是太浅显了,他都已经看出那王彤弓没憋好屁了,这小巨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还什么好好管教……这可是佩剑的强者!又怎么可能会被管住! 不过这小巨人都已经点头了,他这边自然也不太好说什么了,于是在拿了笔墨之后,便让那王彤弓写了一封家书出来。 整个过程中,少年都一直在盯着,他在当流民之前也是正经念过书的,因此也还算识字,眼下整篇家书读下来,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但他仍旧觉得有什么古怪,毕竟这王彤弓一看就不像好人。 可是只从家书来看的话……他的担心,也可能确实是多余了? “嗨,给他寄了不就行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最终,还是那小巨人力排众议,找了信差,直接将这封家书送了出去。 但事实却证明了,少年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只因为那封家书发出去还不到三天,这条原本没多少人来往的路上,就多了很多行人。 这些行人们挟刀带剑,一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样子,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却都是三山镇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地方。 “三山镇里埋着宝藏!” 不知道是哪个江湖客最先露出了这一句,很快,所有江湖客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并且摆在眼前的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 若不是真的有宝藏,只是三山镇这种穷乡僻壤,又怎么会招致如此之多的高手云集! “这……” 又接待了一桌江湖客之后,少年突然想起了之前寄出的那封家书。 也想起了,之前王彤弓问他的话。 那小巨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紧接着王彤弓也出现在这里,然后越来越多的江湖客涌了过来…… 难道说,这三山镇,真的有什么宝藏吗? (本章完) . 第396章 强者之间会互相吸引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分个高下。 分了高下,自然也就分出了强弱,分出了强弱,也就有了强者和弱者。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行走江湖的强者们,往往都有着自报家门的习惯,一方面,那是他们的家乡,另一方面,也侧面在陈述着自己的实力——敢报出自己出自哪里,那往往意味着他已经在那个地方打出了响当当的名号,甚至已经成为了那片地方的最强者。 比如柳州胡三变,就是在柳州打出了名头的人物,敢把这个名头报出来,就是等着别人事后去打听打听,他曾经在柳州这个地方闯下过怎样的威风。 当然,这种排位的方法,还是相对老套了点,眼下强者们最新的排位办法,却是那所谓的百兵谱——虽然大伙实际上也都清楚,这個不知道谁传出来的野榜很可能毫无含金量,但一看到自己的名字没列进去,那总还是会有点上火的。 人上了火会骂街,挟刀带剑的江湖人上了火,自然就会动手,一次又一次的厮杀动手,各分高下之后,这原本只被人看成野榜的百兵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还真有了点含金量。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百兵谱的排名很有问题。” 三山镇外的客栈里,来自柳州的胡三变站在后院墙头,看着下面正在拉磨的王彤弓。 “老子这么大本事都没进榜里,你一个拉磨的倒是被排到了九十一名……看你现在这狗驴一样的德性,你也配这个名次?” “……我建议你冷静一点。” 王彤弓回过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才稍微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立在墙头的胡三变。 “你看我不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在这里动手,恐怕会有麻烦。” “哈。” 胡三变直接笑出了声。 一个路边的破驿站,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在这种地方动手,他能有什么麻烦? 就算他直接抽出随身铁扇,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也不会有什么…… “笑?你居然还敢笑?” 王彤弓一脸的义正言辞。 “你难道不怕吗?伱难道就不怕我去……” “怕你去干什么?你不会要报官吧?” 胡三变笑得更厉害了,此刻他只觉得这王彤弓怕不是失心疯了。 “如果你的后手是这三山镇的地头蛇,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以前在这里做人命买卖的捕头张,已经跟何见虎的庄子一块消失了,现在这三山镇里你是不可能找得到帮手的,因为来的都是我们的人……如果你识相的话,把宝藏的事情说出来,把你的名次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活路,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着?你难道还要杀我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那王彤弓却突然又套上了笼头,勤快的拉起磨来。 这熟练的动作直接把胡三变看愣了,难不成这王彤弓真就疯了不成? “也罢。” 想到这里,胡三变心中突然生出一些悲悯。 既然这王彤弓已经疯了,那他还不如干脆直接动手,送这王彤弓一程。 只是那关于宝藏的消息…… “救命啊!救命啊!” 胡三变这边才举起铁扇,那拉着磨的王彤弓却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如此疯癫的模样,却让胡三变愈发的摇头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难不成还能有谁过来救下这个…… “嗯?” 正准备挥下扇子的胡三变突然觉得,手中一轻。 “我的铁扇呢?” 胡三变才要沉下手来看,整个身子却也跟着突然一轻。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个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小巨人,还那只比他脑袋都要大了两圈的拳头。 “你……” 意识的最后,停留在胡三变视线中的,是王彤弓那张满是奸笑的脸。 ……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驿站后院又多了一块磨盘,之前的一块磨盘可以拿来磨豆腐,新的那块磨盘正好可以拿来磨面粉。 拉磨肯定是需要大牲口的,眼下牛马价格又贵,只是一间老破驿站肯定是值班不起的,不过总的来说还好,虽然没有牛马驴子这样的大牲口,但眼下驿站里正好多出一个身高六尺,并且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以那久经锻炼的体魄,想必拉磨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胡三变在身体素质上却是比王彤弓差了点,没办法当成大牲口来用,才上磨一会就开始撒泼打滚,一副要死的样子。 好在王彤弓已经有了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不止自己能把磨拉好,甚至还能用拳脚殴打胡三变,让胡三变认真干活——当然,这种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的,但这办法本身却很有效,于是大家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唯一苦了的,大概也就只有胡三变自己了。 “你这个畜生!怎么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 另一块磨盘边上,正在拉着磨的胡三变死死地盯着王彤弓。 “动手就动手,你这畜生居然背地里埋伏高手来阴我!你这狗种还是人吗!” “我干什么了?谁跟你动手了?是你自己要动手的,我一直都在劝你别打。” 看着胡三变套着笼头的样子,王彤弓直接笑出了声。 虽然他眼下也还套着笼头拉磨,但看到身边多了一个难兄难弟之后,他的心里居然微妙的平衡了一些——虽然他的本意其实不是这个,但他还是有点想笑。 尤其是,回想起这胡三变刚才对自己叫嚣时候的模样,再配合上眼下的画面,那就更好笑了。 “狗东西!你还有脸笑!” 胡三变身上套着笼头不好动手,眼下也只能一口唾沫先啐出去。 “不是你这狗种放出消息,说三山镇有宝藏的吗?宝藏呢?就这?怕不是你困在这里要被人救,所以才放出消息,想要吸引各路英豪吧?” “咦?你一个两脚驴居然也这么聪明了?” 王彤弓诧异地看了胡三变一眼。 他还真是这个想法,虽然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见了鬼的三山镇到底有没有宝藏,但只要他以百兵谱第九十一名“摧山剑”王彤弓的名号来放出消息,那就总会有些人愿意过来,看看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比如眼前这个连百兵谱都没进去的胡三变,就是被吸引过来的人之一。 只是这胡三变实在是太过奸猾,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他的位置,随后更是直接上门逼供,速度堪称迅雷不及掩耳,并且这胡三变也太弱了点,甚至连帮他争取点逃跑时间的资格都没有。 “你这狗畜……想法倒确实是好想法。” 在盘算了一下王彤弓的想法之后,胡三变却微微点头。 将心比心,若是换成他自己落得如此境地,他或许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脱困了——不管找来的人是不是友善,但至少也算是来了点能打的人,但凡有人能跟那个恐怖的小巨人打上几个回合,他们就能直接跑路,逃出生天。 “但是……你想错了一点。” 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笼头后,胡三变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你这样的人发出消息,来的也只会像是我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真正的高手过来,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这点玩意。” “……吔?” 王彤弓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可现在看来……居然还有这种说法的吗? “废话,真当什么样的人物都会看得上你这点玩意?” 胡三变嗤笑一声。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我……” 王彤弓刚想要开口骂街。 但或许是因为体力劳动活动了血脉的缘故,脑子变得清晰的王彤弓,竟马上就明白了胡三变话语中的意思。 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普通人觉得煞气入体就已经很吓人了,就已经能坐拥无数金银财宝了,但对于他和胡三变这样的煞气外放来说,煞气入体们对于金银财宝的追逐,只能证明这些人还停留在普通人的阶段。 真正做到煞气外放的人,压根不需要主动去拿什么金银财宝,只要他想,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愿意送钱过来,祈求他们庇护一方平安——可是这些普通人却没办法理解,寻常的钱财对于煞气外放来说已经没多少意义,身为高手的他们已经清楚,只有变强才是唯一的真理。 只要够强,金银财宝,名利地位之类的外物就唾手可得,但如果不够强的话,一旦有了生死厮杀,那就连命都保不住。 对于煞气外放来说,变强才是硬道理,所以他们才会留心各种宝藏,注意各种机会,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这个仅仅只是对于我们而言。” 王彤弓缓慢地叙述着自己的想法,这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思路上的整理。 “我们还需要变强,我们还对变强有渴求,但是顶尖的那些强者……” “你这两脚驴终于有点小聪明了。” 听到王彤弓这么说,胡三变才缓缓点头。 “更上一层的强者看我们,就像我们看那些煞气入体一样……你会为了几两金子,就去跟一群煞气入体的武疯子打生打死吗?当然,你肯定能赢,但是这种事你会干吗?你不会干,因为你不缺这点钱,这种事对你来说没什么必要。” “听你这说法……你是比我更懂了?” 王彤弓转过了视线。 “你知道那些顶尖强者都想要什么?” “你这话说的就是外行话,什么叫我就更懂了,你要吸引那些顶尖强者,总得知道这些强者都是谁吧?” 胡三变一脸晦气的看着王彤弓。 “也罢,你我如今都落难于此,正是该精诚相助的时候,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把这江湖的门道都说给你听听……” 这样说着,那胡三变便开始掰起了手指。 “百兵谱这个,你也知道是个野榜,所以我说的时候,也不会照着这个说……当然眼下最有名的肯定还是那原本的百兵谱第一,阉虎曹太监,这个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王彤弓点头称是,这个老太监他还是知道的,在百兵谱最早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一位了,眼下也算是过了有段时间了,草原人甚至都打过来一轮,这老太监还是稳居第一。 有人说这是因为老太监在打草原人的那场战役里,展现出了恐怖的手段,不过更多的人却清楚,这件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然后就是百兵谱的第二名,童帝陈曦。” 说到这里,胡三变和王彤弓都乐了起来。 那确实是太乐了,皇帝排第二,太监排第一,只看这排名,都能感受到写出百兵谱的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恶意——这也直接导致之前那些捕快们对着这百兵谱狠狠的查抄了一段时间,可谁能想到这点了名的查抄,反而助长了这百兵谱的名声,那些好事者都要去弄上一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值得抄这么大力度。 越抄越火,这查抄也就只能算个笑话了,不过明面上的禁令,仍旧还是在执行着的。 “至于第三名……第三名换的速度有点快,这个也不用考虑。” 胡三变继续说了下去。 “那些北边的草原人为了争这个名头,人脑子都已经打出狗脑子来了,讲真,你与其说这里有什么宝藏,倒不如直接说他们草原可汗的苏鲁锭在这里,那些草原人绝对会疯了一样冲过来,什么强者都碾死了。” “这……不好吧?” 王彤弓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想法。 说到底,他毕竟是陈人,平日里再怎么杀人,那也是高手之间的对战,可若是让他引草原人过来,那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更何况草原人刚打输了,眼下也是个动荡的时间,恐怕也抽不出什么力量过来这边。” 王彤弓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换一个吧,还有没有别的强者吗?” “别的强者……” 胡三变想了想,缓缓点头。 “如果你真要找的话,确实有。” “只是这些人要的东西,就比较邪性了。” (本章完) 第397章 版本更迭 普通的强者赚金银,有本事的强者图机会。 王彤弓和胡三变自认为是有本事的强者,所以他们都会主动去追求一些变强的机会,像是神兵,像是功法,又或者与人交手的可能,亦或者埋藏在哪里的宝藏……这也是为什么王彤弓会第一时间想到传一些与宝藏相关的消息出去,只因为这玩意是他也想要的东西。 至于胡三变口中,那些邪性的高手们…… 他们要古董。 古董,越老越好,天知道为什么这些原本只能值点钱财的东西,突然就变得比人命都贵,但是在胡三变口中,这些宋州出来的高手们,为了一两件古董,甚至都干出过直接洗掉一个坞堡的凶残行径。 “原来是宋州啊。” 王彤弓登时就理解了。 宋州这个地方,也算是人杰地灵了,当然这不算是什么好评价,实际上却是一个形容词——“人杰”,说的是当地强人众多,头目遍地,人们动不动就提刀对砍,导致那片地方出现不少杀戮众多的英雄豪杰,至于“地灵”这个,也是一個形容方式。 那片地方的人,都热衷于崇拜各种神明。 宋州人拜的神明,还不是外面流行的神明,那些外面的寺庙道观里供着的神佛菩萨之类的,在宋州反而不常见,反倒是那些没什么人知道的古怪神明,在宋州遍地都是——这些神明小归小,但号召力却一点不弱,为了维护自己崇拜的神明,哪怕一个最普通的宋州人也敢提刀砍人。 因为平日里提刀对砍的人实在是太多,这个地方也是卷出了不少高手,虽然这片地方也算是多灾多难,但总有新的高手能再一次冒出来。 并且相比于他们这些外人来说,宋州人确实有一个比较邪性的地方。 有些宋州人,即便不使用凶煞刀兵,也能与他们这些兵主打得难分难解,甚至有时还会稳压他们一头。 没人知道这些宋州人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只知道这些宋州人很强,非常强。 “就像那个怪物一样。” 王彤弓下意识地,看向了驿站后厨。 是了,他其实早该想到的,之前拉了几天的磨,怕是把他给拉傻了,他早该想起来,这个小巨人的诡异之处。 这个小巨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拿出过任何兵刃。 两次的战斗,一次是打他,一次是打胡三变,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再加上彼此之间的差距过于悬殊,那几乎堪比成人殴打幼童一样的战斗,却是差点让他忘了这个最重要的细节——要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兵主来说,就算再怎么武功高强,也终究需要一柄承载着煞气的凶兵,来作为真正的力量来源。 可那小巨人浑身上下,却是连半把兵刃都没带。 俨然跟他们这些兵主就不是一个路数。 眼下经胡三变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这种战斗方式却是和那些宋州人极为相似,那些身上绘着夸张纹身的宋州人虽然看起来是赤手空拳,但真动起手来,却能用肉体来硬撼煞气锋刃。 这种战斗方式,与那小巨人何其相似,两者之间,简直如出一辙! “说不定这个怪物就是从宋州跑出来的!” 思路继续延伸下去,王彤弓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答案! 这或许真的就是某个宋州跑出来的怪物! 并且这么想下去的话,这三山镇里很有可能真的埋藏着什么宝藏,比如一些和宋州人的祖宗有关的东西,又或者是他们崇拜过的神灵之类的……所以这个小巨人才会过来,才会隐藏在这三山镇中! “干了!” 王彤弓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这小巨人的克星。 但马上,他又转头看向胡三变。 “朋友懂这么多,不知以前是干什么的?” “以前做老千的,负责帮人销赃。” 套着笼头的胡三变不太好拱手,便对着王彤弓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你这边应该是不太好做了,过两天我找机会把消息送出去,正好我有几个朋友眼下也被你那个流言引到了这三山镇,让他们传信就行……哎呦!” 话还没说完,却有两块砖头飞过来,砸在了胡三变和王彤弓的身上。 这让他们不得不停止交头接耳,继续开始拉磨。 可就算是拉着磨,胡三变也是有些办法的,明明这胡三变一直拉着磨哪也没去,可是三天之后,他们这边编出来的假消息,却硬是传了出去——而在七天之后,那些满身纹身,凶神恶煞的宋州人,也直接闯入了三山镇,开始了满地的搜索。 这样的搜索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效果的,于是他们便按照消息的来源,直接堵住了这破旧驿站的大门。 于是,后院的两座磨盘边上,便又捆了五个宋州人。 “你不是说这些宋州人是高手吗?” 王彤弓登时就急眼了,看向胡三变的眼神也愈发地不善。 “就这?就这?老子好歹还挥了一剑,他们呢?他们干了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 胡三变也已经麻了,他本来听说这些宋州人强的吓人,才会想出这个主意,可谁能想到这些宋州人比他还废物,直接打都没打就被捆成一团。 没道理啊,这些宋州人不是挺凶的吗?怎么就突然…… “你们怎么敢跟他作对的?” 那些被绳子捆着的宋州人也一脸疑惑。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他的名声吗?” “……哈?” 王彤弓和胡三变人听愣了。 要知道他们都是行走江湖的豪客,也都算是交游广阔了,若是那怪物真的有什么名声……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曾经和我们的祖灵厮杀过。” 说起那个正在厨房里煮蘑菇汤的小巨人,这几个宋州人脸上写满了敬畏与崇拜。 “当时祖灵回归了故土,传下了信仰和力量,但是强大的邪魔还是追了过来,祖灵也被这怪物杀害……你们居然敢对他出手?他强的不可思议!” “这……” 王彤弓和胡三变噎住了。 他们也曾想过,关于那小巨人的事情,会以怎样的形式被描述出来,可他们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如同神话传说一般的说法——什么祖灵什么邪魔之类的,这些宋州人是疯了不成?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跟他打呢?伱们不是说他强得离谱吗?” “他是祖灵的敌人,当然要与他对战……什么?会死?这种事没什么所谓,与强敌的战斗本身也是一种荣幸。” 几个满身纹身的宋州人是这样说的,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虔诚。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天就已经聊不下去了,很显然,他们没办法从这几个宋州人身上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但除了有效信息之外,他们却得到了,更多别的。 那是这些宋州人被捉了的两天之后,由于人形大牲口实在是太多,驿站经过开会决定,要让他们七个被活捉的俘虏轮流拉磨——既然涉及到了轮流,那肯定就要分出个工作多少的问题,两个江湖人对上五个抱团的宋州人,两边差点打出脑浆。 不过打架这种事情,在驿站后院是不被允许的,这里只有两个人能使用暴力,一个是那小巨人,另一个就是拿着小鞭子充当监工的无名少年。 所以原本应该发生的战斗,很快便演化为骂战。 骂街这种事,肯定是要拣选一些对方能听懂的辱骂方式,不过只是重复对方的家人和亲属,这种攻击时间久了就会不痛不痒,于是在骂了一上午之后,这场骂战很快便转向了关于谁更不行的讨论。 男人肯定是不能说自己不行的,那对于他们这些强者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 所以他们很努力的通过言语来证明自己。 “然后呢?你们能抗住煞气又怎么样呢?没了兵刃之后你们还不是一群废物?” 宋州人们这样叫嚣着。 “老子不用兵刃,空手都能干翻你们,不信试试?” “呵。” 王彤弓嗤笑一声。 “赤手空拳,你们力量哪来的?不会是你们那些神仙尿给你们的吧?” “愚蠢。” 一个看起来相对沉稳的宋州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些人是不会懂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虔诚的心,他们的意志像草一样脆弱,我们根本不需要看他们分毫。” “弱智。” 胡三变毫不示弱的骂了回去。 然而嘴上骂归骂,王彤弓和胡三变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波动——实际上实力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也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局限性,比如传统的武功习练实在是太慢,但是杀人的话又需要抗住巨大的煞气反噬,他们对于强的追求好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不管怎么继续往前走,上限好像都已经被锁死了。 可是最近几天,在跟这些宋州人对着骂街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这些宋州人的办法,能让他们更进一步。 “可是……真的要去信那些邪门玩意吗?” 午夜时分,王彤弓和胡三变辗转难眠。 王彤弓是拉不下这个脸来,让他一个大户出身的侠士去崇拜什么乡土神明,他实在是有点顶不住,至于胡三变的话,老千出身的他确实什么都能装,假装自己是信徒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装的信,毕竟不是真的信。 “所以……其实应该提炼一下他们的想法。” 睡不着的胡三变翻身坐起来,开始揉着自己的脑袋。 “是不是我们需要的不是信什么神仙,而是要崇拜神仙时候的那个状态?你想想,那个魔怔的时候,你做起事来是不是雷厉风行,所向披靡,就连煞气都不一定能干扰到你,毕竟你比那些煞气更魔怔……” “好像是这回事啊!” 王彤弓也坐了起来。 他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他却看过别人魔怔起来的模样——比如说之前叫嚣着要打死他们的宋州人,那个魔怔的样子,跟煞气入脑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不,或许比煞气入脑还更严重一点,毕竟不少煞气入脑虽说热衷于杀人,但至少也还保留着一点能被称为理智的东西。 可那些宋州人…… 实在是不好说。 “不疯魔,不成活……虽然我忘了这句话出处在哪里了,但是也确实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胡三变继续做着总结。 “其实我们现在就是在走这条道路了,我们在用自己的意志驾驭煞气,只是要更进一步的话,我们就必须让意志变得更强,这样就能对煞气驾驭的更深……不,甚至都不需要煞气,意志本身都能成为力量,就像那些宋州人一样!” “对啊!确实是这样!” 王彤弓连连点头。 “这么看的话,煞气是不是就相当于一个个人的力量?只是这些死者的力量过于薄弱,需要生者把他们聚在一起……也就是说,意志才是力量本身!” 说到这里,王彤弓一拍脑袋。 这一刻,他的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明。 以前看不懂的地方,如今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以前找不到的前路,如今也显现在他的面前——一场囚禁,居然让他有了如此际遇,这是上天的运气,还是神明的恩赐? 王彤弓不知道,此刻的他也已经没心情去想这些东西了。 他只知道,这一夜里,他和胡三变,谁都没有睡着。 他们两个本就都不是什么庸手,一夜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将这一套东西推演出一个大概,越是推演下去,他们就越是兴奋,只因为除了变强速度缓慢的武功,还有天花板明显的煞气之外,他们终于发现了另一条,能够让自己继续变强的道路。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们谁都不要说出去。” 再次看向彼此的时候,王彤弓和胡三变握住了彼此的手。 “只有我们知道。” “好,只有我们知道。” 另外五只手也盖在了这两只握住的手上,那是五个早就被吵醒的宋州人。 “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又是一只略小的手盖了上去,那是同样被吵醒的无名少年。 (本章完) 第398章 保守秘密 众所周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原本在王彤弓和胡三变看来,既然找到了这条变强的道路,那肯定是弄死对方独吞秘密,才能占据这份最大的利益——然而问题也出在这里了,即便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他们恐怕也没有动武的资格,所以他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共同持有这份秘密,起码保证这玩意不在外传。 如何变强这种事,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你们也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知道吗?” 王彤弓和胡三变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新凑过来的五个宋州人,还有那个驿站里的少年。 还能怎么办?这些人听都听到了,又不能动手打死,那也就只能大伙一块保守这个秘密了。 “知道的人越少,这件事对我们越有利,你们都能听明白吗?” “能。” “能。” “听得明白。” 两个江湖人,五個宋州人,还有一个普通人,暂时达成了一个基本的共识。 这也让大伙都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秘密的原因,这八个人之间竟隐隐亲热了一些,但也不好说,这种亲热是不是为了暗地里盯梢,防止别人背叛。 “所以你们宋州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两个会说出去呢?” 白天拉磨的时候,王彤弓和胡三变面对那两个死死盯着自己的宋州人,终于还是有了些许的不满。 一方面是因为对这份质疑很有意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套着笼头的样子实在是不好被人盯着,结果这帮宋州魔怔人硬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真就半点面子都不给的? “这是我们琢磨出来的东西,我们是最不会泄露的吧?反倒是你们,留下两个人盯梢,另外三个人呢?” “他们在前面帮厨,这又不是我们的决定。” 两个宋州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是由于他们这些宋州人投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小巨人看起来很满意,不止没有让他们拉磨,甚至允许他们去驿站里面帮忙切配又或者跑堂——最让王彤弓和胡三变愤怒的是,这五个宋州人居然还能两班倒,每人每天都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跑堂能接触外人,休息时间能自由活动,眼下这些宋州人,无疑是最容易把消息传出去的。 “但是我们不需要这个。” 看到胡三变和王彤弓还不明白,两个宋州人干脆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那套所谓的意志力量,本身就脱胎于我们的信仰,我们本身就在用,哪还用的着你们总结?” “这……好像也是。” 听了宋州人的解释之后,王彤弓和胡三变对视了一眼。 这几个宋州人说的好像真的没错,这些魔怔人使用的本就是意志的力量,反倒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兵主,相比起这些魔怔人,却是直接落后了一代。 “那……行吧,反正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 王彤弓和胡三变想了想,再一次做出了保证。 这些魔怔宋州人看起来可以信任,对方完全没理由泄密。 然而,也就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前院的三个宋州人,却早已暗自将一张写满密文的纸条递了出去。 “一定要带回去给长老们,里面的东西事关我们的未来!” 隶属于宋州人的信使收起纸条,装模作样的吃完了饭,便马不停蹄的直奔远方。 宋州人确实没有说出去,他们是写出去的。 后院的盯梢扔在继续,两个没上工的宋州人依旧在死死盯着拉磨的二人,他们两个的职责是确保这两个人别把消息传出去,从而让远在宋州的长老们能够得到第一手先机。 不过这种盯梢的工作终究是枯燥的,尤其是看着两个人一圈一圈的拉磨,百无聊赖之下,这两个宋州人也难免会胡思乱想——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想一些自己崇拜的神明,但念着念着,便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起眼下的工作来。 仔细想想,他们眼下的工作其实真的很没必要,毕竟这套理论完全是眼前这两个人盘出来的,相比起他们这些半路被吵醒的人来说,这两个总结出理论的人,才是最怕泄密的,甚至比他们都要更怕。 更何况,这两个人难道真的就能互相保守秘密吗? 就好比现在这样,这两个人互相拉磨的时候,难道不是紧盯着彼此吗? “好像也用不到我们啊。” 想到这里,两个宋州人虽然表面上也仍旧在盯梢,但他们的注意力,也难免产生了些许的松懈。 毕竟在他们的面前,王彤弓和胡三变,确实也在互相盯着。 “我怎么总感觉你像是要把秘密说出去一样?” 已经不知道拉了第几圈磨了,此时的王彤弓已经汗如雨下。 “老胡,我记得你是老千出身,伱不会连我都骗吧?我记得你之前可是说,你有朋友到了本地……” “怎么可能!” 胡三变果断摇头。 “老千这一行,你也是知道的,大伙都是骗子,谁能信得过谁……有利好的时候,大伙能聚在一块做事,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陷在这里也有好几天了,谁来救过我?谁过来看过我哪怕一眼?” “你这……哎。” 眼见得胡三变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王彤弓自知失言,也只能长叹一声。 不是每个江湖客都是他这种,有家有业,只是出来潇洒一下,更多的江湖客其实还是胡三变这种,孑然一身,浪迹天涯——虽然都是江湖客,但这中间的区别可是大了去了,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王彤弓潇洒累了,还能回去继承家业,娶妻生子,可像胡三变这样的……基本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注定漂泊一生,甚至断子绝孙。 这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没有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漂泊不定,甚至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的人,像胡三变这样的老骗子,更不可能在什么地方稳定住下,那基本等同于坐等仇家上门,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以往的话,他是不屑于同情这老骗子的,可眼下两人都被套上了笼头拉上了磨,却也难免有点同病相怜。 “要不……你试试教几个徒弟?” 王彤弓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谁让他心善呢? “教几个徒弟吧,从里面找个最听话的给你养老,也别亏着人家,多给人家点本事……” “啊……好。” 胡三变勉强笑了笑,心底却莫名的一突。 怎么回事?他之前传信明明做的那么隐秘,这姓王的是怎么知道的? 他确实有徒弟,并且不止一个,眼下他那八个徒弟里面,有五个正在三山镇里潜伏着——而从他这里拿走消息的那个,也正是最为老实听话,愿意为他养老的那个三徒弟。 相比其他几个为了利益才围在他身边的徒弟,这老三是最为靠谱也是最有天分的,如说说有谁能修成神功,把他从这牢笼中捞出来,那也只会是这个老三了。 所以,问题来了。 他明明是用手势传递的消息,这套手势只有他们师徒知道,这姓王的,又是怎么察觉到这一切的? “那个……我先问你一句。” 深吸一口气,胡三变决定先别露馅,而是反客为主。 “你说这么多,你不会露出去吧?毕竟你家大业大……” “啊这。” 王彤弓直接噎在了原地。 确实,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嫌疑最大的那个,宋州人看起来不需要这个,胡三变看起来没人传信,眼下看起来最能漏消息出去的,也就只有他王彤弓了——毕竟就算王彤弓自己不说,有心人也能查到,他王彤弓家里在南边是坐拥五座坞堡的大家族。 家大业大,自然也就需要保护这份家业的武力,并且就如今这年头来说,武力本身也意味着更多的家业,不过就以前来说,大伙总是需要顶得住煞气侵蚀,才能手握凶兵,虽然这对于个体来说算是一道严酷的考验,但就通过率上来说,却也微妙的有些公平。 不管是家大业大,还是烂命一条,顶不住煞气侵蚀那就是顶不住,这个谁都没什么办法。 可现在…… 办法有了。 新的力量,新的体系,这套东西几乎完美的绕开了煞气的危险,就算真出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煞气侵蚀没顶住的话,不管是冒出了武疯子还是怪物,那都是一场灾难,但是意志不够坚定的话,大不了就不练了。 “更何况……家里本身就已经在着手类似的东西。” 回想起家族中一直在探索的一些方向,王彤弓出汗更多了。 是了,他和胡三变只是对发现的情况进行了联想和总结而已,若是说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出这些,那就是小觑了天下英雄——他们只是距离这份力量更近,但这不代表探索这份力量的就只有他们。 比如那些读书人之间流行的诗书正气,比如那些和尚道士们的各种神通,又或者那些宋州人对于各种奇怪神明的崇拜……其实很多人一直都在尝试探索着这个方向,只是那些探索和总结,不一定有他们昨天聊的那么精确。 “所以……到底要不要传信回去?” 王彤弓有些迟疑。 传信回去,家里会记他一功,但不传信回去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家里本就在……等等? “我丢!” 王彤弓突然开口骂街。 如此的异动,自然引起了胡三变的怀疑。 “你这是……” “没事,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王彤弓脸色有些晦暗。 那确实是不开心的事情,他也是才想起来,就算他这边遵守约定不报信出去,他家里也迟早会弄出点新玩意来——这也就意味这,一口黑锅还是要扣在他脑袋上,他报不报信几乎没什么区别。 既然都没区别了,那他为什么还要闷着不报信呢? 反正这口黑锅他一定要背,那还不如干脆换上一功,以后回到家族也好大声说话! “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这样想着,王彤弓大声喊了一声,随即卸下了身上的笼头。 后厨里做菜的小巨人在这方面很人性化,虽然让他们两个劳动改造,但也没有剥夺他们拉屎撒尿的权力——但王彤弓眼下却不是真要开闸放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再次跟那个少年进行交易。 “拜托你了,我还有一封家书。” 眼见得那无名少年也跟着进了茅厕,王彤弓连忙递出了自己的书信。 说是书信,其实就是布条,上面用草木灰写了点字迹,勉强还算是能看清。 只是这一次,少年却开始皱眉了。 “又是家书?你又开始了?” 少年扬起了手中的小鞭子。 “你上一次家书就……总之这次不给你送了。” “啊这。” 王彤弓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上次以写家书的名义来叫人这件事,居然会被一个寻常的少年叫破。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那少年已经拎着小鞭子走出了茅厕,明显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 “你……” 看着那少年离开的背影,王彤弓攥紧了拳头。 “那个谁!你千万别说出去!” “啊?哦!你说那个!” 少年回过头看了王彤弓一眼,这才想起对方是在说什么。 “无所谓!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好吧。” 王彤弓想了想,他的担心倒是有点多余了,眼下几个人里面,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这个少年了——这少年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连他们聊的什么怕是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呢? 就算这少年要说,又能说给谁听? 只是这王彤弓没看到的是,这少年才进了后厨,便抱着那根小鞭子,蹲在了地上,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哎,那个……杜先生。” 想了半天没想通,少年干脆站起身子,招呼着正在灶台前做菜的小巨人。 “你说意志的力量,这个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听他们说的时候,总感觉没听明白……” “哦你说这个啊。” 小巨人登时便放下了菜刀。 “你真想听吗?我可以给你解答一下。” (本章完) 第399章 坚定的意志能够改变什么 无名的少年没想到的是,在得到解答之前,他得到的,反而先是一个问题。 “什么是强?” 那小巨人这样问着。 “什么是强……” 少年沉默半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并非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多了——虽说他眼下还仅仅只是一个刚刚找到住处的流民,但之前那段令他家破人亡的血腥经历,却也已经让他涨了不少见识。 若是以前没有逃荒的时候,他全家都还在扬州好好过日子,那个时候在他眼里,书院的先生肯定就是最强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当然是因为书院的先生会用戒尺揍他,甚至揍了他好几次。 但后来,他也看到了,面对那些找上门来的官差,即便是先生,也要客客气气的说话。 他们大概就是强了吧,起码比他强。 当时的他一度这么想过。 但随着草原人南下,一切就都变了,先生死了,那些官差也死了,他们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守住城池,可面对着草原人挥下的刀,他们终究还是变成了尸体。 草原人很强,很厉害,恐怕这世间就没有谁能治得了他们了。 然而在那之后,这些草原人也打输了,兵败如山倒,一路撤退的样子却是比他们这些流民都还要更狼狈一些,那些挥舞着凶煞兵刃的强者们只需要挥一挥剑,这些溃兵就会成片的倒在地上。 能驾驭煞气的江湖客就是强的,他们随便就能把别人给杀死,这无疑是强大的证明了。 但这就是唯一的解释了吗? 其实也不是,毕竟江湖客本身就是一個笼统的称呼,具体到每个江湖客身上,却是多种多样的——像王彤弓就是那种家大业大的,像胡三变就是本事高超的,又像是那些宋州人会组织秘密结社,彼此之间互相帮扶,又比如之前被打死的金刀大汉宋炎,原本就是一方匪首…… 大家都强得各有来历,强得各有理由。 “可能……这些都是强吧。” 少年思前想后之下,干脆便将自己想到的东西统统都说了一遍。 “反正都比我强。” “你这个话,很有问题。” 小巨人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都比你强?” “我……” 少年直接噎在了原地。 这种事情,难道还用问吗? 为什么他们都比他强?当然是因为他们就是比他更强。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问的必要,就是摆在眼前的客观事实。 他没有家业,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更没有什么能肝胆相照,愿意帮扶他的兄弟,他也没胆子作奸犯科,更不可能狠下心去做贼,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能比谁强? “你真的一无所有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小巨人突然开口了。 这不禁让少年微微一怔。 他明明只是在心里想,又没有开口说出来,这小巨人是怎么知道…… “你真的一无所有吗?” 小巨人再一次开口了。 “你再想想,你再想想。” “我……” 少年本还想反驳些什么,却突然看到了一旁案板上的菜刀,而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他又和面前的小巨人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少年顿时汗流浃背。 话说太早了,他好像确实不是什么都没有,起码面前这小巨人如果真拎起菜刀,好像还真能从他身上切下几十斤肉来——虽然他被父母照顾的很好,没有接触到一些阴暗的东西,但这段时间在驿站里帮工,每天面对那些江湖人,却也让他听到不少像是“不羡羊”“和骨烂”之类的,发生在远方的小故事。 “我……还是有点东西的。” 少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虽然他也清楚,这小巨人干不出这种事,但看到那把菜刀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会有点哆嗦。 这也让他愈发地丧气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一个胆怯的普通人,相比起那些强者们,他根本没有任何…… “懂得害怕,说明你对危险有着足够的敏锐。” 少年的面前,那小巨人居然连连点头。 “这其实就是伱想问的,意志的力量,又或者说,是这个力量的一部分。” “……啊?” 少年整个人都听愣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胆怯,形容的如此光明正大。 但仔细想想的话,这小巨人说的居然是对的,正是因为他足够胆小,所以他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远离危险,但凡换个胆大的,在他这个年纪流落荒郊野外,恐怕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可是,他就没有胆大的时候吗? 好像也是有的,那是见到那个金刀大汉的时候,那也是唯一一次,他明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但他还是站了出去——虽然站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根本就没有和煞气高手动手的资格,只是头脑一热就冲上去动手,这简直…… “哦,你说那个啊。” 听到少年的念叨,小巨人再一次开口了。 “那其实是好事啊,说明你有着充足的执行力,虽然判断力和具体规划还有些欠缺,但至少你敢做事,敢站出来。” “啊这……” 少年开始挠头了。 他还是第一次承受这样的夸赞,即便是坏的都能硬是说成好的,虽然他也很感激这小巨人的鼓励,可这种鼓励不管怎么想都有点…… 更何况他是来问问题的吧,怎么突然就聊起这个来了? “不是你问我的吗?什么是意志的力量?” 小巨人两手一摊。 “这就是你要问的东西,我已经回答过你一遍了,这就是意志的力量,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东西。” “每个人……你是说每个人?” 少年下意识地抬起头。 “每个人?连我这样的人都能……” “对的,每个人。” 小巨人点了点头。 “这是每个人都能把握的力量。” “……” 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眼前的小巨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过严肃,也太过认真,这很难让他将这句话当作儿戏——可是每个人都能掌握力量这种事,怎么听都有些过于离谱了。 就像刚才的那两句夸赞一样,这更像是一种鼓励,一种夸赞,就像是以前念书的时候,先生会说“已经认识一百个字了,真了不起”一样,即便听起来再怎么舒心,但本身却是毫无营养的。 毕竟,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天差地别。 他没有傲人的家业,也没在什么手艺上展现出才能,他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身份,更没有那份敢打敢拼的胆魄。 退一万步说,他这瘦胳膊瘦腿,也远远比不上面前的小巨人。 “意志的力量,能让我变得跟你一样大吗?” 少年下意识地开口说着。 “像你这么高,像你这么大。” “理论上可以,只要你想。” 出乎少年的意料,面前的小巨人居然点了点头。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问你,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长得更高更大吗?” “……多吃肉?” 少年本能地给出了回应。 毕竟大伙都是这么说的,多吃肉就能长得壮。 可就算他多吃肉……能长到这么壮吗? “有了想法,那就试试。” 小巨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每天我都会多给你准备点肉来,记得多吃,好长身体。” “呃……” 少年又一次开始挠头。 虽然他想要问的东西,没能得到什么回答,不过他至少得到了每天的加餐,这样看来……好像还真是一件好事? 别说,他前段时间都在逃荒,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别说什么稀粥硬馍馍了,他连草根树皮都啃过几口,眼下能吃上一口肉,还是每天都有,这简直太好了。 “行了,玩去吧。” 眼见得少年已然喜形于色,小巨人便顺势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示意少年可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眼下驿站里壮劳力有得是,也不需要什么童工,这少年的任务就变成了拎着小鞭子监督那几个俘虏干活,小鞭子本身只是个玩具,但这玩意只要一响,就会有一块砖头从后厨飞出来,精准的砸在想要偷懒的人身上。 “你!愣着干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少年第一时间发现了胡三变在偷懒,于是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把那一声响动给抽出来。 本来还在原地默念着什么的胡三变,登时就是一个哆嗦。 “你不能这样!” 胡三变连忙压低了声音。 “咱们好歹都有共同的秘密,四舍五入也都是兄弟了,你怎么能对自家兄弟下这么重的手呢?你这……” “谁跟你是兄弟?” 少年连连摇头,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老骗子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有资格跟这种煞气高手称兄道弟呢? “别……别!大哥!我知道错了!” 胡三变连忙继续勤快的拉起磨来,一边拉一边叫喊着。 “我今天都被砸了三回了!再砸脑袋都被砸烂了!你就行行好,放我这一次……” “……也行吧。” 看了眼胡三变那已经被砸得青肿的脑袋,少年放下了手中的鞭子。 但马上,少年却愣了愣。 那小巨人,说的好像是真的。 起码就现在来看,这些煞气高手们,好像真跟他没什么区别,他们也会胆怯,也会惧怕,也会求饶,也会偷懒——的确,他们挥洒煞气的时候都是不可一世的,都是能大杀四方的,可是现在呢? 现在,他们跟他,好像没什么不同。 甚至来说,他还在这些煞气高手之上。 当然,他也清楚,这些煞气高手们怕的不是他,而是后厨里的小巨人,若是那小巨人不在,只是这些普通的笼头和绳索,根本捆不住这些煞气高手——但至少眼下这个情况之下,这些煞气高手,跟他这个普通人,却也没有什么不同。 “意志的力量,每个人都能掌握的力量……” 回忆着那小巨人刚刚说过的话,再结合眼前的这些煞气高手们,少年隐约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如此的异常,自然引起了这些煞气高手的注意。 “你刚才说什么?” 老骗子出身的胡三变第一时间听到了那蚊蚋一般的声响。 “什么掌握力量?” “没什么。” 少年果断摇头,他可还是记得他们之间的那份约定。 谁都不要把那份秘密透漏给别人,说话要算话。 不过那小巨人的体型,严格来说不能算人,所以说了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只要不让这几个人知道,那就是他没泄密,再者说那小巨人也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对方明显比他们更懂这个。 想到这里,少年脸上便从容了许多。 “我是在想之前说的秘密,我在想这份力量,我能不能学会。” “你?哈。” 后院中的俘虏们顿时都笑了起来。 虽然嘲笑一个幼童,多少有些过分,但面对这种发言,他们很难不笑——只是一个乞丐一样的普通人,一没有家业,二没有天分,三没有传承,四不够凶狠,什么都没有,就连胳膊和腿都瘦得皮包骨头,就这样一个孩子,居然还说想要掌握力量? “你可以的。” 最终还是老骗子胡三变开口了,他决定还是夸这孩子两句。 “你肯定能做到的,努力哦。” “咦?你也觉得我能做到吗?”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我或许真能做到……我试试!借您吉言!” 这样说着,少年便一路跑开了,只留下一群俘虏在原地摇头。 摇头是必然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居然想要像他们一样……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过了十天,一切就开始发生变化。 “我又来了!” 已经隐隐有些肌肉轮廓的少年拎着一串看起来颇重的铁鞭,一边大口啃着肘子,一边走进了后院。 “我真的变强了!” (本章完) 第400章 相信的力量 仅仅只是十来天,就能让人强壮到如此地步吗? 仅仅只是十来天,就能让人脱胎换骨吗? 仅仅只是十来天,就能让之前那个骨瘦如柴,甚至连菜刀都拎不利索的少年,变成如今这种肌肉发达,就连沉重铁鞭都能拿来作为玩具的样子吗?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可现在,就是这绝不可能的事情,却摆在了这些煞气高手的面前。 “你这到底是怎么……” 王彤弓和胡三变上下打量着这少年,若不是对方的长相他们还认得,他们甚至以为这是直接换了个人过来。 事实证明,没换人,可这比换了人还要更恐怖。 “难不成,你是换了身体?还是说换了头?” 几个宋州人也惊得目瞪口呆,如此巨大的变化,让他们想起了一些只流传于传说之中的恐怖小故事。 直接换头,或者更换身躯,就连长老们也做不到啊! “我还是我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拎着铁鞭的少年挠了挠头,他实在是不理解,这些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他不就是壮了点吗?难道他就不能壮起来了? “我只是……最近吃的好了一点。” 少年给出了合适的理由。 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毕竟他与那小巨人约好了,要保守秘密,按照那小巨人的说法,每天只给他吃大鱼大肉,大伙都会有意见,但如果大伙都吃大鱼大肉,那老头的身体就会虚不受补,肠胃克化不掉这些肉食,反而容易被直接送走。 “所以一定不要跟别人说,自己吃了就行了,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上才能长得壮点……一个年纪有一個年纪的吃法,你现在就是需要吃好的,师傅那边,我会有别的安排。” 少年还记得,那小巨人是这么对他说的。 之前都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眼下直接每天换成大鱼大肉,少年只觉得自己整日里力气都使不完,只是在驿站里这点活根本不叫事——于是,为了防止他帮倒忙,那小巨人便又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根铁鞭出来,让他没事抡两下,少过来找不自在。 而在有了这根铁鞭之后,少年那一身力气也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抡不动,但很快他便逐渐适应了这条铁鞭的重量。 说到底,十来岁的少年人,正是身体恢复速度最快的时候,头一天或许还浑身酸痛,第二天就能没事人一样满地乱跑了。 营养丰富的饮食补充,再加上沉浸其中甚至以之为乐的锻炼,再搭配上少年人那远胜成年人数倍的回复速度。 最后再加上一点,相信的力量。 眼看着自己的力气一天天变大,挥舞起铁鞭来也愈发地轻松,少年很难再说出,自己不够强这句话了。 “或许我也还是有点本事的?” 少年的心中,再一次泛起了,些许的疑惑。 而这些煞气高手们的反应,却也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很惊讶,他们吓了一跳,他们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自己。 他好像,真的变强了。 “原来只要我想变强,我就真的能变强!” 低头看了眼胳膊上那鼓胀的肌肉,他感受着那份充沛的力量感。 他突然想要去找那小巨人分享一下,分享一下这份快乐,把这份变强之后的欢喜和愉悦,说给对方听。 可当他一路兴致勃勃的冲入后厨时,迎接他的,却是那小巨人当头浇下的冷水。 “你管这叫肌肉?” 看着少年努力摆出姿势,好让肌肉线条紧绷起来的样子,小巨人直接被逗乐了。 “你这二两肉不就是纯粹瘦出来的?你这胳膊真算是有训练痕迹吗?新手上路都还不算,你这才练了几天?有进步是好事,但是也别把这点进步太当回事。” 这样说着,那小巨人干脆俯下身子,对着少年弯起胳膊。 “正经练的话,怎么也得练到这个程度吧?” 硕大的臂膀堵在眼前,少年感觉自己人都快被晃晕了。 只是一条胳膊,竟比他整个人都粗了不止一圈。 跟这种廊柱一般坚实的臂膀比起来,他的胳膊简直就像是稻草一样脆弱。 “我……” 少年噎了半晌,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好像,确实,他这点强度,实在是太…… “嗨,不至于不至于。” 眼见得少年又要自闭,小巨人连忙补了一句。 “伱这个情况,十天能有这个成果,已经算是很好了,孩子,你底子不错,以后肯定能练出水平的。” “我……嗯。” 少年沉默片刻,随后坚定的点头。 想想也是,他才练了十来天而已,眼前这小巨人练了多久了?他只是下了这点功夫就想跟对方比,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年轻,他还有时间,等他也练个十几二十年…… “我也会练成这样!” 看着那宽厚的背影,少年下定了决心。 下定了决心之后,少年便拎着铁鞭自己找地方练去了,就像一直以来那样,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的,又一个平凡的一天。 可是对于后院里的煞气高手们来说,这一天就有些,太不平凡了。 “没想到居然是那小子先练出了模样……” 后院的两架磨盘边上,王彤弓和胡三变却已经暗自攥紧了拳头。 既然知道了变强的秘密,他们自然也是会练的,虽说他们已经尝试找外面的人来救他们,但他们自己也没有疏于练习——万一能练会点什么,他们自己就能脱困了,到时候直接将那小巨人碎尸万段,天下大可去得。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他们都没能练明白。 说是要用意志的力量,可意志该怎么才能变成力量?他们没想过,也想不出来,真按照进度的话,他们甚至都不如旁边那几个宋州来的魔怔人——可那几个宋州人实际上也练的不怎么行,他们一直都在尝试将那些乡土神明的信仰剥离,只留下单纯的意志,可这个办法却怎么都行不通。 他们这些煞气高手们都堵在了原地,一时间都没能想到什么解决办法。 反倒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肉眼可见的变强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后院中的七个煞气高手都已经麻了,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难道在对于力量的理解上,会胜过他们这些煞气高手吗? “肯定有什么问题,肯定有什么问题……” 王彤弓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等等,这里不会真有宝藏吧?” “……你不是不能确认这件事的真假吗?” 胡三变一脸狐疑的看了过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只是你猜出来的,这里有没有宝藏还两说,你只是为了让自己脱困……” “说是这么说,可是现在看来……我真不好说了。” 当一切看起来不靠谱的答案都被排除之后,剩下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虽然这解释原本只是猜测,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也实在解释不清眼下的情况。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高手,他自己是百兵谱上的强者,做了不知多少年骗子的胡三变更是精通人性,至于那五个宋州人,更是本就意志坚定到堪称魔怔——他们这一群人都没能弄明白的东西,那孩子怎么可能弄得明白呢? 并且就刚才来看,那孩子也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方的眼神依旧是普通人的眼神,看不出半点睿智可言。 “所以说……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胡三变率先做出了判断。 这也是最为理智的判断了,既然他们这边都没变强,反倒是那少年变强了,这也就意味着那少年在这十天左右的时间里,肯定有什么地方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并且,他刚才还说了谎话。” 胡三变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刚才给出的理由很敷衍,并且说出理由的时候故意没往我们的方向看……普通人撒谎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害怕对视,害怕自己话语里的谎言被揭穿。” “那小子就不是一个能撒谎的。” 王彤弓也点了点头,刚才这一点他也看出来了,更何况他早就跟着少年有过一些接触,对这孩子的脾性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对方背靠那小巨人,压根不需要对他们有任何敷衍,就像之前理直气壮的拒绝帮他送信一样,这少年眼下的地位其实比他们都要高不少。 “但是他还是撒了谎……这说明什么?” 王彤弓压低了声音。 “这说明,有些事情,他也不想让那个怪物知道。” “你是说……” 胡三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后院这边的动静,后厨那里,其实一直都能听到?” 没人看到的地方,胡三变已然汗流浃背。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若是那小巨人一直都能感知到这边发生的一切,那他们之前聊的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他三徒弟偷偷过来传信的事情,是不是都已经…… “他能知道,很正常吧?” 那几个宋州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可是能和祖灵战斗的邪恶,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你们能不能先把嘴闭上。” 眼见得几个宋州人又要开始念经,王彤弓马上瞪了一眼过去。 王彤弓这边倒是还算好的,他倒是没干过什么躲着人的事情,甚至连写家书这种事,那小巨人都是知道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生气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地方或许真有什么能令人迅速变强的宝物,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可他却硬是招了别人过来。 若是他没往外写信,眼下或许就只有他一个人独享这份宝藏的信息了,虽然在后院拉磨的生活可能会艰难一些,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这宝藏终究会归他独享,可现在信息终究还是撒出去了,谁都知道了,面对着这么多的竞争者,他真的还有希望吗? “那个……宝藏只是我的猜测。” 深吸一口气,王彤弓终究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混过去。 “兴许那小子就是普通的吃得好了……” “嗯,我也觉得你说的很对。” 胡三变也连连点头,然而只看那充满怀疑的视线,却是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 而那几个宋州人,更是干脆分了两个人出去,以跑堂的名义跑去前院的驿站帮工了。 说是帮工,但实际上大伙都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当着他们的面跑出去传递消息,准备拉更多的同乡过来。 就连一个普通人,都能在短时间内变强到这种地步,若是能夺到那宝物……这还了得! “宝藏是我的!” 这一刻,在场的煞气高手们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虽然他们还没有看到宝藏的影子,但对于这份宝藏的存在,他们却已经深信不疑。 这里一定埋藏着宝藏,他们如此相信着。 在这些煞气高手的各自努力之下,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而在更多的人听到这份消息之后,更多的煞气高手又很快赶了过来——虽然他们中不少人也觉得,能让人变强的宝物未必就真的存在,可是过来看看也没什么损失。 正所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只是过来看一眼而已,更何况万一遇到什么朋友又或者敌人呢?不管是久别重逢,还是有仇报仇,对大伙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而在这些煞气高手来了之后,和宝藏有关的消息,也跟着到来了。 “什么?我们镇上还有宝藏?” 三山镇的人们都惊了,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代人了,怎么就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但仔细想想的话,这说法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前段时间本地捕头消失了,豪强何见虎的庄子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地,这种灵异事件都出来了,那多个宝藏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消失就是因为宝藏!” 三山镇的人们感觉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里一定埋藏着宝藏,他们如此相信着。 镇上的人都知道了,那间老旧驿站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管着驿站的老头直接瞪大了眼睛。 “哪来的宝藏?我怎么不知道?” 老头人都听傻了,他从小就在三山镇过活,一直到现在,哪听说过什么见了鬼的宝藏? “不过……好像也不是坏事啊。” 看着愈发热闹的驿站,老头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宝藏什么的,他是不知道的。 但对于他这个开驿站的来说,这熙熙攘攘的人流,就已经是最大的宝藏。 (本章完) 第401章 什么是平静的生活 “那个,大个,你听说了吗?镇子里出宝藏了” “啊?” “你居然不知道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大伙都在找宝藏,卖菜的老刘都已经在他家院子里挖了五个坑了,现在正在挖第六个……要不咱们也挖一下?” “要挖你挖,就当锻炼身体了。” “别啊,我挖多慢啊,我才多大年纪,铲子都不一定抡得动,你这么大力气,一铲子下去就是一個坑,不是比我快多了?” “哦。” “不是,你哦什么啊,你就不想要那个宝藏吗?” “不想,你之前不是说,宝藏是假的吗?” “那是之前。” 眼见得面前的小巨人仍旧在做着菜,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少年干脆再一次凑了过去。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时候,明显是后院里那个拉磨的有问题,这所谓的宝藏很可能不靠谱,可是现在的话……大伙都在说这个。” 面对着转过头来的小巨人,少年一阵挠头。 “大伙都觉得有宝藏,那就说明肯定是有点说法的……对吗?” “……可能对吧。” 小巨人也挠了挠头。 “但是我对宝藏没兴趣啊。”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少年人都听愣了,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出来的? 什么叫对宝藏没兴趣?居然还会有人对宝藏没兴趣? “我……这么说吧。” 将跳上灶台的少年拎回地面,小巨人挠了挠头。 “伱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少年被问愣了,一时间竟不明白这小巨人在说什么。 什么叫他想要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宝藏这种东西吧,你拿到手里,然后呢?” 小巨人又开始挠头了,似乎在斟酌到底该怎么说。 “你拿到了宝藏,然后呢?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宝藏到底是什么,是什么神兵宝器,还是说一大笔钱……假设,假设这个宝藏很厉害,能满足你想要做的所有事情,那你想用这份宝藏干什么呢?” “我……” 少年怔在了原地。 他好像,确实没想过这种问题。 拿到宝藏之后要干什么呢?他完全没想过这种问题,他只想过要把宝藏拿到手,毕竟这玩意看起来很厉害——至于把这个厉害的玩意拿到手之后,要做点什么,他却是完全没想过的。 宝藏肯定是很贵重的东西吧,这意味着他或许能够富甲一方,宝藏也有可能是很厉害的东西,那意味着他可以天下无双,这么多人关注的宝藏被他拿到了,他一定能名扬天下……可这些本身都不是答案。 那小巨人问的是,在得到这些之后,他要干什么? 富甲一方之后,他要干什么?天下无双之后,他要干什么?名扬天下之后,他又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 少年开始出汗了。 饶是他在同龄人之中已经算是相对聪明和机敏,但这种问题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艰涩了。 “……你呢?”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抬起了头。 “如果是你的话,你拿到宝藏,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我想要的当然是平静的生活。” 小巨人不假思索的给出了回答。 “就像现在这样,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没事学学做菜,又或者说钓钓鱼,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就这?” 少年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就,只是这样?” “不然呢?” 小巨人再一次开始挠头。 “那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 “你应该……” 看着小巨人那壮硕的身躯,少年本能地想说,你应该去当个江湖人,去和那些煞气高手们战斗,去打出一个天下无双。 可话到嘴边,他却噎在了原地。 打出一个天下无双来,然后呢? 战斗是要见血的,是会死人的,起码在他自己的角度来说,若是这小巨人死在外面,他大概会非常痛心,毕竟他们相处也算有段日子了,他也逐渐感受到,这小巨人确实是个很值得当朋友的好人。 若是这小巨人打赢了……打赢了可能会开心一阵,但马上又会有更多的仇家找上门来,就像他会找那金刀大汉报仇一样,那些亲属被杀的人也会找这小巨人报仇——倒不是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主要是会让生活变得非常恶心。 想想吧,若是真的仇家遍天下的话,也就意味着吃饭的时候会有人来报仇,喝水的时候会有人来报仇,睡觉的时候会有人埋伏在卧房里报仇,蹲坑拉屎的时候会有人藏在茅厕里报仇……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味道很大,但是他在思考如何杀了那两个杀他全家的煞气高手时,真的想过这样的办法。 天下无双不一定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 “所以有钱总没问题了吧?” 少年这样想着。 是了,就算不跟人结什么仇,富甲天下总是没问题了吧? 好像,也有点问题。 他家里以前在扬州虽说不算特别有钱,但也算是小康之家,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闹起兵灾来的时候,他的家庭反而成为了被重点关注的对象——草原人要抢他们,山贼路匪要抢他们,好不容易一路逃出来了,还要担心周围的其他流民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钱财确实能带来享受,但是想要钱财握在自己手里,那起码也要有保卫这份钱财的力量才行。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有其他流民想要趁着夜色,抢掠他家的财物时,他的父亲,还有赶车的老赵,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挥舞棍棒打跑了那几个匪徒。 “还是得能打……怎么又绕回去了?” 像是有烧红的铁棍捅进了脑袋一样,少年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发烫。 思路好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好像不管走哪条路子都差了点什么——就算是最后的名扬天下,实际上也是有点问题的。名扬天下这件事看起来很不错,也不用跟人动手,但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谁把这个最有名声的人杀了,那个痛下杀手的人,就会变成新的最有名的人。 好像是差了点什么,总觉得像是差了点什么。 所以,到底是差了什么呢?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我还没想到的?” “你还没想到的?生活方式吧。” 小巨人蹲下了身子,尝试平视面前的少年。 “比如宝藏,你有了宝藏之后,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又或者说你拿到宝藏之后,想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这才是我问你的东西,这是一种生活方式。” 想了想之后,小巨人干脆抬手一指身边的灶台。 “就好比吃饭,我们现在吃的比较普通,但是在拿到宝藏有了钱之后,你就可以天天吃大鱼大肉,又或者干脆把驿站翻盖一下,又或者买点更好的锻炼器械……” “这……我明白了。” 少年突然一拍脑门。 那确实是明白了,毕竟这种事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经这小巨人一说,他马上便理解了对方刚刚的意思——关键不是富甲天下,天下无双,又或者说名扬四海,真正的关键是,富甲天下之后该怎么生活,天下无双之后该怎么生活,名扬四海之后,又该怎么生活。 不管是富甲天下,天下无双,还是名扬四海,这些都只是一个结果,只是一个形容。 而他们这些活人要面对的,却是生活本身。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面前的小巨人。 对方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能打的样子,虽然这小巨人看起来憨傻,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愚蠢,可对方几次出手和那些江湖人斗殴,愣是一次都没有输过——至于名声,只看对方那显眼的体型,真的还需要什么名声吗? 完全不需要。 那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身躯,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令万众瞩目。 并且最重要的是,对方的生活,其实过得很好。 就像这小巨人刚才说的那样,“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没事学学做菜,又或者说钓钓鱼,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这种描述听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看,这无疑是最为惬意的一种活法了——没有仇人,也没人来抢,更不需要担心谁盯上自己,真有人动手的话也能打得过,最关键的是还不怎么缺钱。 “岁月静好。” 少年突然想到这样一个形容词。 就像他当初还没成为流民的时候那样,就像他当初还在扬州的时候那样,下午的时候,夕阳会透过窗子照到书本上,教书先生也会在这个时候宣布放学,背着书一路穿过街巷走回家里,新布鞋踩在青石板的路上,微风吹过杨柳洒在他的身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曾经的他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那个时候的他向往刺激,向往江湖人的潇洒生活。 可现在,他却只希望,那种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 真的能持续下去吗?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这一刻,少年觉得,自己真的懂得了这小巨人的想法。 “平静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对吧!我就说!” 小巨人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像是来精神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但是他们都不信这个,也都觉得我这个说法有问题……想好好过日子怎么了?这玩意真的很容易吗?很难的好吧?你是不知道我为了走到这一步……哎算了不说那些,都过去了。” 一阵挠头之后,小巨人再一次蹲下身子,看向了少年。 “所以说,你现在知道你拿到宝藏之后,要干什么了吗?” “……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少年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就算拿到宝藏,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宝藏这玩意,最多也就拿来改善一下生活——不管这所谓的宝藏到底是什么,是神兵利器,还是一大笔钱,这玩意都应该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才对,而不是让生活变得更坏。 所以说,他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吗? 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了,驿站虽然有些老旧,但住人是没问题的,吃的话最近都在加餐,大鱼大肉的供应之下,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要求了,更何况他如今还在稳步变强,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有力量,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好像还是有的,毕竟杀死他父母的仇人还有一个,那个拿着剑的江湖侠客,或许还活着。 但是以他变强的速度,他也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亲手把这份仇怨报回来。 不是用什么宝藏,也不是依靠什么高手帮忙,仅仅只是依靠他自己的锻炼,依靠他自己这份变强的决心。 他本就可以亲手完成他想要的一切,又怎么会需要别人帮手呢? “更何况,复仇,也不是一切的结束。” 越是想下去,少年就愈发念头通达。 毕竟这几天的生活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就算那金刀大汉死了,日子一样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想必杀了另一个剑客之后,大概也是一样的——复仇从来都不是什么结束,而是新生活的开始,到了那个时候,大仇得报的他完全可以继续过他想要的生活,继续平静的活下去。 是了,这小巨人一开始给出的答案,其实就已经是正确的答案。 平静的生活本身,或许就已经是最大的宝藏。 “就像是爷爷那样。” 想到这里,少年甚至提起了管着驿站的老头。 “别人都过来找宝藏,他这个开驿站的倒是发财了……是不是也能说,他其实才是找到了宝藏的?” “啊,大概是……你等一会?” 话说到一半,小巨人却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有一个问题啊。” “你问。” 少年点点头。 “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你说的宝藏不是假的吗?” 小巨人一脸狐疑的看了过来。 “这玩意不会真有吧?” “当然是真有啊。” 少年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全镇的人都在挖呢!” (本章完) 第402章 杜乘锋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杜乘锋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杜乘锋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并且他真的做到了。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也不是随便一两句“我想要这样”就能做得到的,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变强,一次又一次的拼命,才能得到这份庞大的力量,得到这份庞大到,足以保卫自己生活的力量。 想要得到这份力量,需要对抗的东西有很多,比如一个又一个的强敌,一个又一个的仇人,甚至哪怕在没有了强敌和仇人之后,也绝不能松懈,毕竟天知道哪里会冒出什么新的对手,新的敌人。 好在有敌人和对手也不是什么坏事,在与这些强敌交战的过程中,他也一样会不断地变强——虽然挺不住的后果会很直接,比如当场销户,但他终究还是一路打过来了,一路战胜了诸多的强敌,一次又一次的变强,终于有了如今的这份力量。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强敌没有了。 以往的时候,他还曾担心过,会不会再冒出来什么新的对手,虽说他已经拥有了足够保卫自己的力量,但他却也不敢因为有了点力量,就去小看天下英雄——甚至就在他已经接近真正的天下无双之后,他也没敢太过懈怠,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外有天,意味着对手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就算他达成了一個世界的天下无双,又能怎么样呢? 总会有新的强敌会跑出来弄死他,总会有新的对手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当然这仍旧不是什么坏事,有对手,有强敌,也就意味着他还能进步,他还能继续进步,起码在变强这方面,道路仍旧在无限延伸。 然而,就在前不久,他却得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天外,其实没有天。 所谓的天外之天都是虚假的,都是依托于物质世界之上的虚假环境,或许决定征战诸多世界的武昭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才无论如何都不想活过来——在凑齐了那一套武昭骨头剑之后,杜乘锋也曾想过要把武昭复活,但是每一次复活之后,武昭都很坚决的选择了再一次自杀。 对于一个自诩为战士的人来说,失去了对手,也就等同于失去了继续进步下去的阶梯。 这无疑是最恐怖,也是最令人绝望的事情。 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同样作为战士的杜乘锋自己,对这件事,又是怎样的感受呢? “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 杜乘锋从未如此开心。 天地良心,他的运气终于好了一次,没有敌人了,也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再去拼命了——虽然他不排斥拼命战斗,但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战斗,强大的力量只是用来保卫生活的武器,能好好过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事情。 而现在,他终于,不会再有敌人了。 天外没有天,不会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天上来敌,就算有,他也已经将其打死了,他的力量真的已经足以保卫他的生活。 已经不用再战斗了。 原本杜乘锋以为,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会大笑,或者大哭,但当他真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真的清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再战斗的时候,他却只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坐了很久,直到温暖的夕阳洒在身上。 “都过去了。”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说。 都过去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承载着他不知多少次的拼死搏杀。 一路辗转后,不知不觉间,这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他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没事学学做菜,又或者说钓钓鱼,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他不需要再追求什么避世隐居了,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对手的人物了,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本身就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内心中缺失的那块安全感,终于被补足。 都过去了。 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但是,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吗?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过去就能过去的——毕竟这所谓的天下无敌,其实也只是他主观上的判断,万一这个世界里真的还有更强的呢?真的还有什么比他更强的呢?若是他就这么懈怠的话,等再遇到敌人,是不是就要当场被打死? 但这种事实在是不太好说,也有些太过杞人忧天。 所以杜乘锋也没继续想下去,而是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既然都已经想去哪就去哪了,那自然是要出来转转的,说来也是遗憾,他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有点时间了,但这段时间里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撤退,要么就是在避世隐居,虽然这确实让他的生活变得充实了很多,但他也没什么时间去领略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 世界很大,他想去看看。 反正忘忧乡那边早已不用他操心,出来看看自然也是无所谓的,于是在按照惯例,将皇天的骨灰也拉回去肥田之后,杜乘锋这边便自己跑了出来,一路走一路吃,倒是也让他享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这次的旅途就没有之前那么赶了,相对随意,也没什么目的性,就像现在这样,觉得谁家东西好吃,就去学一学对方的手艺,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上路了,那就继续走下去——之前他一直在追求着随心所欲,但如今,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这份自己已经追求了不知多久的东西,享受到了其中的快乐。 就算偶尔有些人闹事,对他来说也是快乐的,把那几个闹事的套上笼头让他们拉磨,这是一种劳动改造,但也是杜乘锋自己的恶趣味,反正这些人打不过他,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学完所有东西,准备去到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说,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对吧。 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对吗? “怎么这也能出事呢?” 午夜时分,睡不着的杜乘锋一屁股挠起来,开始挠头。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他就是懒得去参与什么纷争,才跑来这个偏远地方的,这里没什么高手,也没什么架可打,但却有个很会做饭的老头,无疑是最好的临时落脚地——可他这才住了几天?这才学了几天?怎么就这么多江湖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那个宝藏,真是见了鬼了,他就是想要学个蘑菇汤,怎么又能撞上这种玩意? “所以……要不干脆跑路?” 这是杜乘锋第一时间的反应。 没办法,是个人都怕麻烦,尤其是在想到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之后,他很难不想起之前那个“大树的故事”。 但马上,他却一拍自己的脑袋。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想要跑,从而培养出胆怯的习惯,那他可就真废了——心态调整这种事还是很细节的,很多时候刚猛精进和胆怯懦弱,其间的差距可能就是一个细微的想法,他都一路打到这个情况了,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逃跑。 可是,这真的是小事吗? 说大确实是不大,起码比起什么天外来敌之类的,是完全比不了的,但说小的话……这个事又微妙的有点烦人,毕竟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宝藏的情况下,人流一定会涌过来,而那些江湖客多了之后,也难免会有一些打斗。 真打起来,那这个地方就会乱起来了,外面的高手会不断地涌进来,战斗也会不断地持续下去——直到那个被争抢的宝藏被挪到另一个地方,又或者这些江湖人全部死光,才会结束。 然而,这些江湖人,真的会全部死光吗? “总会有新的江湖人冒出来……” 想到这里,杜乘锋看向了门外马棚的方向。 马厩中,那个愈发健壮的少年,睡得正香。 这孩子以后应该也会踏入江湖,他看得出来,虽然这孩子身世凄惨,父母都被江湖人杀了,但也正是因为见识过那样的武力,所以这孩子大概率也会走上这条道路,这孩子需要武力来弥补那份缺失的安全感,这也就意味着,这少年一定会走上江湖人的道路。 总会有新的江湖人冒出来,这种事赶不绝的。 所以就只能用另外一个办法了。 “只要我先找到宝藏,然后把宝藏扔出去,就不会有人来烦我了!” 杜乘锋觉得,这个思路是可行的。 他对宝藏是没什么需求的,毕竟他也算是一路靠自己打到现在,真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他只靠自己就能做到,没必要再去追求什么宝藏之类的——但那些江湖人的视线却集中在宝藏身上,虽然还不知道这宝藏到底是什么,但他们显然很需要这玩意。 把一个对自己没什么用的东西,从自己休息的地方扔出去,从而让这些烦人的江湖客滚开,这的确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干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趁着半夜大伙都在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捏起了铲子。 之所以用捏,主要是因为这铲子对如今的他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小,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他来使用的话,这轻巧的铲子基本不会发出什么响动——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三山镇虽然不大,但真要挖起来的话,却有点不算小。 起码杜乘锋现在就不太清楚,自己该去哪里挖。 “要不……都挖一遍?” 杜乘锋这样想着。 这是个笨办法,但却是个好办法,地毯式的筛查虽然很浪费人力和时间,但却能确保不会有什么地方变成漏网之鱼——至于人力问题,对于如今的杜乘锋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 “加油,靠你们了。” 拍了拍第一把铁铲之后,上百把铁铲便排着队从他的背后飞了出去。 这些都是镇上那些街坊邻居们挖宝用的铲子,此刻却是被杜乘锋全都偷了出来——当然,这也不能算偷,他只是借用一下而已,等到天亮大伙睡醒之前,这些铲子还是会回到它们原本待着的地方,没有人会觉出问题。 但是,杜乘锋自己却遇到了问题。 “没道理啊……” 两轮筛查过后,杜乘锋又开始挠头了。 这个是真要挠头了,只因为他都已经筛查两轮了,还是没找到那所谓的宝藏——甚至别说宝藏了,他连点线索都没找到。 这种事是真没道理的,毕竟宝藏如果真的在镇子上的话,像他这种考古队员一样的地毯式筛查,就算那所谓的宝藏隐藏得再怎么深,他至少也能挖出一点线索来——可现在别说线索了,他连点不一样的土都没挖到,这三山镇里就是什么都没有,那个关于宝藏的说法压根就是假的。 “但是,真是假的吗?” 杜乘锋迟疑了。 “如果这个消息真的不靠谱,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寻宝呢?难道这一个瞎话,就能把他们所有人都给骗了?不应该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人都说三山镇有宝贝,那就是肯定有宝贝了,不然没道理这么多人会因为一句无稽之谈就大老远跑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民间传说又或者江湖小故事,他还不知道。 不过大半夜的,他就算想要找人问,也已经有点晚了,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一百多把铁锹呢,这玩意哪是能让人看见的?万一有人说他偷东西不是丢大人了? “还是自闭太多了啊,跟不上现在的潮流。” 杜乘锋掩面叹息,看来离群索居也不一定是好事,起码就现在看来,他却是吃了信息闭塞的亏。 找不到宝藏,也就意味着计划破产,这多少让他有点牙疼了,做事做一半可不是他的风格,他怎么都要把这件事做利索才能睡得着觉。 “没有宝藏的话,能丢点什么出去呢……哎等等?” 杜乘锋突然一拍脑袋。 是啊,没有宝藏的话,自己做一些宝藏不就行了? 反正他如今用不着的垃圾也有点多,正好可以拿来充数。 (本章完) 第403章 魔兵现世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拿一些用不到的东西出来充数,杜乘锋便随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刀。 当然,这个小是对于他如今的身躯而言,若是放到寻常人身上,这也算是一把不错的短剑了——而在拿起了这柄短剑之后,杜乘锋便划开了面前的空气,开始从面前的破洞里面摸索起来。 是了,这便是武昭留给他的最后的遗产,同样也是皇天留给他的最大的宝物,这两个可敬的对手虽然都死了,但那种奇特的穿梭方式却保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现在,在添加了一些奇思妙想之后,这种原本只是用来穿梭世界的办法,就变成了他远程存取物品的手段。 “这可方便太多了!” 在第一次尝试了之后,杜乘锋就已经确认,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一个可以随时存放东西的仓库,一个可以放置战利品和纪念品的地方,有了这么方便的办法之后,他就再也不用背着大包小包东奔西跑了,那個陪伴他许久的马鞍袋,也终于可以光荣退休了。 只要手里还握着这把皇天颈椎剑,就相当于握住了随时都能开启仓库的钥匙。 天下大可去得! “所以说,到底该选哪个呢……” 一边从面前的空洞里往外掏东西,杜乘锋一边清点着这些战利品。 一路走来,他的战利品也算是不少了,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些东西他都能用,但大部分时候,这些东西却都用不到——杜乘锋本来也以为自己会像那南陈太祖一样,动不动就拿起十几柄兵器来跟人干架,但实际上的话,还是他自己那把刀用着舒服。 那把陪伴他许久的厚重大刀,居然现在都没有被替换掉,这一点杜乘锋其实也很意外。 或许是杨三郎真的太想进步了? 除了这柄算是随身佩兵的大刀之外,他能用得上的也就是那柄封着灰黑火凤的黑刀了,这柄大刀是武昭仿造他的刀来打造的,因此他用起来倒也是顺手,偶尔想要用双刀的话,就会把这柄刀拿出来用。 并且这把刀大概也只有他能用,只有他能压制住刀里面封着的灰黑火凤,但凡换个人来,怕不是当场就要被夺舍掉躯体。 “对哦,得注意一下这个。” 杜乘锋一拍脑袋,决定把这个加入注意事项。 虽说要拿点用不着的东西出来当宝藏,但也不能拿一些太离谱的东西出来,就好比这把黑刀,他用起来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流出去的话,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杜乘锋是个善良的人,他只想要埋一些东西下去,没想过让这些玩意闹出大事来。 “要不埋这个?算了,这个看起来也不行。” 看着躺在手中的方正之剑,杜乘锋叹息一声。 若是想要埋点不会惹事的好东西下去,方正之剑应该称得上是首选了,这把剑毕竟是如此的方正,只是摆在那里都透着一股刚正不阿,真有谁能拿到这把剑,那肯定会被这把剑影响,即便是再怎么邪恶的坏种,恐怕也会变成一个正气凛然的人——说到底,这终究是阮老头的遗物,上面承载着那股仁义的意志。 可是问题也在这里了,这终究是阮老头的遗物。 虽然他跟阮老头其实没多少交流,但对方终究算是他的便宜老师,眼下老师的骨灰都已经扬了一大半了,难道连老师的遗物都要就这么丢了吗? “还是留着当纪念吧。” 想了想之后,杜乘锋还是将方正之剑放了回去,这毕竟是老师的遗产,要好好保存。 可若是按照纪念品来算的话,很多东西就都不好拿出来了,比如将旗,黄铜法剑,青铜钺刀,伸缩长矛,精钢发簪,金翅鸟王剑,修好的鸠杖,投石索……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的话,他手头的库存好像还真挺多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东西适合埋下去,那大概也就是那柄断裂过的五尺长刀了,但这玩意也算是一个救过他性命的纪念品,他也不太好就这么扔出去。 “总不能真就只埋点弯刀骨朵之类的玩意吧?” 在察觉到这些玩意居然都算纪念品之后,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如果不算纪念品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草原人的那些弯刀骨朵之类的了,这些玩意很便宜,扔了也不心疼——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这些玩意实在是太便宜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宝藏的样子,随便袭击一个草原部落就能拉出来一车。 只是这样的宝藏,别说他了,就算那些江湖人,恐怕也懒得关心。 “还是得弄点贵的东西进去,至少弄点有吸引力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看向自己的库存。 没办法,也只能用排除法了,排除掉那些不好往外扔的,剩下的就都是可以埋进去的了——首先被排除掉的就是将旗,青铜钺刀,还有精钢发簪,第一个是楚人的遗物,后面两个是武昭的遗物,这些玩意泄露出去,效果恐怕不会亚于黑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流出去的东西。 剩下的东西里面,鸠杖和投石索也是不太好外流的,一方面是这俩玩意也比较麻烦,另一方面则是这俩玩意看起来不像宝藏——宝藏这种东西也是有说法的,要那种一看就很厉害,很唬人的样子…… “那也就你了啊。” 杜乘锋拿起了那柄金翅鸟王剑。 按照这个条件想下去的话,这把剑无疑是最适合作为宝藏的,羽翼模样的剑刃看着就不一般,那骷髅模样的剑柄也是极为唬人的,并且就强度上来说,之前武昭曾经持着这把剑跟他过招,那也称得上是一柄神兵利器了。 不过,只是一柄神兵利器的话,还不太够。 “还有这两样,干脆也埋进去吧。” 看了眼一边的黄铜法剑和伸缩长矛,杜乘锋决定再把这两样自己完全用不到的东西也填进去。 “这样应该就够了……不过也不太靠谱。” 坑才挖到一半,杜乘锋微微皱眉。 确实是有点不靠谱,若只是单纯挖个坑埋起来的话,那怎么看都不像是宝藏的样子,三把兵刃埋到一个坑里,牵条狗来狗都能看出来,这绝对是新挖的——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要么就不做,要么就一定要做好。 “有了!” 杜乘锋干脆将之前那些骨朵弯刀之类的,一并都掏了出来。 宝藏应该做成什么样,他不太清楚,但若是打造成一个地下武库的模样,那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弄的——虽然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磨刀了,但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身上还挂着那个研磨匠师的名头,更是记得那几个地下武库都是怎么设置的。 “三山镇的地下埋藏着一个武库,里面有神兵秘宝……这样听起来就很扎实了。” 想到这里,杜乘锋连连点头。 一百多柄铁铲上下翻飞,原本需要上千人花费数月才能完成的挖掘工作,他却只用了几个小时——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干活的效率过于高超,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把原本的武库规模缩减了不少。 反正他要放的兵器也不多,没必要严格按照南陈正经武库的标注来做,稍微做一个猴版的,能放下两三百把兵刃,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他选取的地方,自然也是那些江湖人最为关心的地方,也就是曾经镇上著名社会人士何见虎居住的庄园的遗址——之所以说遗址,当然是因为这片地方被他轰平了,天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还真以为能骗他打假赛? “哎,你们要是不反抗,主动投案自首,不就不会死了吗?” 看着眼前那片重归平整的地块,杜乘锋缅怀了一下死于非命的张捕头,还有何见虎一家,便拍拍手上的脏土,回去睡觉去了。 当然,在这之前,趁着天还没亮,他还是将铲子都还了回去,谁的铲子放回谁家,一户都没有认错。 说要好好还回去,那就要好好还回去,这是杜乘锋的坚持。 于是,非常罕见的,驿站上午没人主厨,于是本来都已经退休好几天的老头不得不再一次站出来,为那些来往行人做些吃食,偶尔有熟客过来问,那大个子跑去哪里了,老头也只能回答,说那大个在偷懒,日上三竿了都还没起。 “嗨,这怎么能叫偷懒呢?” 有本地的熟客连连摇头。 “那大个都已经在你这没日没夜的干了多少天了,大牲口也不能这么用啊,要我说,有这么个勤快徒弟,你这也该知足了,偶尔也让人歇一阵,别老让人累成这样。” “我也没……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面对着这样的劝诫,老头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倒不是他不让那徒弟休息,是对方压根就不怎么休息,在他这边教了一些大概之后,这个体型异常壮硕的徒弟便已经直接接管了后厨,只看后厨里菜刀和炒勺上下翻飞,对方炒起菜来一个人竟是比十个人都能干,最离谱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庞大的躯体里仿佛蕴藏着使不完的力气。 眼下这小巨人突然要赖床不起,老头自己也很意外,但也正是这一次赖床,反而让老头放松了许多。 说到底,巨人也是人,连轴转干活也会累,也会睡大觉。 “不过睡到下午他应该就起来了,到时候出餐就能快一点了。” 忙的头晕脑胀的老头趁着眼下没有新客,干脆也坐下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不过今天新来的人怎么这么多?我刚才看到门口的人流几乎没停过……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总不能是镇子上又冒出东西来了吧?” “你居然还不知道吗?没人跟你说过?” 被问到的熟客惊得抬起了头。 “镇子上的宝藏已经被找到了!说是草原人留下的武库,已经刨了一些弯刀出来了,现在那些江湖人都在往那边赶来着!” “草原人……武库?” 老头人都听愣了。 这两个词放到一块,多少是有点没道理了,以他这几十年的经验来看,会在各处建筑武库的,往往都是陈人,至于草原人,还建武库,这种事听都没听说过——最离谱的是,这草原人的武库居然还是在三山镇,要知道这三山镇可是陈人的地方,距离北边草原可是有点距离的。 那些草原人是怎么把武库弄到这里的?这完全没道理啊? “没道理又怎么样?东西不还是挖出来了?” 看着老头惊愕的表情,熟客两手一摊。 “既然已经被挖出来了,那就是事实,至于以前为什么不知道,那肯定是因为我们信息闭塞,没听说过……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能说什么?或许那间武库是很久以前的,久到连大陈都还没立国……” “嚯!” 一听到这种说法,老头登时就不困了。 主要是这个思路延展下去的话,会得到一个非常离谱的结果,那就是三山镇这个陈人腹地,或许曾经是草原人的占领区——起码草原人是在这里生活过一阵的,不然没道理这里会挖出来一个武库。 可是草原人,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难道这三山镇自古以来,其实是草原人的领土?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三山镇里的人,或许还有那些当年草原人的后裔? “这么想的话,我也是草原人?” 老头抬手指着自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当了几十年的陈人,怎么眼下突然就要变成草原人了? “啊?还有这一出吗?” 听到老头那跳脱的说法,熟客人也听傻了。 “不过……这个倒是没有多重要了,反正你税是交给大陈的,那应该就是陈人没错了……倒是这个武库本身,眼下那些江湖人都已经往那边跑了,天知道里面能挖出什么东西出来。” 这样说着,熟客压低了声音。 “我还听几个江湖人说,这个武库太小了,不像是武库,倒像是什么草原贵人的墓葬。” (本章完) 第404章 争夺 “这绝对是某个草原贵人的墓葬。” 三山镇外,原本矗立在那里的庄子已经被夷为平地,而现在,那里则被挖出了巨大的坑洞——因为没有找到具体的入口,这些前来寻宝的煞气高手们也只能用最简单朴素的方式来寻找宝物了,比如整个把地皮全部挖开,看看哪里有宝物的踪迹。 而在几次挖掘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埋藏在地下深处的地方。 “你们看那些弯刀和骨朵,明显都是上过战场的,这些东西上面甚至还残留着煞气,普通人摸一下都会当场发疯……” 最前面的汉子一边举着火把一边说着,他是胡三变的大徒弟,也是一行人里面知识最为渊博的。 同样,也是实力最强的。 “你们看这把弯刀。” 这样说着,大徒弟直接拾起了一柄弯刀。 “这都在地下埋了不知多少年了,居然还能如此凶煞……天知道这把弯刀当年到底杀过多少人,这绝对是精锐部队才能使用的兵刃!你看这上面的缺口……” “那个……大师兄。” 另一個青年从后面挤了过来,这是胡三变的三徒弟,也是性格最为老实的那个。 并且不止是性格,就连说话方面,这青年也是极为老实的。 “大师兄,我有个问题啊。” 沉默了片刻之后,三徒弟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刀就是最近的?就那些小兵杀了人之后埋起来,所以上面有煞气,但是不多……” “你什么意思?” 大师兄猛地回过头,眉头紧皱。 “你懂还是我懂?你的意思是你比我更懂?那行,伱去前面开路,我在后面跟着你,来来来,你不是很懂吗?来!” “我,这,啊,这,我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着大师兄硬塞过来的火把,三徒弟半天说不出话。 他就是提一个想法,又不是想要跟大师兄有什么矛盾,眼下闹成这个样子,真不是他想要的。 主要这东西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什么精锐用的啊,草原人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这明显是那些普通的草原骑手们用的刀剑,怎么就精锐上了? “可能你们会说,这玩意一看就是普通草原人的装备,怎么就精锐了呢?” 也就是三徒弟这边正闷着不说话的时候,大师兄那边却继续讲了下去。 “这里面就有个你们不懂的点了,那些草原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现在这种规模的,可能现在的话,那些草原精锐,会装备一些更好的兵刃,但是对于几百年前的草原人来说,可能持有铁器就已经能算精锐了……你们觉得呢?” “对对对,大师兄说得对。” “确实,仔细想想看就是这么回事。” “大师兄真懂啊。” 一时间,甬道后面的一众师弟师妹们也都跟着捧起场来,听得站在前排的大师兄愈发受用。 甚至就连刚刚提出质疑的三徒弟,在琢磨了一下之后,竟也觉得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靠谱。 主要是不这么解释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说法了。 总不能这些玩意真就是别人新埋进来的吧? “普通小兵会把兵刃埋这么深吗?他们真能挖到这种地步?” 想了想之后,三徒弟便也继续跟着大师兄,一路走了下去。 出乎他们的意料,下面没有像其他墓葬一样,弄什么阻碍盗墓贼的机关,这简单的建筑布局,与其说是什么墓葬,倒不如说是一座武库——武库,顾名思义,也就是武器仓库的意思,也就只有仓库这种需要随时取用东西的建筑,会用这种毫不设防的建筑结构了。 “并且这里一个尸体都没有。” 三徒弟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疑惑。 “别说尸体了,连骨头都没看到,只有兵刃摆在这里,这也能算是墓葬……” “你什么意思?” 大师兄再一次回过了头。 “你什么意思?你这么懂啊,你要懂你来?你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来啊,你说!” “我,不是,啊这。” 三徒弟又被噎了回去,毕竟他也只是看到了问题,真让他说这是个什么地方,他还真说不清楚。 看着像是武库,但是兵刃却不像是老东西,甚至连土都不一定是老的,可是这地下建筑又不可能是突然自己长出来的——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这到底是找到了一个什么玩意? “没见识的东西!这叫衣冠冢!” 大师兄直接给出了答案。 “那些草原精锐毕竟不可能真的过来陪葬,所以就拿他们的兵刃过来随葬,象征着他们永远跟随他们的头人,哪怕到了地下,也依旧会跟随他们的贵人一同征战……埋在这里的弯刀和骨朵得有两百多了吧?也就是说这是一支两百多号精锐组成的卫队。” 说到这里,大师兄指了指墓葬的深处。 “所以说,你们明白了吧?这个墓葬的规格,到底高到了什么级别……” “……” 进来探索的队伍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徘徊在甬道之中。 能够拥有两百披甲精锐来随葬,就算不是可汗,恐怕也已经是王公贵族级别的了。至于为什么是披甲精锐……精锐难道不都是披甲的吗? 反正这里一定埋藏着了不得的贵重宝物。 而现在,这宝物,就要成为他们的了。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巨大收获,他们都血脉贲张。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坟墓吧!” 在步入这地穴的最深处时,大师兄开怀大笑,只因为在火把映照的亮光内,一个偌大的棺材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这棺材是夯土制作的,看起来也颇为粗糙,与其说是棺材,倒不如说是一个长方形的储物柜。 但他说这是棺材,那这就是棺材。 “最好的宝物一定都是在棺材里面,你们先让开一点,别出什么事情。” 一边这样说着,大师兄一边拔出随身佩戴的铁钩,直接勾住了储物柜上面的木板盖子。 “开!” 伴随着铁钩的发力,汹涌的煞气顿时喷涌而出。 而大师兄,也直接愣在了原地。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墓葬的话,那么这个墓葬的规格就远比他想象的要更为高级——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没有看到什么尸骨,但棺材里面的那三件兵刃,却是如此的夺人眼球。 “这把铜剑……看起来像是古人的样式,不是草原人的风格,更像是前朝的兵刃,就像是那些传说故事里面的剑仙用的一样……对了!法剑!这是一柄法剑!” 有师弟已然认出了棺材里的铜剑,毕竟这铜剑的造型是如此的特别。 “至于这把长矛……等等,这个样式,该不会是大陈开国时候,太祖高皇帝用过的东西吧?我记得这些兵刃不是被赏赐给那些将门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只是仿品,但是仿得很精致。” 另一个师妹做出了判断。 “不过埋在这里的话,就已经不太好说了,难道太祖皇帝那杆矛,其实就是仿的这一件兵刃?” 大家激烈的讨论着,却没有人对这两柄兵刃产生什么怀疑,一方面是这一剑一枪之上的煞气实在是过于明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棺材里那最后一样东西,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 那是一柄造型极为奇特的大剑,厚重的剑刃竟完全是由钢铁羽毛构成的,而剑格和剑柄,更是完全用骨骼雕刻而成,整个剑柄如同脊椎一般恐怖骇人,剑柄尾部,那颗生着鸟喙的骷髅头更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一般。 只是从样式上来看,这与其说是兵刃,倒不如说是什么艺术雕刻,这扭曲的造型其实不太适合战斗本身——但只看这剑刃上承载的磅礴煞气就能知道,这柄剑,已经杀过太多太多的人。 在看到这柄剑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会质疑大师兄的判断了。 只是这一柄剑的规格,就已经超越了墓葬里的所有东西。 “这是可汗……不,这很可能是单于的剑!大单于的剑!” 大师兄从未如此心潮澎湃。 可汗是用三叉矛的,他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这个,但是在可汗出现之前,作为那些草原人魁首的单于,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刃,就没人知道了——但现在的话,在看到这柄剑的时候,大师兄却已然明白,绝对是这把剑。 毕竟只有这把剑,才配得上大单于那尊贵的身份。 “单于的剑……” 这样想着,大师兄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棺材。 有另一柄利刃,架在了他的腕子上。 “……你什么意思?” 大师兄再一次回过了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二师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对自己人动手吗?”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一直都没怎么出声的二师姐眉头紧皱。 “都没商量好怎么分,你就伸手,你这是坏了规矩,还好意思说我……哎?” 二师姐下意识地低下头。 却看到,原本握在大师兄手里的铁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钉入了自己的腹部。 “你……” 没等二师姐这边开口说些什么,大师兄那边却已经振臂一挥。 而他面前的人影,也直接被撕掉半个身子。 眼见得鲜血已经流淌在地面上,就算后面的师兄弟们再怎么迟钝,也已经能看出,这位大师兄是打算黑吃黑了——可刚才大师兄几次回头发作之后,他们眼下隔得距离实在是太远,这足有四五步的距离,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做出什么阻止的行为。 就算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但在他们迈出了两步之后,满身鲜血的大师兄,还是将那柄骸骨大剑,握在了手中。 宝剑入手,煞气纵横。 那澎湃的煞气之下,大师兄整个人甚至都已经浮在了半空! “力量……这就是力量!” 单手拎着骸骨大剑,大师兄的双眼似乎都在绽放着邪异的光芒。 “难怪,难怪那些草原人会把他们的首领当作天神看待,原来如此,这天神一样的力量……” 这样说着,骸骨大剑横扫而出。 钢铁一般的锋锐羽毛如狂风暴雨一般,那几个想要冲上来夺剑的师兄弟们尽皆倒在地上,满身鲜血,只看那凄惨的模样,竟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可怖。 “这就是力量。” 大师兄的身形缓缓的落回了地上。 看着地上那些哀嚎打滚的,曾经的师兄弟们,大师兄这样感叹着。 “有了这样的力量,哪还用得着去做老千呢?有了这样的力量……” “那个……我有个问题。” 也就是这个时候,满身是血的三徒弟却再次开口了。 “那个,不是,这把剑不是单于的剑,草原人崇尚金雕没错,但是单于时代崇尚的是狼,就算有鸟类,也应该是双头鹫,你这个剑柄上的雕花,更像是现在的……” “你废话怎么就这么多?” 大师兄再一次回过了头。 真是见了鬼了,天知道他的师父胡三变是怎么收到这么一个徒弟,干活不行,练功练不明白,就算当老千骗人,都骗不利索——可唯有抬杠这一点,这三师弟是最为精通的,明明大伙都在正常聊天,只有这畜生会突然冒出来找不自在。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脱离师门,毕竟师父已经老糊涂了,收徒弟都收不明白,这些师弟师妹也都是一些废物,教了这么久都不成气候,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困死在这里,他还年轻,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享受过。 更何况,眼下他还有了力量…… “……嗯?” 大师兄突然回过神来。 他不是要杀人吗?怎么突然开始走神…… “怎么回事?” 大师兄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剑。 只见那颗生着鸟喙的骷髅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蜿蜒而上,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而那原本应该被他杀死的三师弟,更是已经偷走了另外两样兵刃,一路向外狂奔。 (本章完) 第405章 血之漩涡 胡三变的三徒弟,是第一个冲出地宫的。 这是一个颇有本事的年轻人,或许他不太适合做一个骗子,但若是有机会让他走上正途,正常习武的话,他的天赋绝对足以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这也是为什么胡三变会暗地里选中这个弟子来为自己养老送终,只因为这個青年真的未来可期。 而这一点,这个年轻人自己,隐约也是有些意识的。 师父暗地里对自己更好一些,他是能感受到的,这个性格朴实的年轻人无以为报,也很乐意为自己的师父养老送终——所以他绝对不能死在这场背叛之下,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师父还没被救出来,他怎么能就这么…… “师父?那个老骗子也配?” 青年的背后,大师兄那恶鬼一样的声音仍旧在叫嚣着。 “那老骗子有什么本事?除了骗人他还有什么能力?那老东西连个野榜都上不去,又能教给我们什么本事……哦对了,他倒是把他那些东西都教给你了,明明我才是大师兄,明明是我先来的……” 钢铁羽毛再一次飞出,直指三徒弟的要害,饶是三徒弟的应变速度再怎么快,身上也已经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大师兄已经疯了,三徒弟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他打不过这个疯子。 作为大师兄,对方的武力本就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最高的,眼下拿到那柄骸骨大剑之后,更是强上加强! 就算他身上还带着两柄神兵,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种怪物? 对,没错,就是怪物,他刚刚回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柄骸骨大剑的白骨剑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长,顺着他那位大师兄的手臂一路蜿蜒而上,甚至已经咬在了他那大师兄的肩头——而他那大师兄更是眼冒红光,一副煞气入脑的模样。 普通的人的煞气入脑,就已经是一场灾难。 强者的煞气入脑,更是堪比移动的天灾! “跑!” 三徒弟本能地选择了逃离。 逃向师父所在的方向。 如果他现在还有些基础理智的话,那他或许应该明白,他的师父大概率也解决不了这件事情——毕竟如果他的师父真的这么有本事的话,就不会被人摁在驿站里拉磨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看出了师父胡三变的软弱,那位大师兄,才起了反叛的心思?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面对着无可抵御的死亡,他只有逃,也只能逃,而在他的心中,师父所在的地方肯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师父那么厉害,师父什么都能做到,肯定也能解决这个叛徒…… “噗哧——” 有利器入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不禁让三徒弟的脚步一滞。 “我明明还没到驿站……” 感受到身后骤然微弱下去的气势,三徒弟人都傻了。 他这连镇子都还没出,怎么背后的大师兄就被处理了?难道说他的师父真的有那么厉害,隔着这么远都能处理掉叛徒? “师父你简直太……吔?” 原本准备回过头来说点什么的三徒弟,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什么熟悉的师父。 而是八个满身纹身的大汉。 四个光着膀子,浑身筋肉虬结的大汉正举着长矛,将他那位大师兄挑到高处,他那位大师兄明显没有预见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偷袭,胸腹之间已然被捅得血流如注,就连那柄骸骨大剑也已然跌在了手边,眼看就已经是活不成了。 所以说,一共八个大汉,剩下的四个呢? “噗哧——” 又是一阵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这三徒弟的身躯也被长矛刺破。 但这三徒弟的反应终究是快了很多,生死之间的危机意识让他本能的拔出了那柄黄铜法剑——于是,仅仅只是一个斩击,那四支长矛还没来得及刺入深处,便都已经被拦腰切断。 可是挥出这一击之后,三徒弟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意。 他的脊背已经彻底被冷汗打湿。 手感不对,完全不对,这些长矛根本就不是什么煞气兵刃,这分明就是普通的木矛! 这些满身纹身的大汉,压根就不需要依靠这些长矛来战斗! “噗!” 又是血肉被贯穿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贯穿血肉的,却是坚实的肉掌。 “以身为兵……” 想起了什么的三徒弟目眦欲裂。 “宋州人!” 四个大汉给出的回答,是抽回的手掌。 手掌确实是抽了回来,但每只手掌上却都攥了一些东西,有人攥着半边心脏,有人捏着一块肺头,有人攥着一片肝脏,还有人干脆握着一截肠子——只是这一下回抽造成的伤害,甚至比刚才的捅刺还要巨大,三徒弟双眼失神,当场就死的不能再死。 “那把铜剑一定要带走,本座在那把剑上面看到了信仰。” 有套着兜帽的强壮老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至于其他的两样东西……一并带走,这都是可以用来献祭给神明的祭品。” “是!” 八个大汉迅速地收拾着战利品,随后直接飞身离开,甚至连地上的痕迹都整个清理干净。 要赶快离开这里才行,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他们在宋州本地或许可以算是最有实力的教派,但就像他们能够占据地利优势袭击外地江湖人一样,本地的豪强肯定也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离开。 不是猛龙不过江,他们这次来的人数毕竟太少,还是要赶快…… “停!” 套着兜帽的强壮老者突然抬起了手,示意队伍暂时停下。 “准备动手吧,看来这些本地人不想让我们就这么离开了。” “尊者,他们……嘶!” 八个大汉之中,为首的大汉刚要说点什么,却突然看到了黑暗中探出的,那一点寒芒。 那点寒芒迅速放大,顷刻之间便已经近在咫尺! “什……” 嘭—— 为首的大汉还没能来得及拔出那柄骸骨大剑,整个人就已经被迎面射来的长枪钉在了一旁的夯土墙上。 “……弩枪?” 在看到长枪的那一刻,强壮老者的脸色也变了。 “快散开!是床弩!他们居然敢用大型军械!” “什么叫敢用?这叫训练损耗。” 阴影之中,有一袭黑衣打扮的世家公子,对着身边同样穿着黑衣的下属们挥了挥手。 “继续射,打死他们,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敢光着膀子上街。” 伴随着世家公子的下令,又是两支弩枪射出,又有两个纹身大汉直接被钉在了墙上。 然而,明明是两个自己人死了,那强壮老者的脸上却多出了几分欣喜。 “他们只有两架床弩!不用怕!找掩护!然后弄死他们!” “杀!!!” 剩余的五个大汉疯狂咆哮着,同伴的死亡非但没有让他们胆怯,反而让他们变得双目赤红,变得愈发地凶狠。 尤其是在那位尊者发出了指示之后,他们更是彻底放下了最后的顾虑,只是两架床弩而已,他们用命都能把对面堆死! “这帮疯子!” 饶是那世家公子早已有所准备,此刻也不禁为这些宋州人的疯狂而胆寒,迎着床弩冲锋……这些人真的还是人? 是人的话,他还能用军械打死,可若不是人的话…… 那就要交给一些专家来清理了,他们最擅长清理这些不是人的东西。 “大师,靠你了。” 这样说着,那世家公子却对阴影处欠身拱手。 “一定要拦下他们。” “先说好,这算是老僧为你王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阴影之中,有高大苍老的人影走了出来,只看那衣着打扮,竟是一个已经剃度的老和尚。 只是这老和尚身上的袈裟,却并非是常见的鲜艳颜色,反倒是与周围那些夜行人一般的黑色,漆黑袈裟在月光的映照下,却透着一股狠厉的威严。 而在站出来之后,面对着迎面扑来的宋州人,老僧只是数动着手中的念珠。 “唵。” 嗡—— 飞扑过来的五个宋州人竟直僵在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又是两发弩枪掠过,带走了两个宋州人的生命。 “干的漂……大师!还有!” 那世家公子刚准备庆祝一下,却发现那被宋州人称作尊者的老人还在急速冲来。 “差一个!大师!差一个!” “那是他们的尊者,本就不好对付……哄!” 说到这里,老僧手中加力,竟是硬生生将一颗念珠碾为齑粉! 而那宋州人中的尊者,也已经被钉在了半空。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师自己是不杀生的,但不代表床弩不杀生,反正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半空,接下来只要床弩挨个射过去,他们就都死定了。 “净水寺的虎头僧……你居然敢对我们出手!” 那被钉在半空的老迈尊者破口大骂。 “你居然帮这些贼子害我们!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伱知道你惹的是谁吗?神明不会放过你的!牛头天王必把你……” “抱歉,老僧信佛祖的。” 老和尚仍旧在数着那一串念珠,即便那串念珠已经缺了一个珠子。 “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来做吧,老僧已经完成了约定,该回去……谁!” 老和尚一声爆喝,登时便将手中的念珠架起。 可这威力偌大的念珠,此刻竟一颗又一颗的接连崩碎! 其节奏,就如同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一般。 马蹄声很轻,听得出来,马蹄上应该是包了软皮的,可这种办法明显不是什么寻常人能想得到的。 这分明是军中的办法! “那是我们的东西,是属于长生天的东西。” 伴随着马蹄声继续,有两点腥红的光芒在远处的黑暗中亮起。 “把剑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口出狂言!” 明明只是两点红光,但老和尚却像是面对着偌大的压力一般,只看那须发皆张的样子,竟是已经火力全开! “你什么东西!也敢大放厥词!” “是啊,我是什么东西呢?” 骑着马的黑影逐渐从阴暗中走出,那恐怖狰狞的身影也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是啊,我是什么东西呢?我应该是长生天的子民,应该是可汗麾下的雄鹰……但是现在可汗没有了,长生天也没有了……” “是草原人的骑将……” 在场剩下的众人,都已经满身冷汗。 草原的骑将,他们大多都是听说过的,这些刻意让煞气灌注躯体来拥抱力量的骑将们,本身已经不能算人了——但失去理智却给他们带来了另一种好处,那就是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实力。 最恐怖的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草原骑将,明显是还保存着些许理智的。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既拥有战斗的智慧,又拥有着怪物般的力量。 这种怪物是怎么被吸引到这里来的?草原人不是都已经被打回去了吗? 难道说,是因为那柄剑…… “把剑给我!” 就在众人呆愣的时候,那草原骑将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胯下那与庞大身躯完全不匹配的矮小战马更是猛地冲了过来,声如雷震! 也就是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并非是那马太小了。 而是人太大了。 那草原骑将实在是太过强壮和庞大,挥起兵刃的样子简直如同乌云盖顶,这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样子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巨人! “就像是镇子外面驿站上那个巨人一样?” 看着那庞大的阴影,众人一时间竟想起了另一个巨人的模样。 但现实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了。 带着凛冽寒风的大刀劈了下来,只是一击便将那被称作虎头僧的老和尚劈成了两半,而在大刀横扫过后,连宋州的那位尊者也被拦腰斩为两截。 至于其他的人,更是连余波都承受不住,只是那凛冽的寒风,便已经将他们尽皆杀了个干净。 “剑是我的了……” 踩着满地的尸骸,这草原骑将走向那柄骸骨大剑。 “这把剑是我的……” 铮—— 有飞来的利刃,直接将草原骑将的手钉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406章 万人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就在草原骑将抬起头的时候,那原本立在路边房顶上的身影,也跟着跃了下来。 伴随着那个身影的落下,刚才斩下草原骑将手臂的利刃便飞了回去——也就是这个时候,草原骑将才看到,将他手臂斩断的,分明是一柄连着锁链的长剑。 “二龙争珠剑……是你!黄长寿!” 草原骑将猛地抬起头。 “天杀的掌兵使……” 噗哧—— 这草原骑将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话,那条锁链便又是一抖,迎面而来的剑光便直接削掉了他的头颅。 收回锁链,被称为黄长寿的男人走了过来,附身拎起这草原骑将被斩下的脑袋,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他们这些隶属于朝廷的掌兵使来说,每一个溃兵的耳朵都能当作军功,而像是这种骑将的脑袋,更是价值十倍甚至百倍。 “真以为没人知道你们往哪跑?” 将那硕大的脑袋别在腰间,黄长寿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他盯着这个草原骑将已经有段时间了,结果对方昼伏夜出,硬是数次逃脱追捕——但事实证明,还是他技高一筹,又或者说,只要不是那种战阵厮杀的话,像是这种野外捉单放对,这些草原骑将的战斗力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战阵武艺虽然大开大合,但那主要是因为身上有甲胄,身边有同袍,真落到野地里的江湖厮杀,这些草原人的战力,甚至还不如我们陈人。” 黄长寿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早在之前建康防御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明明陈人这边高手如云,可仍旧打不过那些草原骑将,这种事怎么看都是没道理的,一定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直到那些草原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整個溃败,陈人这边开始追杀逃兵的时候,他才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作为朝廷有名的掌兵使,百兵谱排行前五十名的高手,黄长寿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战中,敏锐的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就是打法的不同。 “战场武艺和江湖武艺,是两个不一样的东西!” 越是追杀下去,黄长寿对这一点的印象就愈发地清晰。 很多江湖人,明明个体战力已经出类拔萃,可放到战阵里的时候,却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草原骑将们斩了——这并非是因为这些陈人高手不够强,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打法更偏向江湖派系,主打一个闪转腾挪,诡异莫测。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上了战场,人挤人的情况之下,做不到什么闪转腾挪,这些江湖人就会本能的混乱一下。 也就是这片刻的混乱,就足以让他们送命了。 同理,战场武艺也有着自己的局限性,那种势大力沉的大开大合,用来摧破阵型是极好的,可若是用来江湖厮杀,破绽却是有点多了——这也不是因为这些骑将不够强,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战斗的时候往往都有甲胄护身,身边也有同袍相护,因此只需要把自己的攻击完整的打出去,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同僚帮忙,甲胄也护不住他们的时候,那份大开大合的打法,就会暴露出不够细腻的弊端。 再加上,不少掌兵使为了针对他们,已经逐渐开始使用,异种武器。 就比如他手中那柄被称作“二龙争珠剑”的利刃,就是长剑和锁链的结合体,不管是长剑还是铁索都是煞气兵刃,组合在一起之后更是诡秘难防,近可长剑劈砍刺撩,远可长鞭击笞缚勾,熟练之后,甚至能像他刚才那样,直接将长剑掷出,当作链子镖来使用,再加上煞气带来的锋锐加持,更让这柄异种武器显露出其中恶毒。 若是没见过这把剑的人,或者是对这把剑了解不多的人,真遇到这把剑,就会像刚才的草原骑将那样,只是一个照面,就直接授首伏诛。 “我的道路是正确的!” 看了眼手中的二龙争珠剑,黄长寿愈发地自信了。 是了,就该是这样,当他使用长剑的时候,就能使用出大开大合的战阵武艺,当他放开链子的时候,这柄剑就又成为了江湖杀招——这也是他想要做到的事情,将战阵武艺和江湖武艺结合在一起,那他就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就是还需要再打磨一下……嗯?” 正在翻检着战利品的黄长寿突然一怔。 地上的战利品其实不算多,草原骑将留下的大刀,插在地上的短矛和黄铜法剑,还有那柄落在地上骸骨大剑……如果黄长寿没有自己的兵刃,那他或许还会对这些玩意感兴趣,但他早已明悟了自己要走的道路,这些玩意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战利品罢了。 最多也就能换些军功,这是黄长寿的想法。 所以问题来了。 两架床弩,又能换些什么呢? “怎么会有军械!” 黄长寿登时就出汗了。 床弩这种东西,虽然眼下最多只能用来对付一些煞气入体,但是作为大型军械,这玩意的管理却仍旧和顶尖凶煞兵刃一样严格——这玩意可能出现在战场上,也可能出现在武库里,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镇子里。 “到底是谁干的?” 黄长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可能卷进了某种了不得的事情中。 这也让他继续检查起周围的尸体,这一定能给他带来什么蛛丝马迹,于是很快,他便从那个世家公子的尸体上,找到了可以证明身份的腰牌——也就是看到腰牌之后,黄长寿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一个王氏而已,我还顶得住。” 黄长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止顶得住,他甚至还能反过来告这王家一个私用军械,毕竟随着掌兵使们的实力增长,他们这些人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了,真要斗到金銮殿上,谁赢谁输还不好说。 “只是这点小事……哎?” 伴随着胸前一痛,黄长寿突然低下头。 只见他的胸口,不知什么时候,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什么时候?” 黄长寿转头四顾。 他甚至都没看到,那到底是什么兵刃。 怎么突然就…… “阉狗的走狗!” 有声音从远处的阴影中响起。 用尽最后的力气,黄长寿对着远处挥出了自己的剑,铁索纵横之下,那柄剑如同蛟龙一般钉向了远方——可就在黄长寿将长剑拉回来的时候,他却只看到了,一个连着线的竹筒。 两个竹筒之间用丝线绷紧,可以传递声音,很显然,说出那句话的人,其实没有藏在那片阴影里。 而这必杀的一剑,却已经卸掉了黄长寿最后的劲道。 “你……” 胸口大量失血的黄长寿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也就是黄长寿彻底断气的刹那,才有人影从另一个角落里走出来。 “或许你很会用兵刃,但是你完全不会用煞气。” 那个作儒生打扮的身影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捡起黄长寿的兵刃。 或许从兵刃的角度来看,黄长寿的武器已经颇为成熟,但是从煞气的角度来看,这种兵刃的用处真没有多大——真正的煞气高手就应该像刚才那样,不需要什么兵刃,只需要刺出煞气就能破坏人体。 兵刃耍得好,又有什么用呢?对于煞气高手来说,煞气才是一切的根本! “可惜你们这些煞气高手,对于煞气的理解,居然还不如我这个读书人……” 看着地上的尸体,那儒生叹息一声。 很少有读书人愿意去经受煞气侵蚀,大部分读书人都对煞气保持一个敬而远之的态度,但也仍旧有少数学者也能掌握这份力量,将这份狂暴的力量化为己用——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们不会暴露自己,不会使用这份力量,所以很多时候,他们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 但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却随时都能动手杀人。 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伺机而动。 就连那些所谓的排名又或者榜单上,都不可能找到他们的名字。 “毕竟这个榜单一看就是自己人写的。” 想起那个所谓的百兵谱,这儒生就有些想笑,上面那份对于南陈朝廷的恶意都快写到明面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同窗干的活,居然搞得这么直白——不过就结果上来看,挑动人心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起码这南陈所谓的那些煞气高手,都已经为了争夺排名打破了头。 真正的聪明人是不需要挥刀的,这些煞气高手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武器,聪明人只需要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这些人彼此相杀。 就好像,现在一样。 想到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儒生就有些牙疼,他本来隐居在家乡三山镇好好的,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出去做事——可谁能想到时机没等到,等来的却是那些同窗带来的祸患。 天知道这个所谓的宝藏到底是哪个同窗放的消息,更离谱的是这玩意居然真的被挖了出来。 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他便已经清楚,这三山镇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就整个布置来说,他还是很满意的,从假消息到假宝藏,一路下来,不知多少江湖客被卷了进来,即将埋骨三山镇——可是无论如何,这个阵仗都不应该摆在他的家门口。 更何况连那阉狗的手下都被引来了,他就更要动手收拾残局了。 只要把周围的一切都毁掉,这个以宝藏为核心的漩涡就会停止,到时候他随便扔点东西出去,就说宝藏被带走了……或许他还可以把这所谓的宝藏扔到哪个仇家的手里,来一手祸水东引,反正别恶心到他自己就行。 毕竟他还要继续隐居下去,又怎么能这么早暴漏身份。 “应该扔给谁……谁!” 儒生下意识地转过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抹利刃带来的弧光。 锋利的刀光擦着儒生的头皮划过,带起一道血痕,这还是儒生的反应足够快了——面对着如此突然地袭击,儒生自己也没办法再继续什么伪装了,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短剑凌空划过,竟是要一剑将那偷袭者直接枭首!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差了一点。 偷袭者挥的刀不止一柄,儒生躲过了第一柄,却没躲过第二柄,那纤薄的刀刃在儒生出剑的刹那,便已经划开了儒生的腰际,让儒生的上半个身子直接凌空飞了起来。 这个隐居在三山镇的儒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扬出自己的名号,就已经横尸街头。 甚至都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 “哈,刚才盯你好久了,老子看着伱黑吃黑,你还敢在这里站着?” 那偷袭者颇为谨慎,即便儒生已经变成了尸体,他也没有摘下面巾。 “真是……蠢货。” 偷袭者啐了口唾沫,但马上却发现自己还戴着面巾,这让他不得不在收拾战利品之前,临时换个面巾出来。 也就是这走神的刹那,远处飞来的镰刀,已经勾上了这偷袭者的脖子。 镰刀拉紧,又是一刻人头飞了起来,紧接着一个乞丐模样的矮个子从远处走了过来,可就在这矮个子收回镰刀的时候,一柄飞来的大斧却将其钉在了地上,很快,大斧的主人也从阴影中走出,那是另一个更加魁梧的草原骑将,但马上,这个更加魁梧的草原骑将,却被一道剑气贯穿了头颅。使用长剑的侠客翩然而至,却被一柄横扫而出的大戟拦腰斩断,披着残破甲胄的大戟士哈哈大笑,却被斜里刺出的一杆花枪捅穿了喉咙…… 这一夜,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积在三山镇外,地上满是厮杀留下的血腥。 直到天光大亮。 “嚯!” 清早出来买菜的镇民们看到这修罗地狱一般的景象,吓得血都凉了。 但尸体堆在镇子外面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县衙便组织人手,将这些尸体都拉到了附近的山里,挖了个大坑将其掩埋。 也正是从此开始,三山镇便多了“万人坑”这个著名的景点。 (本章完) 第407章 仇人上门 “其实根本就没有埋一万个。” 老旧的驿站里,无名的少年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前两天的见闻。 “埋人的时候我去看了的,撑死一百个到头了,甚至连一百个死人都不一定有,哪来的万人坑这一说?” “还是有的吧?” 管着驿站的老头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虽然老汉我不识数,但是最近走这条路的人确实是多,更何况人家都说是万人坑了,那肯定就是万人坑……小杜,你过来评评理,到底是不是这个事。” “来了来了。” 足有两层楼高的小巨人从后厨走了出来,一阵挠头。 “万人坑这個说法肯定是过分了,真要死一万个人,就镇子上那点人手,还真不一定能埋得了……不过大伙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坏事,你看最近路上行人是不是又多起来了?” “好像……还真是。” 无名的少年半天说不出话。 不管那个山脚下的破坑里埋的尸体到底到没到一百,起码在人们的传扬之下,已经有很多人相信了万人坑这个说法——最离谱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听着就吓人的地方,反而招来很多煞气高手过来围观。 只是死人比较多,这种事最多吓住普通人,对于真正的煞气高手来说,这种地方反而更吸引他们,就比如最近这两天里,已经有五个煞气高手以“感受煞气”的名义,直接坐在那“万人坑”里面不出来了。 这也让三山镇的街坊们不得不再一次动起来,在那“万人坑”旁边临时修了十个遮风挡雨的窝棚往外租,底价一天一百个大钱,谁给的多谁就更有资格先坐进去。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不信这个的,就像这少年一样,想要揭穿这个无耻的骗局——于是在接待了五个过来打假的江湖人之后,万人坑就开始收门票了。 这也是少年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这孩子原本想要去看热闹来着,结果因为掏不出十个铜板的门票钱,硬是被衙役给赶了回来。 “真想去看看,那就去,又不是掏不起这个钱。” 一边这样说着,小巨人一边转头看向老人。 “要不先把工钱都结一下?” “好说,都好说。” 一提钱,老头笑得牙都看不见了。 天知道最近是走了什么狗运,越来越多的江湖人来到这鸟不拉屎的三山镇,镇子上怎么样了,老头不知道,他只知道驿站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了,以前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挣多少钱,如今两三天就能盆满钵满,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快活日子? 不过老头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份收入跟他关系其实不大,路上的行人确实变多了没错,但更重要的,还是这小巨人过于能干。 在后厨里,对方可以保证第一等的出餐速度,一个人干起活来比十个人都快,也就是这种离谱的效率,才让这老旧的驿站接住了那么多的客人——而在出了后厨之后,对方也能镇得住场子,那庞大的身躯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威慑,那些闹事的,或者要打起来的,过来看上一眼,也就老实出门了。 所以老头这也算是破了个例,哪怕对方还是学徒身份,还不到拿钱分账的时候,但看在这出工又出力的份上,也应该结一些工钱出去。 “本来应该是一月一结的,不过眼下收成多,也就不管这个了。” 这样说着,老头从柜台下面,把装钱的匣子拿了出来。 分钱的总共就三个人,再加上钱够多,因此也没什么掰扯的地方,在小巨人声明自己暂时用不到钱的情况下,那份收入便又暂时存回了匣子里,只有少年拿到了自己那一份,那算是他平时跑堂的工钱。 手里有钱,心里也就有底气了,攥着刚到手的工钱,少年准备再去那“万人坑”看看。 倒不是他对这种事有多好奇,主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抄起自己那份铜钱,少年一溜小跑来到了万人坑,眼见得之前把他赶跑的那个衙役居然还守在那里,少年便直接抓起一把铜钱递了过去。 “不就是钱吗?躲开!让我进去!我要租两个窝棚!” “你小子怎么又……呦!你哪来的钱?” 眼看着大把的铜钱递到眼前,衙役人都傻了,也就是他知道这小子是镇子外驿站的跑堂,不然就这个阵仗,他都以为这小子是跑去劫道了。 “不过你就算有钱也不能租两个啊,你不是就住附近吗?你租窝棚干什么……啊不对,这叫草庐,你租草庐干什么?” “怎么?还不能租?” 少年登时就急眼了。 “我是没给钱还是怎么的?给钱都不让租了?” “伱这……行吧,那你不许让你们店里那个大个过来管我要钱啊。” 眼见得这少年开始耍起脾气来,衙役一阵牙疼,还是把铜钱接了过来。 送上门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反正是这小子自己要花钱的,又不是他这边坑蒙拐骗,到时候真被找上门,那也是他这边占理,他可是都劝过好几遍了,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而那少年自己,在把钱给出去之后,也有点后悔了,这好歹也是他大半个月的工钱,突然一下就清空了,就为了租一个破窝棚——他甚至都没能租到第二个,只因为刚才有个才赶过来的江湖客拿出了更多的钱,他那点钱只能租下最后一个窝棚。 “所以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看着身边的破窝棚,年纪轻轻的少年第一次尝到了冲动消费的苦果。 说是万人坑,其实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坑,早在掩埋尸体的时候,那个被挖出来的深坑就已经用黄土填平了,只有一块石碑立在那里,表示这里曾经埋过不少人,而石碑周围的那些黄土,却早已被那些过来参观的江湖客踩得比石头都坚实。 来了约等于白来,这就是所谓的万人坑,只看那石碑边上人群熙熙攘攘,过来的人怕不是连碑文都看不清。 也就被划出来的十个窝棚这边,还算是稍微清静一点。 主要也是因为这边太贵。 “所以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一想到贵,少年更痛苦了,尤其是想到这昂贵的消费居然只能用一天,他就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来上两铁鞭。 不过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钱都已经花出去了,那总得干点什么才行。 “要不还是先去碑文那边看看……嗯?” 百无聊赖的少年才刚走出窝棚,却看到一个佩着腰刀的江湖客正向着他这边走来。 虽然少年没混过江湖,但这江湖客他还真认识。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刚才原本要定下来的另一个窝棚,就是被这个人给截胡的。 不过这江湖客眼下却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在走到这少年面前时,这江湖客甚至还颇为礼貌的拱手行礼,这让少年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待遇,就连以前念书时候的先生都没对他这么礼貌过。 “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少年哪经历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什么事吗?” “在下惊涛刀王文顺,建康人。” 那佩着腰刀的江湖客对着少年拱了拱手。 “眼下大家既然有缘在此相见,共同修行,那自然是要认识一下,若是在感受煞气的过程中有了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又或者出了什么危险,大大家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啊这……” 少年直接噎在了原地。 好家伙,这江湖人名头可够大的,上来就是什么惊涛刀王,听着就吓人。 不过这江湖人的意思他倒是明白了,很显然,在这江湖人的眼里,眼下租了窝棚的人都是过来修行的,既然都是修行的,那就都是江湖同道,彼此打个照面认识一下,也算是结个善缘,若是能交流一下学习心得,那就再好不过了,互通有无之下,对大伙来说都是好事。 “我……我没什么名气,本地人。” 少年勉强笑了笑,终究没敢把自己的名字报出去丢人。 “只是过来这边看看,看看就走,看看就走。” “原来是本地的侠客啊,失敬失敬。” 自称王文顺的江湖客再一次拱手行礼。 “了不起!少年英雄!想必阁下肯定能在这万人坑里看出点门道来!” “……” 少年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能看出什么来,他什么都看不出来,眼下十个窝棚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什么都不懂的混子。 不过……少年英雄? “哎嘿。” 少年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吹捧,这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的声音虽小,但原本准备离开的王文顺却因为这笑声直接停下了脚步。 “怎么说,少侠难道已经心有所感?” “我……” 少年登时便面红耳赤,他很想说自己只是没绷住。 但没等他这边开口解释,那王文顺却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在下看了半天,也没能摸到头绪,不知少侠可否指点一二?” “我,这,啊,这……” 少年噎了半天,一时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有什么指点?他就是过来凑热闹的,不丢人就不错了,哪还有脸指点别人? “……少侠若是不想说的话,在下倒也能理解。” 王文顺苦笑一声。 “毕竟个人领悟这种事情,也算是不传之秘了,我这边问这一嘴,倒是显得有些孟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得罪。” “啊,不是,没什么不想说的。” 眼见得这惊涛刀王居然开口道歉,少年更是抓耳挠腮。 “只是,只是这个……”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王文顺的眼睛亮了亮。 “我懂了!多谢少侠!” “……啊?” 少年人都看傻了。 他其实特别想问问,明明他这边什么都没说,这位惊涛刀王到底是懂了个什么东西,可是看到对方那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这边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短暂的闲聊,两人之间倒是熟络起来,而在这之后,王文顺更是为他引荐了其他八个租下草庐的煞气高手,十个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互通有无,竟真的如同来这里求学的同窗一般。 当然,少年是没什么话可说的,煞气高手们的交流,他有点融不进去,不过他这份沉默,也因为年纪的原因,被当成了少年老成,反倒是让这些煞气高手们多看了他两眼。 “这就是高手的生活吗……” 听着那些煞气高手们天南地北的谈论,少年才知道,这世界居然如此之大! 生活,居然也可以如此精彩。 “我以后也会成为这个样子!” 看着面前那些衣袂飘飘,潇洒风流的江湖豪客们,少年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这么想的话,他这钱花的倒也不算冤枉了? “起码长了不少见识。” 少年这样想着。 当然,更令他开心的是,居然有人叫他少年英雄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天很快就黑了下来,看了眼自己花重金租下来的窝棚,少年终究还是没敢在外面留宿——于是,就算再怎么不舍,少年也终究还是和这几位新认识的江湖朋友们道了别,一路小跑回驿站去了。 只是少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回到驿站,已经熟睡之后,那原本在窝棚里感悟着煞气的王文顺,却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王兄。” 另一个窝棚的煞气高手看了过来。 “你有新感悟了?” “确实是有了点,不过我其实是准备去做一件事情。” 这样说着,王文顺却看向了空中的明月。 明月高悬,艳色如血。 “我,要去报仇。” 王文顺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是了,趁着如今这精气神都臻至巅峰的时刻。 他,惊涛刀王文顺,要为自己的大哥,破浪刀王文远,报得那血海深仇。 “同去!同去!” 其余几个煞气高手也纷纷站了起来。 “破浪刀的名号,我们也都是听说过的,王兄既然要报仇,我们自当同去!” “好!那就同去!” 王文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与此同时,正在驿站里面打地铺的杜乘锋,突然打了个喷嚏。 (本章完) 第408章 力之深海 强者之间会互相吸引,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一份宝藏,一柄神兵,一场厮杀,又或者一段恩仇……仿佛冥冥中有着某种吸引力一般,强者总会遇到另一个强者。 “答案是力量的漩涡!” 惊涛刀王文顺是这样理解的。 惊涛刀王文顺,辟水刀王文林,破浪刀王文远,只看这几兄弟的绰号,就已经能够看出,这几兄弟的修行路线全部和水有关,据传,当年这几兄弟的师父,建康城的刀王张宝林就是垂钓江边,面对江水心有所感,才传下了这流水刀法,而这几兄弟在刀法达成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刀路竟各有不同。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才是学明白了啊!” 当有人问起这件事的事后,已入耄耋之年的张宝林是这样说的。 人们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几个徒弟学的东西跟张宝林都不一样,这张宝林怎么还能说他们学明白了,只有这几兄弟自己知道,师傅这句话,是对他们最大的认可,也是对他们最大的点拨。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月光之下,惊涛刀王文顺再一次念叨着这句话。 对于师傅为什么会用水这个概念来引领刀招,王文顺一度有所不解,在他的眼中,水和刀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一定要把水和刀做出一些联系的话,那大概就会像他的两个兄长一样,要么神刀辟水,抽刀断流,要么挥刀破浪,一往无前。 可是王文顺总觉得,他的两個兄长,走歪了路。 如果只是用刀和水去做对抗,那他们的师傅张宝林,也不至于在水边研究如此之久,把浪头劈开这种事虽然看起来唬人,但究其本质,这真不是什么难事。 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一定还有什么是他还没理解到的。 面对着这份艰巨的问题,王文顺一度想要寻求师傅的教导,然而那个名为张宝林的老人直到老死,都没有说出这份秘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带他去江边钓鱼——王文顺甚至一度因此对师傅有了些怨恨,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头宁可将秘密带进棺材,都不愿意说给他听。 于是思前想后之下,他也只能去江边独坐,模仿他师傅曾经观望江水的样子,看着江水从自己面前流过。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师傅的良苦用心。 他的师傅不是不想说,而是这种事情根本说不了,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感知,只有切实的体验过之后,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一次,王文顺直接跳进了江中。 在冰冷的江水里,他理解了一切。 他的大哥与水战斗,所以练成了破浪刀,他的二哥抗拒着江水,所以练成了辟水刀——至于他自己,作为唯一一个主动跳入江水之中的人,他的领悟,却比他的两位兄长还要更多。 只因为,他切身感受到了,那份来自于水的力量。 兵无常势?兵其实是有常势的,兵卒们往往会结成阵型,向着他们的敌人冲杀过去。水无常形?水其实也是有常形的,那些涌动的暗流会汇聚成惊涛骇浪,吞没它们面前的一切。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一种来自于水的力量,一份可以切实握在手中的力量,一份可以让他超越他的兄长,甚至超越他的师傅的力量。 越是研习下去,他对世间万物的理解,就愈发地深刻。 他甚至不需要去刻意把精神打磨得强韧,他只需要继续研习下去,就能轻松驾驭那些煞气兵刃。 “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漩涡。” 王文顺曾经这样教授他的弟子。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的弟子们都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这不禁让王文顺想起来他自己的师傅——想当初他也是这样,明明师傅说的都是实话,他却完全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本身都是漩涡。 王文顺很想让弟子们明白这件事。 每个人都是一个漩涡,每一柄煞气兵刃也是,这也就意味着,要么自己被兵刃的煞气漩涡卷进去,要么自己将这兵刃的漩涡吸纳进来——这应该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才对,他刚跳进江里的时候就领悟到这一点了,他的弟子们为什么会不明白呢? “不是谁都能看到,这世界的真实。” 王文顺一度为此叹息。 是了,在理解了一切之后,世界已然在他的眼中变了模样,他眼中的人和兵刃,已然不再是原本的样貌,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大小小的漩涡。 而在他行走在人群中时,那份感觉,更是如同他跳入江水之中一般无二。 他或许真的超越了他的师傅。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王文顺开始了他的游历,他要走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更多的案例,去进行更多的尝试,来验证自己的想法——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或许真的是正确的,起码就他这一路走来的经历来看,这套水和漩涡的理论,是真的能解释大部分的问题。 就比如现在。 “我们之所以会来到这三山镇,与其说是我们自己的意志,倒不如说是一种冥冥中的吸引……有一个隐藏在这里的巨大漩涡,正在不停的将人吸引过来。” 这样想着,王文顺看向了远处的老旧驿站。 他已经感觉到了,漩涡的源头就在那个方向。 并且这份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毕竟他大哥死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了的,那位原本天纵英才的破浪刀,就是因为这个怪物,才横死江底,尸骨无存。 “所以,我要杀了你。” 夜幕之下,王文顺拔出了腰刀。 他要动手。 只因为,他比他的兄长,更强大。 和他大哥所使用的那种,只靠蛮力的破浪刀不同,他的惊涛刀要更为精巧,更为凝练,更锋利,也更接近万物之理。 他不需要和任何东西对抗,他自己就是活着的惊涛骇浪。 那些所谓的煞气高手是不可能打的赢他的,只因为他所使用的东西早就已经脱离了煞气的范畴——那是远胜于煞气本身的东西,是超脱于煞气之上的东西,是他一路艰辛修行所换来的回报,是只有他这个境界才能感受到的力量。 也就是他没有去找什么所谓的“百兵谱”,不然以他如今的实力…… “大概能拿个第一吧?” 王文顺有着这样的自信。 不过以他如今的境地,早已不需要靠什么榜单来认可自己了,他就是活着的天灾,就是沉寂的怒涛,他很少出手,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他出手,如果一定要动手的话……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杀死曾经的仇人,顺便看看自己如今的实力到底如何。 “高手之间会互相吸引啊……” 想到这里,王文顺露出了笑容。 “把我吸引过来,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下辈子不要再做了。” 刀刃挥下。 其他八个煞气高手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什么煞气波动,惊涛骇浪就已经奔涌向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浪涛是从哪里来的,明明这三山镇附近连条河流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水? 可这些水却没有打湿他们的衣服,而是一路向着远方的驿站涌去,这滔滔巨浪更像是某种幻觉,但这幻觉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惊涛的力道是如此之大,驿站门口的上马石都被整个拍碎,驿站门外停着的几辆马车,更是被浪头拍得四分五裂——这绝不是什么虚幻的浪头,而是真实的力道,这力道是如此汹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得下。 “这……怎么做到的?” 那八个过来助拳的煞气高手们人都看傻了,眼前的一切他们根本没办法理解,他们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煞气波动,可这汹涌的波涛却是如此的凶悍——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这位惊涛刀真的在万人坑里领悟到了什么东西? “你们想知道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啊。” 面对着煞气高手们的疑问,王文顺露出了笑容。 在领悟到惊涛刀的奥妙之后,王文顺一度疑惑过,如果他的师傅也领悟到了这样的东西,那么那个老人为什么还要收下他们几个当徒弟——要知道如此奥妙的刀法,就算用一生去寻求也不够,他的师傅为什么要消耗宝贵的时间来教他们,而不是用剩下的时间去刻苦钻研呢? 但随着世间的推移,王文顺也逐渐理解了,当初那位老人的感受。 高处不胜寒。 正是因为理解的太过深远,所以太过寂寞,这是一条孤独的道路,能走下去的只有自己——但人这个东西是耐不住孤独的,总是会想要跟其他人交流两句的,更何况如果只有自己在前行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多方讨论,多方验证,只有大家都能用的道理,才是真正禁得起验证的道理。 “所以说,还是要从水说起。” 想到这里,王文顺便也继续对这些煞气高手们说了下去。 “你们知道漩涡吧?螺旋拧转的水流,那股拧转的力道可以把周围的东西都卷进去,从而让这漩涡本身变得更强……” “等等,你的意思是?” 在听到王文顺的解释后,有几个煞气高手已然有所明悟。 会到处去寻找合适的地方来领悟境界,本就说明这些煞气高手的积累已经到了一定地步,眼下距离真正破关,差得也就是那临门一脚——而在王文顺的提醒之下,这些煞气高手却也已经觉察了出来,那份原本就摆在他们面前的,世间至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有煞气高手甚至高兴得连连拍手,看向王文顺的眼光也多了几分知己之感。 这让王文顺很是受用。 是了,他要的就是这个,如果他真的领悟到了什么道理,那这个道理应该不只是他一个人能用才对——大伙一定是都能用得上的,毕竟他已经看到了这些人身上的漩涡,这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已经证明了他的理论。 但是,他还有个问题。 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那个仇人的漩涡呢? 不应该是这样的,要知道他都已经走得如此之近了,就算隔着墙,他也应该能看到那个漩涡才对——可他却什么都没看到,那个驿站好似一潭死水,他看不到任何力量波动的影子。 “没道理啊……” 王文顺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找错了?” 是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可能性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一种了,普通人的漩涡过于虚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尤其是有煞气高手在旁边的时候,普通人那点微弱的螺旋力道,几乎瞬间就会被煞气高手们卷走。 可是他之前明明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漩涡一般的力量,怎么就看不到…… “看!快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身边的煞气高手们突然喊了起来。 “水回来了!” “什么水……嗯?” 王文顺惊愕的抬起头,却发现之前被他挥出去的惊涛骇浪,不知什么时候竟又打了回来。 更加凶猛,更加的强烈,更加的…… “怎么可能?” 惊涛骇浪之中,王文顺的大脑一度停摆。 他打出的浪涛,怎么可能回来呢? 怎么可能转了一圈之后…… “……哎?” 被卷到空中的王文顺看着地面上,那转了一圈又卷回来的浪涛,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他看不见那漩涡。 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卷到,那巨大漩涡的里面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的。 他就不该…… “轰——” 水花砸落,王文顺彻底失去了意识。 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老旧的驿站才重新开张,然而那管着驿站的老头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整个人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招牌怎么碎了?” 看着门外的景象,老头瞠目结舌。 “还有这条河,是从哪冒出来的?” (本章完) 第409章 倒流河 三山镇原本是没有河的。 这也是三山镇尴尬的地方了,大多数村镇都讲究一个依山傍水,有水流经过,大伙平日里取水就比较方便,有山,万一出了兵灾就可以钻进山里——但三山镇这边却是个例外,山确实是有三座,水的话却是没有的。 这也是为什么三山镇到现在都只是个小镇子,主要是先天条件实在不太行,周边别说河道了,连个正经溪流都没有,好在打井还能打出水来,不然这里就不像是個能住人的地方。 可现在的话…… “我们也有自己的河了?” 驿站外的那条小河前面,已经挤满了本地的镇民,这些手里拿着锅碗瓢盆的人们都挤到了河道边,大伙明显都准备舀点水上来尝尝看。 品尝的结果是,这水质居然还算可以,比井水也差不了太多,起码是能入口的级别了。 并且除此之外,这小河本身,也有点说法。 正常的河道都是从西往东流的,这也算是民间的基本常识了,真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只要能找到溪流或者河道,就可以通过水流的流向,对方位进行一个大概的判断——但这份常识落到眼前这条小河上,就有点行不通了。 只因为这条小河,是从东往西流的。 当然,这种说法其实不太严谨,严格来说的话,更像是远处的河流突然分了一条岔路出来,那岔出来的溪流原本也是要往东走的,但却在这老旧驿站的边上硬是拐了个弯,绕了一圈,又绕回了原本的河道里——这条绕回去的岔路,也就是三山镇百姓们面前的小河,天知道这玩意怎么冒出来了,可面前那潺潺水流又不是假的。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山镇的百姓们懂水利的不多,他们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好事。 不过他们至少知道,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干的。 “先修桥吧!” 这是百姓们喝完了水之后的第一反应。 虽然有活水了确实是件好事,但这条新出来的溪流却斜着截断了原本通往三山镇的道路——当然,严格来说其实不能算截断,就那点水深,若是有人想要过的话,淌着水甚至都能走过去。但考虑到交通本身,大伙还是决定在这里修座桥。 更何况眼下修桥的话还比较方便,毕竟边上驿站里那老头收了一个大高个当帮厨,只看那人高马大的样子,一个人往那一站比两个人还高,膀大腰圆,一身的力气,干起活来比牛都利索,有这样的好手帮忙,修桥怕不是随便就能搞定。 毕竟修桥这种事主要也就看两个方面,一个叫材料,一个叫人工,三山镇边上三座山,山上石头和树木都有,材料这块是不缺的,真要说麻烦也就麻烦在人工上了,一座桥也不算是小工程,普通人一时间还真搞不定。 但是有不普通的人,就不一样了? “什么?修桥?” 当大伙找上门的时候,那小巨人看起来还没睡醒。 “就这点小事……在哪修?” 那一天,三山镇的百姓们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修桥方式。 原本在百姓们的预计中,修一个木桥其实就差不多了,找点木料搭建一下,拆分好的材料运送起来也比较方便——毕竟不管是大塘山,康平山,还是刚埋了个万人坑进去的聚宝山,到这里其实都有点距离,那些弄出来的建筑材料没那么好运送,马车一次能拉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当然,考虑到耐用性这件事,肯定是修石板桥会更好一点,木头在水里泡太久会腐烂,石头可不会,并且相比起木头来说,石头搭建的桥也更为结实——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石料的切割会比较麻烦,拉过来的成本也相对较高。 “不过有这个大个的话,或许修个石板桥,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想那小巨人的强壮身躯,再想一想那些桥上那些,对这小巨人来说如同玩具一样的石板,百姓们突然觉得,多点希望,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小巨人,居然真的搬来一座,石桥。 并非是什么搭建桥梁的石板,而是整整一座石桥,原本让这小巨人帮忙去康平山取石料的百姓们怎么都没想到,那小巨人带回来的,居然是一整块巨大的石头雕刻而成的桥。 “好了,搞定。” 宽大沉重的石桥被那小巨人夯在河道上,却像是在水面上放了块木板一样轻松。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那小巨人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也就是这个时候,百姓们才发现,从这小巨人被叫起来,到桥梁架设完成,整个工程甚至都没有超过半个时辰。 “所以说……等会,这河是哪来的?” 或许是因为凉水溅到了身上的缘故,这小巨人终于有点醒盹了。 “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这玩意?” 没有谁能回答小巨人的疑问,毕竟百姓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河流是怎么冒出来的。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这都算是一件好事情,一条倒着流淌的河,再加上一整块石头做成的桥,这已然形成了一个值得一观的景色——原本百姓们准备把这座桥叫做巨人桥,毕竟他们都看到了是那小巨人花了半个时辰搞定的,可在那小巨人极力的推辞之下,大伙终究该是改了个称呼,隐去了这小巨人的存在,转而把这座桥叫成了“一夜桥”。 一夜这个名字,说白了就是在说这河水,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倒流河配上一夜桥,倒是有了点诗情画意的意思。 诗情画意可是好事情,虽然三山镇的百姓们自己用不上,但外面那些人们可是用得上的——于是,只是用了几天,一夜桥和倒流河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引来不少文人墨客前来围观,甚至连不少附庸风雅的江湖客都被吸引过来,对着这一桥一河啧啧称奇。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是过来附庸风雅的。 也有一些眼尖的江湖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这河水不是什么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这一天,有手摇折扇的英俊公子走在桥上,看着脚下流淌而过的河水。 “你感觉到了吗?有人曾经在这里交手,并且绝对是顶尖高手……他们交手的余波过于猛烈,导致远处河水改道,才有了这倒流河的出现。” “……你这说的就是废话,牵条狗来,狗都能看出来。” 英俊公子的身侧,有腰佩长剑的侠客正不住的摇头。 “一夜之间出现这种异像,铁定是因为强者交手,更何况最近惊涛刀王文远下落不明,这事绝对是他……” “王文远是破浪刀吧,我记得惊涛刀是王文顺?” 英俊公子转过了头。 “你是记错了吧?你肯定是记错了对吧?” “……你再吵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 面对着英俊公子的一再挑衅,剑侠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把你的嘴闭上,我有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 话才说到一半,英俊公子却知趣的闭上了嘴。 只因为他在这剑侠的脸上看到了,罕见的认真神色。 这种神色可不多见,毕竟以这剑侠的身手,普天之下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认真了——可是眼下,这剑侠不止极度认真,甚至还俯下身子闭上了眼睛,仔细抚摸着脚下的石桥。 “这桥……有什么不对吗?” 英俊公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明显也是高手所做……” “废话。” 剑侠挥了挥手,示意英俊公子把嘴闭上。 确实是废话,一整块石头雕成的桥梁,这种事情牵条狗来,狗都能看出这绝对是高手干的——只因为这种事普通人也干不了,单是运输成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 也就只有那些煞气高手才能掌握如此巨大的伟力,将一大块原本不属于这里的岩石,硬是一路轰到这里。 可是,真的是用轰的吗? “不对,技术应该更细腻一些。” 剑侠仔细感知着脚下的石桥。 是了,绝对是更细腻的技术,毕竟煞气高手们轰出的力道虽然足够凶悍,但也太过不可控,那份庞大的力道拿来摧毁一块石头或许很容易,但拿来搬运一块石头的话,却是几乎做不到的——之所以说是几乎,那就是说明还有人是能做到的,只是这种事情极为困难,只有顶尖的煞气高手才能有如此精妙的控制。 “就像是被人一路举着过来一样……” 剑侠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如此精妙的控制,这根本不是煞气高手们能做出来的事情,这种力道控制太过精巧了,其难度几乎堪称非人。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对方用的,不是煞气。” 想到这里,剑侠不禁抬起头,看向桥下的河水。 说到河水,那就不得不提惊涛刀王文远——又或者说王文顺,反正这几兄弟的名字他就没记利索过。不过,他虽然记不住这些拗口的名字,但那份惊艳的技术他却已经有所耳闻。 听说这位惊涛刀,在煞气之外,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曾经的他还一度疑惑,这条所谓不一样的路,到底能不一样到什么地步,但如今看着这水,这桥,剑侠隐约之间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确实是跟煞气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啊……又或者说,煞气的本质。” 想到这里,剑侠轻轻叹息一声。 他原本以为,只有他自己,看穿了煞气的根本。 但眼下看来,倒是他小觑了天下英雄!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这样想着,剑侠再一次看向脚下的河水时,眼神却已经变了。 那已经不是看向河水的眼神了,更像是看向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所以伱到底在说谁了不起?” 英俊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呀,是在说我吗?这实在是……” “你把你嘴给我闭上。” 剑侠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就要将那英俊公子扔到河水里。 可谁能想到,那英俊公子嘴上虽然轻佻,但手底下功夫却是不俗,只是几个扭转,便直接脱离了剑侠的掌控,随后折扇一击,竟是要反过来将那剑侠打落水底! “来得好!” 剑侠也抄起了怀里的连鞘长剑,两人登时便打作一团。 这或许就是高手们的生活了,偶尔打架交手,对于这些高手们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但对于那些路过的人们来说,这就很是麻烦了。 原本这里没有河道的时候,真有人在路上打起来,大不了大伙稍微绕个圈,也就过去了,可眼下多了条河截断了道路,那两个江湖客又在桥上打,这直接截断了大伙通行的道路,气得那些往来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那确实是不敢言,若是换成镇子上的地痞流氓,他们兴许还敢骂上两句街,可这些江湖客,他们是真的拿着兵刃,真的会杀人的。 别的不说,单就眼下打成这样,万一谁上去说两句,被一剑削死,人家打完了之后再来一句“刀剑无眼,谁让你自己凑过来的”,到时候死了都算白死,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能怎么办? “总得有点办法吧!” 这样想着,有脑子灵光的本地百姓,干脆一头扎进了边上的驿站里。 经过之前修桥的事情,本地百姓对那小巨人也算是有点印象了,眼下有了麻烦,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那小巨人——反正那小巨人一个人站在那里比两个人都高,看上去也是挺能打的样子,这样一个猛人过去劝架,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可这几个百姓没想到的是,那小巨人居然,摇了摇头。 “没有劝架的必要,让他们打就好。” 面对着百姓们的请求,小巨人一阵挠头。 “这种事劝了一次也会有第二次,要我说还不如干脆单独找个地方让他们打架算了……好吧,反正这一次一定要我来解决是吧?也行吧,我找别人帮个忙吧。” (本章完) 第410章 解斗 “咦?我自由了?” 卸下笼头的王彤弓脸上满是震惊,他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是真的——他的脚下甚至还本能地踱着步子,像是要绕着磨盘走圈一样。 拉磨拉了好几天,他都已经快习惯了,眼下突然不让他拉磨了,他甚至还有点恍惚。 不拉磨,不拉磨他还能干什么呢? 同样自由了的还有胡三变,拉了这些天的磨之后,老骗子那原本更偏纤瘦的身形,竟隐隐壮实了不少——由于实在是跑不掉,胡三变也就干脆认命了,出于苦中作乐的心态,他甚至一度感觉这种生活还不错。 现在突然不让他拉磨了,他甚至还有些茫然。 “对,先不拉磨了。” 两人面前,小巨人抬手一指驿站外面。 “门口的桥上,有两个人打起来了,你们很能打对吧?那就去劝他们两个别再打了。” “这……” 王彤弓和胡三变对视了一眼,他们一时间没太听明白。 很能打,所以劝人别再打,这倒确实是说得通的,毕竟能打也就意味着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劝架这种事也是要有足够的力量才配做的——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这小巨人不是比他们两个能打太多,他怎么不去? “灶上还坐着锅呢,你让我去干?” 面对着两人提出的疑问,小巨人理直气壮。 “再者说你们总得干点活吧,不然白养你们了?” “……啊?” 王彤弓和胡三变都听傻了,这意思是他们之前拉磨甚至都不算干活? 这简直…… 也行吧。 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他们难道还能反驳吗?拳头大的就是老大,他们既然打不过这小巨人,对方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真两句话没说利索,对方直接摁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吃屎,那他们怕不是也得吃。 眼下只是否定了他们的劳动,其实也还算好了,毕竟这只是口头说两句,他们又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可能这就是拉磨的好处吧。” 想到这里,王彤弓和胡三变叹息一声。 别的先不说,起码从刚才那个想法来看,这些天的拉磨生涯,倒是让他们的性子意外的沉稳了不少。 并且仔细想想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他们的兵刃还没被发回来,但至少他们有了一個逃跑的机会,只要出了这该死的驿站,天下大可去得,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弄一些新的…… “等等?” 王彤弓和胡三变这才回过神来。 “意思是让我们空手去打架吗?要不还是先把我们的兵刃……” “你们是拉架,又不是打架,要兵刃干什么?” 小巨人摇了摇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不许伤到路人,不许把桥打坏,好了,出去吧。” “哎,不是,我,这……” 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却已经被那小巨人一人一脚踹出了驿站。 才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明明他们来的时候就只有一条破路,可眼下那门口那破路不知什么时候却被一条小河截断,一座石拱桥被拍在了河道上,两个年轻的江湖客打得正欢。 所以说河是哪里来的?桥又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他们不认识这河,也不认识这桥。 但他们,却认识这两个江湖客。 “北斗七星剑……我认识那把剑!” 只是看了桥上那正在打斗的剑客一眼,王彤弓就已经满头大汗。 北斗七星剑,听起来像是什么便宜宝剑的名字,毕竟北斗七星在民俗传说里主杀伐,这也就直接导致铁匠们经常会在锻造长剑的时候,用铜钉在剑身上钉出北斗七星的纹样,很多道士对这样的宝剑颇为偏爱,就连不少普通人也乐意买上这样一把宝剑,挂在房间里辟邪。 但王彤弓口中的北斗七星剑,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那是只有江湖人中的剑客们才知道的恐怖传说。 大部分剑客是不屑于佩戴北斗七星剑这种便宜宝剑的,比如王彤弓自己,使用的就是家传的摧山剑,剑客行走江湖,也要佩上好剑才行,北斗七星剑这种便宜剑,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新手才用的——但在这数量众多的新手之中,却隐藏着一个恐怖的高手,那个高手只用这柄便宜剑,就已经击碎了无数剑客的道心。 当然,这里的无数,在王彤弓原本的认知里,大概是个约数,也就是俗称的“很多”。 可现在看来…… 这很可能不是什么约数。 只是看了一眼,身为剑客的王彤弓就已经认定,那种返璞归真的剑招,根本就不是人类能使用出来的——又或者说,正因为是剑客,所以他才更能感受到,那些简单挥剑之中所蕴含着的大恐怖。 “这,这这这……” 仅仅只是看着那些剑招,王彤弓就已经汗流浃背。 而王彤弓的身边,老骗子胡三变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他的视线倒是没集中在那北斗七星剑上,反倒是另一个江湖客手中的折扇,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胡三变本人也是使用折扇的高手,虽然没能被列到百兵谱上,但能够用折扇这种奇门兵刃打出名号,足以见其功夫了得——不过问题也就卡在这里了,作为奇门兵刃,折扇这种短小的玩意局限性实在是太大,面对大部分兵刃的时候都会天然吃亏,从选择折扇作为兵刃的那一刻,也就等于选择了无形的天花板。 这也是为什么胡三变没能榜上有名,不是不想,实在是不上不下,卡这里了。 可现在,胡三变却突然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桥头上,那与剑客缠斗的英俊公子,使用的也是折扇,但对方对于折扇的理解,却比他高出了不知几个级别——折扇确实是短小的兵刃没错,局限性极大,攻击距离也不够,但是这份缺陷,落到那英俊公子手中,反倒是成为了优势。 因为兵刃过短所以空门大开?要的就是空门大开,根本不需要去主动迎击对方的兵刃,而是诱骗对方往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出招,等对方招式已老,反击的机会也就落到了手中,原本赌上性命的厮杀竟变成了一场勾心斗角的博弈,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简直防不胜防! “这,这这这……” 胡三变惊得长大了嘴巴。 这,这不就是理想中的他自己吗?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谈笑之间,就可以让敌人灰飞烟灭——最关键的是,还很年轻,长得还很英俊,尤其是那张脸…… “等等?” 胡三变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个打法,这个长相,还有这刻意维持的风流扮相,他怎么总觉得好像有点熟悉? “这……难道是苏有方?” 胡三变一拍脑袋。 苏有方的名字,寻常人可能不知道,甚至在江湖人里也不多见,但在老千们这边,却是如雷贯耳——尤其是像胡三变这样的老骗子,更是将其作为前辈来看待。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大多数老千,骗到头也就骗点钱财。 可这苏有方,却直接骗色。 说是骗色,但这苏有方却并非是那种民间传说里的采花大盗,与之相反,这苏有方每次都宣称自己是在认真的进行一段感情——当然,在旁人眼中,这苏有方所谓的“认真的感情”往往都是数段同时进行,可那些被苏有方诱骗的姑娘们非但不说他坏话,甚至还愿意出钱出力,助这苏有方进行武道修行。 这也是为什么苏有方会被老千们敬仰的原因,他们这些老千们骗点钱财,还要担心事主纠结人手打上门来,可这苏有方骗了那么多姑娘,却没有一个人找过他的麻烦,甚至每个人都还在念他的好,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原本胡三变还以为,这苏有方只是骗术本事让人心驰神往,可现在看来…… 对方之所以能走到这个地步,分明是因为有着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 “所以说……” 想到这里,王彤弓和胡三变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要不还是跑吧。 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两个怪物,让他们两个去拉架,他们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何况眼下他们已经迈出了那驿站的大门,已经脱离了锁住他们的桎梏,眼下这情况,已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嘭!嘭!” 没等他们迈开步子,两块砖头便砸中了他们的后腰。 当他们转回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冰冷的目光,坐在驿站里的小巨人宛如庙宇中供奉的魔神一般,手中剩下的几块砖头更是已经瞄准了他们的后背。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就算他们离开了驿站,也不代表他们就能跑得掉。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选择。 “……算了,死就死吧。” 一咬牙一跺脚,两人干脆向着桥头走去。 想要反抗那个小巨人,是绝对不可能的,眼下他们只有,也只能往桥的那边走了——不过他们或许还有一个机会,万一这两位高手愿意听他们说两句呢?到时候加上这两位高手,四人合起伙来与那小巨人斗上一斗,兴许他们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然而很可惜的是,那两个高手,没打算给他们机会。 那两个高手的眼中甚至都没有他们这两个人,仍旧在自顾自地打斗着,只是那战斗的余波偶尔飞过来,看得两人胆战心惊。 “真的能走过去吗?我们真的能走到对岸吗?” 王彤弓和胡三变人都快吓傻了,最恐怖的是他们甚至还是赤手空拳,没有兵刃的他们无依无靠,又怎么可能挡得下那些凶狠的攻击? “要不我们还是……” 在他们两个即将退缩的时候,又有两块砖头飞了出来。 砖头没有砸中他们,可这份动作带来的声响就已经让他们不敢退缩,往前走是死,往后走也是死,这已经让他们两个人的大脑彻底停摆,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当大脑彻底停摆的时候,身体就会被本能所接管。 而他们最近一段时间锻炼出的,几乎刻到他们骨子里的本能,就是转圈拉磨。 于是,当大脑已经彻底僵死的时候,两人竟直接开始转起圈来,脚下步伐螺旋扭动,竟是要原地画出一个圆! 可就是这样的步伐,却让他们两个,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嗯?” 正在交战的两个高手,也都停下了动作。 这两人凑得如此之近,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不过他们也能感受到,这两人是练过一点的,所以也没太过搭理——反正有点本事的人都能看出这份交战之中的凶险,必定会自觉的后撤躲开余波,可这两个人…… 他们怎么全都躲过去的? “是步法!这两个人的步法有问题!” 最先发现问题所在的是那个剑客。 “我的剑气居然被拧走了……这是什么步法?” 这样想着,那剑客就要迈步上前看一看,他本就对这东西有些好奇,更何况这两人的实力也确实不怎么样——更重要的是,这两人赤手空拳,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危险性,所以他只是看一看…… “咚——” 没等这剑客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已经被王彤弓一头拱进了河里。 “哈哈!你这!” 剑客落到了河里,那个名为苏有方的英俊公子非但没有帮手的意思,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你这怎么就……哎等会!” 没等着苏有方笑出几声,胡三变的脑袋却也已经顶在了他的胸腹,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道如同倔驴一般强硬,苏有方一时间竟也没能反应过来。 于是,伴随着两声噗通,桥头之上,就只剩下了王彤弓和胡三变两人。 “所以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王彤弓和胡三变都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水中的两个人,王彤弓和胡三变心中只剩下一件事情。 那就是,拉磨,或许真的有用。 (本章完) 第411章 力之星辰 伴随着两个打架的江湖客被拱进河里,桥梁理所当然的恢复了畅通。 直到将那两位高手从河里捞起来,王彤弓和胡三变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无意识之间到底打出了怎样的输出——一个是顶级的剑客,另一个则是出了名的高手,只是被他们两个拱了一脑袋,硬是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这……总得换身衣服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彤弓和胡三变将这两個浑身湿透的高手抬回了驿站里。 当这两位高手醒来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小巨人。 还有两块硕大的磨盘。 打扰驿站营业的人需要劳动改造,这已经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一方面是为了平息百姓们的愤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肇事者知道错误——当知道自己居然要拉磨的时候,英俊公子苏有方人都傻了。 要知道他这英俊潇洒的形象可是要花大价钱来维持的,从身姿到衣着,从发型到妆造,甚至连一颦一笑都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总结出来的。若是让他就这么套上笼头拉磨……别说什么被人看见了,就算不被人看见,他也受不了啊! “不对。”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被称为北斗七星剑的剑客,却突然蹲下了身子。 “不对不对……你看这里。” “还看什么?命都要没了!” 苏有方此刻已然没了之前那副矜持,让他这种靠脸吃饭的人套上笼头拉磨,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跑,我刚看到那两个高手跟着那个小巨人去前面了,这后院眼下没什么人……” “跑什么!你傻了吗!” 剑客抬起头,顺手把苏有方也摁了下来。 “空入宝山还不自知……你就没想过我们是怎么输的吗?” “我们不就是被那两个高手一头给……嗯?” 看着剑客所指的位置,苏有方也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几个脚印。 只是几个脚印,还不足以引起苏有方的兴趣,但几个印在砖石上的脚印,却已经足以让苏有方皱眉——苏有方本就是高手,眼力自然是不缺的,虽然地上仅仅只是几个脚印,但苏有方已经能从这脚印的深浅里,看出具体的发力方式。 “这是……把我们的攻击拧掉的步法!” 苏有方惊得站起了身子。 虽然人还有些晕眩,但他还记得,白日里他和这位好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遭遇——原本那两个陌生人冲上桥来的时候,只看这两个人的身形打扮,他一度还以为这是两个练过的苦力。 由于常年干活,苦力们往往对发力有更多的了解,相比于没有练过的普通人来说,他们打起架来更为凶狠,也更为致命,但由于生活条件的原因,苦力们往往不会太过壮实,可这两个冲上桥头的苦力却不同,只看那壮硕的身形,或许已经是苦力中的精英了。 然而苦力中的精英也只能算苦力,或许这些精英苦力觉得自己有力气也够强壮,就算是有了些本事,但对上真正的煞气高手……那简直就是蚂蚁遇到大象一般。 作为大象,苏有方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这两个苦力哪怕一眼,毕竟他和好友之间交手的余波,就足以让这两个苦力去掉半条命,甚至当场横死。 可这两个苦力却迈着诡异的步伐,硬是拧掉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那步伐甚至都没有复杂这一说,仅仅只是如同在原地转圈一样,可就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却硬是让那些煞气和剑气全部都被拧了出去。在这诡异的步伐面前,他们的攻击似乎毫无意义。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地上那些脚印,苏有方愈发地不解了。 “这种技法……简直闻所未闻!” “其实不难理解。” 出乎苏有方的意料,那剑客竟然真的摆出一副知道真相的样子。 这也让苏有方大为意外,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被他奚落不知多少次的老友,竟然连这个都懂。 “你这么懂,怎么还被一头撞下去了?” 想到这里,苏有方忍不住开口了。 “你真懂吗?” “我懂与不懂,都不妨碍我会被一头撞下去,因为那已经完全是另一种东西了。” 剑客完全没有搭理苏有方的意思,这一刻,剑客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脚印之中。 “你也知道,我擅长使用北斗七星剑,甚至只靠剑法就搏到了北斗这个名号……那你知不知道,这北斗七星,到底是什么?” “……你问我?” 苏有方脸色微妙。 一个以北斗为名号的人,问他北斗七星到底是什么? 只能说他整天奚落这位老友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个被人们称为北斗的男人,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北斗七星,是星辰。” 眼见得苏有方半天没有回答,北斗自己给出了答案。 这也让苏有方脸色愈发地微妙了,看向北斗的视线也多出了几分怜悯。 “脑子有病要不就去治,伱这话说的都不像是人能说出来的……” “你知道星辰,是什么吗?” 没等苏有方说完,北斗却再一次开口。 苏有方直接噎在了原地。 星辰是什么?苏有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星辰就是星辰,他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最多再知道一个牛郎星,一个织女星,倒不是因为他对星象有什么研究,主要是这个民间传说比较方便他跟姑娘们聊天。 除此之外,他就没再了解过了,毕竟那些星象知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这就是为什么你没办法像我一样,走上这条不一样的道路……毕竟你还不明白,力量的本质。” 说到这里,北斗却叹息一声。 和大部分江湖人不一样,北斗原本学习的其实不是武艺,他的祖辈出身于前朝钦天监,后来大虞覆灭,他的祖辈也就流落民间,隐姓埋名——但隐居归隐居,那些对于星象的理解,还有对于星象的研究,却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 毕竟星海是如此的神秘,如此的奥妙,没有哪个人能拒绝这份变化无穷的知识。 即便这种知识没什么用。 对于星象的研究也就只能自己乐呵乐呵了,在大众眼里,这种东西没什么实际价值——当然,有些时候大伙也是信星象的,比如算命的时候,可北斗家里研究的是星象本身,又不是研究算命,那些对于星体的理解确实奥妙,但大多数人对此却没有半点兴趣。 “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 北斗也曾因此产生疑惑,甚至一度想要干脆放弃这份古老神秘,却只能用来自娱自乐的传承。 然而一场意外,却让北斗领悟到了,其中的奥秘。 那是北斗十二岁的时候,由于他的父亲不再研究星象和天文,他那穷苦了不知多久的家庭也终于算是攒下一点钱财——但可惜的是,他那长久沉湎于钻研的父亲虽然终于懂得了做生意的诀窍,却没有明白最为关键的“财不露白”,于是就在当天晚上,就在北斗觉得家里终于能吃顿好的时,破门而入的强盗只是一刀就杀了他的父亲。 出于斩草要除根的想法,强盗们在杀了他的父母之后,便将视线转到了北斗身上。 而北斗,也已经跑回了父亲的书房里,拿出了那柄本来只能用于辟邪的,北斗七星剑。 便宜剑,配上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幼童,这怎么看都是必死的局面了,起码在强盗眼里,只需要随手挥刀,这孩童就会当场被劈成两截。 然而迎接这强盗的,却是螺旋拧转的长剑。 那一剑,模仿自星体的自转。 原本几乎没有杀伤力的便宜剑,在那一刻却坚若磐石。 直到看着那几个强盗全都变成尸体,年幼的北斗才隐约意识到,那些家传的天文知识中,或许真的蕴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便逐渐将那些知识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他挥出的每一件看似平平无奇,但这些看似普通的剑招中,却一直都带着如同星体自转一般的螺旋拧裹之力——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反而没办法跟别的高手们正常交流了。 正常高手们交流,未必就要真动手,大伙如果没什么敌意的话,大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彼此对照,互通有无——可北斗这边却是完全做不到的,别的先不说,单是星体自转这个概念说出来,别人听着就已经跟听天书一样了,大伙说都说不到一个点上,又怎么能聊得通呢? 聊不通就只能动手,反正赢了的肯定是对的。 事实证明,北斗确实是对的,甚至一直对到现在。 虽然手里只有一柄装饰用的便宜剑,但北斗打到现在都没遇到过对手。他的那些天文理论不止能指导自己的修行,甚至逐渐开始对其他高手进行解释——或许每一个高手都是一个螺旋拧转的星辰,他们会本能地吸引外界的力量来壮大己身。 然而,这份无垠的星空,却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无敌给他带来了偌大的名声,却也让他愈发地寂寞——他也曾想过,或许自己真的就如同天上的孤星一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想法。 可现在看来…… “吾道不孤!” 北斗死死盯着地上的脚印,这一刻他已经彻底没了搭理苏有方的意思,只因为从这些几乎原地转圈一样的脚印之中,他竟隐隐看出了,星辰运转的轨迹! “这螺旋的步法……分明就是在模仿星体的转动!” “什么转动?你到底在说什么?” 眼见得北斗整个人都已经沉浸下去,苏有方登时就急眼了。 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已经看出,这地上的脚印兴许真的有点东西——虽然很可能是他理解不到的东西,但肯定是好东西。 好东西就在面前,他自己却理解不了,这简直…… “理解不了就不用理解。” 深吸一口气,北斗站了起来。 随后看向身边的好友。 虽然这个好友嘴很臭,但那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就事实上来说,不管是平日里偶尔对练,还是说遇到事要动手的时候,这位好友终究还是没有辜负过他们这份交情。 说到底,他的朋友真的不多,能有这么一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所以有什么好事,他自然也会跟这位朋友分享。 “不理解的话,跟着我做就好,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保证你不吃亏。” 这样说着,北斗却走到一个磨盘边上,自顾自地将笼头套在了脑袋上。 紧接着,苏有方便看到,北斗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啊?” 苏有方人都看傻了,他一度以为这位老友脑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你……认真的?” “这就是关键。” 北斗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与其说是磨盘,倒不如说是什么练功的道具,恐怕那两个高手平日里就是这样练习的,他们将磨盘本身当作一个星体,随后用拉磨的方式跟随星体一同转动,从而领悟这份如同天上星辰一样的,螺旋拧裹的力道! “当然,具体原理的话,我就算解释了你大概也是听不懂的,但是……我们是朋友,我自己都做了,我肯定是不会坑你的。” “这……” 苏有方迟疑了。 靠脸吃饭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套上笼头的,但是北斗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很难不相信,朋友的判断。 他能感受到,那份诚挚的分享。 虽说他平日里采花无数,从不缺感情生活,但真正最让他信任的,还是这位多年的老友。 而现在,老友都已经套上了笼头。 “那我也来!” 一咬牙一跺脚,苏有方干脆也把笼头捡了起来。 算了,大不了脸不要了,他今天也算是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 “不就是拉磨吗?看老子给你……哎?” 就在苏有方闭上眼睛,准备将笼头套上的时候,原本应该套上去的笼头,却突然被人拿走了。 而在苏有方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两张恶狠狠的大脸。 “谁让你们拉磨的?你们配吗?” 回到后院的王彤弓和胡三变一人一拳,将苏有方和北斗打倒在地。 紧接着,便轻车熟路的套上笼头,勤快的拉起磨来。 “我们或许应该感谢那个小巨人才对。” 这一刻,王彤弓和胡三变的想法几乎如出一辙。 就像他们脚下的轨迹一般。 “拉磨,真的可以变强!” (本章完) 第412章 力量到底是什么 无名的少年感觉自己最近几天过得相当迷幻。 首先是驿站门口突然多了一条河出来,甚至还是倒着流的河,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更为奇怪的还在后面,就在他又睡醒一觉之后,就连后院拉磨的活计,也开始有人抢着干了。 “这不是用来折磨人的吗?怎么还有人抢着当大牲口?” 眼看着后院里四个江湖高手,因为两个磨盘打成一团,刚睡醒的少年人都看傻了。 这些人脑子有问题吧?这都能打起来? “他们是为了变强。” 后院的墙根边上,正蹲着扒饭的几个宋州人这样对少年解释着。 “他们几个都觉得拉磨能让人变强,所以才这么干……听他们几個说,是因为星辰什么的。” “星辰?这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干脆拎着铁鞭凑了过去。 虽然这些宋州人满身纹身的样子,看起来颇为骇人,然而或许是因为有共同秘密的缘故,少年对这几个宋州人倒也还算亲近——这份友善也让这几个宋州人颇为受用,毕竟出门在外的时候,不怕他们的人还真不多。 再加上少年的年纪也不算大,这几个宋州人便也没把这少年当成什么威胁,相处之间反倒多了几分对于晚辈的关照。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就算辈分再怎么大,该不懂的还是一样不懂,就好像这所谓的星辰之力,宋州人就完全没听明白——毕竟他们对于星辰的最大理解,也就只到了算命这个程度,真让他们解释什么天文知识,他们哪里解释得通? “所以我跟你讲啊,那个新来的剑客其实是北斗星下凡,眼下他们几个正在争夺命格,想要抢占星位……看他们的意思,谁站住那两个磨盘,谁就是能激发自己身上的星宿之力,你看那老骗子,就准备当青龙……哎你怎么能不信我呢?那老骗子撒尿的时候我可是看到过的!真是青龙!” “啊哈,哈哈哈。” 少年人已经被聊晕了,他完全没听懂这到底是在说个什么。 他只能隐约听出,这什么命格,什么星宿之力,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所以这么厉害的东西,你们怎么没去抢呢?” “谁信这个啊,脑子有问题才会信星座。” 为首的宋州人拍起了胸口。 “我们宋州人都是信祖先的!” “……” 看着这几个宋州人满脸自豪的样子,少年噎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不信这个,那你们刚才说那么一大堆是在干什么? 或许王彤弓和胡三变说的是对的,这些宋州人脑袋确实是沾点问题。 过来后院看了一眼之后,少年便回到了驿站里,毕竟眼下的驿站后院已经完全不需要他监工了,那几个江湖高手都已经知道主动找活干了——虽然这件事怎么看都很离谱就是了,但终究给他减少了一些工作量。 于是,没什么活干的少年干脆拎了铁鞭,出门遛弯。 说是出门,其实也没多远,就是走到门口的程度,主要是他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倒流河实在是好奇——昨天因为驿站里的活比较多,他这边不好出来,今天有时间了,那怎么也都得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倒流河啊!” 大概估算了一下方位,少年惊奇的发现,这条河还真是从东往西流的。 或许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的河流存在,但对于少年来说,这种奇景却是头一次见到——于是思前想后之下,他便干脆顺着这小河一路走了下去。 大多数的河都是东流入海,这个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可是往西流的河会流到哪里,他却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很好奇,这倒流河,到底能流到哪里? 或许只有少年人才会拥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也只有少年人才能拥有大把的时间,来将这份好奇心付诸于行动——即便这个答案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这一路求索的路程,却足以让人痴迷。 “这河道……怎么像是画了一个圈?” 走着走着,少年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因为这河流的弯曲实在是太明显了——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远处的河道硬是拧了一个分岔过来,在驿站门口绕了一圈,然后又拧了回去。 少年本是扬州出身,扬州多水,少年以前去学堂念书的时候就没少沿着溪边回家,因此也能算得上是对水有点理解的,可眼下这倒流河,却怎么都没办法跟他原本的理解对上号。 “这完全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 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总结。 这个感觉倒是不难形容,但是少年自己很难相信——就,在他的感觉里,这条倒流河更像是那种,就,有什么神仙,或者老天爷,硬生生的从远处的河道里硬掰了一段水流出来。 简单来说,这不是天然的,更像是人为的。 但是,人,真的能做到这种事吗? “能!绝对能!” 被从水里捞上来的惊涛刀王文顺这样说着。 在水里捞出王文顺的时候,少年也很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惊涛刀王,竟就这么泡进了河里,只看那遍体鳞伤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天知道谁把这位惊涛刀王打得如此凄惨。 “是我自己……咳咳,那是我自己的刀意。” 被捞上岸的王文顺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地上呕吐,大量的血水被吐了出来,这让王文顺脸色愈发地苍白。 好在吐完了之后,这王文顺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这也让少年放心了许多。 说到底,这惊涛刀王给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也会于心不忍。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把自己伤成这样了?” “那是……水的力量。” 缓过气来的王文顺低声解释着。 在王文顺的描述中,他是去寻找一个昔日的仇人挑战,对方是罕见的强敌,他这边的惊涛骇浪才打出去,就被对方一个螺旋拧裹给返了回来——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被浪头一路拍到了这里,整个人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皮都泡脱了两层。 “这就是漩涡的可怕啊……我的漩涡还是太小了!” 说到最后,王文顺叹息一声。 “也罢,今日少侠救我性命,我也没什么能拿来报答的,要不干脆就把这流水刀法传给你吧,伱愿意用就用,不用的话,也能拿来做个对照。” “流水刀法……吗?” 少年有些心驰神往。 和之前那什么星辰之力不同,这流水刀法,听起来就很厉害——什么星辰的力量,他是弄不明白的,但他至少很清楚,水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危险。 就好比眼前这位惊涛刀王,那么厉害的人物,不也差点被水淹死? “我要学!” “好,那你听好了。” 深吸一口气,王文顺便将自己对于水流,对于发力,乃至于对于力量的所有理解,全部说了出来。 于是,少年再一次被聊晕了。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其实都还能听清楚,但这些东西组合到一块,他就彻底听不明白了——王文顺或许是一个好武者,但却明显不是一个好老师,那些只属于王文顺自己的独门理解或许没有多晦涩,但王文顺偏偏却缺少把这些道理讲的通俗易懂的能力。 说白了就是书读的少,吃了文化的亏,但凡王文顺年轻时候,能把习武的时间抽出哪怕十分之一来,去好好念书,都不一定会说的这么抽象。 最可怕的是,作为武者的王文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你听明白了吗?” “我……大概听明白了。” 少年勉强笑了笑。 听是听不明白的,好在他记性还算不错,死记硬背之下,也算是把王文顺说的那些东西背了个大概。 要不还是继续练自己那套东西吧。 少年这样想着。 反正那小巨人给他规划出来的训练计划真的很清晰,简单易懂,练的时候也都能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练什么,属于是牵条狗来狗都能照着练完的程度,他这个活人理解起来自然也更为轻松。 “总之……我不会辜负你这份期望的。” 看着惊涛刀王那虚弱的样子,少年想了想,还是决定宽慰一下这位江湖前辈。 “你教我的,我会记住的。对了,你的仇人是谁?等我有了能力,一定帮你报仇!” “我的仇人……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王文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少年那诚挚的样子,让他颇为感动,在这满是血腥厮杀的江湖之中,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份不加掩饰的真诚了——然而也正是因为看重这份友谊,所以他才更不能让着少年卷进他的这份恩怨里。 毕竟他要面对的对手,实在是太过强大。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眼看得少年的脸色愈发坚定,王文顺直接笑了出来。 “那是我的对手!是我的仇人!就算要动手,也得是我自己来!你别想跟我抢!” “啊这……行吧。” 看到这惊涛刀王的精神状态居然还算不错,少年便也借坡下驴。 他其实没有真想要帮这惊涛刀王报仇,刚才说的也只是热血上头,下意识地来了点豪言壮语——当然,这份年少时说出的豪言壮语,也有可能在以后把他给架起来,让他真去帮这惊涛刀王报仇,不过眼下这个结果……好像也不算坏事? 确实不算坏事,至少让他少了个负担。 就是这种想法……很不江湖。 “总之,我先走了,等我再回来报仇的时候,肯定会找你来观礼!” 就在少年这边逐渐开始羞愧的时候,那王文顺却已经拄着腰刀撑起了身子。 随后就这么将连鞘腰刀当作拐杖,渐行渐远。 看着这惊涛刀王留下的孱弱背影,少年没有选择上前搀扶,只因为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帮助,都是对这位惊涛刀王的不尊重。 只因为,对方那背影虽然孱弱,但步伐却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有力量。 “就像是大海一样。” 少年这样形容着。 他没见过大海,但他却听说过大海,对于远处的那个男人,他也只能用大海这个概念来形容。 “这就是,水的力量吗?” 少年突然感觉,这个男人之前所说的东西,或许是有点说法的。 只是,他还不理解。 不过眼下他也没多少时间留在这里理解了,顺着这倒流河都走了大半天了,眼下天色已晚,他必须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去吃晚饭才行。 而在回去的路上,他也一直在琢磨着那惊涛刀王所说的东西,水的力量,这种东西他虽然还不明白,但从那惊涛刀王身上,他也已经确认了这份力量的存在——可是存在归存在,这种力量却跟他没什么关系,他都已经想了一路了,仍旧没想明白那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到底是在说个什么。 就好像早晨听到的,那所谓的星辰之力一样,他也完全搞不明白,那几个江湖高手,为什么会为了拉磨而打破脑袋。 “星辰的力量,水的力量,还有那些宋州人嘴里的,祖先的力量……” 越是想下去,少年就愈发地困惑。 这么多力量,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力量? 想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 所以他决定再找个明白人问问。 “什么是力量?” 回到驿站的少年一路跑到了后厨,找到了那个小巨人。 “你觉得,什么是力量?” “你倒是问了个好问题。” 杜乘锋颇为意外的转过头,手中炒菜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大概就是……” 少年想了想,便将自己所有的疑惑都说了出来,甚至连惊涛刀王传授给他的那些不可外传的秘诀,他都一五一十全都背了一遍。 “所以我想问问,在你的眼里,力量是什么?” “我对力量的理解啊……” 杜乘锋开始挠头。 他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本章完) 第413章 螺旋 对于力量的理解,杜乘锋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毕竟他最初追求力量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不被打死,在这个前提之下,只要是能让他变强的东西,他都是敢拿来用的——这种实用主义的思路确实让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可若是让他说自己对力量的理解…… 那是什么? 力量就是力量,是拿来打人的东西,他会深入去研究力量的来源,去琢磨力量的本质,也会思考如何变强,如何让自己把力量掌握得更多——但力量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东西到底该怎么形容,他却是从没想过的。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完了杜乘锋的想法,无名少年终于还是没绷住。 “如果对力量都没理解的话,又怎么能变强呢?连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锻炼,该参照什么变强都不知道,这种事……” “怎么就不知道了?” 杜乘锋果断地摇头。 “当然是要往把敌人打死的方向锻炼,参照物自然也是对手,只要能让他不舒服,那就是我做对了,只要把他给打死,那自然是我变强了。” “……” 少年半天说不出话。 他从没想过,这看似和善无害的巨人,居然会说出如此暴戾的发言。 完全不考虑力量本身,一切修行只为杀人,能够得出这么离谱的总结……这巨人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最离谱的是,这巨人说的东西,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不然呢?你不从实战的角度出发,那你变强是为了干什么呢?” 杜乘锋继续说了下去,话语间满是疑惑。 “总不能说你这個所谓的强,不是为了拿来打架,而是为了站在那里给别人看吧?那你这个强是不是有点问题?只是站在那里,难道就能……” 话说到一半,杜乘锋却直接噎在了原地。 能。 确实能。 这少年的思路完全没问题,力量这种东西有些时候就是用来看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自己,在身体变得越来越大之后,敢跟他动手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大部分人只要一看到他那硕大的拳头,就会本能地变得和气起来。 “原来我也……” 杜乘锋一拍脑袋。 这一刻,他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庞大的身躯很多时候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因此他也曾想过要怎么解决——其实解决的办法一直都在,毕竟他曾经遇到过一个类似的病友,那个南陈开国太祖,那个无名的巨人,就也遇到过同样的困扰。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那个巨人开发出了,让身体变小的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对杜乘锋却是完全不适用的,他也曾试过,但却总是试不明白。 就好像他和那南陈太祖明明是一样的病友,但病症却不一样,能治好对方的办法,却治不了他。 杜乘锋也一度怀疑,是不是这方法本身有问题,这玩意只是那南陈太祖针对自身开发的,完全没想过普适性。 可现在的话…… 在这平常生活中的某一天,他竟突然明白了其中关窍。 “原来,问题居然是出在我自己身上!” 这一刻,杜乘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对战斗的需求,是因为战斗能让他变强,但他实际上又是不想战斗的,如果可以不打架的话,他更倾向于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于是,在这样的思路指导下,在他的潜意识的判断下,他便不知不觉,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是了,只看他如今这足有两层楼高的强壮身板,除了那种煞气入脑见人就砍的武疯子之外,谁会愿意跟他动手呢? 大部分时候,人们都会友善的对待他,和气的跟他说话,并且愿意去尝试理解他的想法。 并非是因为人们的品德和素质突然就变高了。 而是因为他的拳头实在是太大了。 “这……”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杜乘锋突然有些唏嘘。 而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对于力量这种东西,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理解的。 虽然在心理层面,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的身体,他的潜意识,却早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我对力量的理解……” 在意识到这一切之后,杜乘锋也终于说出了,他的回答。 “大就是好,这就是我对力量的理解。” “这……” 听到这个回答,少年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小巨人。 这……听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起码这小巨人确实在身体力行的践行着这一点——只需要看这足有两层楼高的庞大身躯,如同廊柱一般坚实的双腿,比成年人躯体都还要粗壮的臂膀,还有那两只比人脑袋都大了好几圈的拳头,就能感受到,大,确实是强。 “都说强大,强大,那么强是什么?强就是大!” 越是说下去,杜乘锋对自己的了解也愈发地深刻起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想法。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你说的话就是道理!” “这……” 少年人已经听傻了,他从没想过力量居然还可以这样理解。 但这份答案,却听得他热血沸腾。 什么星辰之力,什么流水之力,这些都太难理解了,听起来太过晦涩,怎么看都跟力量不太沾边——他甚至都可以预见到,如果自己尝试用这两种办法来变强的话,要么就会变成整日观星看书的书呆子,要么就会像那惊涛刀王一样,落进水里把自己淹死。 当然,惊涛刀王本身其实还挺硬气的,不过这惊涛刀王这么硬气,不还是被人打跑了吗? 败者的道路,就算说的再怎么强,但仔细想想的话,也总是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除此之外也确实还有别的道路,比如像那几个宋州人一样,找点什么神仙拜一拜——起码根据那几个宋州人的说法,这样真能变强。但是考虑到那几个宋州人的魔怔程度,这种事终究还是有些太不靠谱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路子。 而相比于这几种变强路线,小巨人给出的说法,却是如此的简单直接。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这个说法是如此的切中他的想法,以他这年纪轻轻的情况,正是想要变成大人的时候,毕竟大人身强体壮,什么都能干——所以大肯定就是好的,这是非常直观,也是最为原始的理解。 至于多就是美,眼下他一无所有,自然是什么都想要,若是能收获颇多的话,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 就该这么理解……不!是只能这么理解! “原来是这样……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少年攥紧了沉重的铁鞭,仿佛握着自己的未来。 而在少年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里便也多了几分感激——如今的他也已经接触了不少江湖人,自然也能明白,这种点拨不是随便就会说给别人的。更何况这小巨人之前还救过他的性命,最近也一直在训练他,甚至连伙食都提供得很好,他简直…… 无以为报。 他原本还想硬气一点,学那些江湖客们来上一句,说什么日后定有厚报——但这个想法还没说出口,他便先一步噎住了。 报答,他能拿什么报答?这小巨人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他的报答,这小巨人比他强了太多,哪怕他以后能变强,也未必能超越对方的现在——至于用财物来报答,就更不可能了,虽然他没看到这小巨人什么时候挣过钱,但对方却完全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其实最理想的还是用知识来交换,对方既然给了他点拨,他最好也来一份独门秘籍,就像那惊涛刀王曾经做过的一样,大家彼此交流一下,谁也不吃亏。 可就算是知识这一块……他好像也不可能找得到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 毕竟这小巨人,看起来无所不知。 是了,他之前就已经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甚至不是那种成年人相对于少年人,在知识和阅历上的碾压,而是对方真的在各个方面都有着相当的了解——这一点其实只看这小巨人愿意留下来当学徒就知道了,哪怕只是做菜这种事,对方都要完全理解,全部吃透。 这份孜孜不倦的学习,这份对于知识的渴求,再看看当年去个学堂都盼着放假的他,他恐怕一辈子都赶不上。 “所以说……就没有你不懂的东西了吗?”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开口问道。 “你怎么懂这么多,什么都知道?” “这……多学就可以了啊。” 杜乘锋挠了挠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这个方面夸奖他。 “不过我其实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吧……就比如最近有件事,我就不知道。” “还有伱不知道的?” 少年惊了。 “那是什么事?” “这个事……不太好跟你说。” 杜乘锋微微皱眉。 确实不太好跟这孩子说,毕竟这件事看起来是如此的危险,甚至来说,如果不是昨天那场变故,他都不一定能确认这件事的存在。 那就是,这三山镇里,其实还藏着别的高手。 门口突然冒出来的那条小河,或许在旁人眼里是河流改道,但以杜乘锋的眼力,又怎么看不出个中关窍——这怎么看都像是高手交手留下来的痕迹,虽然他也还不清楚那个高手到底是谁,但那份残留的刀意,确实是高手出手没错。 并且从方向上来看,出手的方向,甚至是这间老旧的驿站。 杜乘锋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夜幕之下,驿站外面发生了一场战斗,敌人准备了声势浩大攻击,只为了将这驿站彻底淹没——但那份攻击终究没能奏效,驿站本身完好无损,反倒是那个来犯的敌人被打得落荒而逃。 今天和这少年的聊天,其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个是个以“流水刀法”来战斗的刀客,甚至被称作什么“惊涛刀王”,这倒是跟他的判断基本对上了。 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那一夜,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他如今的身手,他居然会,完全不知道? “嘶……” 想到这里,杜乘锋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之近的距离,他居然完全不知道……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化掉那份攻击,就也能在不知不觉之间摘了他的脑袋! “所以说……到底是谁?” 杜乘锋下意识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不过这少年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像,虽说强者强到一定地步之后,体态已经不算是什么阻碍,但是这细胳膊细腿还是有些过于孱弱了——更何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也对这少年有了点概念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少年人,没有什么别的说法。 “不是他的话,难道会是……” 杜乘锋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主卧的方向。 作为驿站的老板,也是这个老旧驿站唯一的管理者,那个老头自然会在驿站里有自己的住处——不过要说这老登有什么问题的话,倒也不至于。就和这少年一样,他跟这老……师傅,学做菜也算是有段时间了,若是对方真有什么问题,他不至于半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到底是谁干的?” 杜乘锋罕见的陷入了沉思。 首先他可以确认,那不是他干的,那天晚上他就起来一次,打了个哈欠之后也就接着睡了——可是除了他之外,他实在找不出到底是谁能做到这种事情了。不管是这两个普通人,还是后院那几个劳动改造的,都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来。 “嘶……” 看着后院的磨盘,杜乘锋心中的那份感觉愈发明显了。 原本在他自己看来,他只是普通的路过了这里,普通的看到了好手艺,普通的想要学点新东西,普通的在这里住两天——可现在的话,他却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卷到了一块不断旋转的磨盘上,那转动的磨盘正在一圈,一圈,又一圈的,将他卷进去。 强者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他的到来,绝对不是什么偶然。 (本章完) 第414章 吴捕头,袁知县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温暖的朝阳越过山头,洒在这小小的三山镇上,就像一直以来那样,而三山镇的人们也都早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干活的干活,做工的做工,点卯的点卯,卖票的卖票——如果一定要说这古朴的镇子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最近新多出来两个景点,过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倒是让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子多了点火热的气氛。 只可惜,两个风景区只有一个能收门票,这也让原本准备再发一笔财的衙役们扼腕叹息。 “什么叫可惜!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 “因为你找这件事的麻烦,就是挡了他们的财路啊。”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就像他想的那样,他又不是普通百姓。 “以茶代酒,我敬您一杯。” 吴捕头揉了揉脑袋,他实在是有点顶不住。 这可把大伙给恶心坏了,都准备开抓了,你这人没了,合着等了大半年才下来的批文算是白等了? 听着袁知县的介绍,吴捕头逐渐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找不到这张捕头的家人朋友,那也就只能从张捕头的工作环境来找了,比如眼下这些衙役,作为张捕头曾经的属下,或许是知道点什么的,他或许应该以新任捕头的身份,跟这些衙役们打好关系,尝试套出一些话来。 挨骂就挨骂了,钱还是要继续挣的,死人财怎么了,他们又没刨坟掘墓——只是卖点门票钱而已,是外面那些江湖客自己要来看的,他们维护那个万人坑还得落个辛苦呢,收点门票钱怎么了? “你们……行,好。” “不知道我的前任,也就是那位张捕头,是怎么个说法?” 只看这袁知县文质彬彬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主意居然是对方想的——更何况对方在书画之道研究的那么深,这分明就是一个文人雅士,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收死人钱的勾当呢? “难道是……衙门缺钱?” 如此的小画,甚至可以栓根绳子当作腰间佩饰,吴捕头摸了摸这纸张,却发现这纸张竟如同皮革般柔韧,还有可能防水。 那就是,查清上一任捕头,也就是那位张捕头的失踪原因。 当然,只靠画技,这袁梁撑死也就是个画师而已,但在与昔日那位丞相大人的交流之中,这袁梁竟展现出了做官的才能,当然,袁梁自己是一再的谦虚,可面对着丞相大人的盛情邀请,这袁梁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这三山镇,做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知县。 虽然丧事喜办本身颇为离谱,但带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若是县衙都把那万人坑当作避之不及的恐怖之处,百姓们自然会更加惊惧,可是县衙都开始收门票挣钱了,百姓们的注意力自然也就转移到了这些贪财的衙役身上。 再加上这袁知县本就儒雅随和,性子沉稳,两人一来二去,竟也算是聊得惺惺相惜。 眼见得这些衙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吴捕头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胸中那股正义感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办事效率,刚才斥责的那几句,他自己觉得是没什么,就常理上来说也没什么,但看到那些衙役的眼神后,他便已经知道,他和这些便宜下属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无形的厚障壁了。 不过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那袁知县却又叫住了他。 “也罢,我自己多去查查吧。” 连同那本地豪强何见虎一起,不止是人没了,甚至连镇子外面的庄子都没了。 “嗯……” “这个事……本官也不知道。” “平日里多拿点时间来保养身体,衰老的速度也就会慢一些……只是年纪增长其实不一定能让人衰老,但是过度劳累一定能让人满头白发。” 听了约等于没听,事情反而变得更复杂了。 张捕头和本地豪强何见虎有勾结,然后这俩人连同镇子外的庄子,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在这之后就有人传言,说原本庄子的地基里其实埋了宝藏,再然后就是百十来个煞气高手死在了这里,再之后这些尸体就都被埋进了万人坑。 面对着上官的训斥,衙役们缩了缩脖子,但也只是缩了缩脖子而已。 想到这里,吴捕头不禁感叹一声。 只是他没看到的是,就在他转身离开之后,那袁知县却没有回去。 “吴捕头就不要推辞了,拿着。” 吴捕头缓缓点头。 “一個两个的!连死人财都要发!现在连进镇子的路都要堵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还要脸吗?” 袁知县摇头苦笑。 出乎吴捕头的意料,这幅画其实很小,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一张三寸纸条——然而也就是这张小小的纸条上,却有墨迹勾勒出了两只燕子,只看那飞燕惟妙惟肖的姿态,竟如同真正的飞鸟还巢一般。 “下次不能再这么冒失了。” 袁知县这一招丧事喜办,就是个好办法。 “这……” 对于这个勾结地方豪强的张捕头,上面其实盯了有段时间了,而在经历了繁琐的审阅流程之后,对这张捕头动手的文书也终于从建康发了过来——可就在大伙准备完毕,即将收网的时候,这张捕头却直接人间蒸发了。 “吴捕头既然问这件事,那也应该知道,早在我来之前,那张捕头就已经在三山镇当差了,他才是本地的地头蛇,我其实算是外来的那一个,他有什么事情,自然不可能说给我听……至于张捕头的失踪,眼下说法也很多,毕竟这牵扯到本地豪强的庄子,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宝藏……” 可这些发死人财的垃圾…… “今天既然见了袁知县,那我也就直说了。” “另外万人坑那个事情,本官在这里先赔个不是,跟下面的人没关系,这完全是本官的主意。” “没想到知县大人看起来居然会是如此年轻。” “真是人不可貌相。” “直接埋了确实方便,但是事不会就这么过去。街上突然就死了那么多人,百姓们怎么过活?每次走到路口,他们都会想起来,这里曾经有过尸体,那边以前有过死人……这些死人甚至埋不了太远,只能埋进附近的山里,吴捕头,换成你是那些百姓,伱能睡好觉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事不是这个事。” 袁知县叹息一声。 发死人财这个名头,终究不是太好听。尤其是对那些风雅之士来说,这已经算是身上的一块污点了。 但是,这位袁知县还是干了。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f九 原本在吴捕头看来,连激流勇退都能做到,肯定是那种老谋深算之辈,但就文书上看来,这位袁知县就算时到今日也只是四十有余。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一场无妄之灾。” “这三山镇是怎么了?” “这……怎么好意思!” 可现在看来的话,这位袁知县,还真是个有点本事的。 甚至从面相上来看,就算说这袁知县只是三十出头,恐怕都有人信。 吴捕头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 “啊?这……” 在当时来看,这份拒绝是颇为愚蠢的,毕竟以当时那位丞相贾温的权势,别说是一个知县了,就算直接入朝,怕是都能给得起——但后来的事大伙也都知道了,丞相贾温变成了伪帝贾温,然后被打死在金銮殿上,其羽翼之下的残党也一个接一个的被清算了个干净。 吴捕头想了半天,也只能找到这个理由。 在来三山镇之前,他已经看过这位知县的相关文书了,知县姓袁,名梁,又名飞燕先生,当然,这不是那些江湖人之间互相叫出来的匪号,而是指这位袁知县擅长书画,尤其擅画飞燕——也正是因为这一手出类拔萃的画技,袁知县进入了昔日那位丞相大人的眼中。 普通百姓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睡不好觉的,就算是一两个死人,都足以吓得他们夜不能眠——更何况是上百具尸体,那别说睡觉了,晚上敢闭眼都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 他又不是普通百姓,他好歹也是个捕头,就算没有到那些煞气高手们动不动就刀芒剑气的地步,也已经能算是顶尖的煞气入体了,厮杀场面不知见了多少,亲自动手也已经有过好几回,他又怎么会怕什么死人呢? 整个流程下来,人人都分到了好处,如果一定要说有谁亏了的话,除了那些死了的江湖客之外,大概也就是牵头干这件事的袁知县本人了。 吴捕头干脆将这画作与玉佩挂在了一起,这画他实在是喜欢。 虽然身为知县,但或许是由于没有升堂的缘故,这个男人并未身着官服,而是套了一袭更适合日常居家的青衫,只看那斟茶倒茶的沉稳模样,这件平平无奇的青衫,竟也被穿出了几分气度。 衙役挣得,他们就挣不得?虽然他们没办法像那些衙役一样,以县衙的名义圈起地来收门票,但他们至少也能多卖点吃穿用度给那些往来的江湖客,一来二去之下,这万人坑非但没有带来什么坏处,反而让大伙都有了钱花。 眼见得这位袁知县很值得信任,吴捕头干脆也就不在试探。 随手画出的字画,这确实是送礼的佳品,这玩意不是钱财也不是宝物,仅仅只是友人之间的馈赠——可这份馈赠也太昂贵了点,要知道这位袁知县擅画飞燕可不是开玩笑的,对方的画真的很贵,随便一张画都能卖出上万的钱来。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这三山镇有宝藏,引来了一堆江湖人过来,在这里动手厮杀……那些江湖人你也知道,在下虽然是知县,也是惹不起的,他们是打完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了,但这留下来的尸体,也总得有人收拾对吧?” 吴捕头这样想着,同时打量起这位一县之尊来。 吴捕头终于想通了个中关节,看向这位袁知县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重。 吴捕头其实很想说,他能。 要么担惊受怕,要么举家搬走,百姓们面对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还真有。 听到衙役们的抱怨,新来的吴清风吴捕头登时便怒火上头。 “知县大人若是真有难处的话,在下也能帮忙想想办法,回头跟上面说说,总也能批一点钱粮下来。可是这个,这个事……” 又有谁会惧怕一个能给自己带来收益的东西呢? 更何况那些江湖客还日夜不停的跑过去看,人流所带来的生气更是冲散了那些阴森和畏惧,一个原本会把百姓们吓得背井离乡的惨案,却硬是被拧成了一个给大伙都能带来实惠的好事。 袁知县的苦,他是能理解的,那些江湖人动不动就快意恩仇,拔剑相向,潇洒是潇洒了,但是留下的烂摊子也总得有人擦屁股——就好比袁知县这边,坐在家里画着画,突然一百多具尸体从街上冒出来,这找谁说理去? 吴捕头叹息一声。 吴捕头连连摆手,他可不敢收这个。 “吴捕头新官上任,本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正好刚才随便画了两只飞燕,吴捕头拿去,也算是一桩雅事。” 但话才到嘴边,吴捕头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虽然办事上可能有点莽撞,但吴捕头还是颇有正义感的,而在知道了这位袁知县愿意为这一县百姓做点事情的时候,他心中也难免有些钦佩。 “我……” 反倒是这袁梁袁知县,一方面拒绝过贾温,另一方面官位实在太小,反而有幸避过了这场致命的风波。 想到这里,吴捕头干脆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县衙的后厅,三山镇的知县亲手为苦恼的吴捕头倒了一杯茶。 面对着吴捕头的恭维,这袁知县便也笑着多说了几句。 “这……确实。” 那不行,绝对不能白等,这张捕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或许是因为茶水的温热,又或许是因为这位知县大人身上隐隐散发着的感染力,吴捕头终于稍微平静了些。 “不过既然有了尸体,那直接埋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 毕竟这些衙役的行为就算摆到明面上,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天知道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个废物利用的点子——更何况他这次被调过来又不是为了整顿地方法纪,他身上还背着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命令。 原本他还以为,这位袁知县既然精通书画,那肯定就是所谓的风雅之人,至于那句外面传言的“很会做官”,恐怕也只是普通的场面话,是随便恭维两句——当然,这也可能是在暗示这位袁知县是用书画走了门路,懂得人情世故。 既然要搜寻张捕头的踪迹,那肯定是要从这张捕头原本生活的环境来入手,可这张捕头偏偏极为离谱,明明与地方豪强勾结,做下那么大的生意,却仍旧还是单身未娶,上面下面也都没有家人——就算朋友,也只有这三山镇的前任知县能算得上,可这三山镇的前任知县,却早已被江湖人以“诛杀贪官”的名义,直接一剑给杀了。 袁知县无奈苦笑。 而是对着半空中探手一招。 一只惟妙惟肖的燕子,落在了袁知县的手中。 (本章完) 第415章 飞燕 “那个,我有个问题。” 老旧的驿站中,拎着铁鞭的少年一大清早就找上了小巨人。 “嗯,你说。” 正在择菜的杜乘锋心不在焉。 “只要是我懂的,都可以聊。” “倒不是别的事,就是有件事比较好奇。” 这样说着,少年指了指驿站的房梁。 “为什么咱们这没有燕子呢?” “……哈?” 杜乘锋抹了把脸,他一度以为自己没睡醒。 “没养当然没有啊,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问的必要吗?” “可是别人家都有这个!” 少年绝望地看着空荡荡的房梁。 也难怪少年会有如此表现,毕竟在如今这个年头,家里房梁上有燕子筑巢,是一個颇为吉祥的事情——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燕子这样的鸟类,只会在它们认为安全的地方筑巢,同时由于燕子会捕食害虫,算是人们眼里的益鸟,因此,多种说法结合起来,有燕子筑巢的地方,自然也成为了人们认知里的好地方。 当然,这种说法也只是讨个彩头,没有什么真正的实际意义,甚至连封建迷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普通的民俗传说。 不过这种事,也怕对比。 虽然三山镇这个地方往往被人用鸟不拉屎来形容,但实际上这里还是会有些鸟过来的,或许是由于地处偏僻,与世无争的缘故,这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燕子筑巢,每年入秋之后,燕子便会成群结队的南飞,等到来年春日回暖,这些灵巧的鸟儿又会成群结队的飞回来。 家家户户一大早晨都能听到燕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你家没有,那你家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觉得是你的脑袋有点问题。” 在听完了少年的诉说之后,杜乘锋摇了摇头。 “你现在走出门去,抬起头,看看挂在门口的招牌上写的是什么,这里是驿站,驿站你懂吗?人来人往的,本来就不会有什么鸟在这搭窝……什么?你说驿站挺太平的?后院现在都在打仗呢,你说挺太平的?” 这样说着,杜乘锋一指后院的方向。 在那边,四个煞气高手又在围绕着两座磨盘,进行着每天都会来一遍的自由搏击,这场搏击比赛将会决出两个胜者,他们将获得拉磨的权力。 原本在杜乘锋看来,拉个磨都竞争上岗,怎么看都有点离谱,可是昨天晚上的交谈却让他意识到,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于是他自己在半夜无人的时候,也过去拉着磨盘转了几圈,只可惜他把磨盘都摇出火星子了,还是没摇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明白,他至少能感觉得到,不管是少年昨天晚上说的星辰之力,还是流水之力,亦或者转动这磨盘,这些力量,本质都和旋转有关。 但他的感觉也只能到这里了,毕竟他对力量的理解和旋转不太沾边,这是两个不一样的方向。 所以他才一边择菜,一边尝试理解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者说,这燕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啊?” 心有所感的杜乘锋抬手指向门外。 只见门外的半空中,竟真的有两只黑白分明的燕子在盘旋着,探头探脑,一副想要钻进来的样子。 只可惜,两只燕子转了几圈之后,却没有半点在这里落脚的想法,而是振翅高飞,一路远遁了。 这也让少年愈发地绝望了。 难道说这驿站真就没办法迎来燕子的停留吗? “正常了,伱也说了,燕子这玩意搭窝都是搭在别人家里。” 杜乘锋耐心的解释着。 “驿站这种地方,人来人往,也确实不适合燕子搭窝,这就是一个自然现象,没什么别的说法……算了,你真要这么想玩鸟,等过两天我给你弄只鹰回来,那玩意比燕子大多了,养着也带劲。” “啊这,不是,这。” 少年一阵挠头,他可没有说要玩鹰的意思。 他只是单纯的把这个驿站,当成了家。 父母双亡的他,原本是没处可去的,孤身一人的他,原本应该倒毙在荒野,或者某个冰冷的街头,是这个驿站给了他一份工作,给了他一份活下去的机会,也正是在这里,他久违的找到了家的感觉。 虽然这驿站里的其他两个人,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让他将他们当作亲人一般。 所以说,既然都是家了,那么有燕子住进来,也很正常吧? “你这……嗨。” 眼见得这少年都要哭出来了,杜乘锋也开始挠头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对于燕子窝的执着,居然是因为这个——不过想想也是,这孩子的经历实在是凄惨了点,亲眼看着自己家里人全部死完,这种事不是谁都能顶得住的。 “不过这种事怎么说呢……家这个东西吧,不是说有个燕子窝他就算是家了,当然,我跟老头也不是真就能当你的家人。”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的话应该也能明白,没有谁会真就能永远存在,老头都已经这个岁数了,我也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阵,总有一天,老头会老死,我也会离开,到那个时候,你难道就不过日子了吗?” “我……” 少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类似的事情,他其实想过,这种梦幻一般的好日子,总是会过到头的,他也清楚,老头总有去世的那天,这小巨人也总有离开的时候,就像这个驿站本身一样,有人来,自然也会有人走。 所以他一直都尽量避免自己去想这些,避免去想这些令人悲伤的事情,毕竟对于他这种情况来说,这样的未来,实在是太过伤人。 可现在,伴随着小巨人的讲述,他也不得不面对,这个对他来说极为残酷的未来。 当仅有的两个亲人都离开之后,他又该怎么办? “你?你当然会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杜乘锋蹲下身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活人也不会被尿憋死,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不是吗?你也会开始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没必要在意燕子窝这点事,燕子窝代表不了家这种东西,你总是能找到让自己安心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你的家了。” “让人安心的地方……就是家吗?” 少年缓慢地咀嚼着这句话。 确实是这回事,他也是这样感觉的,以前还没变成流民的时候是这样,甚至变成流民之后,在父母尚在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失去过家庭。 而现在,令他安心的则是这个驿站。 那么以后呢?以后的他又会走到什么地步? “……那你呢?”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抬头看向了小巨人。 “你的家,又在哪里呢?” 少年突然有些好奇,他对这件事其实疑惑很久了。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成长经历,才能让人长得这么壮实? “我的家?你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一说起这个,杜乘锋就兴奋起来。 “我的家是我自己亲手造的!不止是我,街坊邻居们的房子都是我动的手!我跟你讲,我当初设计那个工地的时候……” 一说起自己在建筑上的那些杰作,杜乘锋就开始滔滔不绝,听着这份讲述,少年也逐渐了解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个叫忘忧乡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煞气,也没有兵灾,只有无穷无尽的安宁生活,就像故事里的桃花源一样。 “桃花源?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听到少年聊起桃花源的故事,杜乘锋更是拍起了胸口。 “陶五柳也住我那里的!就住我对门!” “真好啊……以后有机会真想过去看看。” 越是听下去,少年就越是心驰神往,有人捧场的情况下,杜乘锋自己也说得愈发起劲了。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门外的燕子有点吵了,叽叽喳喳的样子,老是干扰他说话。 于是杜乘锋干脆伸出了手。 “要我说,美好的家园就该自己创造,就比如这燕子窝,这些燕子既然不落下来,那咱们就给他拿下来,直接塞进窝里……嗯?” 杜乘锋突然眉头紧皱。 他可以确认,自己应该是抓住了一只燕子没错,以他如今的身手,抓只鸟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可能落空。 可事实就是,他的手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滩墨迹留在掌心。 “嗯?” 一旁的少年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 “不是没抓到,是燕子有问题。” 这样说着,杜乘锋又探手抓向另一只燕子。 在少年说话的时候,仅剩的那只燕子已经要转头逃跑了,或许是因为同伴被捉走的缘故,这只燕子的眼中甚至透出了几分惊惶——但事实证明,这份逃窜没多少意义,只因为杜乘锋的大手已经先一步拦在了它的面前。 于是只听得啪的一声,惊慌失措的燕子一头撞在了杜乘锋的手掌上。 化作另一滩墨迹,与刚刚那摊墨迹相映成趣。 “是假的。” 杜乘锋的脸色黑了下来,如同掌心那两团墨迹一般。 “哪个畜生干的?” 这样的询问自然不会有什么答案,杜乘锋也只能自己找水洗手。 与此同时,远处镇上的县衙里,知县袁梁也在洗手。 只不过盆中洗出来的却并非墨迹,而是殷红的鲜血。 “还是有点着急了,不该过去看一眼的……倒是可惜了那两只燕子。” 叹息一声,袁知县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架子。 钢铁打造的架子上,刚被调来的捕头吴清源整个人都被锁扣捆扎结实,身上的衣服更是已经被剥了个干净,露出肋下那尚在淌血的伤口。 “所以说啊,我都送你两只燕子了,你查你的案子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查我呢?” “狗……东西。” 吴捕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时间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是了,为什么要查袁知县呢? 这么儒雅随和的一个人,这么一个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被查的对象——硬要说的话,跟伪帝贾温有勾连或许能算,但是清算已经结束了,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问题。 所以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呢?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 是出在那张画上。 袁知县送给他的那张画实在是太好了,不管是笔墨,还是纸张,都是顶尖的级别,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纸,才能做到如此柔韧,却又如此的轻薄。 现在的话,他却已经看到了答案。 那不是纸。 那是皮。 “人皮作画……狗东西,你该死!” “嘘,别吵,也别生气,你这样会让做出来的纸有皱褶。” 袁知县随手抽出两根针插了过去,原本还想要挣扎的吴捕头登时便彻底动弹不得。 “对,安静一点,这样对我们都好……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欣赏你这个人,我是真的很想跟你成为朋友,你这么正直的人,比那张捕头好多了,三山镇有了你,治安肯定能好起来。” “畜……生。” 吴捕头发出嘶哑的低吼。 这袁知县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却在剥着他手上的皮。 “你……敢杀我,上面不会放过你的。” “或许吧,不过我画人物其实也还算可以。” 这样说着,袁知县直接拍了拍手,却有一张人形画纸直接走了进来。 看到画纸上描绘的面容,吴捕头目眦欲裂。 那纸人的面孔,分明跟他一模一样! “以后你就是吴捕头了。” 袁知县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好好干,三山镇有了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你这畜生!” 眼见得纸人居然还像模像样的抱拳拱手,被固定在架子上的吴捕头牙都几乎要咬碎。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或许吧,毕竟我最近确实挺倒霉的。” 袁知县叹息一声。 “一个两个都往我的地盘里踩,明明我没招谁也没惹谁……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本章完) 第416章 新技术,新打法 夜晚掩去了所有的罪恶,第二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就像镇子上的人们都会一大早起来洗漱干活一样,驿站的后院里也在照常上演着自由搏击大赛——这是一场四进二的战斗,只有赢家才能得到拉磨的资格。 在最初的时候,双方明显是分成两个队伍的,王彤弓和胡三变这两个先来的是一队,北斗和苏有方这两个后来的是一队,也正是因为来的比较晚,没能拉上磨,后来者队在每天的自由搏击里很难打得过先到者队,这也让这两个后来者更难争夺到拉磨权。 就像是江湖本身一样,弱者只会越来越弱,而强者,却能越来越强。 不过这两天,事情突然产生了,一些变化。 “王彤弓!你这畜生!” 老骗子胡三变跳着脚骂起了街。 “你居然叛变!” “什么叫叛变,我只是在帮助弱者。” 王彤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北斗老兄都看了多久了,好歹让他拉一会……什么?你说北斗七星剑的剑谱?我都这么善良了,有点好报又怎么了?” 眼见得胡三变居然指责自己收受贿赂,王彤弓登时就急眼了。 “倒是你,你还有脸说我?你以为我没听到你们两個人半夜里说小话?” “……我们是在交流江湖见闻。” 被叫破了私事的胡三变面不改色。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位苏有方贤弟连形象都不顾了,那怎么也得让他体验一下才行……我也是个好人,我也想有好报。” “那好啊,你不拉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王彤弓冷笑。 “拿我的拉磨资格去做人情,伱也有脸说?” “你不是也一样?” 胡三变嗤笑一声。 “拿我的拉磨资格换剑谱,你还好意思说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就是没得谈了。两边都有着各自的利益所在,谁都不愿意让步——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三两句没说到点上,两边也就理所当然的动了手,只不过相比起之前那一边倒的战斗来说,这一次两支队伍倒是势均力敌。 可他们还没挥出几拳,身子便直接僵在了原地。 只因为,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了,在驿站后厨的方向,有一道视线,正盯在他们身上。 “看我干什么?” 眼见得这几个人居然不打了,正在后厨切肉的杜乘锋登时就一拍菜刀。 “继续打!别停!” “……” 片刻的沉默之后,后院的自由搏击大赛再一次恢复了赛程。 “我说什么来着!这里真能学到本事!” 一边揪着胡三变的胡子扇巴掌,王彤弓一边兴奋的大喊着。 “你看!这不就是到了实战环节了!” “你这畜生!” 胡三变也一把抓了过去,手上却抓了个空。 年轻的王彤弓没留胡子,眼下却成了极大的优势。 苏有方和北斗也已经战作一团,不过他们的打法却更规整一些——虽然他们两个确实都是煞气高手没错,但他们本身的技法却都不是来自于煞气,因此即便被缴了兵刃,也不妨碍他们用原本的技法来战斗。 “一个主打防守反击,给对手下绊子然后偷袭,另一个就更偏向于……偏转化解?” 驿站后厨中,杜乘锋饶有兴致的看着北斗和苏有方的战斗,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去跟人打的,像这种旁观别人的战斗的情况,倒是相对少见。 并且细看下去的话,他还真有点收获,就比如眼前正在打斗的这两个人,虽然他们的力量上还稍显稚嫩,但技法的细腻程度却是不缺的,作战思路更是极为清晰,甚至对比杜乘锋自己来说,都要打的更明白一些。 “毕竟我的作战思路……约等于没有思路?” 杜乘锋一阵挠头。 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思路吧,他的打法其实更倾向于随机应变,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自然要见到敌人之后才针对性的打出特攻——当然,随着他的力量逐渐强大之后,原本灵活的随机应变,也逐渐变成了直接用绝对的强力来碾过去,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还是少了点个人风格。” 杜乘锋老脸一红,有些羞愧。 亏着他打了这么久,结果居然还只会用最原始的力量压制,一点战斗风格都没总结出来,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战斗。 相比于苏有方和北斗这边的传统派打法,胡三变和王彤弓的战斗风格就更不一样了,只见两人你来我往,竟是对着螺旋绕圈,两人对着绕了半天,却是谁也打不着谁。 当然,胡三变和王彤弓的意识也都是相当敏锐的,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想要打到对方,那就必须改变一下绕圈的节奏才行。 若是有一个人改变节奏,那这两个人确实会撞上。 可问题是,这两人同时改变了节奏。 于是,在两人同时调换方向之后,战斗又一次变成了二人转。 “这是在干什么!要吐了!” 杜乘锋人都快看晕了,这两个人螺旋绕圈是几个意思? “换一下!你们换一下!” “这……” 正在打架的四个人停下了动作。 迎着后厨里那道渗人的目光,四个煞气高手也不得不交换对手,变回了熟悉的老手打新手的配置。 而杜乘锋这边,也终于看出了几分端倪。 擅长防守反击的苏有方打王彤弓,这在杜乘锋看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毕竟这王彤弓是对他动过手的,他可以确信,这小子的作战思路其实没那么清晰,比苏有方是要差上一筹的。 但出乎杜乘锋预料的是,就在他的面前,那王彤弓竟全程压着苏有方在打。 苏有方的思路确实很不错,故意暴漏空挡作为陷阱,引诱对方进攻,从而打出凌厉的反击,可这个套路对王彤弓来说却完全不起作用——只见王彤弓脚下拧转,就像拉磨一样稳定的转着圈,完全不看苏有方摆出的那些出手机会,突出一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如此做派,直接把苏有方打的手忙脚乱,只是片刻,便已经被一头拱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总感觉还少点什么……” 杜乘锋的视线转向了另一场比赛。 胡三变打北斗,这个杜乘锋就没什么判断了,毕竟他跟这两个人都没交过手——或许跟那胡三变应该算打过一场,不过那单纯是他一拳把这老头给放翻了,对方根本没有什么才艺展示的机会。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老头输吧。” 杜乘锋大概做出了预测。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若是双方都用器械,这胡三变或许还能凭借经验沾点便宜,但眼下两边都是空手对敌,胡三变这老胳膊老腿,真未必能打得过一看就年轻力壮的北斗。 可就在杜乘锋的视线中,那老迈的胡三变,竟打出了惊人的,爆发力。 这甚至不太像是爆发力,而是某种更为细腻的发力逻辑,只见那北斗打出的拳头螺旋拧转,竟如同长枪,甚至电钻一般骇人——可就是这样凶狠的拳头,打在胡三变肩头的时候,只见胡三变身体一拧,竟硬是将这力道卸掉了五成以上。 卸掉的力道不会凭空消失,挨打的胡三变也不会不还手,于是左肩挨打的胡三变只是一个旋身,右肘就横向砸在了北斗的头上。 只是这一瞬间,战斗便分出了胜负,头部遭受重击的北斗当场晕厥过去,歇了好一会才算是缓过来。 “原来是这样……” 收回视线的杜乘锋暗自点头。 后院里到底谁拉磨,他是不在意的,真正让他关心的,还是这几个人所展现出的武艺。 而现在,在观摩了这四个人的打法之后,他也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就是旋转的力量啊……” 杜乘锋大概比划了一下。 旋转的力量,大概有几种表现形式,一种就是王彤弓所表现出来的,自己转自己的,不受外界干扰,另一种就是北斗所展现出来的,将手臂螺旋拧紧,让力量变得更加坚实,最后就是胡三变所表现出来的,主动将外界的攻击吸纳,化作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有点意思啊。” 杜乘锋来了兴趣,这可比他那种单纯的力量碾压有意思多了。 螺旋拧紧,让力量变得更加坚实,这种思路如果用在让身体变小上,或许会很有帮助,吸纳外界攻击这一点,更是有一些借力打力的意思,至于自己转自己的……这个杜乘锋还没想好要怎么用,不过这玩意怎么看也都是有点用的。 “新的力量!” 杜乘锋大喜过望。 他原本只是想要来学做菜的,谁能想到,困扰他如此之久的突破方向问题,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找到答案? 不过…… “这真的是偶然吗?” 杜乘锋又坐了回去。 是了,就像他前几天想的那样,他原本以为这一切只是偶然,只是他自己突发奇想,想要学一下本地的美食,但事实也证明了,未必是这样,他更像是卷入了什么螺旋拧转的东西里,又像是卷入了海底的漩涡之中。 是冥冥中的吸引力让他留在了这里,那股吸力甚至还不断地增强着,将他与这个地方捆绑得越来越深。 “就好比现在,其实我早就该走了。” 杜乘锋一拍脑袋,如梦初醒。 确实是这回事,就算要学做菜,一个管着驿站的老头又能懂几道菜,老头那点手艺,早就已经被他学了个干净,眼下之所以选择留下,一方面是因为生活的惯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若是走了的话,这驿站里只剩下一个老头一个小孩,这两人实在是孤苦无依。 所以他这边多待两天倒也没什么,这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起码看起来很像是小事。 可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小事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那份螺旋拧转的引力,那份不知不觉的力道正在引导着他,仿佛要让他在这里扎下根——毕竟这三山镇看起来是那么的适合生活,这安宁的日子本就是他想要的。 可是,太刻意了。 这份引导,实在是太过刻意了。 “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杜乘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掌。 他还记得,右掌昨天沾染的那两团墨迹。 这里的生活确实宁静祥和,但那两团墨迹却让着份宁静多了几分阴森——既然象征着吉祥如意的燕子都能是假的,那么这个镇子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也是假的? “你是假的吗?” 眼见得拎着铁鞭的少年一路小跑冲了进来,杜乘锋随手扯了扯对方的脸。 “来,让我看看。” “轻点!脖子要断了!” 少年大惊失色,他还以为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揪下来。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万人坑那边玩了!” “啊?还有这个事?” 杜乘锋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主动招供了。 不过他倒也不是太在意这点小事就是了,毕竟这孩子年纪摆在这里,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满脑子大侠梦的时候,自然也愿意多去结交一些江湖豪客,这在杜乘锋看来没什么。 只要不跟着那些江湖人学着干坏事就行,这是杜乘锋唯一的要求。 “不去了,真不去了。” 少年连连摇头。 “我刚跑回来其实就要说这个……你是不知道,万人坑那边今天死了两个人。” “哦,嗨,多大点事。” 杜乘锋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就是死了两个人吗?这些江湖人每天都要对砍,死两个人不是很正常?” “……其实不太正常。” 少年嘴角抽了抽,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知道,那边盖了十个窝棚对吧?每天都有人租下来说要感悟煞气……就,万人坑那边,大伙其实是不能动武的,你懂我意思吧?” “懂。” 杜乘锋点点头,表示理解。 潜规则嘛,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就是这种地方,今天早晨,有人从窝棚里抬了两个死人出来。” 说到这里,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汗流浃背。 “他们都被人剥光了皮。” (本章完) 第417章 画杀人 正常情况下,死上两个江湖人,这种事官府是不管的。 毕竟这些煞气高手们大多将报官当作可耻的事情,是高手那就要自己亲手完成复仇,若是真跑去官府报案,再等官府抓人,别说其他的江湖同道了,就连仇人恐怕都会笑掉大牙。 只不过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 远在聚宝山的万人坑处,愤怒的衙役们已经将这里封锁了起来,平日里,对于这些煞气高手们,这些孱弱的衙役可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可眼下这些衙役们却都拄着水火棍,死死地盯着这些江湖高手,仿佛这些高手们杀了他们的亲妈。 虽说在这些煞气高手眼里,江湖仇杀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那大多都是明刀明枪的你来我往,大伙砍人都讲究一个效率,把人砍死也就差不多了——就算真打出火气来,顶天了也是把人给大卸八块,又或者干脆碾为齑粉,切成臊子。 为首的煞气高手这样说着。 而远在三山镇外的大路上,刚刚选择离开的那几个江湖客,还正在催马赶路。 被切下的左手随风而去,如同吴捕头之前那样,只不过这一次,这支左手却一路飘到了那栋老旧驿站的门外——门口有个少年守门,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人,眼见得这只轻薄的左手随风飘落,甚至还好奇的用手去接。 几个江湖人的小事,算不上什么大事,反正每天都会有各种江湖人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种事没有谁会在意——但真正的问题从来不在这些江湖人身上,他们就算呼朋唤友,拉帮结派,真想找到高手过来,也是需要点时间的。 毕竟这个事即便是对于他们这些煞气高手来说,也有点邪门了。 当然,若对方真的只是路过,那么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所以,巨人呢? 那两层楼高的巨人,便是这只手的目标,纤薄的手掌可以轻松滑入肌肉纹理,也可以轻易切入骨骼的缝隙,每一个好画师都是一个精通人体结构的大师,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能力随便摆弄一个人的生死。 擦了把脸上沾到的血,吴捕头便又一次恢复了那精明能干的样子,但那质朴刚毅的脸上,此刻却已经多了几分阴霾。 为首的煞气高手咽了口唾沫。 “还请您高抬贵手,兄弟们日后必有厚报。” 明明是熟人相见,但这些煞气高手们却愈发地惊恐了。 他们下意识地拔出了兵刃。 就在这只左手还在搜寻目标的时候,院子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单薄得,就像是一张纸一样。 为首的那个使用短斧的煞气高手,已然汗流浃背。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有些煞气高手要着急走的原因,毕竟这件事细想下去实在是太过骇人。 疾驰的奔马突然停了下来。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逃出镇子,那是因为他们骑了马,明明他们走的时候,这吴捕头还在处理案发现场,眼下又是怎么用这么快的速度跑过来的? 为首的煞气高手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整个视线却突然开始不断地旋转起来。 少年挠了挠头,便又坐回去了,只看那疑惑的表情,大概是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当成了飘落的叶子。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真有本事的话,不说煞气外放,怎么也能做到最基本的煞气入体了,只看这吴捕头轻飘飘的样子,恐怕也就是个普通人的身手,普通人又能有什么本事呢? 衙役们抬着尸体回到了镇上,这吴捕头却临时说有事要做,衙役们本就和这个新来的捕头不太对付,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他们看不到的是,就在他们刚刚把尸体抬进县衙的时候,那吴捕头的身子,却整个飘了起来。 这也就意味着,这位吴清源吴捕头站在这里,代表的不仅仅是三山镇本地的衙门,若是对方就这么死在这里,那些远在建康的,领了朝廷编制的掌兵使们,恐怕也会站出来为此人出头。 “吴捕头,之前有什么过节,我们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这……怎么做到的?伱原来明明那么大……不是,那些肉呢?那些骨头呢?你把那些多出来的都藏到哪去了?” 可现在,都已经不用人去叫,就已经有高手,踩进了三山镇。 连同其他的那些煞气高手一起。 真是反了天了!他们怎么敢的! 其实真算起来,区别也不算太大,毕竟老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你其实应该再硬气一点的,像刚才一样硬气。” “老子不耽误你们查案,你们也别耽误老子的行程。” 刚刚还在围观的那些煞气高手们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现在说起软话来,倒显得我像是个恶人了。” 为首的煞气高手眼底已经透出了杀意。 并非是迅猛的飞行,而是更为轻盈的飘,随风飘荡的吴捕头就像一个风筝一样,随风之上,一路飘向了远方。 必须要赶快逃出去,不然很可能会死在这里,并且逃出去之后,还要马上找高手来处理——这么恐怖的地方要是不被除掉,大伙夜里睡觉都睡不踏实。 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他们刚才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但强硬的态度之下隐藏着的,却是对于这件事的极度恐惧——能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把两个煞气高手的人皮剥了,也就能用同样的办法,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当然,他们或许在战斗上有着足够的本事,可落到查案子上,就明显不够专业了,所以在合计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由吴捕头来带队搜查,他们也都想知道,这剥皮的案子,到底是谁干的。 “可惜了这张画作。” 这只手是如此的轻薄,竖起来的时候甚至比纸张都要薄上几分,以至于这少年一时间,竟几乎看不到这左手的存在。 只是一个低头的动作,他的脑袋就直接跌在了地上。 然而这少年却没能接到这纤薄的左手,或许是因为风吹的缘故,这左手却直接竖在了少年的面前。 这可不像是一个捕头会说的话,他们面前的吴捕头很可能有别的身份。 “那是,那是。” “啊这。” 毕竟这是他的领地,是他为自己打造的完美世界,又怎么能让外来的强者踩进来呢? 更何况眼下的他可是有着极大的优势,他只是暴露了燕子,又没有暴露自身,也就相当于,眼下还处在敌明我暗的阶段——这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意控制攻击强度,不管是直接发动致命的突袭,还是先试试这高手的成色,一切进度都由他把控。 更何况那个目标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显眼,简直就是天生的靶子。 “难道是我眼花了?” 只可惜这吴捕头,好像也没多大本事。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ca 或许是在后院里? 纤薄的左手继续飘了进去。 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造纸原料,不能糟蹋。 有了这句话,那些原本有着自己行程的煞气高手们便都离开了,但也有一部分没什么事的煞气高手留了下来,有些人是时间不紧,有些人干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总的来说,他们都想看看,这位吴捕头,到底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修行的成果!” 抓着尸体的燕子们飞上了高空,向着三山镇的方向飞去,如同倦鸟归巢。 所以说,那个巨人,到底在哪里? “成了!” 在互相没有发现彼此的时候,他们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但眼下他们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那也就只能决出一个生死了。 “事情查出来之前,谁也不能走!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交待!” “咦?哪来的年画?” “还是要变强啊,不变强的话,就会像他们一样。” “必须逃出去!这里有古怪!”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毕竟优势在我。” 不是这些所谓的煞气高手,而是真正能够被称作高手的人物,这种人物往往都会坐镇一方,天知道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就像真正的猛兽往往都有自己的掠食领地,并且不会轻易去冒犯其他猛兽的领地一样,这种捞过界的行为是很容易引起生死搏杀的。 听到吴捕头居然这么说,煞气高手们却愈发地恐惧了。 后院之中也没什么响动,就连那两块磨盘都没人去动,若是放到往常,这两块磨盘怕是已经被人拉出火星子了,但眼下,那些拉磨的煞气高手们却都跟那些宋州人一起蹲在一边,一脸惊愕,像是在看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也行吧,你们想要交待,那老子就给你们一个交待。” 他们都觉得,自己能打死那个凶手。 留下来的煞气高手们便是没有想到,这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吴捕头,居然也是个水货。 确实有捕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只不过这并非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位姜捕头,而是之前曾经见过一面的,甚至还对他们伏低做小的,那位吴捕头。 吴捕头摇了摇头,随后挥了挥手,便有身形巨大如雄鹰的燕子从半空中降落,将这些尸体抓了起来。 “去……对!去建康!去找那些掌兵使!我记得那个叫姜文远的高手以前就是捕头,他一定能把这边给……嗯?” “米粒之珠也敢争辉?” “……” “暂时没什么线索,先把尸体都抬回县衙吧,案发现场这边也保护起来。” 最为离谱的是,那一夜,十个草庐里都有煞气高手在感悟,谁都没睡觉,两个草庐里的人被扒了皮,剩下八个人竟毫无察觉。 可对方非但住在了这里,甚至还出手捉了两只燕子。 “这就是要开战了。” “大侠们慢走。” 就在他们准备决死拼命的时候,那吴捕头整个人却飘了起来,紧接着,轻飘飘的吴捕头就穿过了他们的身子,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吴捕头的身形,居然如此的单薄。 哪有谁会不声不响,把人皮给扒了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吴捕头非但不是捕头,甚至连人都不是。 吴清源吴捕头尽力赔着笑脸。 一言不合之下,竟是要当场动手! 开什么玩笑,就这一群衙役,他们随便一个人抬手就能杀干净,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不仅没有给他们面子,甚至还敢挡在他们的面前? 好在新来的吴捕头平息了这场事端,和这些衙役们不同,这個叫吴清源的捕头更偏向于息事宁人,话说起来也好听一些——更重要的是,这吴捕头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州城那边调过来的。 至于剩下这些没有走的,基本都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自信的。 “你们快看!我小不小!” “也行吧,既然吴捕头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子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今天的事就到这里了,老子就当没见过他们。” “你……” 人群之中,有煞气高手竟指着吴捕头和那些衙役们的背影,开始训起徒弟来。 “小!太小了!” 绕过门口的少年,纤薄的左手飘到了驿站,这一次,柜台后面的老者就没能发现这只手了——不过这老人也并非这纤薄左手的目标,于是在半空中打了个旋之后,这只左手便继续向着后面飞去。 吴捕头叹息一声。 这样说着,一众煞气高手们却纷纷拔出了兵刃。 这手段就不像是江湖人的手段,更像是一场复仇又或者说处刑,但这还不是最为离谱的地方。 这样想着,吴捕头拔出腰刀,竟是直接切下了自己的左手。 大伙好不容易弄出这条新财路,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饭碗就又给人砸了? 吴捕头面无表情。 院子中央,有身高约莫六尺的壮汉正放声大笑。 “真男人就该能大能小!” (本章完) 第418章 掌控自己的身体 在修行方面,杜乘锋一向是实践大于理论的。 毕竟在智力这一块,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并非是什么天纵英才,也没有什么绝佳的天赋,所以让他从无到有去思考出一门技术,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坐在那里想只会全是问题,真沉下心来做就都是答案。 在尝试这方面,杜乘锋一向都有着相当的积极性,并且他十分敢于试错,从不畏惧困难。 就好像现在这样。 “终于成了!” 看着面前那些跟自己差不多高,甚至有些还比自己高一头的人们,杜乘锋一时间恍若隔世。 多久了,他都已经拖着那庞大的身体过了多久了,虽然那庞大的身体确实给他带来了相当的便利没错,但终究也给他带来了很多不便——比如买不到大号的被子,也找不到大号的裤子,衣服鞋子也都要专门订制才能穿下,就这样行动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生怕动作稍微大点,衣服就直接扯了。 至于人际交往上,就更麻烦了,大伙聊得不错,找个地方吃茶喝酒,别人都进了茶馆了,就他这蹲在外面进不去,哪怕是来这老旧的驿站里当学徒工,都得先让老头把驿站大门拆了换个大的,一来二去之下,这是给人白添多少麻烦? 以前的他也想过要处理这件事,但具体处理起来却终究还是有些无从下手——说到底,其实也就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老办法行不通,又没有新的思路作为指导,而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说白了就是被打怕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强。 这种思路其实多少有点没道理,毕竟他即便再怎么说自己一路辗转打过来的,他也没有真正打输过,一路赢过来还说这种话,多少有点过分——不过对于安全感的缺失却是事实,这一点杜乘锋自己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直到这两天,他得到了启发。 说起来,这个点子还是从那位北斗七星剑身上看到的,对方在为了争夺拉磨权而战斗的时候,展现出了一种通过螺旋拧裹来将力量凝实的办法——虽然以杜乘锋如今的体量,他大部分时候是用不到这种玩意的,不过这个方式,或许也不是只能拿来战斗。 既然力量能够通过螺旋拧裹的方式压缩,那么肉体本身,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干? “密度!密度是关键!” 这一刻,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缺失的指导思路出现了,只需要尝试螺旋压缩就可以了,至于心里的那道坎,也终于得到了解决的答案——之前他没办法使用那南陈太祖的办法,主要是因为那南陈太祖变小之后,力量就会被削弱,只有变大之后,才能恢复到全盛姿态。 这也是杜乘锋为什么一直用不来这個的原因,不管是潜意识,还是他的主观意志,都不太能接受因为这点小事而变弱。 可现在这个办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便身体变小,他的力量也完全没有变弱,那些骨骼和筋肉连同他的力量一起螺旋拧转,以一种极高密度的方式构成了他如今的身躯。 当然,理论上来说,这狗屁不通的办法是绝对不可能行的,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血肉和骨骼这种玩意不是说能压缩就能压缩的,就像麻绳拧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己绷断一样,血肉之躯再怎么离谱也是有极限的。 然而,这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普通人才需要遵循常识来行动,毕竟来自现实的引力对他们来说是如此之重,但对于杜乘锋这种已经深入根理不知多远的强者来说,现实的引力已经完全没办法束缚他了——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最荒谬但又最真实的道理。 “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连变大这么离谱的事都出现了,那我凭什么就不能变小呢!” “给我变!” 然后他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原本足够两丈高的躯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只剩六尺的精壮之躯——虽然他还想要再压小一点,但这已经是他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极限了。 骨骼和筋肉螺旋拧转,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拧得如同钢缆一般结实,在这样的姿态之下,杜乘锋甚至都不敢乱动。 只因为这份压缩所带来的力道,实在是太过恐怖,就连杜乘锋自己,也仅仅只能算是维持了最基本的平衡。 可若是这个平衡被破开的话…… 就会像现在这样。 “轰——” 骤然变大的拳头猛地弹出,轰然爆发的劲道直接炸碎了后院的院墙。 “……” 看了眼自己那再一次变得如同廊柱一般粗壮,甚至比自己身体都要长一点的左臂,杜乘锋咽了口唾沫。 他就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终究算是个好的开始,将那些劳动改造的煞气高手们打发过去修院墙之后,杜乘锋也尝试让那变大的左臂重新收了回去,随后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艰难的,以正常人的躯体,向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又要维持着整体的压缩,又要正常的行动,做这种事情,几乎如同把爆燃的鞭炮吞下肚子一般——由于眼下的压缩还不太稳定,现在的他还处于随时都可能炸回去的边缘,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习惯,才能充分适应这份新技巧。 然而,也就是杜乘锋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有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了。 “你的衣服……” “啊这。” 杜乘锋老脸一红。 他这边光顾着高兴呢,却是忘了,原本适合巨人姿态的衣服,可不适合普通人——就在他变小的那一刻,身上的衣服就都落在了地上。 于是光着身子的杜乘锋又不得不艰难的走了回去,随便撕了点布匹遮在身上,好在以他如今的身形,买衣服倒也方便了,镇子上找裁缝就行,也不需要跟以前一样需要特殊订做了。 “这么想的话,这一来一回,倒也不是那么理想啊。” 原本杜乘锋这边还合计着,以后打人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干脆只解放手部力量,或者只解放一条腿,用来达到瞬间的爆发输出——就思路上来说,看起来是没问题的,刚才炸碎院墙的那一拳也证明了,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攻击方式。 唯一漏算的就是衣服了,总不能打着打着身上就没有布了吧?那是不是太离谱了? “或许可以做几件短袖?也可以把袖子做的宽大一点,然后控制一下变大的程度……对了,实在不行就披一块布不就行了,打的时候脱了,打完了继续套到身上当长袍。” 一边往身上套着布匹,杜乘锋一边琢磨着,对于处理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是很有经验的,很快他就想到了几套解决方案。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的走神时刻,有纤薄的纸张,随风飘落。 那张绘着人手的纸飘到了厚实的布匹上,紧接着便轻松的钻了进去,明明没有落到什么缝隙上,但那原本作为巨人衣衫的厚实布匹,此刻却没办法对这一张纤薄的纸造成半点阻碍——只因为这张纸实在是太过轻薄,也太过锋利,那纤薄的边缘,远胜任何刀锋。 别说是布匹了,就算是筋肉乃至骨头,它都可以轻易切…… “嗤——” 纤薄手掌的边缘划在布匹之下的皮肤上,竟带起一串火星! 或许是由于这个结果太过不可置信,那纤薄的左手竟原地呆愣了片刻。 刚才是不是切入的角度不太对? 于是这纤薄的左手便又试了一遍,这一次所有切入的力道都集中在了指尖——按照正常的情况,就算是坚硬的颅骨,这一击也足以将其洞穿了。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必杀的一击,非但没能割开那看似柔软的皮肤,反倒是差点让那纤薄的手掌当场撕开。 “咦?怎么有点痒?” 穿好了衣服的杜乘锋也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干脆探手抓了过去。 这就是体型变小的另一个好处了,块头没有那么大之后,他终于可以自己给自己抓背了。 自己的事自己干,俗称不求人! 然而这对那纤薄的左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杀不死人已经够离谱的了,又怎么能再被当场抓住呢? 于是,那纤薄的左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硬是强行挤进了那片柔软却又极为坚硬的皮肤里面。 是了,就是这样,只要够薄,这天下就不存在刀枪不入的东西! “哎呦!” 杜乘锋这边也已经摸到了刚才发痒的位置,探手一摸之下,却只摸到了一个小包。 “这是肿了?” 杜乘锋一阵挠头。 这疙瘩摸着手感很怪,一时间让他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螺旋拧转没到位,还是说这几天吃饭吃上火了。 “呃,需不需要帮忙?” 已经垒完了院墙的那几个煞气高手也凑了过来,一副热心肠的样子。 主要是杜乘锋这个发痒的位置也确实有点尴尬,虽然手是能摸到没错,但若是想要把这个包挤破,只靠一只手就很难发力了,两只手背过去,却又够不着。 “不用!我自己来!” 杜乘锋大手一挥。 说不求人就不求人,他都练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不是白练了? “呼……” 这样想着,杜乘锋吐出一口浊气。 而他身上的骨骼筋肉,乃至于皮肤,也再度螺旋拧紧。 那侵入皮肤下面的纤薄纸画刚想动弹,便直接被拧死在了坚硬的脊背上,明明周围都是柔软的筋肉,可从这些筋肉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却如同两座山岳一样拧在一起——这也让那只手连忙拼了命的活动起来,不管什么都好,是筋膜,是肌肉,是血管,还是骨骼,只要能随便切点什么,那也算是打出了一点伤害。 可问题是筋膜呢?肌肉呢?血管呢?骨头呢? 什么都切不到,什么都摸不到,这只纤薄的左手钻进去的地方,仿佛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某种更为致密的,更为扭曲的环境。 是了,扭曲。 这只纤薄的左手自己就在不断地扭曲。 那股螺旋拧转的力道就像是两扇沉重的磨盘,几乎要将它整个磨得粉碎,削取人头如探囊取物的它,此刻却连半分动弹的可能性都没有。 “你这……” 那纤薄的左手似乎发出了什么声响,但马上便湮灭在这一片旋转当中。 而杜乘锋背上长出来的小包,也随之消失不见。 “搞定了!” 杜乘锋长出一口气。 抓痒这种事,连手都不用伸,只靠背部的螺旋拧裹,就能自行解决。 虽然看似简单,但个中的难度,不亚于左脚踩右脚,把自己送上天。 “但是我做到了!” 这一刻,杜乘锋心中无比的自豪。 和之前那种空有一个大块头身体不同,现在的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他真正开始掌控自己的身体,开始掌控这个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今天心情好!大伙吃顿好的!” “好!” 一众被关在驿站后院劳改的煞气高手们纷纷喜笑颜开,毕竟对方严苛归严苛,但做饭的手艺却称得上是绝活。 驿站后院这边是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但县衙后堂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后堂的密室中,那袁知县看着自己左手腕子上渗出的红线,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的试探性攻击,居然会完全没有效果。 “不过也算是拿到了重要的情报,这个高手的身体极为坚韧,并且能大能小!” 擦掉腕子上渗出的鲜血,袁知县暗自点头。 若是换成旁人碰到这种身体素质强得可怕的高手,或许就要选择退却了,毕竟刀枪不入这种事,任谁去打都会泛恶心——但换成他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大部分时候,杀人都不用刀枪。 (本章完) 第419章 打人如挂画 驿站最近推出了外卖业务。 以前的时候是没有这项业务的,毕竟这驿站到三山镇也有点距离,管理这驿站的也只有老头一个人,往来行人也不算多,大伙吃个饭或者住个店也就到头了。 但杜乘锋来了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方面他确实是在锻炼一些来自于老头的本地特色菜,比如蘑菇的四种烹饪办法,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一直都在研究厨艺的人,他能用出来的绝活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淮扬菜,官府菜这种上台面的大菜,还是炸串烤肉这种街头小吃,他都能轻松操办。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主要是为了让行人歇脚才开的驿站,眼下反倒越来越像是食肆了。 很多三山镇本地人没事的时候,都乐意过来一趟,有经验的食客不会选择坐在店里,而是会选择在屋外摆一张桌子,点上三五個酒菜,呼朋唤友,一边吃饭,一边欣赏不远处的倒流河。 虽然大多数本地人也觉得这条水沟一样的小河没什么可看的,但有个景致也总比没有强。 当然,对于大部分普通人,外卖服务是不开放的,毕竟驿站里人手实在是太少,加上杜乘锋这个厨子也就三个人,再者说大伙点菜也往往都是五花八门,各人有各人的口味,万一做岔了又或者送错了,总会出点纠纷和麻烦。 所以眼下驿站只接受一次性的大订单,起码要二十人份起步,这样方便统一装配,拿过去也没人能挑三拣四。 说白了更类似于员工食堂,毕竟一般家庭也吃不了二十人份,能点的起这个份量的,基本都是那种相对大型的组织。 比如县衙。 县衙的衙役们算是三山镇里最有消费能力的团体了,或许他们的家财赶不上那些本地豪强,但相对于这些直接在家里养厨子的豪强们来说,衙役们更乐于出来消费,也很愿意下馆子——只可惜作为三山镇眼下最红火的餐馆,这驿站的位置实在是偏了点,衙役们平时要上班点卯,过来吃饭很不方便。 于是这些衙役们便找上门来,想要问问驿站这边,能不能隔三差五给他们送点吃食过去。 “我们可以加钱!” 衙役们是这样谈判的。 万人坑虽然因为之前的命案消退了一些热度,但之前的门票钱却也已经让衙役们吃得盆满钵满,眼下只是吃几顿好的而已,正是能让他们显摆阔气的时候。 “好说,都好说。” 杜乘锋理所当然的答应下来。 钱倒是其次,他不缺这点,不过能出去走一走,对眼下的他来说倒是极大的好事——毕竟如今的他刚刚稳定了身形,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而出门散步这种事,正是最好的适应方式。 很轻松,不激烈,但还有一定的活动量,这种运动,对于眼下整个身体都紧绷到极致的杜乘锋来说,正好合适。 今天就是送外卖的第一天,在炒了四十人份的菜之后,重新缩小身形的杜乘锋便扛着巨大的食盒出了门。 这也是杜乘锋第一次,真正踏入三山镇。 如果要严格来说的话,其实不能算是第一次,毕竟他之前打死那金刀大汉的时候,还跑去县衙报案来着——但那天是有急事,他又喝了很多的酒,至于后面挨家挨户借铲子刨坑那次,更是为了干活,两次进入镇子,都只是匆匆而过,他都没来得及领略这镇子上的大好风光。 而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好好欣赏一下这个镇子了。 三山镇这个名字听着像是有什么说法,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周围有三座大山,大塘山,康平山,聚宝山,这三座山头的中间,便是这三山镇了——按理来说,这种交通不便的地形是不容易出现市镇的,有个村子就到头了,不过这三山镇,却也有着自己的好处。 三座大山的存在,确实阻断了这三山镇的交通,但这三座大山,却也保护了三山镇的居民,一旦有什么乱子,人们就直接往山里一钻,等到了太平年景,便又下山过活,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三山镇会存在,说白了,人们都喜欢安全的地方。 不过离着那三座山头太近也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太平年景,人们不在山上的时候,那几座山头就会变成盗匪的栖息地,好在三山镇足够穷,盗匪们也懒得抢这边,再加上最近那个占山为王的金刀大汉被剿了,这就更没什么事情了。 至于三山镇本身,由于人口不算多,能称得上主干道的街道加起来其实也就四条,一条就是杜乘锋现在走的这条街,从东到西,也是镇子外面通进来的道路,由于外来人经过的比较多,这条街上的食肆就相对多一些,也有两家裁缝铺,可以量体裁衣,或者直接买一些做好的成衣。 这条街原本是没名字的,不过由于远处的驿站最近红火了起来,又多了一条倒流河,因此本地人便以河上的石头桥为地标,称呼这里为桥南街。 桥南街走到一半,便到了十字路口,这条南北朝向的街道由于直通钟鼓楼,因此也被叫做鼓楼街,相比于桥南街,鼓楼街这边卖米面粮油的相对多一些,附近的农户也会过来这边摆摊卖一些新鲜蔬菜,就连驿站的食材也大多都是在这里进的货。 顺着鼓楼街走一段距离,便又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条这条街道没有名字,不过镇子上的铁匠铺子却开在这里,另一边还有个木工作坊,大伙需要弄点什么工具的时候就会到这边来,也不用说什么街道,就直接说“去铁匠铺子那边”,就都知道是哪。 而在顺着这条街道走下去之后,便是这三山镇最后,也是最为核心的一条街道了,虽然这条街道没有名字,街边也没有什么铺子,但这条街上却有着三山镇最为重要的建筑物——也就是三山镇的县衙。 县衙的周边,还有捕快班房之类的,林林总总一片建筑,占满了整条街。 这也是杜乘锋这次行程的目的地。 “怎么还让你亲自给送来了!” 眼见得厨子居然亲自送菜上门,原本只打算摆阔的衙役们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本在他们的眼里,顶天了也就是让那驿站里的孩子跑个腿算了,谁能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给面子。 杜乘锋这边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他也只是过来散个步,从驿站走到这边也算是有段路程了,他却还是一直维持着仅仅六尺,也就是一米八左右的体型,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膨胀的时候,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裂开,这足以证明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已经逐渐趋于稳定。 稳定会带来安心感,安心感会让人感到放松,人在放松下来之后,就会有更多的余力去观察和欣赏周围的环境。 就比如说班房屋顶房梁上的燕子窝,看起来就很美好,一窝小燕子叽叽喳喳的样子,听起来就很喜庆。 但马上,杜乘锋却微微皱眉。 “燕子?” 杜乘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随后转头看向为首的衙役。 “你们这边也有燕子?” “是啊,家家户户都有,我们这怎么可能没有。” 衙役笑了笑,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 “有燕子在这边搭窝,说明这里适合住人,要我说,外面吹的再怎么好也就那样,真养人,还得看咱们三山镇……” “嗯。” 杜乘锋随口应和着,视线却一直都锁定在房梁之上的燕子窝上。 家家户户都有燕子,这里也有,听起来像是说得过去的样子。 可这事根本不是这么算的。 同样都是人来人往的地方,驿站那边就没有燕子搭窝,怎么到了这衙役班房这边,这些鸟就又改性子了? “还是说……” 趁着衙役不注意,杜乘锋猛地探手摘下一只飞燕。 他依旧什么都没有捉到,只有一团墨迹残留在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远在县衙后堂的袁知县,也骤然抬起了头。 “呦!你这手怎么回事?” 回过头来的衙役也发觉了这边的不对劲。 “你这手怎么黑了?这沾的都是什么……快点找水来洗洗!” 衙役连忙要出去找水,迎面却正好走来一个人,两边都没注意,竟是差点撞在一块。 而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之后,衙役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晦气。 “这是吴捕头,是前些天刚从外面调过来的。” 衙役为杜乘锋介绍着来人,随后又指了指杜乘锋这边。 “这是驿站那边的厨子,专门送菜过来的……买这些吃食的钱,就是你嘴里的死人钱,吴捕头你若是赏脸,坐下喝两杯,大伙就当事情过去了。若是还觉得弟兄们做得不对,那以后大家自己干自己的,谁也别搭理谁,你说怎么样?” 原来这才是衙役们订一桌菜的真正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尝个新鲜,吃个顺口。另一方面也是准备摆一道和头酒,跟这吴捕头把事情说开——说到底,这吴捕头终究是他们的上官,大伙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僵,更何况大伙也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知县点过头的,最多也只能算理念不同。 只可惜这吴捕头,好像没有感受到,大伙的善意。 衙役们摆出了和解的方案,但这位吴捕头却连搭理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从进屋开始,这吴捕头的视线就死死地停留在了杜乘锋身上。 毕竟在这之前,杜乘锋的视线,也已经锁定了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吴捕头的声音有些嘶哑。 “伱对本官有什么意见吗?” “你还问我为什么要看着你?” 杜乘锋嗤笑一声,紧接着便拍案而起。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什……”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廊柱一般的硕大臂膀突然整个杵了过去,那吴捕头的身躯更是被整个打飞,人都直接嵌进了对面的墙里! “这……” 看了看被砸在墙上的吴捕头,又看了看身高六尺的杜乘锋,再看了眼那足有八尺长的粗壮巨臂,衙役们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哪边看起来才更不是人。 好在那八尺长的粗壮巨臂终究还是缩回了原本的模样,这也让杜乘锋的身形看起来协调了很多,至于墙上的吴捕头…… 墙上的吴捕头,整个人是飘下来的。 “打,打人如挂画?” 有衙役不禁下意识地开口了。 打人如挂画,武术名词,至于这具体是个什么境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不过就算再怎么有说法,恐怕也不会是眼下这个情况,这与其说是打人如挂画,倒不如说是把人打成画! 理论上来说,身为衙役的他们是应该要制止这份暴行的,退一万步说,上官被人打了,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怎么也要站出来才对。但想起刚刚那条巨大的臂膀,再看看地上纤薄如纸的吴捕头,他们实在是不敢做出这份愚蠢的举动。 “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吴捕头只是出门被车撞了!” 衙役们纷纷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甚至已经开始哀叹起吴捕头的倒霉。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已经纤薄如纸的吴捕头,却再一次开口了。 “一而再,再而三……你一个外面来的,真当本官杀不了你吗?” “你居然能杀了我?” 杜乘锋大喜过望。 “了不起!我要的就是这个!我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对手了!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我……来!我就站在这里!往这里打!” 杜乘锋使劲拍着胸口,厚实的胸肌被拍得砰砰作响。 “你不来打我,那我就要打你了!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今天拉得干净!” “……你自己找死。” 面对着杜乘锋的挑衅,吴捕头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在众人的面前,吴捕头的面容就开始溶解剥落。 化为一滩墨迹一样的东西,凝在一张人形的宣纸上。 “哦?” 杜乘锋来了兴趣,他还没见过这种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一滩墨迹,却猛地朝他迎面扑来。 (本章完) 第420章 锻人如锻钢 面对着迎面扑来的墨团,杜乘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抬手挡了一下。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用身体硬接的,虽然这确实是个过于冒险的尝试,但眼下拥有了高密度的身体之后,他的胆子便也大了许多——先硬吃对面一招,看看对方的实力,也就是在学会了新技法之后,他才敢打得这么放浪。 不过在想了想之后,杜乘锋还是决定下次再这么干,毕竟这团墨汁看起来挺恶心的,甚至还带点臭,真泼被这玩意泼一身,伤害不一定有多大,但一定会没法出门。 不过,这团墨汁,真的没有伤害吗? 伴随着杜乘锋格挡的那一拍,墨团登时便被凌空打散,有凑得近的衙役身上溅到了墨汁,那墨汁马上便渗入了衣服——这一刻,那衙役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经意识到这团墨汁极为危险,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更是让这衙役脊背发凉。 可就算这衙役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也已经晚了。 那墨汁就像有生命一样,已经整个渗进了衙役的皮肤里。 顺着手臂的血管,那团墨汁一路直上,只是瞬间便已经涌上了那衙役的肩头——而那衙役的脸色也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不过这衙役也是个狠人,当场便拔出刀来,哪怕拼得自断一臂,也不敢再让这墨汁继续前进。 但这拔刀,终究是慢了半拍。 就在衙役拔刀的时候,暗色的墨汁已经涌入了衙役的胸膛。 于是,仅仅只是两个瞬间,那衙役便直接双眼翻白,当场倒毙。 “嘶——” 眼看得那无辜的衙役横死当场,其余的衙役们尽皆大惊失色,看向杜乘锋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敢怒不敢言的仇恨。 若不是这厨子抬手挡的那一下,他们的同僚,又怎么会就这么死于非命呢? 但眼下杜乘锋这边也不好过,要知道相比于仅仅只是被溅射到的衙役,他这边可是直接用手去接了那团墨汁——而眼下,那一整团墨汁却已经深入了他的皮肤中,甚至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头! “好快!” 杜乘锋杜乘锋屏息凝神。 要知道他的身体可是有着极高的密度,这墨汁都能渗透得如此之快,如果换做他还是巨人的时候……他怕不是就要当场变成尸体! “真是……” 想起自己刚才托大的想法,杜乘锋就一阵惭愧。 稍微有了点能力就沾沾自喜,就以为自己有着多大的本事,甚至还想着硬吃对方一招,看看对面的实力……现在看来,倒是他小觑了这天下英雄。 而眼下,便是这大意轻敌的代价了,若是被这墨汁一路走到胸口的话…… 稍有常识的人都能明白,心脏里面进了异物之后,基本等同于宣告死亡。 “所以一定要想想办法……对了!密度!一定是我的密度还不够大!” 杜乘锋马上便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 能被那墨汁侵入,本身就说明他的身体还有缝隙,要知道真正密度大的,比如钢铁,那才是真正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亏着他以为自己已经拧转到了极限,可现在看来,还差太远,还差更远! “就像锤炼钢铁一样,锤炼自己!” 这一刻,杜乘锋竟莫名的想起了,自己以前品鉴过的那些,附着在兵刃之上的回忆。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这些兵刃本身的经历上,但实际上每次在品味那些经历之前,他都要先经受一段锤炼和打磨——那是兵刃被锻造的记忆,是人们处理钢铁的技法。 而现在,他的所承受的东西,不正是与那些钢铁兵刃,如出一辙? “有杂质混进了钢里面!要把杂质排掉!”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身体竟再一次螺旋拧紧。 出众的匠人往往会使用千锤百炼的方式来处理钢铁中的杂质,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折叠锻打之后,钢铁的质地就会变得愈发地纯净,而钢铁本身上,也会留下层层锻打所带出的云纹——当然,杜乘锋眼下没办法像折叠钢铁一样折叠自己,但他却知道另一种办法。 那是他很久以前的时候看到的东西了,在那個火器盛行的太平时代,刀剑已经没有了用处,但也正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却让那些刀匠们有了更多一展所长的空间——而在那些刀匠们之中,有一部分刀匠非常擅长用扭曲的钢缆来打造刀刃。 那钢缆螺旋拧转的模样,不就是他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吗? “但是不够!还不够!” 杜乘锋紧握双拳。 只是普通的花纹钢还是不够,即便这些钢铁已经算是千锤百炼,但那些层叠的花纹却已经说明,其中仍旧有着微不可查的缝隙——微不可查的缝隙也是缝隙,这仍旧不是他想要的,他很清楚自己要达到的是什么,是密度!是极高的密度! “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一定还有更好的材料!” 在这份思路的指导之下,杜乘锋隐约想起了某种东西。 确实是有更好的材料,那是远胜于花纹钢的顶级钢材,就连杜乘锋也仅仅只是听说过这个材料的名字。 “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 杜乘锋想起了这个称呼。 如何制取这种钢材,杜乘锋完全不知道,毕竟粉末冶金这种东西,远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生活范畴——可眼下即便想不到制作工艺也无所谓,他只需要知道有这个概念就够了。 毕竟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 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算没有相关的工艺,一样也能做出来! “喝!” 伴随着一声爆喝,杜乘锋原本仅剩六尺的身高竟再一次缩短三寸,硬生生压到了五尺七寸,也就是一米七出头的高度。 而他的身体,更是变得比钢铁本身,还要更为坚硬。 虽然在表面上,他裸露的皮肤仍旧是血肉之躯的颜色,但细看之下,那皮肤之上,已经隐隐带出了几分金属般的硬质光泽——这一刻的他已然做到了真正的水泼不进,就算是长刀大斧这种重兵器,都无法伤到他哪怕一分一毫。 而那蔓延到手臂之上的墨汁,也直接被锁死在了原地。 “呼……” 杜乘锋长出一口气。 在坚定意志的催动之下,他真的做到了。 于是杜乘锋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本已经被墨色染得漆黑的右臂此刻已然恢复了血色,只剩下一些灰黑的痕迹还在,仿佛是缠绕着整条右臂的诡异纹身——但随着杜乘锋右臂发力,那些仅剩的灰黑痕迹也就此消失不见。 作为熔铸躯体的添加剂,那些含碳量颇高的墨汁已经全部被他的身体吸收,化为了这躯体的养料。 “其实应该再多来一点的。” 杜乘锋突然感觉有些可惜,这点墨汁还是太少了。 但马上,他便察觉到了,身边那些衙役们的视线。 “看着我干什么?” 杜乘锋一阵挠头。 “你们不会觉得是我杀了人吧?这真没道理的,你们的眼睛是瞎的吗?” “你这……” 衙役们原本还是敢怒不敢言的状态,尤其是这厨子还敢说他们是瞎子——可顺着这厨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才看到,刚刚那个被墨迹沾到的衙役,竟也如同吴捕头一般贴在地上,如同一张挂画。 “……啊?” 看到这里,这些衙役们才意识到,刚刚那个一直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同僚,居然也不是人! “这!” 惊恐的衙役们登时四下散开,再也不敢聚到一起——也就是这个时候,地上的衙役尸身竟也诡异的化为一团墨迹,眼看就要当场炸开! “哎!要的就是这个!” 杜乘锋当场便挺身挡了过去,墨迹甩在身上非但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让他笑了起来。 “就差这点添加剂了!给我融!” 嚣张的大笑声充斥着整个班房,同样也被半空中的飞燕听到。 而飞燕听到了,也就意味着县衙后堂的袁知县听到了。 “这都不死?” 袁知县大惊失色,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或许刚刚他不出手才是对的,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会将其当成怯懦的表现,但这至少能让他继续维持隐匿的状态——眼下他悍然出手之下,若是一击建功倒也还好,可是打成现在这样,他却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不过还好,还好。” 袁知县深吸几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仅仅只是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而已,真要说暴露的话,之前飞燕被捉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暴露了——但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两个强者只要处在相近的范围,即便没有彼此相见,也能察觉到彼此的存在。 毕竟强者的存在是那么的明显,就像是荒原中的独行猛兽一样,即使再怎么刻意的去隐藏,也会在走过的路上,在生活的环境里,留下只属于自己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痕迹。 可就算察觉到这些痕迹,确认了有另一个强者就在附近,也没什么用。 毕竟他还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和身份。 这就是人和猛兽不同的地方了,猛兽这种东西,一眼看上去就是猛兽,但人的话,只要穿上宽大儒雅的衣服,摆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就没人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有多强。 就像昔日那个所谓的丞相,哪怕坐在他的对面,也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高手,完全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我还在暗处,我还有主动权,只要我不主动暴露,就没人能看穿……嗯?” 就在袁知县这边正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时,却有衙役一路小跑冲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外面有弟兄直接变成了纸人!脸都糊了!” “哦?竟有此事?” 袁知县大惊失色。 “先前出了那剥皮案,这又闹了纸人,这简直……快!吴捕头呢?快找吴捕头过来!” “吴捕头,他,他……他已经变成纸人了!” 惊恐之下,即便曾经和那吴捕头不太对付,这前来报信的衙役也已然嚎啕大哭。 “第一个变了的就是吴捕头!他是第一个死的!” “啊这……这该如何是好?” 袁知县焦急地踱着步子。 “要不还是赶快把这件事上报州城,等上面来人……” “哎!你跑什么呢!” 没等袁知县这边拿出什么主意,却有陌生的身影直接闯了进来。 “那边都在检查呢,就差你了!” 这样说着,那约摸连六尺都不到的男人便一把拽过了前来报信的衙役。 紧接着,便转头看向了袁知县。 “正好,大伙都要查一下,你也来吧。” “……我?” 袁知县愣了愣。 “查什么?” “查纸人啊!” 男人指了指外面。 “大伙都在那边,现在正在查第二遍呢……哦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杜乘锋,是驿站那边的厨子,正在当学徒工。” “杜乘锋……杜乘锋?” 袁知县猛地抬起头。 虽然没见过这个男人,但是这个名字,他却是有印象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那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贾温,在称帝之后,就是被一个叫杜乘锋的男人打死在金銮殿上。 当时他还暗道可惜来着,毕竟那个叫贾温的人他还是有点欣赏的,可现在来看……居然是他? “对对对,就是杜乘锋。” 刚准备离开的杜乘锋听到后面在叫自己的名字,登时便站定了脚步。 “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叫我小杜或者阿杜就好,毕竟你看起来年纪比我大几岁……等会,这是什么味?” “什么味?” 袁知县一时间还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但对面的杜乘锋却已经向着他走了过来。 紧接着,抬手便是一拳。 廊柱般粗壮的臂膀瞬间涨开,整个县衙后堂都被一拳打穿——而袁知县的身形也已然落到了只剩下半截的房梁上,灵动矫健如飞燕。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一刻,袁知县脸上写满了憎恨。 “我明明半点都没暴露……” “是墨水的气味。” 抽了抽鼻子,杜乘锋再一次抡起了拳头。 “伱身上太臭了!” (本章完) 第421章 诛杀 战斗终究还是演变到了短兵相接。 对于袁知县来说,这并非是最理想的情况,能在暗地里解决一切,那就没必要把事情闹到明面上来——毕竟他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毕竟这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美好家园,他实在是不愿意舍弃这安静祥和的一切。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身份已经暴露了,一切都没有了,就算他把这个叫杜乘锋的闯入者杀死,他辛苦维护着的那份安宁也不会再有了……不对,他还有机会,只要宰了这个畜生,他就还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轰——” 没等袁知县这边动手,那廊柱一般的臂膀却抢先炸了过来,骤然变大的臂膀有着炮弹一般的爆发力,整个县衙后堂登时便彻底倒塌。 但袁知县本人,却已经飞了起来。 承载着袁知县的是成百上千的燕子,这些原本只是画作的飞燕此刻竟如同真的飞鸟一般聚集在空中,而袁知县本人也如同飞燕一般,潇洒的立在了半空。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本官了。” 这样说着,半空中的飞燕便如暴雨般落下。 飞燕砸在地上,砸在墙上,砸在桌上,砸在杜乘锋的身上——但这种攻击对如今的杜乘锋来说已经完全没有用处了。即便这些饱含煞气的飞燕带着刀枪一般锋锐的穿刺劲道,但很不巧,他眼下正好刀枪不入。 就算在这种攻击里洗澡都没有关系,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伤到他分毫。 “就是这个……就是这個!” 杜乘锋愈发地畅快了。 是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有了这幅强悍的身躯,他就再也不用担心遭受什么偷袭了——虽然他以前也不太怕偷袭就是了,可那终究是在用厚重大刀作为闹铃,来为自己提前预警。的确,他或许能用最快的反应来招架甚至反击,但他的身体,也终究还停留在普通的血肉之躯。 而现在,他的身体虽然仍旧是血肉之躯,但其本身,却已经不再普通。 如今的他就算不做任何招架,也很难被伤到了,就算他干脆往地上一躺,也不会伤到分毫——在锤炼出这幅躯体之后,他终于和这些所谓的煞气高手们有了质的差距,不再是那种高攻低防的玻璃大炮,而是真正的攻防一体,真正的不破金身。 就好像现在这样,那些飞燕就算在他身上炸成墨迹,也难以渗透进他身体里哪怕一丝一毫。 “这一招我已经见过了啊,你就没点新活吗……哎不是。” 话才出口,杜乘锋却一拍脑袋。 又开始了,稍微有点本事就要开始卖弄,他可是还记得刚刚的惨案,要不是他临时把自己再度压缩,这墨汁恐怕就要直接让他死在这里了。 杜乘锋自问没有什么惊艳绝伦的惊世智慧,但他也不会蠢到在同一个事情上吃两次亏。 “还是先把你宰了算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摸出腰间充作小刀的皇天颈椎剑随手一划,便凭空将那柄厚重大刀拔了出来。 厚重的大刀上燃着炽烈的火焰,那是旺盛的斗志,看来这把被他搁置了许久的老伙计,也很期待接下来的战斗。 可就在杜乘锋即将挥刀的时候,他整个人却眼前一黑。 不,甚至不止是眼前,他周遭的一切都黑了下来——那些飞燕炸出的墨汁是如此之多,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涂满了周围的一切! “既然你这么喜欢踩过界,那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一片漆黑之中,袁知县的身形逐渐从那无尽的墨迹中浮现。 与此同时,杜乘锋手中的大刀,也挥了出去。 炽烈的火刃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照亮了这个被漆黑墨水包裹而成的空间,许久未曾战斗的它是如此的欢欣雀跃,它渴望痛饮敌人的鲜血! 然而…… “只是这种程度吗?” 袁知县轻轻摇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看到,不知何时,那袁知县的手中,竟多了一支笔。 那是一支颇为老旧的笔,作为笔杆的竹管已经被用的发黄,笔的一端是已经用秃了的笔毛,另一端则嵌着一小片刀刃。 蘸着身边的墨水,袁知县对着迎面而来的炽烈火刃,大笔一挥。 “只是这种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了。” 汹涌的墨汁迎上了炽烈的火刃,被逼退的竟然是无往不利的火刃! “怎么可能?” 杜乘锋瞠目结舌,要知道这柄大刀他用了那么久,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更关键的是,这些墨水对他明明是完全没影响的,怎么到他的刀这里就…… “当啷——” 半截刀刃落在地上,这原本神异的厚重大刀,竟直接变回了最初那被打断时的模样。 “这……” 看着跌入墨中的半截刀刃,手握着剩下半截残刀的杜乘锋眉头紧皱。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大刀,突然缺掉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不过还好,他又不是只有这一把刀,皇天脊椎剑划开空洞,那柄封着灰黑凤凰的黑刀也被他拿了出来——只是这凭空取物的动作,倒是让对面的袁知县看得瞳孔一缩。 “看来你身上也带着好东西啊……” 袁知县的眼睛眯了起来。 紧接着,笔锋横扫。 他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强者恒强,弱者被剥夺一切,这场厮杀只会有一个胜出者,很显然,袁知县觉得一定会是自己。 毕竟如今的他,已经占尽上风。 而杜乘锋那边,封着灰黑凤凰的大刀才被拔出来,这把刀就死命的往回钻——很显然,就算这灰黑凤凰再怎么被痛苦折磨,也不愿意面对这种级别的战斗。 但杜乘锋还是强硬的拔出了这把大刀,对着袁知县当头斩下。 泼出的墨迹是攻击,同样也是最好的防御,只见那燃着黑火的大刀在沾染到墨迹的刹那,就已经当场偃旗息鼓。 又是一柄兵刃变成了凡铁,这也让杜乘锋愈发地皱眉。 “你手里就只有这种东西吗?” 袁知县嗤笑一声。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试试这个?” 袁知县提笔勾勒,只是片刻便绘出两个人影。 看着那两个身影,杜乘锋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左边那个身影,他只是隐约还有些印象,应该是当初体会南陈太祖的记忆时,看到的那个楚人后裔——但右边那个身影,他的印象就太深了,这分明就是寄宿在他那柄大刀之中的杨三郎! 但此刻的杨三郎却已经不再是那个跟他并肩作战的杨三郎了,只看那腥红的眼睛,还有浑身缠绕的煞气,这杨三郎,分明已经煞气入脑了! 连同一旁的楚人后裔,也是一样。 “上!” 随手为两人勾勒出两柄大刀,袁知县大手一挥。 “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什……” 面对着迎面劈来的大刀,杜乘锋本能地举拳便打。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袁知县,却突然开口。 “若是把这些器灵打碎,你猜你那兵刃,又会如何呢?” 挥出的拳头僵在了半空。 就算杜乘锋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可能真做到完全将那些兵刃弃于不顾,说到底,这些兵刃跟随他如此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真像这袁知县说的那样,把这些身形打碎之后,两柄大刀就无法复原,这种事怎么能行? “肯定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杜乘锋这么想着。 可就是这片刻的犹豫,那两柄大刀,却已经劈到了他的脸上。 于是,只听得哐当两声,两柄墨迹大刀应声而断。 “……” 不管是杜乘锋,还是袁知县,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就这?” 最终还是杜乘锋先忍不住开口了,他倒是没想到,那么声势浩大的攻击,结果落到最后居然就只是这个——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墨水本身就拿他没办法,就算墨水变成刀,难道就能伤到他了吗? “伱还有新活吗?” 硬顶着两个水墨人影的劈砍,杜乘锋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没新活的话,就到我了。” “你……” 袁知县脸色一黑,竟干脆直接倒转秃笔,直接用那狭小的刃口对着杜乘锋扎了过来。 或许这才是这杆秃笔的正确用法,而这袁知县一手判官笔法也着实凶悍,只是瞬间,那刀刃便已经到了杜乘锋的面门。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已经被这一刀割下半张脸来,但对于如今的杜乘锋来说,只是这样的攻击,怕是连他的皮都破不开。 “既然你主动过来,那就更好了。” 左手抓住迎面而来的刀刃,杜乘锋的右手猛地砸了出去! 的确,眼下的他确实是没有刀,可就算没有刀,又能如何呢? 没有刀,难道他就打不了架了吗? 他本就拥有千锤百炼的肉体! “嘭!” 一拳砸下,袁知县的身体当场被打得凌空爆开。 紧接着,便化为点点墨迹,洒在同样漆黑的地面上。 “假的?” 杜乘锋神色一凛。 也就是这个时候,握着秃笔的袁知县,却已经到了杜乘锋的背后。 “这是我的世界,这是我的地盘。” 袁知县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简直如同九幽地狱之中传来的鬼哭。 “你怎么可能,在我的世界里打赢我!” “你的地盘是吧?” 回手再次握住那袭来的刀锋,杜乘锋双拳紧握。 的确,这是对方的地盘,只看对方能化身墨水的样子他就知道,在这种地方,他恐怕不可能杀得死这个袁知县。 “但是……这真的是你的地盘吗?”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却一边半蹲下身体。 伴随着这份发力的姿态,他周围的墨汁,也跟着涌动起来。 “你的地盘?这是我的地盘!” 一声爆喝之下,杜乘锋周围的墨汁竟以他为圆心,开始螺旋拧动起来! “什……” 袁知县还没开口说什么,脑袋却已经被一拳打爆,而身躯崩散溅射出的墨水,也全部都被卷入了那份螺旋拧动里——此刻杜乘锋的周围,那些螺旋拧动的墨水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漩涡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甚至连带着这片漆黑的世界都跟着一起地动山摇! “你……” 袁知县还想说些什么,但墨水却直接灌进了他的嘴里,他努力挥舞着判官笔操纵着这些墨水,但这些原本如臂指使的墨水此刻却完全不听他使唤——只因为这些墨水自己都没办法再控制自己,它们都已经被卷入了那庞大的漩涡之中,而随着越来越多墨水被卷入,那漩涡的力量也就跟着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这,就是水的力量,就是漩涡的力量。” 漩涡的中央,杜乘锋心有所感。 虽然他只是偶然间听过一嘴,具体内容也没记住多少,但以他眼下对于这螺旋拧转的理解程度,施展起来倒是手到擒来。 而他周围那些封锁视线的墨水,也在这份螺旋拧转之下逐渐消退,露出外面原本的天空。 晴空朗朗,万里无云。 “这看着多好。” 杜乘锋转过了头,看着因为墨水被卷走,从而无处藏身的袁知县。 “你为什么一定要都涂成黑的呢?” “你这蛮子又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作画!” 袁知县再一次翻身跃到了半空。 “真正的作画,根本不需要用任何其他颜色,只需要墨汁本身就够了!你这……” 话还没骂完,却有一只飞燕轻巧的停在袁知县的脚下。 原来这袁知县说话是假,借机遁走才是真! “所以说,你看哪里呢?” 有声音在袁知县的头顶响起。 这让袁知县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人,居然可以跳这么高吗? “轰——” 袁知县整个人都被砸进了地里。 “这么喜欢画画,干脆去二次元吧。” 看了眼地上那已经被砸成平面的袁知县,还有起脚下的飞燕,杜乘锋摇了摇头,随后俯下身子,从地面的画作上,将那一支秃笔抠了下来。 右手谨慎地握着秃笔,杜乘锋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掌心之上,淌着鲜血的伤口清晰可见。 连如今的他都能伤到,这杆秃笔,恐怕是有点说法的。 (本章完) 第422章 判官笔 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本身本身其实没有多困难。 人体本身其实相当脆弱,不管是大量出血,窒息,内脏受损,亦或者脑损伤,都会让人当场死亡——然而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人死了之后,麻烦才真正开始。 就好比眼下,在第一时间收拾了战利品之后,杜乘锋就要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把杀县令这件事情给圆过去。 这情况跟在建康杀皇帝都不一样,皇帝这玩意,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他又不在建康城住,但眼下,他却明显还要在三山镇住上一阵,大伙低头不见抬头见,总得找个合适的说法才行,不然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总之,我们的知县大人,已经不幸遇难了。” 面对着呆若木鸡的衙役们,杜乘锋掩面叹息。 “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什么?你们问地上的是谁?地上的是假冒知县的贼人啊,还能是谁?” “这……” 在杜乘锋的叙述之下,衙役们也大概听完了,事情的经过。 根据他们听到的这个说法来看,袁知县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歹人暗害了,一直以来对他们发号施令的,却是那个害死袁知县的大胆狂徒——至于两人之间的差别,但凡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袁知县那样一個文弱书生,能做出这么恐怖的事吗? 肯定是这个高手做的,毕竟高手都是有本事的人,他们什么都能做到。 “这高手太坏了!袁知县多好的一个人啊!” 这样想着,衙役们纷纷朝着地上那被砸进地板砖里的人形吐起了唾沫。 “当然,也不是所有高手都是坏人,比如您这边……若是您没揭穿这个恶贼,我们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骂完了袁知县,衙役们便对着杜乘锋夸赞起来。 面对着衙役们的夸赞,杜乘锋瞠目结舌。 “不是,你们这就信了?” 杜乘锋人都傻了,他还准备继续再圆上两句来着,可谁能想到他这边才起了个头,这些衙役就已经彻底信了他这套鬼话。 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也能行得通吗? “好像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杜乘锋可以确信,这几个衙役不可能这么好说话——他们最多会因为畏惧他的拳头,从而不敢质疑他的决定,但像眼下这种真正的信服……这明显不是单纯的力量能做到的。 “难道是因为这支笔?” 杜乘锋下意识地看向了手中的秃笔。 在打死了袁知县之后,那两柄恢复如初的大刀便被他收回去了,只留下这支秃笔被他攥在手里,主要是这玩意也确实方便携带——如果说他身上真的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也就是多了这支笔了。 “这东西……” 看了眼那些已经开始处理尸体的衙役们,又看了眼手中的秃笔,杜乘锋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 并且这些衙役们接下来的行动也证明了,他们确实是相信了杜乘锋给出的说法,甚至打算按照这个说法报上去——至于杜乘锋这边,则被他们当成了揭穿假冒知县的良民,也就是眼下三山镇的主官已经没了,不然就这种级别的功劳,他们一定会奏请知县,好好嘉奖。 “嘉奖就不用了,你们先吃。” 杜乘锋没空跟这些衙役聊天,眼下他更好奇这笔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一路小跑回了驿站之后,杜乘锋便将自己那块磨刀石给找了出来。 是了,算算时间,他倒是有段日子没磨刀了。 理论上来说,笔这玩意是没办法磨的,可谁让这笔的另一头还带着一截小刀刃——既然开了刃口,那就等同于给了杜乘锋发挥的空间。 刀刃搭在磨刀石上,杜乘锋逐渐感受到了这柄秃笔的过往。 和杜乘锋原本想象中的不同,这柄秃笔却并非是什么名匠打制,甚至在最早的时候,这秃笔竟都不是眼下这个样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秃笔和另一头的小刀,原本是分开的,秃笔有自己的笔尾,小刀也有自己的刀柄,两者本是一套——至于笔和小刀为什么会是一套,这还要从书写的载体说起。 在这小刀被打制出来的年头,人们用的却并非是现在的纸张,而是更为古老,同样也更为笨重的竹简,不过相比起纸张来说,竹简倒也有着自己的优点,那就是纸张写错了字,就只能换一张新纸重写,可竹简这玩意是竹片穿成的,就算是写错了字也不打紧,小刀刮掉墨迹,一样还能接着写。 这也是为什么小刀和秃笔会是一套,只因为这两个一个负责涂,一个负责改,本是一套文具。 不过既然分成了两样,那就总会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人们不会忘了带笔,但总有些时候人们会找不到那柄用来涂改的小刀。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拍脑袋想出了主意。 “我把小刀安在笔的后面,这不就丢不了了吗?” 更何况这玩意工序也不复杂,无非就是把刀柄去了,然后将这小刻刀的刀茎插进笔杆里,这甚至都不用专门找什么匠人来干,自己在家就能把活做了。 事实也证明了,这确实是个聪明的主意,从这一天起,这个聪明人就再也没丢过小刀了。 只是这聪明人想不到的是,这随手一拼的想法,竟会在后来救下他的性命。 那是这个聪明人五十二岁时候的事情了,负责管理书库的他正在清理那些老旧竹简,顺便将那些已经残破的竹简重新誊抄——然而也就是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乱了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聪明人才知道,是有敌国士兵打进了王都,眼下那些士兵们大肆掳掠,就连书库也未能幸免。 敌军已经冲到了脸上,这聪明人自然不会立于危墙之下,可他眼下就算想跑也已经晚了,那些冲进书库的敌兵已经对着他砍了过来。 敌人手里是明晃晃的战刀,他这边却是手无寸铁,就算他常年搬运竹简身体结实,又能拿什么跟人家斗? “等会,我真的手无寸铁吗?” 这样想着,这聪明人却本能地扬起了手中的秃笔,直接把刀尖的那一面捅到了面前敌兵的脖子里。 与此同时,这本来已经逃出生天的聪明人,却因为还在惊讶于刚才的战果,躲闪不及,便也被那敌兵的刀锋砍中了胸膛,当场失血倒地。 “啊?” 看到这一幕的杜乘锋人都看傻了,他原本还以为这聪明人能整个什么大活,结果就只是这样吗? 不过想想也是,毛笔就算装了个刀尖,杀伤力也极其有限,根本没办法跟正经的战刀比。眼下这聪明人能跟对面换命,就已经是算是打出了相当的战绩了。 然而,画面还没到此结束。 做出这支笔的聪明人确实是死了,但这支笔却被那濒死的敌军给拔了下来,脖颈大量失血的敌兵已然站立不住,而这支染血的笔也被丢到了一边。 于是,时光荏苒,岁月参差。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这栋书库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洗劫,原本储存在这里的书卷在一场又一场的动乱中四散殆尽,就连那些誊抄到一半的竹简也早已散落一地,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踩踏,竹简上的字迹也早已模糊,就连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里,也逐渐开始生出草来。 春去秋来,曾经的书库已经只剩下残破的建筑,里面有价值的东西也早就被全部搬空,现如今会来这里的除了那些狐狸和老鼠之外,也就只有那些过来试胆的的孩子们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孩童发现了这支老旧的毛笔。 烂了一半的笔杆,几乎没了毛的笔头,虽然后面有个小刀,但小刀上也早已锈迹斑斑——这种东西任何人都不会将其放在眼里,但这孩子反而如获至宝。 而在这之后,杜乘锋才知道,这孩子自幼家贫,却是个读不起书的,眼下有了支笔,哪怕是烂笔,也足以开始学着练字了。 哪怕笔上装了一个小刀片,这支笔,眼下也仍旧还是文具的用途。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的话,这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在长大之后,或许会变得学富五车,又或者说名扬四海,但很可惜的是,生活往往就会在越来越好的时候突然来个变故——就在这孩子刚读了两年书的时候,却被同龄的恶霸盯上了,那恶霸见这孩子出身低微,竟是处处挤兑,甚至靠殴打这孩子取乐。 这孩子本是个老实性子,可再怎么老实的人也有爆发的一天,于是,在这孩子又一次被殴打的时候,这支老旧的秃笔,便也再一次钉进了人的脖子里。 恶霸是被一笔捅死了,但这孩子却倒了血霉,不还手书读不下去,眼下还手了,就要杀人偿命——然而人的命运或许就是这么曲折,就在这孩子即将被按律打死的时候,却有一波强盗正好杀了进来。 强盗杀光了村里的其他人,却很欣赏这孩子的血性,由于有着识文断字的本事,这孩子也很快就在强盗团里扶摇直上,没过几年,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团伙的二当家。 而这支秃笔,也作为纪念,被他一直随身携带,成为了他身份的证明。 “……啊?” 看完了这一切的杜乘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才是这支笔的真正主人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继续看了下去。 于是,下一个画面里,已然长大成人的孩子,就被剿匪的官兵一刀枭首。 “啊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事实证明,强盗这个职业确实没什么前途可言。 笔的第二任主人确实是死了没错,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这支笔,对于这种笔上装小刀的行为,人们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主要是这个设计确实有点实用,尤其是对于那些桌面很散乱的人来说,一支兼具写作和削改的笔,能让他们省不少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支笔在关键时刻还能防身。 虽然那个刀刃很小,但终究也是铁器,把刃口磨利了之后,也足以刺穿人体给人放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每次使用都要把笔倒过来,这样有点麻烦,所以在这之后,大伙便根据自己的需求,设计出了各种各样的新笔。 有的笔秉承原教旨主义,一定要把小刀放在后面,有的笔则是为了伪装,干脆把小刀藏在了笔毛之中——这样的笔写字肯定是写不利索的,但拿来刺杀却是一把好手。 不过真拿来杀人的话,平头的小刀又显得有点不够了,于是又有人干脆将那平头小刀换成了尖锐的短刃,甚至干脆按一截铁刺进去。也有人觉得铁刺太容易被人发现,不如干脆在笔杆上下功夫,平日里就说自己是用铁笔杆来练臂力,真遇到动手的时候将笔抄起来,就是一根短铁棍——甚至有人干脆连毛笔的头都不要了,整支笔都打成铁的,就纯粹为了跟人打架斗殴。 “……等等?” 杜乘锋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直以来,他磨刀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兵刃的主视角——可就在刚刚,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却跟手里这支笔没有半点关系,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都是别人做的,跟这支笔的差距也是天南地北,他怎么就能…… “终于找到你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画面终于推进到了相对靠后的部分。 至于为什么说相对靠后,主要还是因为里面出现了熟人。 那是刚被他打死的袁知县,不过眼下的画面里,这位袁知县还要年轻一些,并且还是活的。 只是和之前杜乘锋见过的样子不同,此刻的袁知县,看向这笔的眼神中,竟带了几分狂热。 “万笔之祖,天下第一支判官笔……” 像是接过什么圣物一般,袁知县小心翼翼的将笔捧在了手中。 “宝贝,我的宝贝……” (本章完) 第423章 唯一的笔 打磨秃笔带来的画面还在继续,杜乘锋也就接着看了下去。 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却已经没什么说法了,基本都是关于那袁知县的故事,那袁知县本是一个画家,由于家里颇有资财,便也学了些武艺,不过画家的身份不适合挟刀带剑,这袁知县便选了判官笔作为随身的兵器——或许是因为画家往往需要寻找灵感的缘故,这袁知县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传说颇有研究,因此也就知道了,这支秃笔的事情。 “这是天下第一杆判官笔,必然有不可思议的威能!” 作为看完了这一切的人,杜乘锋很想说,这支笔其实没有那么离谱,就只是一个秃笔另一头装个小刀而已,随便牵一只猴子过来,猴子都能完成装配。 但事实却告诉他,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原本只能算一流高手的袁知县,在拿到这支笔的那一刻,便直接成为了顶级高手。 和大多数刀剑之类的兵刃不同,这支笔可以完美适配袁知县那精妙绝伦的画技——每当袁知县动手杀人之后,那份残留的煞气就会凝聚在笔锋之上,而当袁知县用这支笔作画的时候,那些煞气就会灌入画作之中,让画作看起来栩栩如生,与实物一般无二。 “这不就是那个,那個那个……” 杜乘锋马上便想起了自己之前见到的飞燕和纸人,合着这些诡异的东西居然是这么弄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项特殊的能力,袁知县的画技得到了质的提升,同时因为画作名头大噪的缘故,袁知县的家底也变得愈发富足——当然,殷实的家底也很容易遭人惦记,但每一次,袁知县都能凭借手中的秃笔,将来犯之敌当场斩杀。 杀的人多了,在武艺上也就有了名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姓袁的人很能打,这也让越来越多的高手过来找他讨教。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凭什么你就是最强的那个? 可事实却证明,这袁知县,确实是最强的那个。 起码在袁知县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从没有过败绩。 然而每天就这么打下去,并非是这袁知县想要的,他原本只是一个画师,他想要的只是在作画之上得到进步——那是远比杀人更让袁知县感兴趣的事情,但眼下这终日打斗之下,他却几乎没什么时间作画了。 于是,这袁知县便想要隐姓埋名。 “……这个经历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杜乘锋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像。 太像了。 虽然他和这袁知县具体经历各不相同,但只看彼此思路的话,竟是如出一辙。 不过也正是因为经历不同,这袁知县解决问题的办法,便也与杜乘锋这边不太一样——杜乘锋是带着那些熟识的乡亲们,自己硬生生在荒山里捏了个村子出来,而这袁知县却是旅行到三山镇之后,突然对这个偏僻却又宁静祥和的地方起了好感。 然后袁知县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近百个年头过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知道,这袁知县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若是再算上之前那些与人厮杀争斗的年月,这袁知县恐怕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岁了。然而或许是因为实力太过强大的缘故,即便岁数已经堪称人瑞,这袁知县却依旧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样子。 而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这袁知县为了遮掩自己的异常,也曾换过数十个不同的身份,有的时候他是本地小有资财的农户,过些年他就又变成了外面过来的富家翁,也有些时候,他会以学子的身份外出游历,而在这之后,他又会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回到这里……身份或许一直在变,但不变的却是袁知县这个人,最为离谱的是,每一次他改变身份,本地人都没有发觉出什么异常的地方。 在袁知县自己看来,这是因为他的伪装技巧足够高超,每一次都能完美的伪装成他想要的身份——但在杜乘锋的视角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假装自己是本地老农,浑身上下却连个泥点子都没有,一身白衣素衫或许在裁剪上已经算接地气了,可这种洗都没洗过的衣服,真的是平常过日子能穿的吗? 明明暴露了那么大的破绽,却硬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这与其说是袁知县的本事,倒不如说是这支笔的功劳。 是了,作为世界上第一支判官笔,其他判官笔的功能它自然也有,比如方便携带,比如易于伪装——而这份伪装的力量延展出来之后,便是对于整个人伪装乃至于伪造。 简单来说,在袁知县还持有这支秃笔的情况下,只要他不自己主动作死,他的存在感就会被大幅削弱,大部分时候,没人会想起他,就算真遇到什么事情,人们也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 “难怪……” 杜乘锋不禁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很显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并非是那些衙役们突然变得愚蠢,也不是他的话术有多么高超,那些人之所以信服他的说法,纯粹是因为这支秃笔,作为秃笔持有者的他即便站在那些衙役们面前,也只会被当成普通人。 当然,如果他展现出自己的力量,那就另当别论了,可那些衙役们看到的终究只是残垣断壁,没有看到他火力全开的时候。 “这是一个有点本事的普通人。” 对于他,那些衙役们大概是进行了这样的判断,毕竟他展现出了手臂变大的能力,也揭穿了那些纸人的存在——不过相比起他之前那足有两丈的巨人身高,这点小事反而不算什么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杜乘锋才愈发地察觉到了这支笔的厉害之处。 的确,这支笔挥不出火刃,也不太好拿来杀人,可真论到实用性的话,这支笔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煞气兵刃都要来的更为强力——并且这支笔也不是真的不能拿来战斗,昨天那场架打得已经很明显了,他连抽两把刀,硬是都被当场压制,最后硬是让他靠拳头才打出了胜利。 而这,也是判官笔除了伪装和作画之外的,第三个用处。 蘸墨。 若只是跟这袁知县交手,是很难察觉到这一点的,当然,也的确有几个聪明人在交战之中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那也已经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记忆了——只有像杜乘锋这样从主视角来观察,才能察觉到这支判官笔的异常之处。 这支秃笔,居然能像蘸染墨水一样,提取煞气。 刀上有煞气,才配叫煞气兵刃,煞气被蘸走了,那剩下的也就只有凡铁——这支笔经历了上百个持有者,然而却没有一个持有者真正发挥出这项功能,只因为他们大多都是江湖人士,在书画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也就是精于画技的袁知县,才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最为凶戾的功用,并将其运转自如。 “或许这个袁知县,就是为了这支笔而生的。”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一阵感叹。 在历经了不知多少年的辗转周折之后,这天下第一的判官笔,终于遇到了最适合使用它的袁知县,而这袁知县,也终于拿到了最适合他使用的武器,这绝对完美的配合,发挥出来的效果远不止一加一大于二,也正是因为这份堪称完美的彼此适配,这袁知县才会强到近乎无敌的地步。 当然,也不一定是真的无敌,毕竟世界这么大,或许还有更多的隐世高手,但这种事怎么说呢,敢跟他打的打不过他,打得过他的不愿出来打,这四舍五入之下,倒也确实是无敌没错。 然而,无敌真的是好事吗? 或许对于袁知县自己来说确实是好事,没有敌人,没有对手,谁都拦不住持着秃笔的他,他大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这袁知县甚至一度想过要称皇做祖,不过这种事实践之后也实在是没意思,于是他便将这三山镇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整日盘踞在这里纵情诗画,不问世事。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问世事,就比如上一任三山镇知县就刮地皮刮过头了,搞得百姓怨声载道,连当时还不是知县的袁知县都没办法好好画画了,连点作画的颜料都买不到——于是这袁知县就画了张燕子,直接将那知县杀了,随后自己去了趟建康弄了个功名,自己成了这知县大人。 “这……” 看到这里,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或许从行为上来说,这袁知县确实算干了件好事,但就事情本身上来看,这袁知县却已经离谱到一定程度了——这袁知县根本没想过这是什么惩奸除恶,他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礼节还是法律,又或者最基本的道德,对于这袁知县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再也没有什么规则能束缚这个无敌的怪物。 这一点从袁知县的画纸上,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了,最初的时候,这袁知县还只是在用普通的宣纸在作画,在五十多岁,也就是天下无敌之后,他便只会用最顶级的纸张了,而在这之后的百年隐居生涯里,这袁知县为了突破画技,更是尝试了各种材料。 而在最近的十来年里,袁知县选用的纸张,竟大多都已经变成了人皮。 剥皮作画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残忍的行为,但对于这袁知县来说,却只能算是闲暇时间的消遣,是正常的材料制取,为了让剥出来的皮子更为细腻完整,袁知县甚至还专门抽空去学了剥皮的手艺。 如此行径,已经堪称丧心病狂,可就算丧心病狂又能如何呢?又有谁能制裁这个已经无敌的人呢? “哎,我就知道。” 画面的最后,杜乘锋又看到了自己那张大脸。 最合适的人遇到了最合适的兵刃,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组合,而这份完美的组合,也确实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凶悍——但或许是因为这袁知县实在是浪过了头,这最完美的组合,也终于等到了最适配它的对手。 刚刚将身躯压缩完成的杜乘锋,正好完美克制了这柄判官笔的发挥,所有的攻击完全没用,这从无败绩的袁知县,也终于遭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失败。 不过这袁知县也没有第二次失败的机会了,只是输了这一次,他整个人就已经被打成了二次元,镶进了地板砖里。 “哎……” 看完这一切的杜乘锋握着手中的秃笔,一声长叹。 这袁知县罪恶的一生,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残酷的警醒。 就算天下无敌,又能如何? 要知道这世上终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凡这袁知县多学点最近流行的技巧,也不至于打得这么被动。” 想到这里,杜乘锋愈发地感叹了。 确实是这个事,若是这袁知县能像武昭一样有跟他提刀对砍两个时辰的本事,又或者像皇天一样能一次又一次的杀过来,那他或许还真有可能被逼得手忙脚乱——然而这袁知县实在是太过倚仗这支秃笔所带来的力量了,全程都在用这支笔来打,可偏偏这秃笔所使用的那些招数,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是半点效果都没有,几乎称得上是被天克。 的确,正是这支秃笔,让袁知县一度天下无敌,但也正是这支秃笔,才导致袁知县死于非命。 当然,严格来说,这其实还是袁知县本人的问题。 若是这袁知县本就品行端正,没做过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需要藏头露尾,甚至还怕人找上门呢? “不过说到底,还是得多学点东西,艺多不压身。” 想到刚才的交手,杜乘锋就一阵后怕,也就是他当时正好天克这支秃笔,不然就要换成他被送进二次元了。 或许运气的确让他打赢了这场仗,但他可不能就这么把性命交给运气。 好在,一切终于都过去了,这支笔也变成了他的力量。 而太阳,也依旧照常升起。 (本章完) 第424章 太阳照常升起 即便三山镇死了个知县,太阳也依旧照常升起。 只是死了个知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前些年又不是没死过知县,大伙也不是一样日子照过,无非就是等新知县过来罢了,大伙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了。 一个知县的死亡,对于三山镇本身也没多大影响,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也就是县衙的地板砖修不好了。 死去的袁知县是被铲起来了,但留下的印子却还留着,由于那一拳的力量过于巨大,这些地板砖竟是被夯死在了地面上——县衙的地修不好了,这把一众衙役们急的焦头烂额,可不管他们想什么办法,这些带着印子的地板砖仍旧撬不动。 “要不还是倒点灰浆进去吧。” 一個被叫过来的匠人想了个主意。 灰浆这玩意主要是砌墙的时候用,那些大型城墙的城砖在摞到一块的时候,需要来点灰浆溜溜缝,当然,三山镇是修不起城墙的,也没必要修,不过这灰浆眼下拿来补上那些地板砖凹下去的印子,倒是正合适。 唯一的问题就是匠人们手艺不太行,地是补平了,但是跟周围的地板砖还有点色差,低头瞅一眼的话,还是能看到一个人形趴在那里的样子。 “算了,差不多得了。” 考虑到返工过于麻烦,甚至还要再加点钱,衙役们干脆就这么凑活过了——反正他们又不住县衙,意思意思得了,哪还能真因为这点小事就继续加钱的? “就当是纪念一下袁知县吧,毕竟他也确实是个好人……什么?你说死地上的不是袁知县?他不是长得跟袁知县很像吗?四舍五入也没区别吧?” 其实还是有点区别的,比如那位失踪的袁知县,衙役们感念其给自己指出了一条生财之道——也就是万人坑的门票生意,便挨个都出了点钱,给袁知县在聚宝山那边弄了个衣冠冢。 至于被抠出来的那个贼人……因为死状太过惨不忍睹,衙役们将其抠出来之后,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埋,但也就是这犹豫的功夫,几条野狗却跑了过来,像扯画一样将那贼人扯了个稀碎,叼着就跑了。 按理来说,冤有头债有主,这冒名顶替知县大人的贼人就算死了,尸体也要交上去交差,可眼下都已经这样了,大伙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有那县衙中的灰浆印子,还能算是那个贼人留下过的痕迹,也算是这三山镇的一个新景点了。 只可惜这个新景点在县衙里面,不太好收门票。 当然,除了这个景点之外,或许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响,那就是原本家家户户房梁上都有的燕子,最近明显少了不少——虽然燕子窝还在那里没错,但燕子却没有再飞回来过。 反倒是镇子外驿站的房梁上,多了一个燕子窝。 “我们也有燕子了!” 拎着铁鞭的少年无比的兴奋,眼见得有飞燕在燕子窝里进进出出,他终于觉得,这驿站有几分家的味道了。 看着少年那兴奋的样子,后厨的杜乘锋挠了挠头,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决定不说出事情的真相——虽然客栈里这几只燕子压根就不是真的,而是那袁知县在交战中没用完剩下的,可就算是画出来的燕子,能让人开心,那也挺好的。 并且对于杜乘锋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好事,他正好可以借着这几只燕子,熟悉一下那支秃笔的用法。 让他自己作画,大概是不能成的,一定要让他画的话,大概率也只会画出经典火柴人,又或者说一些奇怪的畸形怪物——好在那袁知县在跟他打的时候,没有把所有作品全都用光,这也让他有了体验一下这份神奇力量的机会。 这确实是很神奇的力量,那些只是画作的燕子竟真的能和正常燕子一样灵活自如,甚至还知道吃虫子。 “是因为……栩栩如生?” 已然对意志的力量有了些了解的杜乘锋,很快便大概清楚了这玩意的运作逻辑。 因为画得太像,所以看到的人都以为是真的,当所有人都觉得这玩意是真货的时候,它就真的能变成真的——好消息是这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真的能行,坏消息是他想让火柴人站起来的计划大概是不可能做到了。 “得画得栩栩如生才行……难道我要开始学画画?” 摇了摇头,杜乘锋马上便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他确实是热衷于学新东西没错,但画画不算新东西,他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硬学只会折磨自己——当然,以后有时间的话,他或许也会抽出点空闲来硬练一下,不过现在的话,他还没打算给自己找不自在,更何况眼下他也没有遇到什么可以指点自己的名师。 的确,他从袁知县的记忆里看到了袁知县的全部画法,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若是什么武功招式,他学起来或许还算是简单,毕竟这玩意终归属于人体力学,万变不离其宗,就算练的再差,也不过是照猫画虎。 但画画这种事情,没练过就是没练过,不是说看过了大师画画,自己就也能变成大师,大师对于空间,光影,构图,形象等等一系列东西的理解,他是半点没有,就算照着葫芦画瓢,也画不出什么东西来。 “也有很多这种看了也学不会的东西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就有些感慨,想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他这磨刀的手艺还能让他完美继承原主的本事,可随着他接触到的层级越来越高,这磨刀所带来的记忆里,居然也开始出现他学不会的玩意了。 就像那柄陪伴他已久的大刀一样。 “哎。” 眼看着四下无人,杜乘锋干脆将自己那两柄大刀又抽了出来。 看着这两柄大刀,杜乘锋有些唏嘘,平心而论,这两柄大刀没做错什么,它们已经很强力了,尤其是杨三郎,能够从一个村里的普通汉子,一路跟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真算是不容易,要知道他这边已经有好几次都觉得,这把刀是不是要跟不上他的战斗强度了,可这把刀却从没让他失望过。 而另一把刀,那个曾经是他手下败将的灰黑火凤,也没有再跟他闹什么,当然,这或许是因为灰黑火凤到现在还被那虚幻之剑折磨的缘故,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把刀也对他的战力做出了一个补充。 “不过……哎。” 杜乘锋又一次叹息一声,这也让两柄大刀不安的跳动了几下。 “啊,没事,我就是喘口气。”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拔出腰间的皇天颈椎剑,抬手划开空洞,将这两柄大刀又塞了回去。 还是新装备方便啊,一个便携的随身储物仓库,另一个就是自带天然伪装,虽然严格来说,这俩玩意拿来打架都不算特别顺手,但他眼下跟人动手难道还需要拔刀吗? “已经,不需要兵刃了。” 杜乘锋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现在的他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兵刃。 并非是南陈太祖那种理论上是人形兵器,现实里却还是血肉之躯的样子,眼下他的身体可是真正经历过整体锻造的兵刃,虽然具体过程他甚至都还不理解,但在坚定的意志之下,他的身体也确实已经比肩他印象里的,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 考虑到生产力的问题,这种顶级材料压根就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而那些普通的煞气刀剑,顶天了也就是折叠锻打花纹钢的级别,恐怕都没资格跟他的身体碰一碰。 “除非……是这种东西。” 杜乘锋看向了佩在腰间的秃笔。 这支秃笔上带着的小刀刃,并非是什么顶级钢材,然而这毕竟是天下第一支判官笔,上面疑似承载着人们对于判官笔的所有理解——所以当这支笔捅向他的时候,便成了意志对意志的较量,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支笔才能在他的手掌上开出口子来。 “还是不能太过托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东西能伤害到我的。” 吃过亏的杜乘锋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整个人也迅速安下心来,不再洋洋得意。 毕竟前车之鉴袁知县教导着他,人太浪就会死,当人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时候,也就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更何况,眼下这三山镇里,或许还真有别的高手在。 毕竟就他之前跟那袁知县交战的情况来看,这袁知县一身的本事都在笔墨上,这是一个使用判官笔的高手,却不是一个使用螺旋力的高手。 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那一晚出手迎战惊涛刀王的,不是这袁知县。 “到底是谁?” 杜乘锋愈发地不解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着急走的原因,毕竟他自己也已经品尝到了螺旋拧转带来的好处,他只是一个初学者都已经收获这么丰厚,那么潜藏在这里的高手,又会有多大的本事? 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不能确定彼此是敌是友,杜乘锋睡觉都睡不踏实。 找人这件事,他自己来是不太合适的,毕竟眼下他在这三山镇多少也算出了点名了,骤然出动很容易打草惊蛇——对方既然选择潜伏,那就是还不想让他知道身份,这种情况下,他越是主动去找,那个人反而会藏得越深。 好在,如今的他也不需要自己出去找。 “吱吱——” 两只燕子从房梁的燕子窝里探出了头,随后拍打翅膀,一路飞出门外。 手握着秃笔,杜乘锋甚至能隐约看到这两只燕子所看到的东西,而这两只燕子听到的声音,也会像远处传来的声音一般在他耳边回响——虽然保真度没那么高,但胜在足够隐蔽,尤其是在这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燕子窝的三山镇,燕子出入任何一户人家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等等,家家户户都有燕子窝?” 想到这一点,杜乘锋就愈发地觉得那袁知县不地道了。 得亏驿站这边原来没有燕子窝,不然他半夜去井边洗澡,怕不是都要给这老登看完了。 好在那袁知县被他打死了,大多数燕子也都炸成了墨汁,而这仅剩的几只飞燕,也变成了他的东西——他倒是没有觉得那些炸掉的飞燕有多浪费,毕竟燕子真多了他也顶不住,眼下两只燕子只分开两个视角,倒是正好在他看东西的舒适范围之内。 飞燕掠过了了门口的石桥,石桥上来往的行人明显少了不少,很显然,接连的命案终究对三山镇造成了一点影响,更何况那万人坑的热度也已经过了,听那少年说,最近聚宝山那边出租的草庐都有空位了,足以见得大伙对这个生造出来的悟道地已经没了兴趣。 绕着万人坑那边飞了一圈之后,这两只飞燕便又飞回了三山镇里,落在树梢上,观察着周围的行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观察的,毕竟镇子上也就那样,太阳照常升起,大伙也照常做工,眼下太阳都要落山了,大伙也都各自回家休息。 “倒是钟鼓楼这边的夕阳是真不错啊……” 透过两只飞燕的眼睛,杜乘锋也看到了那一抹日落西山的斜阳。 这么想的话,这两只燕子似乎更适合当航拍无人机? 难怪那袁知县满身的艺术细胞,原来每天都是在欣赏着这样的美景。 “其实如果不是人的话,当鸟也挺不错的。” 杜乘锋突然觉得,这种自由自在的飞翔,也能算是一件颇为享受的事情。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却有更大的鸟,填满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只足有三层楼高的恐怖怪鸟。 “我……” 杜乘锋这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尝试调整,但那庞大的怪鸟还是抬起了爪子。 仅仅只是抬起了爪子,甚至都不是故意去攻击,两只飞燕中的一只,就已经当场炸成一团墨迹。 “他妈的!” 左眼骤然一痛,这让杜乘锋怒发冲冠。 “敢杀我的鸟?” (本章完) 第425章 煞气怪物 众所周知,这个世上有很多煞气高手,但也不仅仅只有煞气高手。 成功掌握煞气,才能被称为煞气高手,那么理所当然的,有成功,自然也会有失败——但对于煞气高手们来说,失败可没有什么大不了重来一次,当他们没能战胜煞气带来的影响时,煞气就会反过来带走他们的理智了。 若是煞气的量没那么大的话,倒也还好处理,武疯子就算再怎么能打,也还在能被迅速压制的范围之内。 可若是煞气量足够大的话…… “给给给给给给给——” 夕阳的余晖之下,足有三层楼高的大鸟一边怪叫着,一边展开翅膀。 那翅膀上的血肉已经腐烂,恶臭的浓水连同那些腐烂的血肉,在这展翅的动作之下被一起甩了出去——可即便血肉离体,这庞大的怪鸟也仍旧毫无知觉,那双眼睛中非但看不出什么痛楚,反而还带着几分疯癫的快意。 “跑!快跑!” 本地的居民疯狂逃窜着,生命的本能让他们拼了命的远离这只大鸟——虽然到现在他们都不清楚,这只大鸟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但他们至少知道一件事,就是这只大鸟一定能让他们死。 但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九扇翅膀呢? “嘎嘎!呼——” 怪鸟那三个脑袋中的一个猛地低了下来,一口便咬中了一个没能逃离的百姓,紧接着三個脑袋撕扯之下,竟是直接将这个无辜的人撕成了三段! 刺目的鲜血从半空中洒下,这也让人们愈发地惊惶了。 “这……怎么会这样?” 县衙那边,刚要下班回家的衙役们也看到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虽然相隔甚远,但那个站在钟鼓楼上的大鸟实在是太过显眼了——那庞大的身形,扭曲的姿态,还有那时不时洒下的腥风血雨,这怪物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胆寒。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刚死了一个知县就已经够让人麻烦的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这个? “快……快去找高手!” 即便再怎么惊慌失措,衙役们仍旧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虽然三山镇这边没怎么经历过煞气怪物的入侵,但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在三山镇外面,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大伙都是直接去找那些高手们来处理的。 这也算是高手们难得有用的时候了,不是那种无谓的江湖拼杀,而是去迎战这些祸害一方的怪物。 不过大部分高手是不愿意接这种活计的,原因也很简单,没祸害到他的头上,那为什么要跟怪物拼命——当然,若是怪物袭击的是这些高手的产业,那就另当别论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该拼还是要拼的,可眼下这个情况…… “重赏!” 为首的衙役咬着牙,含泪说出了这句话。 那确实是让人牙疼,毕竟眼下县衙里又没有知县,真要出赏钱,出的可都是他们自己的钱——这段日子里收的门票钱怕不是全要吐出来,甚至还要搭不少进去。 然而这种事不是他们想不给钱,就能不给的,这个时候钱花出去,买的可是自己的命。 毕竟身为普通人的他们,也不可能跑得过这恐怖的怪鸟。 “正好眼下镇子上江湖人还不算少!开重赏!一定要让他们把这只鸟弄死!” 其余衙役们连忙领命离去,有的去了镇子上,有的开始往外赶,有的干脆快马奔向聚宝山——聚宝山那边的万人坑,是眼下三山镇里江湖高手最多的地方,只要把那边的人手请过来,一定能…… “杀了那个怪物!” 就在衙役们正紧锣密鼓的寻找支援时,却有几个挟刀带剑的江湖人,已然向着那怪物冲了上去。 此情此景,看着那几个向着怪物冲锋的江湖人,饶是衙役们对江湖人没什么好感,此刻也要抱拳称其一声大侠! “大侠大恩大德,三山镇没齿难忘!” 衙役们对着半空中掠过的侠士们拱手行礼,这也是他们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没看到的是,那些侠士们面对他们的礼遇,脸上反而还带着几分嗤笑。 “你看,他们还得谢谢咱们呢。” 房顶之上,一个正在急速狂奔的佩刀大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是该说谢谢,毕竟咱们也算是给他们除暴安良了。” 另一个腰佩长剑的青衫公子也笑了起来。 那确实是应该笑,毕竟他们可是难得赶上了好事情——庞大的怪物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或许堪称移动的天灾,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煞气高手来说,却是罕见的宝藏。 众所周知,煞气怪物原本都是失去了理智的煞气高手,失控的煞气异化了他们的血肉,让他们变成了怪物。 可就算变成了怪物,他们原本也仍旧是煞气高手。 是煞气高手,那就肯定有点自己的财产,有点自己的底子,就算真的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身上也一定会带着自己的随身佩兵——这是他们煞气的来源,也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哪怕他们变成煞气怪物也是一样,一定有一柄残破的佩兵被他们带在身上。 这也就意味着,谁能杀死这些煞气怪物,谁就能得到这些煞气高手的最后遗产。 这才是他们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原因,并非是为了除暴安良,而是要第一时间将这怪物击杀,夺走怪物身上的那柄神兵。 至于为什么会是神兵,这件事根本不需要问,毕竟那个怪物的体型那么大,看起来那么的凶悍——众所周知,煞气越多,异化出来的煞气怪物才会越大,怪物越大,杀了怪物之后得到的宝贝也就越厉害。 太小的怪物他们是不杀的,毕竟收益实在是太低了,他们只杀大家伙,只杀那些可能带着好东西的大型怪物。 而眼下这足有三层楼高的巨鸟,身上又会带着怎样的好货? “赶快动手!一定要赶在别人过来之前!” “别给他们叫掌兵使的机会!” “想什么呢!这里又不是建康!这里哪来的掌兵使!” “也对啊!那不是白便宜我们兄弟几个?” 几个侠士飞掠在屋顶和房檐之上,只看那轻松写意的样子,竟是完全没把那怪物放在眼里。 那确实是不会放在眼里,毕竟对于他们这几个建康过来的侠客来说,类似的怪物,他们不知杀了多少,在有着充足经验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惧怕这三头大鸟? 眼下又没有那些跟随阉狗的掌兵使抢怪,正是他们几个发挥的好时候! “上!” 冲在最前面的佩刀大汉已然一刀劈下。 磅礴的刀气如晴天霹雳,被击中的大鸟登时便一路滚下了钟鼓楼! 但一击建功之后,这大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意。 “别……” “别跟我抢!这鸟是我的了!” 那佩着剑的青衫公子登时便笑了起来,猎豹一样矫健的身形更是猛地扑向那坠落下去的大鸟。 “兄台!承让!这次既然你没拔得头筹,那还是小弟先……” 这样说着,青衫公子却已经拔出了腰间利剑,对着那大鸟一剑捅了出去。 隔着这么远,剑自然是不可能捅得到的,但这一剑刺出的煞气剑影,却已经足以将那大鸟整个贯穿——但也就是这一剑刺出之后,这青衫公子才意识到,这突刺的手感,完全不是那回事。 “好硬!怎么会!” 青衫公子大惊失色,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必杀的一刺,居然连那怪物的羽毛都没能刺穿。 但就在他即将变招的时候,那怪物的三个头中,却有一个头猛地伸了出来。 巨口咬下,青衫公子登时便被撕开了半边身子,但就这仅剩的半边躯体,也已经被另外两个怪物头颅咬在了嘴里。 精明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已经觉醒智慧了吗……” 眼见得刚刚还聊得好好的同伴,突然就惨死当场,那佩刀大汉不由得冷汗直冒。 觉醒智慧,这是一个特定词汇,毕竟这些被煞气异化掉躯体的怪物们,是不可能再找回理智的——但一些狡猾的怪物仍旧会有积累智慧的可能,只不过这所谓的智慧,却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智慧,不是用来读书识字的智慧,也不是人情世故的那种智慧。 这些怪物们只会觉醒一种智慧。 那就是杀人的智慧。 觉醒智慧的怪物们更为狡猾,也更为凶残,一次又一次的搏杀让它们从狂暴的野兽,逐渐变成了狡诈的猛兽——就像刚才那样,这三头大鸟甚至知道通过主动示弱的方式来勾引他们这些围剿者轻敌冒进,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怪物了! “必须赶快把这个怪物给杀死!” 这一刻,佩刀的大汉已然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判断。 然而,也仅仅只是判断而已。 从挥出第一刀之后,他便已经明白,这怪物绝对不是他能杀得掉的,从刚刚劈下那一刀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这怪物的真实体型绝对已经超过了五层楼——最恐怖的是这个三头怪鸟极其聪明,甚至知道通过拆解血肉的方式让自己缩到三层楼的大小,从而利用人们的错误判断来进行最快速的击杀! 为什么这小小的三山镇里,居然会有这样的怪物?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狡猾的怪物? “给给给给给给给——” 三头怪鸟畅快的大叫着,这让几个煞气高手脸色铁青。 很显然,这怪鸟之所以会发出如此的声音,无非是发现,他们这些猎物,已经跑不掉了。 两条腿跑出火星子,也是不可能跑得过九扇翅膀的。 更别说这怪物在吃了人之后,九扇翅膀,竟已经长成了十二扇。 “嘎嘎!呼——” 三头怪鸟仅仅只是一个旋身,这些建康来的高手就已经尽皆变成了尸体——事实证明,就算他们脸色再怎么铁青,对于战斗本身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尤其是在他们主动走进了这个怪鸟的埋伏圈之后,从他们冲过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活不了了。 “给给给给给给给——” 接连吞吃了几个煞气高手的尸体之后,三头怪鸟的身形愈发地庞大了,而身上那些腐烂的血肉,也都逐渐开始愈合,开始变得有光泽。 这三头怪鸟,居然再一次变强。 “怎么会……” 县衙中,那些衙役们都快疯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自信满满的侠士们非但没有给这三头怪鸟造成什么伤害,反而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去给这三头怪鸟当了点心。 这简直…… 难道就没有谁能制裁这三头怪鸟了吗? “嘎!!!” 身形变大的三头怪鸟,竟直接飞了起来。 “这……” 衙役们心里愈发地冰凉了。 街上那些逃难的百姓们,看到这个场景甚至还一度庆幸,觉得自己是逃过了一劫——只有这些衙役们才能看出,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那三头怪鸟是走了没错,但是这三头怪鸟又没死,眼下吃饱了就飞走,是不是饿了就还能飞回来? 这三山镇,怎么就成了这怪物的觅食场?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那三头怪鸟已经起飞了,只看那慵懒的样子,分明是吃得很饱——而这也就意味着,下次这三头怪鸟一定还会继续过来吃人。 面对着如此凶残的怪物,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怎么能…… “给老子下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吼。 紧接着,足有两层楼高的小巨人,便整个砸在了那个已经快要涨到四层楼高的三头怪鸟身上。 “嘎……嘎!” 没等这三头怪鸟发出什么声音,怪鸟的三个脖子便已经被那小巨人全部拧断。 “真是……” 小巨人暗骂一声,紧接着整个人都缩回了那六尺不到的身高。 他很清楚,只是打死一个三头怪鸟,这并非什么结束。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本章完) 第426章 山中无老虎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死去的袁知县或许算不上什么大王,但他的存在也确实物理意义上庇佑了偏僻的三山镇——当一个顶级强者占据着这片空间的时候,即便这个强者自己不出现,也没有什么宵小会敢来这里闹事,毕竟这意味着他们随时都可能付出生命本身作为代价。 可一旦这顶级强者的位置空缺出来的话…… 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日落到天黑,杜乘锋东奔西跑,连着锤死了八个煞气怪物,脚下就没停过——然而也就在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都处理完了,准备坐下来吃口饭的时候,外面居然又响起了煞气怪物的吼声。 这也让杜乘锋不得不放下筷子,再一次赶过去。 “开什么玩笑!要吐了!” 当杜乘锋把拳头从第九個煞气怪物的脑袋里拔出来的时候,他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犯恶心了——当然,倒不是因为打死怪物的场面令他恶心,主要是这个事情本身实在是过于反胃。 他对于战斗本身没什么看法,合适的战斗甚至还可以增进他的经验,可问题是这种事根本算不上战斗,这些煞气怪物的水平其实没多高,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也就是昔日纥奚青的水平。 曾经的他面对化身怪物的纥奚青,确实是差点被打死,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拍死纥奚青,和拍死蚊子和差不了太多。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蚊子,太多了。 休息的时候,蚊子会飞过来,吃饭的时候,蚊子会飞过来,睡觉的时候,蚊子会飞过来,上厕所的时候,蚊子还是会飞过来——从傍晚一路打到现在,杜乘锋这边别说吃饭了,甚至连一泡尿都没撒过,这找谁说理去? “总得想个办法!” 总算争取出一点空闲时间的杜乘锋,开始思考起解决方案。 其实现在想想的话,那袁知县还是很有本事的,那遍布三山镇的燕巢虽然有点过于离谱,但这些飞燕无人机却可以在第一时间清理掉任何敢于靠近三山镇的威胁——至于成本,对于与那袁知县来说,也不过是多画两只燕子而已。 之前在秃笔的视角,杜乘锋还没发现这一点,可现在看来,那袁知县的技术体系却是十分适合这种大范围精准布防的。 那么问题来了,袁知县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得到吗? “醒醒!醒醒!” 想到这里,杜乘锋将睡到一半的无名少年摇了起来。 “你看我这画的像燕子吗?” “你这……” 迷迷糊糊的少年抬起头,看了眼画纸上那凌乱的涂鸦,脸色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倒也不用憋着,我嘴很严……” “算了,我懂你意思了。” 杜乘锋黑着脸将少年摁了回去。 袁知县画的飞燕之所以能和真燕子相差无几,关键就在于“栩栩如生”——换句话来说,当别人都以为你这是燕子的时候,你这以假乱真的飞燕才真的有乱真的能力。 具体原理,其实有点类似于之前差点把忘忧乡给覆盖了的桃源乡,当大家都觉得这里存在的时候,这见了鬼的唯心世界就会让这玩意真的存在。 像袁知县那种画技一流的,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换成像杜乘锋这样画技不怎么好的,就算画出燕子来,也没人会相信这是燕子——说到底,因为技能上的缺失,他其实没办法像袁知县一样完美运用这支笔,并且这支笔的战斗风格跟他也不是很搭。 比起蹲在小房间里,没事画两个燕子出去杀人,他还是喜欢热血激情的提刀对砍。 “算了。” 叹息一声,杜乘锋终究还是将笔收回腰间。 袁知县的路子行是行,但也真不适合他,他应该去寻找一些,属于自己的解决办法。 “首先排除自己动手。” 想起自己刚刚那东奔西跑的颠簸,杜乘锋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打的都是毫无营养的战斗,还要被遛得满地乱转,这就是亲自动手的弊端——毕竟相比起那袁知县来说,他的战斗方式其实更倾向于定点攻坚,也就是说,真遇到什么强的离谱的对手,那才是他好发挥的时候,眼下这种不胜其烦的骚扰战,反而是他的弱项。 “等等?我居然还有弱项?” 想到这里,杜乘锋一时间瞠目结舌。 但紧接着,他便喜出望外。 “居然还有弱项……我居然还有弱项!” 杜乘锋猛地站起身子,激动的来回踱着步子,他很难描述,眼下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情。 若是换个人来,发现自己还有薄弱的地方,大概率是会有些惶恐的,又或者惴惴不安,毕竟身上还有薄弱的环节,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会因此而遭受重大损失,甚至直接命丧黄泉——但对于杜乘锋来说,这反而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因为他终于隐约摸索到了,查找自身不足的办法! “只是单纯的打斗,能够带来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还是要经历更多的情况,遇到更多的问题,才能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还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大概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后,杜乘锋吐出一口浊气。 毕竟他也曾像那袁知县一样,在掌握了绝强的力量之后,便开始迷茫,开始看不清前路——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那袁知县与他其实是一类人,一时的无敌的确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好处,但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迷茫与不安。 可现在,困扰杜乘锋许久的迷雾终于散去。 眼前的道路,也终于开始变得清晰。 “谢谢你。” 摸出腰间的秃笔,杜乘锋诚挚的对着手中的秃笔道谢。 又或者说,对那个被他打死的袁知县道谢。 这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也是一个让他受益颇多的对手,正是这袁知县用命来作为参考,他这边才得以突破这份迷障碍。 那么,眼下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其实也很明显了。 “不是抄答案,而是自己来做。” 杜乘锋这样对自己说着。 “换你来做,伱要怎么做?” 是了,用遍布全镇的飞燕来狙杀所有来犯之敌,从而将整个镇子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是袁知县的办法,也很符合那位袁知县的行事风格。 但是换成杜乘锋自己的话……他的办法又是怎么样的?他的行事风格,又是什么?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推门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争夺拉磨权的那四个江湖高手已经睡下了,连同那五个宋州人一起,很显然,就算是已经学会自己拉磨的大牲口,也是需要睡觉休息的——但马上他们就休息不了了,只因为他们几个人,连同被扣下的兵刃和行李,已经全都被丢到了驿站外面。 “这是要赶我们走?” 王彤弓和胡三变大惊失色。 他们才开始掌握那螺旋力,正是体会各种好处的时刻,并且还有两个昔日只能仰望的高手,每天挨他们打给他们当陪练,不需要思考什么江湖事,也不需要在意什么恩怨情仇,他们只需要一心锻炼自己就可以了,这日子简直过得像神仙一样快活。 “就像是还在念书的时候一样。” 王彤弓一度这样感叹,而胡三变也深表认同,像这种无忧无虑还有人管饭的日子,还真是只有幼时读私塾的时候才能享受得到——当然,当年的他们也没觉得这种生活有多好,甚至一度盼望着想要赶快长大,想要开始那丰富多彩的江湖生涯。 然而在那之后,在亲身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久之后,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那份时光的珍贵。 “求你了!别赶我们走!” 眼看得那小巨人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王彤弓和胡三变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们……我们不是犯了错了吗?我们愿意接受劳动改造!我们愿意继续拉磨!千万别赶我们走……” 一边这样说着,王彤弓和胡三变一边扯着一旁的北斗和苏有方。 而这两个昔日的正经高手,面对着此情此景,想了片刻之后,竟也干脆纳头便拜。 苏有方是为了朋友,毕竟北斗眼下的修行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至于北斗到底在修行什么,他其实也说不清楚——当然,北斗其实也跟他仔细聊过,什么星体很可能是绕着另一个星体在转动之类的,但这种事情他听不懂,也不明白。 至于北斗自己…… “马上!马上我就要抓住那个感觉了!” 北斗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他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出来,毕竟暴露需求也就意味着会被人拿捏,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毕竟他眼下距离真理已经只差那临门一脚。 “只要再让我拉一次磨……” “还想拉磨?”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白吃白喝管得你们还不够?你们还想继续?晚了!现在收费了!” “我愿意给钱!” 一听到只是收费,王彤弓登时便站了起来。 只是收费而已,这可太简单了,虽然花钱拉磨怎么想都有点离谱,可拉磨能变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退一万步说,去私塾念书不也得花钱交学费吗? 只是点钱而已,他就算不回家要也能掏得起,真掏不起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把剑当了。 反正他眼下也不太需要剑了,他学到了更好的。 至于胡三变那边,动作更是干净利索,老骗子直接当场把鞋给脱了,从鞋里拿出两只坚硬的鞋垫,鞋垫掰开,里面竟是金灿灿的一片——合着这老骗子一直都把最后的私房钱带在身上,只是黄金踩在脚底下,谁也没看出来。 “这是钱的事情吗?” 眼见得老骗子居然要把这两只黄金鞋垫递过来,杜乘锋登时便抬手将其拍了回去。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不缺这点黄金,另一方面却主要是因为,这玩意的味实在是有点太大。 “啊?” 眼见得送出去的黄金都能被拍回来,胡三变人也傻了。 钱都不要,那要什么? “资格,你们需要证明自己。” 杜乘锋指了指远处的山。 “听说很久以前,真正的勇士都会去跟猛兽搏斗,他们和天地战斗,证明了自己的强大……你们明明是人,但是却留在驿站里吃白饭,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啊?” 几个煞气高手听得瞠目结舌。 不是你把我们关起来劳动改造的吗?怎么又成了我们吃白饭了?再者说我们这不是也要给钱吗? 不过眼下势比人强,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对方既然一个人能打他们所有人,那么对方说什么,他们直接认就是了——就算这小巨人说太阳是绿的,他们也必须承认,不然他们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即便他们眼下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但那份思想的惯性仍旧让他们这样想着,他们半点辩解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努力思考起这话语之间的漏洞。 真正的勇士都会去和猛兽战斗,需要证明自己的强大…… “懂你意思!” 王彤弓率先站起了身子。 “我会回来的。” 王彤弓之后,胡三变也站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北斗和苏有方,那五个宋州人在想了想之后,竟也扬言自己过一阵就会回来,随后便和前面那两组人一起走了。 夜幕的掩护之下,有三只飞燕悄无声息地坠在了这三组人的身后,跟着这三组人,分别钻进了三座大山里。 而杜乘锋这边,在打了个哈欠之后,便也回屋睡觉了。 是了,在思索了许久之后,杜乘锋发现,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他的确会亲力亲为没错,但在亲力亲为之余,他也更倾向于将相对的事情,交给对应的人去干——这样会让他更省脑子,也会让他的日常生活变得更为轻松。 “只需要把他们打发出去干活就好了,干得不好就换一批。”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准备在睡前看一看,这三组人会把事情干到什么地步。 (本章完) 第427章 当事情被拜托给别人 被丢出驿站的人分成了三组。 王彤弓和胡三变成为了搭档,他们去了之前金刀大汉建立匪寨的那座大塘山,而北斗和苏有方在拿回了自己的兵刃之后,便换了条路,选择了康平山,至于那五个宋州人,他们在犹豫了一会之后,竟直接去了万人坑所在的聚宝山。 “等等,他们不会搞不定吧?” 看着飞燕带来的画面,握着秃笔的杜乘锋突然一拍脑袋。 刚才光想着把事情甩出去了,他倒是有点以己度人了——仔细想想,那些怪物对他来说是很弱没错,但不代表对这些煞气高手们也很弱,事实上哪怕是纥奚青过来,这些煞气高手恐怕也是打不过的,更别提那些比纥奚青更为凶残的煞气怪物了。 指望这些人去把怪物搞定,还不如指望他自己多学两天画画,至少后者显得更靠谱一点。 不过,这些人真的有他想的那么不堪吗? 马上,杜乘锋便知道,他有点小觑了天下英雄。 最先打出战果的竟是那五个宋州人,这些膀大腰圆的纹身大汉看似粗豪,做起事来却颇有章法,几个人去了聚宝山之后没有着急搜索猎物,竟是先偷偷跑去已经过气的万人坑那边,刨了十来具尸骨出来。 “来,大伙分一下。” 为首的大汉抬手便拆下一根臂骨,紧接着那些腿骨也都分发给了其他的纹身汉子。 很快,杜乘锋便看出来了,这是在制造兵刃。 这是一种颇为原始的制作手艺,这些大汉们将一根长骨头斜着剖开,就得到了一个锋利的矛头,又有大汉抱来了一些棍子,这些汉子们用草绳将矛头捆到棍子上,便得到了一根又一根的骨矛。 至于剩下的那些尸骨,这些大汉们将其收拾了一下,随后佩戴在了身上,很显然,他们或许相信,用这种方式,能让死者的力量分到他们身上。 最离谱的是,这狗屁不通的事居然能成。 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那些骨矛,这些草草赶制的粗糙骨矛之上散发的杀意不算多强烈,但却颇为纯粹,甚至比起煞气来说都要更为凝练一些,而在拿起这些骨矛之后,这些满是纹身的大汉们竟真的如同远古时代的猎人一般,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黑暗之中。 就连空中的飞燕都很难察觉到他们的踪迹。 但也就是杜乘锋这边都以为,这几個人已经消失的时候,却有一头生着九个脑袋的老虎被赶了出来,畸形的老虎身上生着八只强壮有力的爪子,胸口更是钉着一柄已经和血肉融合在一起的大刀——然而这足以令小儿止啼的恐怖怪物,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窜着,只因为眼下他们背后追着更为恐怖的东西。 那是统治着这个世界的真正霸主,是名为恐怖直立猿的残忍怪物。 也就是这个时候,半空中的飞燕才看到,这九头虎的屁股后面还插着七八支投矛,这些粗糙的投矛深深的钉入了这九头虎的躯体,中空的骨头正不断地往外淌着鲜血——只是单纯的放血,对于怪物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这些已经异变的躯体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可就算隔着飞燕的视角,杜乘锋也能感觉到,顺着那些骨矛流淌出去的东西,可不止是鲜血。 和鲜血一同流逝的,是某种能够被称作生命力的东西。 伴随着不断的放血,这怪物也愈发地虚弱起来,于是,在又接下来几支投矛之后,这怪物便理所当然的倒在了地上。 “这个应该差不多了。” 为首的大汉踩着九头虎的脑袋,将一支骨矛拔了下来。 “他说的确实没错,就应该像祖先一样去战斗,只有不断地战斗,才能证明自己的力量,才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这些强敌本身就是最好的镜子,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我们才能看清自己是谁。” 其余的四个大汉也纷纷点头,显然是对这段言论颇有感触。 只有旁观了这一切的杜乘锋看的双眼发直。 他真的说过这种话吗? 没说过吧,肯定没说过吧,他说话一般都很口语化,也很生活化,像这种名人名言一样的拗口总结,可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总的来说,这几个宋州人还真算是靠谱的,他们不止没有被动挨打,甚至还选择了主动出击,并且只看这几人的熟练配合,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捕猎了。 “他们猎煞气怪物干什么?” 杜乘锋一阵挠头,他有点想不通。 总不能是用来吃吧? “哎,这。” 一想到那个有些令人反胃的画面,杜乘锋便摇了摇头。 随后,便将视线转到了另一组人的身上。 眼下被杜乘锋盯着的,是王彤弓和胡三变,相比起那五个训练有素,甚至还知道彼此配合的宋州人,这两人可就差了太远了——这里不止是默契度上差了太远,甚至就连实力也差了太远。 在杜乘锋看来,如果把这五个宋州人当作平均水平的话,那么苏有方和北斗的战斗力应该在十个宋州人左右,这里是指他们两个人如果单独面对十个宋州人的话,也还有取胜的机会,而这,大概也就是真正能被叫一句高手的级别。 至于王彤弓和胡三变……他们两个如果遇到宋州人的话,恐怕一个人撑死对付一个,甚至还有打不过的可能。 也就是约等于半个宋州人。 当然,这个判断是按照初见时候的战斗力来看的,至于这些人拉磨到底拉出了什么成果,杜乘锋自己也不太好说。 “拉磨,真的能让人变强吗?” 杜乘锋也很好奇。 但很可惜的是,他这份好奇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该说不幸,王彤弓和胡三变两个人在大塘山转了几圈,愣是没有遇到任何怪物,这直接导致他们空有一身武艺却找不到发挥的目标——好在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两只兔子,才算是避免了他们空手而归的局面。 “啊这。” 看了半天的杜乘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可能是那几个宋州人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才给了他一点“这边也会发生什么”的错觉,但事实上来说,王彤弓和胡三变遇到的情况,或许才是真正的常态——就像钓鱼的人一般都会拎着空桶回家一样,真正能打到猎物的时候,反而是少数。 “可是就两只兔子……算了,也还不错。”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下这两只兔子,起码相比起宋州人的猎物来说,这两只兔子是真的能下锅。 这样想着,杜乘锋继续观察着最后的画面。 其实刚才他也一直都在看着第三个画面,不过很显然,北斗和苏有方这一组,跟王彤弓和胡三变一样倒霉——他们很认真的搜索了康平山,但仍旧一无所获。 很显然,他们或许很能战斗,但他们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猎手,相比起一进山就打出了战果的宋州人,剩下的两组人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不过马上,杜乘锋便借着飞燕的眼睛看到了,那穿行于山间的,长着五条手臂的巨大猿猴。 “这运气还算可以了啊。” 眼看着那只巨大的猿猴怪物,距离北斗和苏有方越来越近,杜乘锋这边也感叹起了世事的无常。 看看刚才那组,打到最后都没看到东西,结果只能拎两只兔子回来,但是换到眼下这一组,或许刚才没能找到什么怪物,但现在,怪物却主动冲着他们过去了——只要他们现在回头把那猿猴怪物砍了,就算是有战果了,这一宿也不算白来。 所以说,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那猿猴怪物都已经凑得这么近了,他们怎么还没回头? 不是,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吗? 他们不是高手吗? “你们……” 飞燕的注视之下,那个体型庞大的巨猿怪物,竟硬是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这两个高手背后。 紧接着,便是重拳出击! “轰!!!” 重拳砸下,地动山摇,北斗和苏有方当场便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中都转了好几圈。 等他们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然满身是血。 “不是……” 杜乘锋开始出汗了。 这也太离谱了,两个原本来到山里狩猎怪物的高手,此刻却反而被怪物狩猎成功——要知道这可是他最为看好的一组,也是看起来最能打的一组,在他的预判里,这两个人甚至比那五个宋州人都要来的更为强力。 怎么这两个人就…… “哦吼吼吼吼——” 五臂巨猿兴奋的嚎叫着,五条手臂上也多了五柄短刀。 但这短刀只是相对于巨猿的躯体而言,对于苏有方和北斗这种身形正常的人来说,那已经是堪比大剑一样的武器了——可就是这样恐怖而沉重的武器,那巨猿却将其当成飞刀掷了出来。 这也让刚刚勉强起身的苏有方和北斗,再一次被砸倒在地。 “……啊?” 看到这一切的杜乘锋直接噎住了。 就像那五个轻松狩猎怪物的宋州人一样,眼下这巨猿也在轻松狩猎着北斗和苏有方,潜行从背后接近,关键时刻重拳出击,并且还懂得使用投掷武器压起身……这五臂巨猿眼下反而更像是一个熟练的狩猎者,苏有方和北斗反而变成了笨拙的猎物。 “啊啊啊啊啊——” 重伤的苏有方拼死挥出折扇,但那些煞气扇影却被五臂巨猿轻松压制——至于另一边的北斗,那无往不利的剑锋,此刻却根本削不到那五臂巨猿的灵活身形。 两个配合默契的高手,竟被区区一个怪物压着打,眼下这场战斗已经成了那五臂巨猿的个人秀,很显然,在那一轮又一轮的飞刀面前,北斗和苏有方被杀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在被偷袭的那一刻,他们就都已经重伤,眼下就算有万般本事,也发挥不出多少。 “难道我们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满身是血的苏有方仰天哀嚎。 “北斗兄,一会我死了的话,你一定要把我的尸身轰碎,千万别让怪物把我的尸体啃了,那样太丑了。” “我们死不了,我们谁都死不了……” 另一边的北斗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持剑的右手,却已经抬不起来了。 在刚刚被偷袭的时候,那五臂巨猿就已经一拳废掉了他的右臂。 面对着两个已经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猎物,五臂巨猿再一次笑着掰下自己的肋骨,将其作为短刀——很显然,对于这五臂巨猿来说,这是一场成功的捕猎,一场畅快的杀戮。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五臂巨猿的背上,多出了一支骨矛。 五臂巨猿明显愣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一愣,又有十余支骨矛钉在了五臂巨猿的背上,满背的骨矛让五臂巨猿看起来像个刺猬,喷溅的鲜血更是让五臂巨猿的力量迅速流失。 于是,手中的短刀还没掷出去,这五臂巨猿就已经先一步倒在了地上。 苏有方和北斗,也看到了远处那几个满身纹身的大汉。 “你们……” “我们正准备回去来着,路上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就过来瞅一眼。” 抬着九头虎的纹身大汉们指了指地上的五臂巨猿。 “这个你们还要吗?不要我们拾走了。” “……” 杜乘锋已经有点不太想看下去了,毕竟被人看到这窘迫的境遇,对这两个高手来说或许比被巨猿打死还要更难接受。 一边控制着三只飞燕往回飞,杜乘锋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眼下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只因为他的办法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难。 把麻烦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至于他自己,则负责监督这些所谓的“别人”,好让他们认真把活干了——以前的话,这个思路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不管是在建康,还是在忘忧乡,他都是这个思路,基本没出差错。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个思路本身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现在的话…… 他的风格,与现实之间,出现了偏差。 (本章完) 第428章 实践出真知 天亮的时候,三组人都回到了驿站。 五个宋州人扛了两头怪物的尸体回来,只看那耀武扬威的样子,竟真如同远古时候的勇士一般,王彤弓和胡三变带了两只兔子回来,勉强也能算是道菜,至于苏有方和北斗……除了满身的伤痕,他们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当然,这一次,杜乘锋就没有再出面赶他们出去了。 他还在思考自己的问题。 “靠别人,还是不如靠自己。” 一夜没睡的杜乘锋最终还是总结到了经验教训。 指望这些普通人眼中的所谓高手,去帮他清理掉那些时不时会冒出来的煞气怪物,这既不靠谱,也不现实——以往他之所以能随便就找到可以帮自己做事的人,说到底还是因为运气好,找到的人正好相对靠谱。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了,哪就真有那么多靠谱的人呢? 不靠谱才是常态,靠不住才是现实,当他把事情拜托出去的时候,就要做好看着别人把事情搞砸的准备——很显然,他之前是没这个意识的,亏着他还以为自己的这套方法能解决问题,然而事实上来说,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他的风格,甚至都不如那袁知县的风格。 至少袁知县真的把问题解决了,他呢? “到底该从哪里下手?” 杜乘锋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了,只因为眼前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难解,他的确拥有强大的战力没错,但他又不可能时刻盯着整个镇子。 “或许当初交手的时候,那個袁知县,面临的也是这种情况?” 以己度人,杜乘锋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次交锋。 当时的他刚刚把自己锻造完成,将那份强大的力量和肉体都压缩到了眼下这个狭小的身躯里,密度极高,强度堪比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的躯体,却是那袁知县的天然克星,擅长舞文弄墨的袁知县活了一辈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墨汁居然会有打不出效果的时候。 当时的他还一度因此而得意自满,甚至还一度将之归咎为幸运,觉得那袁知县是因为过于倒霉,才碰到了他。 可现在看来…… 谁没个倒霉时候呢? 这一次轮到他被架住了,轮到他来面对这个天克他的难题了——的确,他确实很能打,但眼下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单纯能打就能解决的问题。 “原来……还有力量解决不了的事情啊!” 杜乘锋突然一拍脑袋。 一直以来,虽然他嘴上没有说过这个观点,但实际上他却一直都在用行动践行着某个埋藏在心底的想法——“只要力量足够大,就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力量还不够大,只要力量真的够大,那总能解决掉问题本身,又或者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 听起来像是没什么毛病,甚至对眼下这种情况也是适用的,就比如他大可以直接动手,夜里多出去几趟,把方圆百里之内的煞气怪物都给宰了,煞气怪物都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谁来打扰他了——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可行的计划,但真落实的话…… 杜乘锋只想说,完全不是那回事。 袁知县死后的混乱已经让他明白了,就算他把那些煞气怪物杀干净,也会有新的煞气怪物补上来,它们或许是外面来的,又或许是本地高手自己变的,只要还有高手存在,这些煞气怪物就是无穷无尽的。 若是他真准备走这条路子,那他往后这小半辈子怕不是就都要跟煞气怪物耗上了。 “一定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视线却停在了锅边的两只兔子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 “这两只兔子你是打算红烧还是炖汤?” 也就是这个时候,管着驿站的老头却走了进来。 “你不要的话,我就要拿走了,已经有年头没吃过兔子肉了,倒是怪想这一口的。” “这话说的,师傅您要吃的话您就拿去。” 杜乘锋挠了挠头。 只是两只兔子而已,他是真的不太在意。 只不过那老头在拿了兔子之后,却没有着急要走,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想要说点什么。 “怎么了师傅。” 杜乘锋愈发地疑惑了。 “你这是……” “要不,你还是收下他们吧。” 老头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开口了。 只是这脱口而出的话,却把杜乘锋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啊,怎么就收下了,收下谁啊?” “那几个侠客啊,还能有谁?就之前在后院拉磨的那几个。” 眼看着杜乘锋仍旧是那副懵懂的样子,老头叹息一声。 “虽然你平时只跟我学做菜,但是老汉我看得出来,你怕是个有大本事的……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是不懂,不过他们既然都已经把束脩给你拿来了,要不你还是……” “啊?束脩?” 杜乘锋愣了愣,这才看到老头手里提着的那两只兔子。 很显然,老头是把这两只兔子,当成拜师的时候送给师父的那两条猪肉了——于是在老头眼里,人家都送了学费上门了,伱都把学费放灶台边上了,这不就是要收人当徒弟了吗?还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所以说……收徒弟吗?” 杜乘锋沉吟了片刻。 这还真是一个解决办法。 收徒弟,然后把打法传下去,的确,最为核心的力量,这个是他没办法教授的东西,但他至少可以教打法,教意识,教这些人如何对战,教他们如何去对力量进行理解——对力量有了一定理解之后,想必也就能变强一些了,起码对付那些煞气怪物的时候,也就多了些把握。 这确实是一个挺好的思路,并且会造就一批强者出来,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这跟杜乘锋自己原本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至于他,则负责摆平这些专业的人。 所以问题也在这里了。 他能教点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不太适合教,他能有如今这份力量,其中充斥了太多的偶然,甚至就连他对于力量的理解,实际上也不是跟大众通用的——简单来说,这条路子还真的只有他能走,换个人来用他的办法,大概率是用不成的。 比如他如今这体魄,他是知道能通过坚定的意志,来把自己模拟成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可若是把这个东西传授出去,那些人怕是连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这玩意是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什么坚定意志之类的,对于大众来说更是无稽之谈,他不是没跟人聊过这个话题,但很显然,大伙都很乐于将“坚定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这句话,当成一句普通的心灵鸡汤。 所以他其实不太适合教别人,他的路子很容易误人子弟。 “你这……算了,随你吧。” 老头叹息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显然,这老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实际上对杜乘锋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所以也只是过来随口说上一句,毕竟他还是很看好杜乘锋当老师的,更何况杜乘锋这边如果真的收了徒弟,老头也能过一把师爷的瘾。 只可惜杜乘锋这边没答应,老头便也就离开了。 甚至连那两只兔子都没有带。 被放回灶台边上的两只兔子还在瑟瑟发抖,一副要被吓死的样子,该说这王彤弓和胡三变还是有点手艺的,两人硬是捉了两只活兔子回来——要知道这种事杜乘锋自己都做不太利索,毕竟兔子这玩意不止跑得快还会钻地,真要铁了心想跑的话,想抓到还真得费点功夫。 不过就算再怎么难抓,兔子也终究只是兔子,这玩意或许算不上真正的食物链底端,但一提起兔子来,肯定也是被吃的那个。 “就像是这三山镇的百姓一样。” 杜乘锋不禁想起了,昨天那些惊险的一夜。 虽然嘴上说着,他是要弄死那些过来抢地盘的怪物,但就事实上来说,他也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逞英雄的意思——要说这三山镇的百姓死于江湖仇杀,那跟他没关系,自己结的仇自己去吃报应,可若是换成煞气怪物的话……那些人终究是无辜的。 说到底,还是他心太善,见不得死人。 当然,他也没想过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只知道卖力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现在要做的,是成体系的解决掉这个问题本身。 “所以说……” 杜乘锋的视线转到了两只兔子身上。 “你们,想变强吗?” “……?” 两只兔子瞪着眼睛看着他,双眼中满是懵懂。 很显然,兔子是听不明白他的话的,这两只兔子甚至连最基本的迷惑都做不到,它们只知道啃菜叶子。 “只知道吃,这可不行。” 杜乘锋摇了摇头。 “你们还要聪明起来啊。” “……?” 两只兔子仍旧是那副懵懂的样子,它们根本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 但马上,这两只兔子就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 毕竟它们就算再怎么迟钝,至少也认识刀锋这种危险的玩意。 刀锋对着它们落了下来,这让两只兔子愈发地惊恐了,浑身一阵哆嗦之下,竟是连屎尿都吓了出来——它们或许想过要躲避,但它们却做不到,僵硬的身躯早就已经让它们无路可逃。 但和这两只兔子所恐惧的不同,那落下来的刀锋却没有剁在它们的脖颈上。 反倒是刀柄,被塞到了这两个兔子的前爪之下。 只是瞬间,两只兔子的双眼便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腥红。 “咦?还真可以啊?” 杜乘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只兔子,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干——不过说起这个问题,他其实已经疑惑好久了,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既然有煞气兵刃,煞气高手,甚至连煞气怪物都有,那为什么就没有煞气动物呢? 煞气怪物们或许有着动物的样貌,但它们完全不能算动物,那本质是煞气高手们的血肉被煞气异化,与动物相近的外表更像是暴露了潜藏在心底的兽性。 所以杜乘锋一直都很好奇,如果把煞气直接灌输给动物,又会如何? 好像不会如何。 就刚才的尝试来说,他已经给这两只兔子挨个塞了一柄弯刀,可现在看来的话,这两只兔子也就是眼睛红了一点,甚至连煞气入脑的意思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煞气入体了。 “不应该啊?难道说动物对煞气更有抗性?” 杜乘锋愈发地不解了,事情的进展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要知道他都已经做好了看着这两只兔子变成怪物的准备了,结果就这?就这? “总不能是我煞气给少了吧?” 杜乘锋看向那两柄弯刀。 好像还真是,毕竟他之前是考虑了兔子的承受能力,所以才选择了这两柄相对普通的,很多草原勇士都会使用的弯刀,当然,这两柄弯刀上也是有煞气的,可是哪个草原勇士的弯刀又没见过血呢? 总的来说,这个剂量对普通人,应该是差不多够了,就比如刚刚那老头,要是拿起这些弯刀,就要当场煞气入脑,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做到煞气入体。 可是现在看来的话…… 对人合适的剂量,对于这两只兔子来说,却是有些小了。 “还要加大力度!” 摸出腰间的皇天颈椎剑,杜乘锋划开空洞,开始摸索自己的库存。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这样说着,越来越多的兵刃被掏了出来,挨个放到了这两只兔子的前脚下面。 “怎么还是没变化?” 杜乘锋愈发地不解了,他试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不能真就是动物对煞气的抗性高吧?居然还有这个说法吗? “也算是个发现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的杜乘锋也只能暂时搁置这个想法,他原本还想要看看这两只兔子能不能帮自己动手来着。 只是他没看到的是,这两只兔子本就通红的眼睛,此刻已然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本章完) 第429章 红兔子 由于这两天思虑太多,杜乘锋早早的进入了睡眠。 那些高手们也都睡下了,他们都很清楚休息的重要性,有足够的休息,身体才能从疲劳中恢复,不然的话,就算他们再怎么强,也会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然而,他们是睡着了没错,但这三山镇的百姓,可就睡不着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鼓楼街的一户人家中,有青年正吓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这两天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怪物?到底是为什么?平时不是没有怪物会过来吗?” “别吵!你再把怪物引过来!” 门口的位置,青年的父亲压低了声音。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哪知道这个?” 瑟瑟发抖的儿子让这个家里的顶梁柱颇为烦躁,尤其是看了眼外面之后,这个已然生出些白发的汉子就愈发地迷茫了。 虽说在三山镇这边,煞气怪物不算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但这汉子年轻时候却是经常去镇子外面的,因此对煞气怪物这种东西也算是有点了解。 煞气怪物确实凶猛没错,也确实会袭击一些村镇,可眼下这种一天来十几次的情况,还是有点太离谱了——如果是州城那种大地方的话,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州城里人多,嗜血的怪物们自然会想要打进去。 可三山镇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值当的吗?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煞气怪物们终究还是来了,那些恐怖而庞大的畸形怪物在街上肆意冲撞着,那骇人的样子只是站在那里都已经令他胆寒。 “早就该搬走的!我们早就该搬走的!” 随着外面那闷雷一般的脚步声愈发地靠近,角落里的青年抖得也愈发地厉害了。 “我早就说了!不该住在这里的!早就该搬走!搬到州城去!你偏不听……”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眼见得儿子居然把锅丢到自己头上,汉子的脸色有些僵硬。 搬家的事情,之前确实聊过,不过当初这小子想要搬家可不是因为这個,而是因为这小子看上了州城里的一个名妓——对方明显是冲着这小子的钱来的,这小子还上赶着过去送,他又怎么可能答应? 再者说,住在三山镇又有什么不好,这镇子虽小,但日子却过得安逸,这里是他的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多花份钱搬到外面去? 可现在看来…… 不管动机如何,就结果本身来看,他的儿子,很可能是对的。 若是遇到什么兵灾,三山镇或许还能算是安全,可面对煞气怪物的话,三山镇真的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吗? 好像完全没有。 这个镇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连最基本的城防都没有——虽然城防这玩意在面对煞气怪物的时候不一定有用,但至少可以提供一定的庇护,拖到能处理怪物的高手赶过来。 当然,要说高手的话,最近三山镇上还是挺多的,但这些高手只能算江湖高手,而不是真正能处理煞气怪物的高手——跟人厮杀,和压制煞气怪物,这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只看外面的街道就知道了,煞气怪物都已经冲到街上了,那些所谓的高手们呢?都去哪了? “啊!!!” 木窗外面,有持刀的江湖侠客被一头生着人脸的豹子一口咬住,当场便撕掉了半边身子。 如此凄惨的景象,屋内的汉子直接吓得一个哆嗦,而在他的背后,角落里的青年更是不堪,仅仅只是听到那惨叫的声音,就让他当场尿了出来。 这真不能怪他们胆子小,面对这种动辄几层楼高的恐怖怪物,看着那些怪物们撕扯人体的血腥场景,平日里最多也就杀只鸡杀条鱼的普通百姓们,很难不怕。 那是源自于血脉之中的恐惧,是面对顶级掠食者时必定会产生的天然畏惧,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要被那些怪物吞吃时,这股具象化的畏惧更是直接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遭到这种厄运? 这一刻,不止是屋子里的这对父子,三山镇几乎所有百姓几乎都这样想着。 一时间,偌大的三山镇只剩下怪物的咆哮声,听起来是如此的开心。 大部分时候,煞气怪物是不会有开心这种情绪的,毕竟它们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开心这一说——但它们仍旧是快乐的,只因为它们终于冲进了这片梦寐以求的地域。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这种地方还不值得它们梦寐以求,毕竟这镇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连嗜血的它们都提不起兴趣。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到不起眼的地方,却从没有谁真正进去过,那些敢于来到这里的煞气怪物全都消失了,那三座大山仿佛是一片无形的边界,谁来谁死。 “三座大山里面栖息着更强的东西,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虽然怪物们之间没有交流可言,可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记住了这个地方。 煞气怪物虽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有些事情有没有理智都一样,越是不能进去的地方,就越是会想进去,这一点不管是不是人都一样——再加上煞气怪物越来越多了,杀戮和掠食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这也让更多的煞气怪物被动的卷了过来。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三座大山中的无形威胁,突然消失了。 最顶级的掠食者死了,这些煞气怪物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在杀戮本能的驱使之下,它们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当然,过程里也遇到了一些反抗,甚至它们还被打死了十几个,这让那些煞气怪物犹豫了一会,它们一度以为那个顶级掠食者还在。 可现在看来…… “嘎嘎嘎——” 行走在街道上的双头鹫畅快的扇动着翅膀。 镇子里可能会有些危险,但不多,起码眼下它们都已经冲进来了,却仍旧没有谁来阻止它们——那就杀吧,肆意的杀下去,把眼前的一切都杀光,至死方休。 就好像现在这样。 “噫嘻!看到你了!” 双头鹫的长脖子探了出去,紧接着两颗硕大的头颅便直接掀飞了路边的房顶,就像是打开食盒一样轻松写意。 然而,就在这双头鹫准备享受美餐的时候,却有一柄铁锤被丢了过来,砸在了双头鹫的尖喙上。 “老子跟你拼了!” 裤子上还带着些许尿渍的青年拼命的咆哮着,手中更是有什么扔什么。 “滚啊!快滚!我不想看见你!” “嘎嘎嘎!但是我想见你吔!” 双头鹫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猎物的无能狂怒更能激起它杀戮的愉悦。 但马上,双头鹫却突然意识到,那个渺小的猎物,好像不是对着它咆哮。 被掀去房顶的屋子打开了房门,有头发花白的汉子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涕泪横流,泪水甚至让那汉子连路都看不清——也就是这个时候,双头鹫才看出来,屋子里那个沾着尿渍的猎物敢对它反抗的原因,居然是为了给这老东西争取逃跑的时间。 只可惜,这老东西终究还是太过不中用,几步冲出来后,竟直接撞在了它的脚爪上。 “嘎嘎嘎!来得好呀!” 双头鹫的脑袋再一次低了下去。 “老子也要食,儿子也要食,这样才叫健全……吔?” 没等着双头鹫张开鸟喙,脚爪的位置却骤然一痛。 原来是那老头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双头鹫的骨缝里。 “不许动我儿子!” 头发花白的老人死命地拧转着手中的刀柄,似乎期待着这样的动作能给这一刺带来更大的伤害。 若是换做捅人的话,这一刀就直接给扎死了,可惜对于足有三层楼高的双头鹫来说,这种级别的攻击却连挠痒都算不上——爪间的剧痛反而激发了这头怪物的凶性,让这本就双目猩红的怪物变得愈发嗜血。 “噫!好痛!好痛呀!” 嘴上一边这样大叫着,双头鹫一边扬起了翅膀。 只是单纯的吃掉,实在是太便宜这两个孱弱的蛆虫了,它要把这两个敢于伤害它的猎物碎尸万段,然后用他们的血来洗澡! “杀杀杀!” 腐烂的翅膀上绽出了骨刺,双目腥红的双头鹫已然准备浴血!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双头鹫,却看到了比它的双眼还要更红的东西。 即便它的双眼已经被血色填满,但仍旧有更浓重的血色出现在了它的视线之中——由于这一抹血色过于显眼,它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原本应该要做什么。 “怎么会……这么红?” 双头鹫那所剩无几的理智,竟然泛起了疑惑。 那颜色太红,也太过鲜艳,与其说是粘稠的血色,倒不如说是澄净的宝石,那一抹红色如同流淌着的纯净琥珀,是如此的夺目,如此的耀眼。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兔子的眼睛。 “……兔子?” 双头鹫低头看着脚下的那只兔子。 确实是兔子没错,就算它已经失去理智也不会认错,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过渺小,比那两只穿着衣服的裸猿都还要更为渺小——若是将这样一个小玩意放进嘴里,甚至都有可能会卡到它的牙缝,就算它用两个鸟喙对着剔牙,恐怕也很难剔出来。 这样一个渺小的玩意,它根本不可能将其放在眼里。 可为什么,它到现在,都没能挪开视线? “杀,杀……” 双翼舒展却未能见血,这让双头鹫的杀戮欲望愈发地狂暴了。 “杀,杀,杀了伱!” 双头鹫猛地扑向了兔子。 只是一只孱弱的兔子而已,虽然不知道这个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杀了这只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甚至都不用扇动翅膀,只需要用脚爪踩下去就好了,毕竟这只兔子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 等等。 这是一只渺小的兔子,对吧? 它明明还记得,这只兔子刚刚是那么的小,它不集中精神,甚至都看不到这只兔子的形状——可是兔子的眼睛有这么大吗?这只兔子居然有这么大吗? 兔子的双眼已然填满了它的视线,兔子的身形更是高大如山! “嘎嘎嘎——” 杀戮意志的催动之下,双头鹫最后的那点理智也彻底泯灭,曾经的它或许是有名的煞气高手,但此刻的它却已然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狂暴,它只想杀戮,只想见血,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然而,不管双头鹫如何狂暴,那双琥珀般的红色眼眸仍旧填满了它的视线。 那双眼眸中所蕴含的意志并不狂暴,也不疯狂,更不理智,甚至都看不出什么杀意,在这种视线的注视之下,双头鹫只能感觉到一片混沌——它不知道这个兔子为什么会这样看着他,它搞不清楚这视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打吗?是要杀吗?这兔子到底要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头鹫猛地扑了出去。 但马上,它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了,它已经彻底明白了,它还在用人类的思维去尝试理解这只兔子,它还残留着人类的习惯,它还以为兔子也会和人一样——但实际上,兔子和人类完全不同,那份眼神不代表任何东西。 那确实是混沌,但也是纯粹本身。 由人身异化而成的怪兽,终究没办法战胜更纯粹的兽性。 “啊……” 双头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孔洞。 所以,这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为什么它完全没有感觉到? 是啊,半点杀意都没有,它又怎么可能感觉得到呢。 “咚——” 双头鹫偌大的尸身扑倒在地,只留下两只满身血红的兔子,抱着一颗心脏正在啃食着,像啃食萝卜一样。 立在尸身之上的兔子,双眼依旧血红,如同琥珀一般澄净。 而在这庞大尸身的不远处,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对父子,却早已跪拜在地上,对着那血红的兔子不住的磕头。 (本章完) 第430章 兔神 第二天早上,杜乘锋起得很早。 毕竟眼下的三山镇,好像只有他能站出来干活了,其他人根本对付不了那些煞气怪物——当然,宋州人除外,那些满身纹身的宋州人或许有点魔怔,但是在打猎这一块却是强的离谱。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宋州人沾点魔怔,所以杜乘锋也实在是不敢把事情拜托给他们。 当然,这些煞气怪物的存在或许还有另一个用处,那就是把潜伏在这三山镇里的另一个高手给逼出来——杜乘锋还记得,那个使用螺旋力重创惊涛刀王的高手,原本他以为袁知县就是那个潜藏的高手,然而这袁知县使用的偏偏不是螺旋力。 所以这一次,三山镇遭受如此劫难,那個潜伏在暗地里的高手,会不会动手? “……可能不会。” 想起自己昨天那东奔西跑,杜乘锋就一阵摇头。 很明显,虽然在上一次的时候,那个高手不知道为什么,出手保护了一下这个客栈,但这一次,那个高手却没有出手保护三山镇的意思。 “还是得自己来啊。” 这样想着,杜乘锋习惯性地回到了后厨,开始准备早餐。 但马上,杜乘锋却拧起了眉头。 “我的兔子呢?” 杜乘锋疑惑的四下扫视着,他明明记得昨天那两只兔子还在来着,当时他实在是困过劲了,再加上也不饿,所以也就没把那两只兔子炖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两只兔子应该被他放在笼子里了,可眼下别说兔子了,就连笼子都没有。 “谁动我兔子了?” 眼见得拎着铁鞭的少年也刚睡醒,杜乘锋一把将其薅了过来。 “是你把我兔子弄丢的吗?” “什么兔子?哪来的兔子?” 少年看起来还有点迷糊。 “意思是今天改吃兔子?兔子肉不柴吗?” “看来不是你……那就是你们?” 杜乘锋又把后院里那几个拉磨的高手薅了过来,连同那五个宋州人,甚至连正在睡觉的老头都被叫了起来。 然而就算把所有人都找了个遍,杜乘锋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兔子,那两只兔子好像就这么人间蒸发了,连带着外面的笼子一起。 “我们真不可能拿那两只兔子,毕竟那兔子是我们送出去的。” 眼见得杜乘锋的视线再一次瞟了回来,王彤弓和胡三变连连摆手。 “更何况兔子这种东西……肯定是不知道放哪里了。毕竟都关笼子里了,兔子总不能咬开笼子自己跑出去吧?” “……” 杜乘锋陷入了沉默。 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 睡醒也算有一会了,他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昨天夜里做下的事情,也逐渐被想起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睡前的时候可是在尝试给那两只兔子喂煞气来着,他手里的所有煞气兵刃,都让那两只兔子摸了个遍。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把那两只兔子下锅,与其说是为了吃,倒不如说是为了处理掉这两只危险品。 可现在的话…… “别吧。” 杜乘锋久违的出汗了。 好在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一点线索,那是倒流河边的笼子碎片,很明显,那两只兔子居然真的咬破了笼子——这也让杜乘锋愈发地担心了,他生怕这两只兔子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于是,顺着地面上隐约留下的足迹,杜乘锋一路追了过去。 才刚追进三山镇,杜乘锋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那些怪物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竟是把整个街道都堵得满满当当。 杜乘锋看的很清楚,这些尸体的胸口全都开了一个透明窟窿。 “谁干的?” 杜乘锋瞳孔一缩。 把怪物砍成两半,这种事相对容易,起码对于他来说相对容易,但是精准的捅穿怪物的胸膛,让怪物当场去世,这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了——甚至连杜乘锋自己都做不到这个,只因为对于大部分煞气怪物来说,胸口压根就不是弱点。 虽然煞气怪物是由煞气高手异化而成的,但这玩意跟人类相比已经完全是两码事了。人类有弱点,有要害,被捅了基本就会死,但煞气怪物没有。在煞气的异化之下,这些怪物的血肉一直都在不断地增殖,普通的穿刺伤口,只需要片刻就能被血肉堵上,重新愈合,又或者干脆在伤口的位置长出新的肢体。 简单来说,除非是宋州人那种专门炮制的骨矛,不然大多数时候,应对煞气怪物,斩切都比穿刺好用。 就算再怎么血肉增殖,也架不住被当场砍成两半,如果一定要使用穿刺,那么穿刺的威力最好足够大,一刺轰平一栋楼那种。 可现在…… 这些怪物的尸身就这么倒在地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它们的死因,就是胸口的孔洞。 “这……” 愈发疑惑的杜乘锋干脆继续走了下去。 他总感觉,自己或许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好在他终于看到了人。 不是一个两个的人,而是一群又一群的人,放眼望去,怕是大半个镇子的人都已经走到了街上,他们脸上满是诚挚和感恩,哪怕身边就是怪物的尸体,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惊恐——这也让杜乘锋愈发地迷惑了,他们哪来的底气? “有大人在保佑我们啊。” 被杜乘锋问到的街坊奶奶笑了起来。 “我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大人在庇护我们。” “……嗯?” 杜乘锋的眉头皱了起来。 庇护整个三山镇……那个袁知县以前倒是这么干过,不过袁知县已经死了,那些飞燕也都已经碎成了墨汁——除了袁知县之外,还能有谁?难道说是那个使用螺旋力的高手终于冒出来了?那小子终于不再藏头露尾了? “来得好!” 想到这里,杜乘锋的胸中反而生出了战意。 既然那个潜藏在三山镇的高手,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着驿站使用螺旋力,那他就一定要跟这个潜藏者分个高低——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驿站使用螺旋力,那就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摘了他的脑袋,不跟这个高手较量较量,他睡觉都睡不踏实。 “他在哪里?我也要去见见那个庇护着三山镇的大人!” “大人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街坊奶奶笑着指了指远处的钟鼓楼。 “就在钟鼓楼下面的树底下,我老伴已经先过去了……哎,小伙子你着什么急!” 没等街坊奶奶说完,杜乘锋这边已然跑了出去,胸中的战意让他迅捷如风。 可就在他一路冲到钟鼓楼前面的大树下时,他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高手。 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两只叠在一起的兔子。 “快下来!” 杜乘锋这边刚停下身形,那些围观的人就已经对他喊了起来。 “别打扰大人配种!” “……哈?” 杜乘锋一时间竟噎在了原地。 只见地上那两只兔子叠在一块,哆哆嗦嗦,可不就是配上了? “啊这。” 站在两只配种的兔子身边,杜乘锋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本想直接把这两只兔子带走算了,毕竟他虽说没有找到什么高手,但至少兔子却找回来了——可就在他要对兔子伸手的时候,那些围在一旁的街坊们却像疯了一样拉住了他。 “你在干什么!不许对大人不敬!” “……大人?” 杜乘锋看了看这些街坊们,又看了看那两只仍旧在配种的兔子。 “你们是说它们?” “不然呢?你知道大人们多辛苦吗?” 一众街坊们将杜乘锋拉了回来,这才七嘴八舌的讲起了关于这两只兔子的故事。 在这些三山镇本地人的口中,这两只兔子庇护他们已经很久了,也正是因为有这两只兔佛大人的存在,三山镇这么多年来才会安宁祥和,远离那些世俗纷扰,就连那些煞气怪物们也都被挡在了三座大山之外,这一切都是兔佛大人的功劳。 “这……” 杜乘锋的脑子转不过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活不是那个袁知县干的吗?那个袁知县觉得这里不错,于是便用自己的绝对武力压制了周围的一切,至于那些煞气怪物,连三山镇的边都摸不到,刚进大山的那一刻,就会被自爆飞燕当场击杀。 所以这一切跟这两只兔子又有什么关系?这两只兔子昨天才要下锅…… “这一切都是兔佛大人的庇佑。” 街坊们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兔子叩起了头。 “以往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但现在,我们都已经明白了,我们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兔佛大人庇佑着我们……难怪以前过年的时候,兔年过得都要更隆重一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是因为兔佛大人。” 说到这里,街坊们一副颇为惭愧的样子,仿佛这一切真就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忘记了这份古老的传承。 甚至连旁观的杜乘锋都被唬住了。 “你们……真过兔年的?” 饶是杜乘锋再怎么见多识广,他来三山镇的时间也不算长,对于这种三山镇本地的民间风俗,他却是没有多少了解的——合着这里居然真的崇拜兔子吗?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那为什么以前他没听过? “以前……” 被问到的街坊们叹息一声。 以前?以前他们哪知道什么兔子的事情,就连刚刚那句兔年,都不知道是谁随口说出来的——但眼下这种情况,能够跟兔子有关系就是好事,毕竟兔佛大人刚刚救下了他们的性命,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一直以来,肯定也是兔佛大人在庇佑着他们。 既然有兔佛大人庇佑着三山镇,那么作为三山镇的本地人,他们总得有点跟兔子沾边的习俗才行。以前有没有无所谓,现在有就行了。 当然,就算现在新造出来的习俗,那也是自古以来就传承下来的,毕竟兔佛大人庇佑了他们那么久,他们总不能说自己一直以来都忘了本。 “所以确实是会过兔年。” 深思熟虑之后,街坊们给出了回答。 “兔佛大人庇佑我们那么久,我们又怎么会不纪念祂……不止会过兔年,我们甚至还不吃兔肉,就是因为这个。” “这……” 杜乘锋回忆了一下,镇子上好像还真没有卖兔子肉的。 这么看来…… 这些街坊们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可他明明记得,这两只兔子是王彤弓和胡三变在大塘山逮回来的,就是两只普通的兔子,昨天他还差点把这两只兔子下锅炖了,它们真没有什么稀奇的…… 难道是他认错了? 好像确实是有可能认错,毕竟他的两只兔子是白的,因为是从野外抓来的,所以身上还带点脏——而眼下这两只兔子,虽然跟他记忆里的兔子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毛发却已经一片血红。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我那两只兔子?” 面对着街坊们的众说纷纭,杜乘锋都快被聊晕了,主要是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俨然一副大伙真的信仰过兔子的模样。 而那两只与众不同的红兔子,就更是神圣的证明。 “……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 终于,在一轮又一轮的语言攻势之下,杜乘锋开始认可街坊们的说法。 “仔细看看,这两只好像不是我的兔子……毛色都不一样,怎么会是我的兔子呢?” 虽然不管怎么看,这两只兔子都跟他丢的兔子一模一样,但兔子这玩意长得基本都一个样,真让杜乘锋确认,他也没办法确认。 尤其是眼下这时候,街坊们一直都在他耳边唠叨,他是真的分不出来。 “那……也行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对着那两只兔子拱了拱手。 “叨扰了。” 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两只兔子要怎样才能做到庇护一地,但街坊们既然都这样说,他也尊重本地的民俗信仰。 只是信兔子而已,又不是什么更离谱的东西,其实还算好了。 然而杜乘锋没察觉到的是,他自己心底,其实也已经承认了这两只兔子的神圣性。 (本章完) 第431章 铸兵 离了人群之后,杜乘锋很快便找到了两只白兔子。 当然,这两只兔子可不一定是他丢的那两只,不过兔子基本都长一个样,尤其还都是白兔子,硬是要人分辨,也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更何况以眼下街坊们对于兔子的狂热,他能不能把这两只兔子带走都不好说。 好在他终究还是抢在街坊们发现之前,将这两只白兔子带了回去。 由于时间紧急,他甚至都没有等到饭点,当场就把两只兔子剥皮炖了,直到两只兔子彻底被吃进肚子,他才算安下心来。 丢掉的兔子毕竟是染了煞气的,天知道这煞气动物是不是跟煞气怪物一样危险,既然这玩意没办法拿来用,那么出于安全考虑,肯定是下肚才最为安全。 只是杜乘锋不知道的是,煞气给兔子带来的影响,未必只会体现在危险上。 杜乘锋这边吃饱喝足睡午觉了,但镇子上的街坊们可是还聚在钟鼓楼那边,他们还在围观着这两只神圣的红兔子,各种奇奇怪怪的传说都被他们编造出来——最为离谱的是,这两只红兔子也硬是一直配种配到现在,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两只红兔子击杀怪物的时候,看到的人其实有限,后面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人云亦云,毕竟死了一地的怪物尸体,那总得有个理由,既然有目击者说是红兔子干的,那大伙自然会多信几分,但这种相信与其说是承认,倒不如说是普通的人云亦云,大伙都觉得有说法,那就肯定有点说法。 至于现在的话…… 起码在耐力这一块,这两只兔子好像真的有点说法。 要知道兔子这玩意配种时间可是很快的,差不多数十个数就到头了,基本就是那一哆嗦,因此也一度被当成笑话来看——然而就在大伙的眼前,这两只兔子从早晨开始,一直都已经凿到中午了,仍旧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这不是神迹是什么?这不是神圣是什么? “应该盖一座庙,把两位兔佛大人供起来。” 不少青壮汉子们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都想要试试多拜两下,看看能不能被兔佛垂青,就算不像兔佛这么勇猛也好,能变得强而有力一点就已经很行了。 于是,在某些特殊想法的催动之下,这些青壮汉子们便有了极强的行动力,仅仅只是一个中午,他们就已经选好了地方,甚至连地基都已经挖了一半。 而杜乘锋,也被外面的施工声音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 睡到一半的杜乘锋还有些迷糊。 “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是那些本地人。” 拎着铁鞭的少年正好刚回来,便给杜乘锋解答了一下。 “我刚过去看了下,他们说是要盖個庙,供奉什么兔佛大人……怎么感觉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你知道什么是兔佛大人吗?” “……可能是本地信仰吧。” 杜乘锋挠了挠头,他其实也不是太清楚,早晨的时候虽然听了一大堆,但是那些故事加起来没有一个是他能记住的——毕竟那些说法怎么听都像是现编的,类似于哪个皇帝吃了什么美食,说这玩意不错这样,或许看上去勉强像回事,但总归还是少了点时间的沉淀。 可问题也在这里了,故事是假的没错,但人们对于那两只红兔子的崇拜却不是假的,因此杜乘锋也不太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有问题。 “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了一下,杜乘锋便开始继续起他的工作。 也就是,想办法应对那些想要过来抢占地盘的煞气怪物们。 具体该怎么做,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点规划,之前后院里那些煞气高手们虽然严格来说不算成功,但也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灵感——的确,三组人里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但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只看失败率的话,那这些人确实是靠不住,但是靠不住的话,换人不就行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便是杜乘锋的灵感来源了。 以三山镇的名义,来发布驻守镇子的任务,从而让那些煞气高手们过来助阵——当然,这里指的不是眼下镇子上这些所谓的高手,而是真正意义上能压制煞气怪物的高手。 要怎么留住这些煞气高手,杜乘锋的办法也很简单,他决定参考眼下外面流行的那个什么谱,也就是时下很受人追捧的榜单制度,在这里也弄一个,让参与其中的高手们都卷起来,人一旦开始比拼,也就有了动力,谁愿意甘心当万年第二呢? 只要整个榜单机制开始运作,那么就总会有高手想要过来成为新的击杀王,而作为附带的福利,整个镇子,也会重新变得安全起来。 “对!就该这么干!”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杜乘锋兴奋的一拍巴掌,他可算把锅甩出去了。 所以,剩下的就是最后的,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了。 若是想要让这个榜单运作起来,那就必须要来点前期投入,也就是说,总得先有点重赏,才能调动那些高手们的积极性。 眼下这三山镇一穷二白,又能拿什么赏呢? “这。” 杜乘锋开始挠头。 原本在他的设想里,无尽的敌人本身就是最好的奖励,但凡有志于变强的人,都不应该拒绝这份优厚的待遇,毕竟一波又一波的敌人,可是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可能性,这种好事去哪能找得到?就连他都找不到好吧? 可问题也在这里了。 这么好的事情,他自己为什么不做呢? “嗯……还是得来点实惠的。” 考虑了一下那些高手们的心态问题,杜乘锋还是放弃了空手套白狼的想法。 没办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他们这种老一代的,热衷于战斗的人已经很少了,现在新生的高手都是后院里那些,战斗的理由要么是为了利益,要么就是单纯的魔怔——甚至连魔怔也是为了利益,毕竟那些宋州人求神拜佛也是为了强大自己。 说到底,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态环境,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生战狂终究是少数,更何况就算是天生战狂,他们作战的理由也是为了自我满足。 “所以说,又得我自己出血?” 想到这里,杜乘锋挠头挠得愈发地厉害了。 开什么玩笑,上次埋宝藏那个事他已经出过血了,虽然那些普通的煞气兵刃他完全用不上,但这种事有一次也就够了——真让他来第二次,他也不知道该优化掉哪把兵刃了,毕竟在经历了一次精挑细选之后,眼下剩在他手里的东西基本都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除了那支秃笔,那支秃笔算是新拿到的,跟他的战斗风格也不是很匹配,眼下倒是很合适当成奖品拿出来。 “但是,唯独这个不行。” 想到这里,杜乘锋将那支秃笔又放了回去。 唯独这个不行,只因为这支秃笔和他所有的兵刃都完全不同,他甚至可以断定,这支秃笔跟他手里的兵刃都不是一个体系的,而这支秃笔也是他手里唯一一个真正有特殊功用的,不管是伪装还是作画,哪个都是极为实用的,更别说那份足以击破他防御的锋锐了,这玩意简直是眼下他手里最好的东西。 “所以说……要不还是,自己做点?” 杜乘锋一拍脑袋。 他还真能搞得定。 虽然他基本从没真正打过铁,但他实际上是会打铁的,以前他捡到过一柄极为晦气的弯刀,上面就附着着一个草原铁匠的一生,在观看了那份记忆之后,他便对铁匠要做的事情了如指掌了——当然,肯定比不上科班出身的名匠,但草原铁匠那粗犷的手艺反而更适合新手入门。 更何况,就算相比起那些名匠来说,他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那就是,他是所有铁匠里,最能打的那一个。 这并非是什么“说相声里面画画最好的”这种玩笑话,而是真的有实际意义在里面,战士或许不精通打铁,但战士精通如何作战,或许怎么样打造一柄好剑,对于一个战士来说相对困难,但一个好的战士一定清楚,什么样的剑才是最好的。 杜乘锋眼下就是一个好的战士,他铁匠的手艺或许也就那样,但他过手的兵刃却已经太多太多,他很清楚一柄好的兵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而他的手艺也足以支撑他视线自己的想法。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想要的东西没那么多,坚固,耐用,重心平衡,如果可以的话,兼具美观,这就已经是几乎完美的兵刃了。” 作为经常抡刀砍人的人,杜乘锋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就比如他最常用的那把大刀,当年原主人杨胖子设计的时候就只考虑到了美观,坚固,还有耐用,唯独缺了整把刀的重心——当然,这或许是杨胖子故意为之,毕竟杨胖子设计这把刀的初衷,是表演一刀剁下猪头,整把刀的重心必然会相对靠前,让它像斧子一样沉重有力。 而杜乘锋上手的结果是,杨胖子的设计确实成功了,起码就第一刀砍出去的时候,确实是足够势大力沉。 问题是那把大刀很难砍出第二刀,硬要连斩的话,对身法和腕力臂力都有着相当的要求,所以从战刀的角度来说,这把刀的设计是有点问题的。 “难怪我最近都没怎么用那把刀了,原来问题是在这里!” 杜乘锋一拍脑袋,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事实证明,那把刀确实跟他不是很匹配,眼下他既然已经渡过了很早之前没有力量的困难阶段,那把刀也就该被优化掉了。 实际上那把刀能够陪他走过如此之久,已经算很了不起了,要知道以他如今的战斗来说,那把刀已经跟不上那个他的打法了。 “可惜了……算了,不想这个。”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但就算这样,杜乘锋也没打算把那把大刀拿出来当奖品,就算他不用了,那把刀也会留在他身边,一直做个纪念。 至于奖品本身,他既然都已经想到这个程度了,自然是亲手做一些新的。 “干!” 这样想着,杜乘锋直接出门去了镇子里。 钟鼓楼那边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他们都去到驿站边上挖地基了,只有少数一些人还聚在早晨那棵树下面,似乎站在那里就能沾到所谓“兔佛大人”的仙气——不过杜乘锋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关心了,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顺着鼓楼街往前走,也就来到了铁匠铺子,这三山镇虽然不算多大,但铁匠铺子里的家伙式倒是齐全,平日里打个镰刀锄头之类的,如果有需要的话,就算打造一些小刀和枪头,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就足够了!” 杜乘锋喜笑颜开。 确实是足够了,这条件起码比草原铁匠用的要好了不少,野路子出身或许也就这点好处了,对环境和条件的要求都没有科班出身那么高。 “这些钱给你,铁匠铺子租给我一阵!” “这……这么多?” 铁匠看到杜乘锋递过来的那一袋铜板,人都看傻了,要知道这只是租用铺子而已,又不是要用他的铁料,这都给这么多钱,他还从来都没见过这么阔绰的客户。 客户出手如此阔绰,铁匠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三言两语之后,铁匠便顺理成章的让出铺子来,自己跑去拜那兔佛去了。 毕竟这铁匠虽然常年打铁身强体壮,但也总有点更进一步的想法,眼下那兔佛的耐力被传得神乎其神,他这自然也是要去见识一下。 而在铁匠走了之后,杜乘锋这边便也拿起了铁匠留下的那套家伙式,虽然他以前也曾经打过铁的,但许久未曾摸过这些玩意,他还真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很快,一些肌肉记忆便逐渐恢复了起来,他的动作也变得愈发轻车熟路。 “做点什么呢……有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先挑了几柄煞气弯刀出来融了。 然后,便开始了他的创作路程。 (本章完) 第432章 独一无二的兵刃 杜乘锋原本只是想要大概做点东西就算了。 毕竟做出来的兵刃也主要是为了拿出去当奖品送人用,自然是不需要做得太好,能到拿得出手的程度,其实也就够了——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什么程度算是拿得出手呢? “总得认真一点吧,起码做个像回事的东西出来。” 杜乘锋是这样想的。 但这事情,麻烦也就麻烦在这种地方了。 什么叫像回事?这玩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对于大部分没什么武力的普通人来说,一把开了刃的家伙就已经很像回事了,即便这玩意没有沾染煞气,那锋锐的刃口也很容易让人见血。 可对于那些江湖高手们来说,这种没有煞气的凡铁就已经入不了他们的眼了,毕竟煞气这玩意实在是太好用了,就算兵刃本身材质再差,有煞气的也一定比没煞气的强,前者甚至能将后者轻松砍断,哪怕后者本身也同样是钢铁,甚至是材质更好的钢铁。 不过对于更上一层的真正高手来说,普通的煞气兵刃也已经不太行了,能吸引到他们注意的,要么就是那些名匠打制,之后又染了煞气的名刃逸品,要么就是本身就有着浓重煞气,甚至超出常理的凶邪妖刃,总之,这些玩意已经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级别了,但它们同样也是战斗力的保证。 而到了杜乘锋眼下这个情况…… 即便是这些可遇不可求的名刀宝剑,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 以他如今的眼界,真正能让他觉得像回事的,也就是那支天下第一杆判官笔了,这玩意已经不仅仅只是一支笔,而是普天之下所有判官笔这個概念的集合,人们对于判官笔的一切理解,都映照在了这支秃笔之上,这也让这支秃笔有了诸多不可思议的威能。 就算再怎么差,也要到他常用的那柄杀猪大刀的级别,也就是本身底子不错,再加上有人愿意以身殉刀——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把刀本身其实就相当于承载了一个极为认可自己的朋友,这才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 至于那些所谓的名刀名剑,那些所谓的可遇不可求,无非就是杀人多了点而已,大多数都是百来个左右,有名的杀个上千,也就顶天了。 杀一千人,很困难吗?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这样,但是对于如今的杜乘锋来说,无非就是祸害一个镇子而已,若是遇上大点的地方,别说上千人,就算上万人都杀得。 只是他不会去这么干就是了,毕竟他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是一个善良的人。 “也就是说,不能真通过杀人来祭兵刃。” 在一切的开始,杜乘锋首先为自己的打造定下了这样的基调。 说到底,他打造这些东西,也是为了维护一方安宁——当然,更多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安宁,但他眼下既然住在这三山镇,那他就也是三山镇的百姓,这里安宁了,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既然都是为了安宁了,他怎么也不能倒行逆施,若是为了打造煞气兵刃,就先杀点本地人染些煞气,那就失去了原本的初衷了。 “然后,还得做到像回事。” 这是第二个条件,同时也是吸引人的关键,若是自己都不觉得像回事,只是做一些垃圾出去,那别人会对这玩意有兴趣吗? 所以至少要做一些在他眼中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对他有吸引力,对别人才会有同样的吸引力。 “至于最后……” 杜乘锋沉吟了片刻。 “我该做什么?” 杜乘锋陷入了迷茫。 选择其实很多,毕竟兵刃的样式实在是过于丰富多彩,但细想之下,他的选择又没那么多——不能杀人祭兵,这就意味着煞气兵刃这条路线是走不通的,然后又要在他眼里像回事,这就又意味着这兵刃必须要到可遇不可求的级别。 这两条要求直接把他的发挥限制死了,或许只有杀猪大刀这种因缘巧合之下才能出现的产物,才能满足他的要求。可若是真走这条路子的话,每打一把刀怕不是就要消耗一个朋友,并且就算真把刀做出来,刀这种东西,也太俗了。 是了,太俗了,刀剑这种形制的兵刃,已经烂大街了,是人是狗都挎一把,这玩意已经品鉴的太多了。 “其实这么想的话……思路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杜乘锋一拍脑袋。 是了,又不想做烂大街的货,又不想杀人染煞气,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他手里还真有个现成的案例——那就是他手里那支秃笔,这柄天下第一杆秃笔就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当然,还是那句话,秃笔是不可能给出去的,这玩意他还有用呢。 但他却可以放照着这支秃笔,做一点,类似的东西。 “答案是发明和创新!” 拿出秃笔看了一会,杜乘锋隐约找到了事情的关键。 这秃笔的经历,他已经在磨刀的时候感受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能清晰地理解到,这支秃笔强大的关键——毕竟就是因为有了这支秃笔,才有了判官笔这一样兵刃。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搞出一个特殊的,能够发展成一个体系的兵刃,那他弄出来的这个兵刃,是不是也能有这支秃笔的威能? “干了!试试!” 虽然在总结理论知识方面,杜乘锋可能没有那么的灵敏,但在动手这方面,他的行动力却是极强的。 大火煅烧,大锤定型,只是一会的功夫,他便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件作品。 “这玩意应该算创新了吧!” 握着手中的短刃,杜乘锋不禁笑了起来。 “这可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款多功能军刀!” …… …… …… 手中的兵刃没有任何变化,杜乘锋没有感觉到任何奇异的能力。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次尝试,但浓重的挫败感还是让他有点顶不住。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哎,那个谁。” 杜乘锋随便拦住了一个路过的捕快。 “兄弟,你瞅一眼,我打出来的这玩意还可以吧?” “呦!你还会打铁啊!” 被问到的捕快却是个吃过他做得饭的,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你这是……弄了个匕首出来?样子倒是挺别致的,就是背面这个锯齿是干什么用的?是要把人肠子磨碎吗?” “这个可以锯木头……算了。” 话还没说完,杜乘锋便一拍脑袋。 他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缺少时间的发酵,这个甚至还在其次,更麻烦的地方在于,别人压根就不知道多功能军刀这个概念——就好比刚才他把这玩意递过去的时候,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觉得这是一个匕首。 所以问题来了,他这个新做出来的货,有可能是天下第一柄匕首吗? “等等,这么想的话,各路兵刃都有天下第一这一说了?” 杜乘锋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要知道判官笔本就不是什么顶尖武器,能做到天下第一,都会神异如此,若是有什么别的天下第一,比如说第一柄剑,第一把刀,第一杆矛……岂不是威力更为惊人? “一定还有类似的东西!” 想到这里,杜乘锋已然有点微微冒汗。 的确,他的身体或许能顶得住天下第一杆判官笔的攻击,但却未必能抗的下天下第一把刀的劈砍,更不一定顶得住什么天下第一剑的穿刺,至于天下第一矛,这个就更吓人了,要知道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该如何使用长矛了。 若是面对这样的攻击,他真的还能活的了吗? “算了,还是先不想这个。”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眼下硬想也只会是杞人忧天,与其担心这些东西,还不如干脆先把东西做了。 至于东西要怎么做,他倒是摸到一点思路,起码从刚才的军刀上来看,他应该避免自己的东西与同类竞品太过相似——就比如他做出来的军刀跟匕首在造型和重心上都很像,就会被人当成匕首来看待,人们只会觉得这是一柄匕首,而不是什么军刀。 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们的心中那份相信的力量,才没办法落到这柄军刀上。 没有煞气,也没承载到相信的力量,这柄军刀也就只是一块造型相对奇特的凡铁了。 “哎,可惜了。” 作为自己的第一件作品,杜乘锋其实对这把小刀还是有点感情的,不过这玩意毕竟没达到他想要的级别,那也就只能留下当个纪念品了。 不过这种事倒是还好了,正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暂时的经验教训是为了更好的成功,起码眼下他就已经有了新的思路。 “一定要做一些没人见过的,做一些不一样的。” 杜乘锋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门道。 好在他有着厚重大刀来提供火力,他自己的力气也已经堪称锻造机器,两相结合之下,出货的效率倒也不慢——于是没一会,便又有一件新兵刃被他打制出来。 正好刚才被他叫住的那个捕快又转了回来,杜乘锋便又招呼着对方。 “看看我这次的手艺!” 杜乘锋将兵刃递了过去。 而那捕快看到这兵刃之后,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你这……不就是盘龙棍吗?你这个型号应该是小扫子,不过你这两边的棍子怎么一样长,不怕打到自己的手吗?” “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原本他还以为,不会有人用双节棍这种偏门玩意来当兵刃,可现在看来,这玩意居然也已经有人做了? 确实是有人做了,并且比他的设计更为科学,那种被称为盘龙棍,又叫做连枷棍的东西,是长棍的棍头上,用链子接一截短棍,这玩意抡出去不止能用离心力狠狠打击对手,并且因为形制原因,也很难像双节棍一样,玩不好就打到自己头上。 “没道理的,这真的没道理的。” 眼见得第二个设计居然又撞了车,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或许,他确实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说到底,人就两只手两只脚,能用的兵刃也就是那点玩意,不管兵刃这东西再怎么开发,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从用途上考虑,无非是长距离和短距离,带刃还是不带刃,是劈刺砍削,还是钩搂采挂,总是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不应该啊……那为什么判官笔就行,我就不行?” 连着两次失败,杜乘锋已经开始有点上头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起码能给他一份面对失败也愿意继续干下去的动力——更何况在想到了判官笔之后,他也有了点新想法,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真的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于是,大火锻烧,大锤修型,很快,又是一件新的兵刃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又是什么?” 刚刚那个捕快又转了回来,看了会杜乘锋的表演之后,才开口问道。 “你这看起来……怎么像是一根棍子?” “对,这就是一根棍子。” 杜乘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来,你先拿去试试。” “这有什么可试的?一根短棍子而已……这种小号的铁棍,我们这叫寸铁,就是手无寸铁的那个寸铁。” 这样说着,那个捕快还像模像样的演示了一下打法。 “其实跟判官笔差不多,主要是握在手心里,用硬的铁头去捅人,很多江湖人喜欢带这玩意防身,用得好了一下就能把肋骨捅断,就像这样……呦!” 那捕快抬起手来刚想要演示,手中的短棍竟突然长了一截出去! 又或者说,不是一截,而是两截,这与其说是一根短铁棍,倒不如说是三层粗细不一的铁管套在了一起,眼下铁管堆叠,竟真的成了一根手臂长短,如同寻常刀剑一般大小的铁棒! “这叫甩棍,是我新做出来的。” 杜乘锋一脸自豪的说着自己的作品。 从捕快的表情,他能看出来,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他做过的兵刃。 (本章完) 第433章 慷慨的杜乘锋 对于这根甩棍,那捕快似乎很是满意。 眼下捕快们用的一般都是铁尺,也就是一根铁棒,有会加护手上去,把铁尺弄的像个短叉子一样——这也导致不少衙役宁可拿水火棍出街,也不太愿意带这玩意,毕竟铁尺这玩意一般也没个鞘,半截铁尺别在腰里,行走坐卧都不舒服,看着也多少有点不顺眼,远没有那些佩刀佩剑的侠客们潇洒自如。 至于衙役们为什么不佩刀……当然是因为刀这个玩意用不上,他们大多时候主要是抓人,又不是杀人,自然不可能随身佩什么带刃的家伙。 刀剑用不了,水火棍又是长兵器,长兵器这玩意,有空间能挥舞开的时候自然是威风赫赫,颇为凶猛,但若是捉贼拿赃,破门抓人,这玩意就多少有点不适应小空间作战了——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铁尺被配发给捕快们,毕竟不能让人空着手是不是? “但是这玩意比铁尺好用啊!” 铁匠铺子门口,那捕快一会把棍子收回去,一会又将棍子甩开,一脸新奇。 铁尺相较于水火棍,已经称得上是便携很多了,但这甩棍相对于铁尺来说,却更是灵活了不少——这玩意收起来就是一截只有七寸的手柄,小到甚至能揣进怀里,但甩开之后又是一支接近两尺长的铁棒,跟正常铁尺的尺寸也没什么区别。 并且最重要的是,和铁尺那种慢慢悠悠从裤腰带上拔出来不同,这铁棍甩开之时,还有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气势竟如同刀剑出鞘一般。 这对衙役们来说用处就太大了。 从腰带上拔出铁尺来,对面未必会觉得有什么,可是这铁棍哗啦一声一打开,对面少说也得吓一跳——抓贼拿脏,很多时候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毕竟能被他们处理的,也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那些普通毛贼见到这场面,怕不是当场就吓得腿都软了。 “要不卖给我一份吧!” 那捕快想了片刻,竟干脆掏出钱来,当场就要买。 但杜乘锋却拒绝了这次交易。 作为天下第一支甩棍,这柄原型机他当然要留在自己手里——不过他倒是也没太驳这捕快的面子,而是当场又打制了一柄二号机出来,甚至连手工费都没收,只收了这捕快一些材料钱。 “可以的,够朋友,我也不白拿你东西,回头我跟班房里说一声,大伙肯定也对这个很有兴趣……放心,我肯定会把价报高点,这样你也有赚头。” 收了甩棍的捕快在许下了这样的承诺之后,便高兴地带着甩棍离开了,很显然,这捕快对于新到手的家伙很满意。 而杜乘锋,对这次交易也很满意。 他倒是不缺这点收入,其实他甚至都可以白送,只是白送的东西总会显得没有价值,所以他才象征性的收了点钱——收钱其实还是次要的,关键的还是要把这东西铺开,让更多的人去用。 说到底,甩棍这個玩意,本身其实不算特别新鲜,三节套在一起的铁管子,这玩意其实很容易想到,就比如他之前缴获的那柄伸缩长枪,就是比甩棍更为精致的武器,不过相比起他的甩棍来说,那柄伸缩长枪还有一个致命缺陷。 那就是太过精致了,没办法大规模推广。 如果一件兵刃用的人只有一个,那这也就只是一个比较奇葩的兵刃而已,或许在打人的时候能做到一招鲜,但终究还是停留在兵刃的级别——而杜乘锋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凡铁,他要的是类似于第一支判官笔的那种,真正附着了万众意志力的武器。 而现在,在经历了第三次尝试之后,杜乘锋愈发地摸清了其中的门道。 “想要被大众接受,这兵刃就要有足够的便利性,能方便大家使用,但又不能太过复杂,并且造价上也需要控制,起码要让大家都买得起……” 坐在铁匠铺里的杜乘锋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寻思着,他感觉自己好像踏入了一个了不得的领域。 “所以我如果要做出天下第一杆火枪,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杜乘锋却直接摇了摇头。 枪械这玩意他打到过,并且是比火枪更先进的正经手枪,那还是皇天的父亲留下的遗物,也算是颇有纪念意义的战利品了——但也仅仅只能当纪念品了,毕竟那把手枪没有子弹,硬是让他自己搓子弹的话,多少有点太考验他的动手能力了。 更何况,枪械,就真的很强吗? 如果大伙的兵刃都是凡铁的级别,那火枪确实能大有作为,可一旦到了煞气外放的程度,火枪就有点太不够看了。 每一个煞气外放的强者都能看作一个移动的炮台,那些刀光剑影的威力比枪弹可是要猛太多了。 甚至哪怕只是煞气入体,恐怕都已经能靠敏捷的身手躲避子弹。 当然,他们不一定真的比子弹更快,但他们一定比人的手快,若是在扣动扳机之前就被砍掉臂膀,那火枪威力再怎么大,也发挥不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枪械这玩意,在如今这个年头,注定没办法普及。” 想到这一点的杜乘锋有些牙疼。 没办法普及,也就没办法让原型机承载大众的意志,承载不了那份众生的幻想,火枪做出来也只会是凡铁。 只是凡铁的火枪,甚至都不一定能比得上甩棍。 “这……”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他以往的经验,在这个时候,好像不太能起作用。 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一切已经完全是另一套逻辑,若是还抱着火枪一定能战胜甩棍的想法,那他大概率什么正经玩意都做不出来——当然,眼下严格来说他是做出来一个,并且这玩意回头如果能普及的话,他手里的第一支甩棍,怕是也能和那判官笔一样,有着诸多不可思议的威能。 并且要普及这玩意,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困难,毕竟他记得远在建康皇城的姜文远,眼下也还是在做刑狱这一块,只要让对方帮忙推广一下,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甩棍对他不太友好了,这玩意在他手里也就当个玩具,作为正经兵刃实在是不太顺手。 “哎,等等,我是不是要给别人做东西来着?” 想到这里的杜乘锋突然一拍脑袋。 刚才做东西做嗨了,他倒是把自己最原本的目的给忘了。 看了看手中的甩棍,杜乘锋还是将这玩意收了起来,虽然他用不上,但这支原型机作为第一个颇具前途的作品,对他来说很有纪念意义——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或许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也是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兵刃的最初原型才会在他们眼中变得那么特殊。 毕竟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一次,先拔头筹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所以做点什么呢……” 杜乘锋继续思考起来。 这一次,他就不是再用固有的思维来思考了,而是尝试从唯心的角度来理解这一次的作业——首先已有的兵刃都不要做,比如打造刀剑这种,他肯定做不了那第一个。而在排除了一部分错误答案之后,剩下的答案选择也很有说法。 就比如他手里这根甩棍,若是真推广到所有捕快衙役人手一根的话,那这支作为原型机的甩棍,也必定会得到一些与缉捕有关的特殊能力,并且考虑到这些衙役的庞大数量,这支原型机上附着的意志力也一定不会少。 换句话来说,他这份甩棍以后是有大潜力的,若是把这种东西给出去,哪怕是他也会肉痛。 “也就是说,来点潜力没这么大的。” 杜乘锋逐渐理清了思路。 潜力没这么大的,又或者说用的人没这么多的,只要用的人数少,原型机上附着的意志力就能被限制在一个相对有限的程度——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把这玩意拿出去当奖赏,他也不会有多心疼,反正这东西潜力有限,对他来说没什么所谓。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样的兵刃,会有一定的人去使用,但是用的人又不会太多呢? “有了!” 杜乘锋隐约想到一个答案。 这一次就用不上大锤修型了,更多是靠精妙的火焰控制来对钢材进行处理,而在忙活了一阵之后,杜乘锋终于弄出了他的新兵刃。 那是一卷纤细的钢丝。 “杀手们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毕竟这玩意可以勒人脖子,并且很便携,并且以眼下的技术来说,也很难有人能做出来……不过只是这点是不是太少了?” 只是一卷钢丝作为奖品,怎么看都有点过于敷衍了,最好还是多加几个添头上去,平衡一下。 于是杜乘锋再一次开动起自己的脑筋。 会被众人接受的兵刃,无非两种,一种叫便携,也就是好带,揣在身上不影响行动,最好别人也看不出来,这样才方便随身。至于另一种,当然是威力足够,毕竟兵刃这种东西,终归是要拿来干人的,就算再怎么隐蔽,也至少要做到对人体有伤害能力。 “这个应该也还行吧?” 这一次,杜乘锋做出来的却是一杆钢箫,这玩意突出一个结实耐用,拿去当铁棍敲人头没有任何问题,最关键的是,这玩意还能正常吹奏,只要不上手掂量,就没人能看出这玩意有问题。 “不对,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新的作品弄出来,杜乘锋又开始挠头了,虽然这几样作品理论上都还过得去,但他总觉得还是差了点意思。 他眼下确实已经算是入门了没错,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更为关键的东西,是他还没摸到的。 这样想着,他干脆又做了几样兵刃出来,比如带铁刺的拂尘,藏着枪头的长杖,纯金属打造的烟斗,又或者可以拿来砸人,也可以拿在手里盘着玩的铁核桃……虽然理论上这些兵刃都没什么问题,但杜乘锋却总觉得仍旧差了点什么。 甚至来说,相较于那柄甩棍,他后来做出来的这几个,都已经插得南辕北辙。 当然,这些本来就是要拿出去当奖品的,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但眼下杜乘锋却已经有点打铁打上了头,他总还是想要挑战一下自己,冲击一下极限,看看能不能做出什么比那支甩棍更好的兵刃。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摸到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再一次开始了他的创作。 只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着急抡起大锤。 而是坐在锻炉前,思索了起来。 想要让作品附着上人们的意志力,那就要让这件作品被万众承认才行,这就意味着他做出的东西要正好满足人们的需求,并且在这之前是没有人做这个的——也就是说从无到有,甚至是从零变成一。 “所以说,人们眼下的需求,又是什么呢?” 杜乘锋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人们的需求其实颇为混沌,毕竟大伙平时其实不太想这个,至于生活中,人们的需求又是多种多样的,一万个人甚至能提出两万个不一样的需要——而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片混沌中找到某种共性,找到某个尚未被人发现,但大家却都颇为需要的共性。 大家都需要的…… “等等?” 杜乘锋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个思维盲区。 大家都需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是兵刃吗? 大家都需要的东西,难道就不能是什么好用的工具吗?要知道这支判官笔原本也只是作为一个好用的工具被做出来的,后来才演变成了一件武器——又或者说,一定要是武器吗?护甲不行吗?衣服不行吗? “对!就是这个!” 杜乘锋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光。 紧接着,他便开始忙活起来。 有着之前的经验,不一会他便做完了自己的活计。 而在他的面前,一件银光闪闪的外套,也随之诞生。 以前有没有,他不知道。 但这无疑是这世间第一件防刺服。 (本章完) 第434章 盾 其实一直以来,杜乘锋都有个问题。 众所周知,有能够穿刺人体的,锋锐的矛,就一定有能够抵挡长矛的,坚固的盾,而在这个世界中,兵刃既然因为人们的意志,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防御这些兵刃的手段? 要知道在普通人级别的战斗里,那些士兵们都知道穿上甲胄来保护身体,那些甲胄甚至在煞气入体级别都算是不错的防护——可一旦到了煞气外放,马上就变成了另一重打法,大家仿佛都变成了玻璃大炮,极高的攻击力之下,却只有纸张一样的防御。 那么问题来了,是他们不想做一些更好的防具吗? 答案是不能。 起码在煞气体系里是不能的,毕竟煞气的来源是死者的畏惧与怨念,那份意志附着在了兵刃之上,化为了兵刃的一部分,让兵刃能杀得更狠,战得更凶——听起来其实有点类似于为虎作伥,那些死者所留下的煞气就成了这柄兵刃的伥鬼,就像故事里的伥鬼会协助老虎狩猎一样,这些煞气也会制造出更多的死者。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力量,天生就是用来杀人的。 至于防御这种事情,却是和煞气沾不到边。 “但是现在的话……” 杜乘锋看向了手中那件,防刺服。 只是走煞气体系,是没有防具可言的,毕竟煞气只适合用来攻击,只适合让人们在攻击上卷到极致——可现在的话,他却已经知道,煞气并非是这世间唯一的力量来源。 就好比他手中那杆秃笔,虽然确实是煞气兵刃没错,但那份不可思议的威能的来源,却和煞气没什么关系。 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力量,是直指意志力本身的东西。 “这份力量,不止可以拿来杀人。” 作为亲身体验过那份力量的人,杜乘锋很清楚,那份力量到底有多么玄妙。 那是堪称无所不能的力量。 “也就是说……” 这样想着,杜乘锋又赶制了几件钢丝防刺服出来,准备便宜卖给那些衙役们。 只是一件防刺服,那也就是比甲胄还薄弱的凡铁,但若是众人都开始使用这玩意,那么作为原型机,他手中的这件防刺服,也就必然会生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威能来。 “不过……哎。” 东西做完之后,杜乘锋却叹息一声。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的话,这玩意的推广一定会收到相当的阻力——首先这玩意穿起来就不是很亲民,纤细钢丝编造的致密内衫虽然已经算是柔软,但穿在身上仍然有点穿甲的感觉,再一个就是大部分人实际上也用不到这个,毕竟这玩意可挡不住那些煞气高手的刀光剑影。 所以眼下用得上这些玩意的,还真的只会是那些衙役,至少在面对毛贼的时候,在面对那些铁片子刀的时候,这东西还真能起点防御效果。 “时间长了之后,我这個初号机……怎么又是时间长了?” 杜乘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可是还记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要的是能立即拿出手来的奖品,而不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大饼——的确,这东西他是知道未来可期,可问题是在那些煞气高手们的眼中,这就是凡铁,就是脆弱的气泡,一戳就破,毫无用处。 “还是得拿点现成的东西出来……总不能真杀点煞气兵刃出来吧?”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虽然真杀点煞气出来也不是很困难,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和平主义者,眼下他都已经很少用煞气了,就连面向都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最近他甚至都没怎么杀人,也就前几天打死了一个知县,这还是对面先动的手。 以人命祭兵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有点不合适,更何况祭出来的兵刃也只是为了当奖品,那就更没必要了。 可若是不走煞气的话…… “不走煞气就只能未来可期。” 杜乘锋的脸色有些微妙。 很显然,煞气这玩意就算有万般不是,但这玩意至少占了一个“快”字——这甚至比那些武侠中的神奇内功都离谱,毕竟神奇内功也是需要练明白才能掌握力量,可是煞气这玩意,只要能够扛过煞气侵蚀,马上就能将力量握在手中。 甚至就连扛不住煞气侵蚀,其实也能获得力量,无非就是人疯了,但也不能说武疯子就没有战斗力。 杜乘锋自己甚至都是这套体系的受益者,他能从一介白身,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成长为世上第一梯队的顶尖强者,这虽然也有他意志足够坚定的功劳,但煞气体系所带来的快速提升,也是功不可没的。 也正是因为亲身体会过,所以他更明白煞气的好,大家都在卷煞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这玩意见效实在是太快了,甚至堪称立竿见影。 相比之下,意志的力量虽然更为深入,也更为强大,但这东西终究是一个更复杂的系统,也需要投入更多的成本来进行研究。 就好像他现在,除了花在爱好上的娱乐时间之外,其他的时候,不管是行走坐卧,其实都在琢磨着,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要怎么掌握这份,来自于意志的力量。 这甚至都已经不是人在追逐知识,而是知识在追逐人,就像那个经典的“不要想大象”的故事一样,当他深入的了解了这一切之后,当他真正领略到了力量的实质来源之后,他就很难让自己不去想这方面的东西了。 不过这种事情很吃灵感,只是想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再加上眼下天也黑了,杜乘锋这边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先吃饭睡觉。 而在回去的路上,他又看到了那些崇拜红兔子的街坊们。 对于那一对红兔子,街坊们顶礼膜拜,仿佛那是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般,甚至就连路过的杜乘锋都一度被这份虔诚所打动——不过眼下仔细想想的话,他白天听到的那些关于兔子崇拜的故事,实在是错漏太多,很显然,大家对于兔子的崇拜,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的上心。 “或许那只是两只普通的兔子,因为人们崇拜,所以才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循着自己对力量的理解,杜乘锋本能的剖析着眼下的情况。 “就像那根秃笔一样,因为人们对于判官笔有了固有印象,所以才会……等等?” 街头的十字路口,杜乘锋突然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秃笔之所以有能力,是因为人们对判官笔有一定的固有印象。” 杜乘锋仔细咀嚼着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 “也就是说……固有印象才是关键?” 想到这里的杜乘锋一拍脑袋。 是了,就是这样,固有印象才是关键。首先人们的意志力附着在了判官笔上,并且对判官笔有了一定的认知,这才会让那柄天下第一根判官笔,有集合一切能力的机会。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的话…… 他是不是可以跳过,某些步骤? 判官笔这个属于天然的情况,因为先有了这个原型机,因此逐渐演变出了一套判官笔的体系,最后,这所有的判官笔在大众眼中的认知,改变了原本那个只是凡物的原型机——这是正常的流程没错,可若是换成不正常的流程呢? 比如他先讲一个故事,把那柄判官笔吹嘘一下,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吹嘘像是真实的时候,这柄判官笔,是不是也就以另一种形式…… “就像是他们崇拜兔子一样。” 杜乘锋不禁再次看向那些顶礼膜拜的街坊们。 兔子真的有多么神圣吗?不一定。 这些兔子或许有些能力,但真论起来,其实还谈不到神圣这一说。 但是有人崇拜,有人敬仰,有人相信,这两只兔子的身上,也就染上了神圣的光晕。 那就是意志的力量。 是远比煞气更为深入的,这个世界的根本力量。 想到这里,杜乘锋便隐约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了。 于是第二天早晨,三山镇便有新的消息传了出去,说这里开发了新项目,不止可以让人在聚宝山的万人坑悟道,甚至还能自由自在的狩猎煞气怪物——刚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那些江湖侠客们人都是懵的,甚至不止是这些外来的江湖侠客们,就连负责操办这件事的衙役们也懵了。 “你这一手怎么听起来跟袁知县一样?” 面对着提出解决方案的杜乘锋,衙役们惊得长大了嘴巴。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去驿站那边守着路口收门票?” “那怎么至于……不对!要收!” 刚准备推掉的杜乘锋却一拍脑袋。 “收!不止要收!还要狠狠的收!这种狩猎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我们还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石碑上,立在驿站门口,这么好的扬名立万的机会,他们怎么能不掏钱呢?” “这……” 衙役们人都听傻了,他们已经不太能理解这个厨子的大脑了。 这是觉得那些江湖人都疯了吗?别人都是请人过来帮忙处理煞气怪物,他们这边还要倒过来收人家钱,那谁还会来这种地方?人家凭什么过来? “凭我们有丰厚的奖励。”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将自己昨天打造的那些家伙式都拿了出来。 甩棍自然是给这些衙役们人手一根,毕竟昨天都已经说好了,这些衙役们对甩棍这种轻巧的东西也颇为喜欢,一时之间倒也宾主尽欢——而在这之后,杜乘锋就将那些钢丝软甲也一并拿了出来。 “试试这个,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私造甲胄可是要杀头的!” 衙役们顿时大惊失色,刚收到的警棍也都哗啦啦的甩了出来。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惊恐,毕竟眼下这年头,就算甲胄这东西对煞气高手没啥用处,但甲士在对付普通人,甚至到煞气入体的级别,也都还有着足够的防御力和压制力,因此,甲胄一向都是朝廷所有,民间私藏甲胄可是很严重的罪名,普通人可是担当不起的。 “放心,这不是甲胄,这玩意叫……防刺服。” 杜乘锋拍打着这些软甲。 “衣服,都是衣服,最多说做的方式比较特殊了一些,但是也都还是衣服。” “……衣服?” 衙役们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那些软甲。 好像还真能算是衣服,至少这玩意跟铠甲的形制是完全对不上的,甚至来说,只看这些软甲的样子,就算真当衣服穿在里面,最多也就是稍微重了一点。 “真是衣服,不过是好衣服。” 杜乘锋继续介绍着自己手里的护甲。 “防砍防割,水火不侵,居家旅行,出门必备,我跟你们讲,这玩意里面都是混了天蚕丝的,还有藕丝和蛛丝,需要用特殊的手法编织,才能制造出这种轻便但是又足够强韧的布料……” “……丝?丝在哪里?” 衙役们仍旧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些护身甲。 没办法,他们真没从这些甲胄上看到有什么别的丝,他们只能看到纤细却柔韧的钢丝。 还有什么天蚕丝,藕丝蛛丝之类的……后面两个他们倒是知道,可是那个天蚕丝,天蚕又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真有这玩意,他们怎么半点都没听说过? “总之你们只需要知道这玩意很厉害就行了。” 这样说着,杜乘锋再一次拍了拍这些护身甲。 “还有,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你们不会觉得这玩意是什么便宜东西吧?这玩意可不是凡铁。” “……不是凡铁?” 衙役们愣了愣,他们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的地方。 凡铁是什么,他们还是知道的,比如他们手里的这些没有煞气的兵刃,统称凡铁。 不是凡铁,也就意味着。 “就像是你们想的那样。” 杜乘锋点了点头。 “这些护身甲,是能抵御煞气的。” “抵御煞气,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衙役们纷纷摇头,他们根本不信这个。 怎么可能有甲胄挡得了煞气呢?要知道就连军中那些正经甲胄都挡不住…… “我没开玩笑。” 杜乘锋的话语异常的坚定。 “他们的挡不住,我的可以。” (本章完) 第435章 庙祝 衙役们当然不会相信杜乘锋的鬼话。 能够抵挡煞气的护甲,他们从来就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尤其是拿出这些东西来的,居然还是一个厨子——虽然他们也记得,这厨子好像是有些本事…… “等等?” 为首的衙役下意识地揉了揉脑袋。 一个厨子为什么会有本事?这个姓杜的外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了?” 杜乘锋也跟着挠了挠头。 “有什么问题吗?你身体不舒服?” “……没。” 那衙役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这个姓杜的厨子几眼。 或许只是他记错了,毕竟这個姓杜的厨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对方有点本事,那倒也不是太奇怪,说难听点,这年头行走江湖,出门在外,谁还没点本事傍身? 没本事的都已经变成尸体了,有本事的才能活下来。 这么想的话,这个姓杜的厨子倒也还没什么毛病,毕竟这年头大家都有点自己的保命小妙招。 “不过这些东西……不是我不信你,主要是这个事对吧,就算你是煞气高手,也不可能弄到这种东西啊。” 为首的衙役不再去想那份毫无征兆的怀疑,转而拿起了一件防刺服。 “如果这东西真能抵挡煞气的话,那也太贵重了点,多少高手都会因为这个东西打破头,甚至连那些王公贵族,乃至于皇帝都会出手……尤其是你这还不是一件,是好几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样说着,那衙役抬手指了指天空。 “如果这玩意真的可以量产,那就会有一支不怕煞气高手的军队了啊。” “啊……” 杜乘锋笑得颇为勉强。 坏了,吹过头了。 原本他这边还想着,要不要尝试一下心力的运用,也就是从无到有,生造出一个防刺服的概念来,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件内甲能够抵御煞气的时候,这件内甲或许就真的能抵御煞气——可是在听了衙役这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有点太少了。 当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凭空出现的时候,它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旧有的东西会有什么新的变化?一切又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就像是将一滴墨汁滴入水中,这杯水又怎么会不产生变化呢? 但一切终究没有什么变化,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衙役所说的那种,不怕煞气高手的军队,自然也就没有能够抵御煞气的铠甲,从没有人做出过这种东西。 所以大家为什么不去做呢?难道只是因为不想吗? “哎,这玩意也不是完全没用。” 眼看得杜乘锋这边有些尴尬,那衙役便又拍了拍手里的内甲。 “至少这玩意穿在里面,平日里就不会被什么毛贼的匕首攮子给伤到了,对我们这些巡街的捕快来说,还是挺有用的,毕竟我们也遇不着什么煞气高手,这玩意对我们来说倒是正合适。” “……”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杜乘锋沉默了片刻,随后慷慨的大手一挥。 “那就不要钱,送给大伙了。” “这怎么行,我们像是结不起账的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衙役们却完全没有摸钱袋的意思。 很显然,最近门票生意不好做,他们也没有之前那么阔气了。 从衙门里出来,杜乘锋这边还在思索着,虽然他的初衷原本还是做点奖励品出来,但眼下他的注意力却早已被吸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了——虽然这一次尝试,对他来说算不得成功,但这反而让他隐约摸到了,某些东西。 “所有的发明本质都是发现。” 杜乘锋尝试着总结自己的想法。 “我的发明不成功,实际上是因为我的发现还不够多?” 是了,或许就是这样,虽然他能意识到有心力这个东西,甚至能一定程度上运用,但那也仅仅只限于用在自己身上。 对于如何运用别人的心力,如何深入的去使用心力,他实际上,还差得远。 “能发现问题,总是一件好事。” 看着手中的防刺服初号机,杜乘锋却久违的被激起了一些斗志。 曾经的他为了求生,不得不与纥奚青战斗,之后的他为了变强,不得不与项戎战斗,与南陈太祖战斗,之后的他的确已经找不到什么敌手,但也让他失去了战斗的方向。 可现在,他却终于摸到了,一丝前进的道路。 一定要有固定的敌人,才能称得上战斗吗? 又或者说,他真的脱离过战斗吗? 或许,从来没有。 他一直都在和未知本身战斗。 “这里对我来说真是个福地啊。” 遥望着夕阳映照之下的钟鼓楼,杜乘锋突然觉得,这三山镇对他来说还真是个好地方。 在这里,他不止找到了与他情况相近的病友,也就是袁知县,而眼下,他更是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摸到了继续向前的道路。 “既然今天运气这么好,那回去之后吃顿好的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便顺手多买了些鲜肉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看到了那些崇拜兔子的人,这些本地人已经在驿站边上打好了地基——如此效率已经堪称神速了,或许只有那份来自于信仰的狂热才会让他们如此卖力。 虽然那些跟兔子有关的传说不一定是真的,但至少这份狂热的崇拜,绝对不是假的。 “也算是有点事干吧,毕竟大伙平时都很闲。” 看了一小会工地干活,杜乘锋便拎着肉回去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他要赶紧做饭去了。 天确实是黑下来了没错,但工地上却仍旧灯火通明,很显然,镇子上的人们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把庙给盖起来,就像杜乘锋刚才判断的那样,也就是那份狂热的崇拜与敬仰,才能让这些平日里太平日子过惯了的街坊们,爆发出如此巨大的热情了。 工地上燃着的灯火不算多明亮,但任谁过来看到这些正在劳作的人们,都能感受到那份,炽热的温度。 “所以说,你感受到了吗?” 工地边上,有老人这样问着自己的儿子。 “亲眼看到这一切之后,你还觉得老夫出钱盖这个庙,有什么不对吗?”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老人的背后,他的儿子这样说着。 虽然是儿子的辈分,但这男人也已经人到中年了,只看那孔武有力的样子,却是个平日里经常习练武艺的,手中拎着的宣花大斧之上更是隐隐透着煞气的波动,这分明就是一个煞气高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煞气高手,他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老人,却只是一个毫无煞气的普通人。 普通人的判断,又怎么可能比得了煞气高手呢?他们现在花大价钱把这个庙修了,又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把这些钱都拿来增进实力,不管是招兵买马,还是购置兵刃……要知道最近这三山镇,没了豪强,也没了知县,眼下他这边又是武艺有成,他们直接去抢不好吗?为什么还非得出钱帮这些本地人盖庙? 可现在…… “伱啊,练煞气把你脑子都练坏了!” 老人狠狠的教训着自己的儿子。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老夫以前怎么教育你的?我们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好机会,你居然说不如直接抢?” 说到这里,老人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视线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抢哪有这个快!” “这……” 拎着大斧的男人说不出话了,这话题已经到了他不太能理解的领域。 虽然他们父子二人也算是走南闯北,但他却一直都不是太能理解,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连半点煞气都没练过,却永远都是那个拿主意的——主要是每次事情都还能成,这也是奇了怪了。 就比如这一次,也是一样。 一方面是由于钱给到了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本地街坊们的狂热信仰,这间小庙只用了三天就宣告完工——而在完工之后,作为出资人的老人,也就成了这小庙里唯一的庙祝。 “承蒙大家吉言,以后还希望大伙勤来上香,多多敬奉兔佛。” 已然换了一身新衣服的老人对着本地的街坊邻居们连连拱手,而这些街坊们也纷纷拱手称是,香火更是不要钱一样,很快便将整个小庙熏得烟雾缭绕,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而那拎着宣花大斧的男人,在看到钱箱之后,也惊得目瞪口呆。 “就说吧,抢哪有这个快。” 回到小庙后院的老者喝了口茶水,刚才迎来送往让他的喉咙有些干。 但这迎来送往却是有着极大收获的,这一点只需要看看钱箱就知道了,只是这一天的香火,他们之前修庙的本钱就已经回来了一大半,这也就意味着最多两天,他们就能回本,若是这香火还能持续下去,那他们每天就都有得赚,这大笔的进账,可是比抢快多了! “这……” 使用大斧的男人抱着钱箱,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是个煞气高手,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的父亲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做起事来的时候,真的很厉害。 更何况,他的父亲真的只是普通人吗? “总之,别老用你那套煞气高手的想法,老夫当初就不该送你去练煞气,现在煞气是练出来了,人倒是练魔怔了……好了,把箱子放下,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后面还能有更多的东西呢。” “……还能有更多?” 使用大斧的男人抬起了头。 “爹你是说……” “这点小钱只是次要的,回头我们想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不管是财宝还是美人,他们只要还相信兔佛,就都得供上来……” 说到这里,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然的话就是违逆兔佛的意志,这个镇子就要遭灾了!” “遭灾?这里有灾吗?” 男人当场便拎起了大斧。 “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跑吧!爹,我来断后……等等,哪来的灾?我怎么没感觉到?” “废话!灾这不是还没来吗?” 老人一巴掌便抽在自己儿子的头上。 “这里前些日子才被煞气怪物冲过,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好地方吗?” “啊?” 男人愣了愣。 “那些怪物不是爹您想办法引过来……” “你把嘴给我闭上!” 老人又是一巴掌拍在了男人的嘴上。 “这话是你能说出来的吗?这个事情发生过吗?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存在什么把怪物引过来这一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还没睡醒?” “我……对!对!是我迷糊了!” 男人怔了片刻,紧接着连连点头。 “就没有这个事!那些怪物都是自己跑过来的!都是这里的人太坏了!要不怪物怎么专吃他们呢?” “对嘛,你这说的才对。” 听到男人这么说,老人便又坐了回去。 “另外说到那些煞气怪物……那些怪物就这么死了,老夫倒是没想到,想来他们是找了附近州城的支援,又或者本地还有高手。对了,你现在本事如何?还杀得动人吗?” “杀得。” 摸着手中的宣花大斧,男人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有这把宝贝斧头在手,天王老子来了都杀得。”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点了点头。 “我们眼下这个情况,最怕的就是被那些强人连根拔起,你还能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爹,我还是有个问题。” 将大斧放到身边,男人挠了挠头。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不是真的?” 老人一时没听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你说的哪句?” “就那句,刚才那句。” 男人回忆了一下。 “你刚才说,他们什么都会给我们送来,这个是真的吗?” “那肯定,他们什么都得给我们……不信的话你要不试试?” 这样说着,老人却一指小庙对门的驿站。 “正好到了吃饭的点了,你直接过去要一桌子菜过来,就说是供奉兔佛的,你看他们敢不敢不做?” (本章完) 第436章 先点菜吧 杜乘锋是那种习惯一边做菜,一边想事情的类型。 一心二用虽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对于杜乘锋来说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当初颠沛流离的那阵,一路被人追着砍,一边要应对敌人带来的压力,另一边又要着重于自身的成长,久而久之,便养出了这套一心二用的本事。 甚至在没有了敌人之后,这套习惯也仍旧还在,他还是会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脑子里一边想着事情。 就比如眼下,他虽然手上在切着刚买回来的鲜肉,但脑子里还在跑着这两天装备制造时候得到的感受,那些细腻的心力波动,乃至于力量运行的本源逻辑——虽然他确实知道了坚定的意志能改变一切,也已经能相对熟练的将其运用,可当他真正尝试用这份力量去影响外界时,他却发现,他还是对这一切知之甚少。 “还是得学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由得感叹。 不间断的学习还是有好处的,这是实力的保证,也是让他稳坐第一梯队,不被版本淘汰的关键,只要他学的够快,只要他钻的够深,敌人就永远会慢他一步,他也就能在大部分时候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了,在经历了诸多的战斗之后,杜乘锋已然明白了,常胜的关键。 不是什么奇诡的技法,也不是什么惊人的毅力,更不是什么满腔热血,也不是什么见招拆招——常胜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日积月累的强。 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发展,不断的巩固自身,不断的完善自己……虽然这肯定比不上煞气那么快捷,但这一切的积累终将聚沙成塔,量变终究会产生质变。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他持续不断的增进自己对于力量的理解,他与人交手就没有输的可能。 不过有好处,肯定就有坏处。 学习的确为他带来了强横的力量,但一心二用这件事本身却是有点问题的——实际上,大部分人平时日常生活里,其实都是在一心二用,只不过这个一心二用,指的是一边在处理手头的事务,一边还在注意着周遭的环境。 但杜乘锋这份一心二用里,有当下的事务,也有对于未知的探索,却唯独少了那个最关键的,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观察,若是有谁来砍他,他还是能做到第一时间还手的,可换成那些不是太重要的小事情,比如别人跟他搭话,又或者在他工作的时候闲聊,他的反应就难免会慢上半拍——但这慢半拍也仅仅只是相对他自己而言,就实际表现的话,别人基本是看不出来的。 就好像眼下这个刚来到驿站的顾客,就明显没看出来。 “给老子来一桌席面!要上等的!” 扛着宣花大斧的男人大步走进了驿站,脸上满是横行霸道的威风。 “做的差了就砸了你的铺子!” “订席面?这個点?” 正在琢磨着该如何打造天下第一架无人机的杜乘锋一边切肉,一边本能地回应着。 “也……不是不行,时间倒是还够。不过你大概要订什么席面?我们这里可以选的有官府菜,淮扬菜,席面也分大中小三等,另外有什么忌口吗?比如葱姜蒜又或者香菜……” “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扛着大斧的男人登时就有些不耐烦了。 “赶紧做!不做信不信我砍死你!” “我信,我信。” 杜乘锋仍旧本能的切着肉,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若是弄一个天下第一的电锯出来,会有个什么效果。 这好像还真是个新思路,要知道眼下这煞气虽然在战斗上好用,但是对于民生却完全没有提升效果,可如果他用这煞气的力量,发起电来…… “所以大概是几个人吃?口味方面有什么要求?是清淡一点,还是口味重一点?然后客人你是要堂食还是要带走?带走的话我们这里提供食盒,但是一会得送回来……” “你还来劲了?” 扛着大斧的男人登时便瞪起了眼。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这厨子明明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人,但这反应怎么看都有些莫名的怪异——毕竟他对自己的威风还是有点概念的,那些普通人看到他扛起斧头的时候,就会被他的凶煞气势吓得跌在地上,甚至屎尿齐流了。 可为什么这个普通的厨子,居然一点事没有? 不止一点事没有,甚至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虽然这厨子确实是在跟他搭话没错,但是他看得出来,这厨子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全程都在走神,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绝不是什么强作镇定的不敢看,他能感觉得到。 这就是单纯的无视。 在他的面前,在他这柄大斧的面前,这厨子,居然还敢去想别人的事情! “行,这是你自找的。” 扛着大斧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决定给这厨子点颜色看看。 “你说的什么官府菜淮扬菜,老子不懂,先给老子来道清炖狮子头……做菜归做菜,先说好,老子不吃肉,但凡让老子吃出半口猪肉,老子剁了伱的脑袋!” “好说好说。” 杜乘锋仍旧本能地应和着。 “试试手艺也行,反正时间也还够……另外客官您贵姓?住哪里?一会您要是外带的话,我也好知道该去哪里拿食盒。” “我姓苗,现在住在对面的庙里……” 扛着大斧的男人也本能的回答起来,但马上却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废这么多话干什么?老子说了要外带了吗?老子要在你这里吃!快上菜!” “好,来了。” 这样说着,却有一碗清炖狮子头被端上了餐桌。 自称姓苗的男人都看傻了,他一度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虽然他性子上可能有些过于粗豪,但他至少知道清炖狮子头是道功夫菜,看名字就知道,清炖,清炖,一个菜里沾个炖字,那起码也要半个时辰往上才能搞定。 可是现在,距离他点菜下去,才过了多久? 一炷香?一盏茶? 还是说一泡尿? “你这……不会是提前做好的吧?” 男人隐约想到了一个结果。 “提前做好了,然后现在拿出来糊弄人?耍老子呢?” “现做,绝对现做。” 杜乘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若是换成别人,或许确实要炖起码一个钟头,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早已不需要这么麻烦了——皇天颈椎剑开个口子,厚重大刀在口子里供火,再加上他精妙的控温技巧,食材的熟透只会在片刻之间。 说句难听的,就算换成活人站到他面前,一刀下去也成熟的了,更何况这点食材呢? 不过这一手技术还是用来做菜更好一些,毕竟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再者说这份技术怎么看都更适合拿来做菜,当然硬要拿去火力发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这是独门手艺,你吃就完事了,试试口味,你试了就知道了。” “你说的。” 将大斧放到手边,男人端起了碗。 他已经准备好了,但凡碗里这东西味道有半点不对,他都要一斧头扒了这厨子的皮。 那么,这一碗清炖狮子头的口味,有可能不对吗? 有,并且一定会不对。 正经的狮子头都是用猪肉做成的大肉丸,有些时候为了增加脆嫩的口感,还会在肉丸里加入切成小丁的马蹄,也就是荸荠——但不管怎么说,这狮子头肯定都是肉做的没错。 但他刚才可是提前说了,他不吃肉。 这明显是故意刁难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刻意的在找茬,虽然他来的时候,想的还只是试试兔佛庙祝的身份有没有那么管用,是不是说出话来就谁都得听,但眼下在被这厨子的无视气到之后,他却只想剥了这厨子的皮,一斧头把这见了鬼的厨子砍死。 没把菜做利索,显然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他都说了不吃肉了,结果这厨子还往里放肉,这不是耍他又是什…… “……嗯?” 一口狮子头下去,男人却直接愣了。 “这是……什么?” 入口的味道确实是清炖狮子头的味道没错,甚至连口感也很接近那种软嫩鲜滑的口感——可细品之下,碗中的玩意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这根本不是肉,至少他从没吃到过这样的肉。 “你……你用了什么?这道菜到底是拿什么做的?” “怎么这个表情?我又没加什么怪东西进去。”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随手扬起了手中的食材。 “是豆腐,我加了豆腐。” 食材是豆腐没错,但口感却完全不是豆腐的口感,当然,就和那片刻之间炖好狮子头的手艺一样,这份处理食材的办法也是别人完全学不来的——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豆腐完全切成碎末,甚至打成极其细腻的泥,中间加入料水去掉豆腥味,然后再用最顶级的感知手法,将这豆腐泥完美捏成肉馅的模样,甚至连碎肉的肌理都要复刻出来。 在杜乘锋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一种被称为分子料理的技术,当然,他自己是没吃过这个,不过这不妨碍他用自己现有的本事尝试复刻一下。 至于复刻的水平……的确,就算把一个活人放在这里,他也没办法把对面切到分子的程度,但是把人打成血雾,碎成一滩,他还是能做到的。 所谓分子料理,大概也就是类似的办法吧? 起码杜乘锋自己是这么理解的。 “总之,按照你的要求,我没有加猪肉,考虑到你可能什么肉都不喜欢吃,那我就单纯的用去了腥味的豆腐丸子蹲在鸡汤里……当然,口感是不会有变化的,还是清炖狮子头的口感,你应该感觉得到吧?” “我……” 男人愣了愣,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这道菜做的有问题,而是这道菜做得完全没问题,他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这让他怎么砍人呢? “那你再做一道红烧狮子头,这次不要看见半点豆腐,老子也不喜欢吃豆腐。” “也……不是不行。” 杜乘锋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开始了自己的作业。 不用豆腐就不用豆腐,肉类不用也无所谓,鱼虾的话可能会有人过敏,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毫无办法——毕竟没人规定红烧狮子头就不能用蔬菜来做,反正蔬菜这玩意打成泥之后,或许更好做出肉类里面的筋络…… “你,你还真能做?” 男人又一次看愣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眼见面前的厨子运刀如飞,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道为了刁难人而点出来的菜,怕是还真要被做出来。 若是这道红烧狮子头也被做出来,那他还能找什么理由砍这个厨子呢? 总不能说这厨子没戴帽子吧? “你小子!” 这样想着,那男人却抡起了宣花大斧。 “你做菜怎么能不戴帽子呢?头发掉老子锅里……” “你说的对,这就戴上。” 没等斧头劈下,一顶帽子却已经出现在了杜乘锋的头上。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帽子也早就买好了,只是这段时间没注意,也就忘了——这个食客的提醒是对的,正经的厨师都是戴帽子的,这能有效防止头发掉锅里,也能显得自己很专业。 “所以客人你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你怎么能戴帽子呢?” 男人又是一斧头抡了下去。 “你戴了帽子不就比老子高了吗?老子最恨那些比老子高的……” 话音未落,男人却突然发现,面前的厨子,好像一瞬间就矮了几分。 这一次,哪怕戴了帽子,那厨子也没有他高了。 “你……” 男人手中的大斧僵在半空许久,终究还是落到了一旁的空处。 怎么可能?怎么一个理由都不给他用? “怎么做到的?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的事情还是挺多的,比如……等等。” 话还没说完,杜乘锋却突然愣了愣。 紧接着,他便回过了头。 “你刚才是不是要砍我?” (本章完) 第437章 引煞决 驿站对门的兔佛庙里,充当庙祝的老头还在和两个美娇娘推杯换盏。 人是他刚找来的,毕竟喝酒庆祝总要有人作陪才像回事,等他那儿子把酒菜带回来,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也会有点意思——不然两个大老爷们对着喝酒,总是有些煞风景,更何况他跟他那愚蠢的儿子也没什么可聊的。 当然,这一切仍旧不需要他们付出任何东西。 至于个中道理,老人觉得很难跟自己的儿子讲清,毕竟他那儿子已经练煞气练魔怔了,动辄就要杀人,甚至觉得杀人才是最强的本事——但老人却清楚,杀人永远都是最容易的事情。 拿起兵刃,对着人砍下去,杀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是杀人之后呢? 真正麻烦的事情永远都在杀人之后,的确,只要足够强就可以抗拒缉捕,甚至可以大杀四方,但是那之后呢?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遍地的尸体,一个凶名,还有满身的煞气,再加上一個随时可能疯掉的脑子,大概也就这些了。 也就只有草原上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蛮子会胡乱杀人了,他们眼里只有那点抢到的财物,但是作为一个真正的文明人,老头只想说,杀人是一种最为浪费的行为。 是了,浪费,这便是老头对杀人的评价。 “所以说啊,那些江湖人真的是,一刀劈下去,人就直接死了,他们难道就没想过,让这个人活着,他能多干多少事,多挣多少钱吗?” “老爷您真是宅心仁厚,要不怎么您来供奉这兔佛呢?” “就连修这庙都是老爷出的钱,老爷这出手真是阔气啊。” 两个被叫来作陪的美娇娘听得两眼放光,看向老头的视线中也带了几分柔情——她们本以为这老头只是一个普通的有钱阔佬,谁能想到对方居然还能说出这等悲天悯人的言论。 别说,就如今这年头,能说出这番话的,还真不多。 虽然大陈的统治还能勉强维持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眼下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挟刀带剑的江湖人越来越多,这些煞气高手们几乎每个人都能抵得上昔日的几百人马——这也让大伙对成为煞气高手颇为向往,平日里话语之间便也多了几分煞气。 当然,此煞气非彼煞气,没办法拿来砍人,只是一种停留在口头上的凶恶,比如张嘴就要把谁弄死之类的,听着就吓人。 但说这些话的人却不以为意,他们都将这份外露的凶狠当成了豪迈的象征,并且这种夸张的发言也确实能吓住一些人,这也让更多的人投入其中。 于是,在眼下这年头,愿意说自己不杀人,并且觉得杀人不好,反而变成了一件稀罕事。 “杀人肯定不好啊,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杀人是好事呢?” 一边这样说着,老头一边唉声叹气。 这也让那两个美娇娘愈发地对这老头怜惜起来,毕竟这年头好人真不多了。 “哎,还是希望兔佛大人……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陪着两个美人演了半天,老头这边终于有点坐不住了——毕竟他这边都已经干喝了半天酒了,却是一口菜都没吃。 菜呢?馆子不就在对门吗?他的儿子怎么还没回来? “来了来了!开下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庙门外面却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老头这边挥了挥手,便有美人主动出去开了门,不一会,却有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拎了一个巨大的食盒进来——但让老者疑惑的是,进来的只有这个男人,他的儿子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是对门驿站的没错吧?” 老人一脸疑惑。 “这确实是我们订的饭食……不过我儿子呢?他人去哪了?” “哦?他居然是你儿子吗?” 那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挠了挠头,随后便揭开了那巨大食盒的盖子。 “里边装着呢。” “什……” 老人竟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他那魁梧雄壮的儿子,眼下却整个人缩在食盒里面,俨然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他的儿子怎么会…… “你的儿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抡起斧头来要砍我……不用找斧头了,作案工具已经没收了。” 那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脸上写满了无辜。 “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教育教育你儿子,没事就别学人吃白食……哦对了,你儿子吃了两份狮子头没给钱,你把账结一下。” “你,伱你你……” 老头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 “你是谁?居然敢找我要钱?” “我是对门的厨子。” 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皱了皱眉。 “吃饭给钱不是天经地义吗?我为什么不能找你要钱?” “你……好,好。” 深吸一口气,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丢了过去。 “拿好了,拿稳了,可别丢了。” 那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接了钱袋便离开了,半点留下来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目送着那人消失在视野之中,老头才将自己的儿子从地上扶起来,眼下这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早已没了之前那副拎着大斧,不可一世的样子,脸上更是写满了惊惧。 “怎么说?” 老头皱了皱眉。 “他比你强?” “强太多。” 壮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明明是先出手的那个,他甚至已经抡起了斧头,明明煞气都已经要轰出去了,但躺下的反而是他——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一闭,再一睁,自己就已经被捆进食盒里了。 被关在食盒里面的时候,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么下锅,然而万幸的是,他终究还是活着回来了。 “所以咱们还是赶紧跑吧,趁着没出什么大事。” 没了那柄宣花大斧,这壮汉却也没了之前那份横行霸道,甚至连动手的底气都没了。 这也是眼下大部分煞气高手所面临的窘境,兵刃在手,他们还是煞气高手,还能以一当百,所向披靡——可若是兵刃离手,那就是两码事了,失去了煞气加持的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训练有素的武者。 虽然每个煞气高手都能杀人,但真不是每个煞气高手都会练武,就比如这使用宣花大斧的壮汉,他就是不怎么练武的那个,毕竟平日里动起手来,他直接一斧头抡过去就完事了,汹涌的煞气会将那些所谓的武者碾成渣滓。 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居然还有被缴械的一天? “所以说啊,让你去练煞气,你脑子都练坏了!” 老头啐了口唾沫,看向对面驿站的视线里满是阴狠。 “高手又如何?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被叫来陪侍的两个美人已经被吓傻了,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这原本还悲天悯人的老者,居然也会露出如此狠毒的一面——可还没等她们两个尖叫出声,两柄铁锥便已经捅进了她们的太阳穴,将她们整个人钉死在地上。 如此美人,直接杀了实在是太过于浪费,这有悖于老者的一贯宗旨。 但他还是选择了痛下杀手,只因为这并非是浪费,而是另有他用。 招呼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壮汉,扛起这两具尸体,老人便趁着夜色出了三山镇,不过这老头却没有走大路,而是一路带着尸体来到了镇子外面的康平山里。 两具尸体放在地上,尸体身上已经被写满了诡异的符号,而老者则手掐法决,口中念念有词。 法决并非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而是这老者自创的,甚至连整套仪式,也是老者独自发明的——至于弄出这套东西的具体时间。老者已经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他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 当初的世道没这么乱,但也有煞气怪物这种东西,那头脑袋如同斧头一样的怪物袭击了他的老家,只是片刻就已经制造了满地的尸体,不管是木匠还是铁匠,农户还是猎户,所有敢反抗的人全部都死无全尸,变成了一地的残肢断臂,甚至连当时还是年轻人的老者,也被那怪物盯上。 “别吃我啊!别吃我!你都杀了那么多了!你还没饱吗!” 当初的他这样绝望的叫喊着,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么被杀死。 但那煞气怪物,却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煞气怪物,也是有吃饱这一说的。 侥幸活过来的他第一时间逃离了家乡,但劫后余生的他却没有选择去好好过日子,当初那份场面依旧徘徊在他的心头,他总觉得煞气怪物并非是常人理解里那么简单的东西。 “与其说是怪物,倒不如说像是动物。” 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怪物的话,是没办法理解的,是极其危险的,但是动物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动物是有习性的,是可以理解的,同样也是可以被驯化,甚至被操纵的。 当然,像驯养猫狗一样驯养煞气怪物,很明显行不通,毕竟这些煞气怪物们大多都比大型猛兽还要危险。 可即便是大型猛兽,他们的习性,也是可以利用的。 比如适当的投放诱饵,就能做到指哪打哪,而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却能完全不受到伤害。 “正好,也要让这些本地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实力。” 山头之上,老者眺望着远处的驿站。 “让他们失去一些东西,他们就能知道疼,这时候再救下他们的性命,反复几次,我们说什么,他们就会跟着做什么了……学着点小子!正好你那把斧头没了,不如安心跟老夫学这引煞决,不比什么煞气厉害多了!” “但是……这里前些天不是来过一次了吗?” 失去宣花大斧的壮汉挠了挠头。 “当时这个镇子就守下来了,那些怪物全都……要不咱们还是先把庙里那两只兔子掐死吧?我记得这些本地人都说是那两只兔子……” “你疯了吗?这会是那两只兔子的问题?” 老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明显是那些煞气高手的问题!这镇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聚了一批煞气高手过来,甚至还有那个驿站的厨子,连你都打不过……就这么一批人蹲在这里,怎么可能不太平?煞气怪物来了又有什么用?” “这……” 壮汉迟疑了片刻。 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在这种高手众多的地方,煞气怪物真不一定能发挥出多少实力来——毕竟很多煞气怪物都是需要依靠杀戮,才能做到滚雪球式的实力增长,可若是一上来就被高手阻截,那确实不一定有多厉害。 “更何况,这次和上一次不一样。”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确实是不一样,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前几天那次,烈度还是稍微控制了的,毕竟他还要做出一副怪物自然涌入的样子,这样才好不让人察觉到问题所在——不过这一次,既然那驿站的厨子已经得罪了他,他也就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来!” 伴随着老者抬手一招,却有上百头大小不一的煞气怪物,循着血腥味赶了过来! 上百头煞气怪物聚在一起,汹涌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隐约之间竟有一丝腾云驾雾的感觉,只是这黑云怎么看都有些过于不详。 这片黑云会为前方的一切带去死亡,当它们痛饮鲜血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什么能阻挡住它们的东西。 “去!” 屏息凝神,老者对着驿站的方向挥动大手。 这套仪式是他亲手摸索出来的,他相信这个办法能引导这些怪物们,并且就一直以来的实践中,他的法决无往不利! 可唯独这一次,他的命令出了岔子。 被引导过来的煞气怪物们半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浓墨一般的黑云依旧停留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 老者眉头紧皱,回头看向那些煞气怪物们。 只见这些煞气怪物们压根没有看向远方驿站的意思,而是低头看着某些东西。 而在顺着这些煞气怪物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老者却发现,那视线都停留在不远处的地上。 不远处的地上,蹲着两只红兔子。 (本章完) 第438章 愿之力 只是两只红兔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这两只红兔子,老者是知道的,毕竟修那座兔佛庙都是他出的钱,这两只兔子自然也是由他负责供奉——不过他也没太把这两只兔子当回事,哪怕很多百姓说这两只兔子曾经庇护过他们。 只是一群普通人罢了,甚至可以说是乡野村夫,他们能懂个什么?他们能有什么见识? 那些煞气怪物,必然是高手们杀死的,只是乡野村夫没见识,看不懂高手的出手方式,因此才将一切原因推给了两只兔子——至于为什么是这两只兔子,大概是因为那些躲起来的乡野村夫从藏身处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只兔子在现场,身上还沾了怪物们的血,大概也就这样了。 只是一群愚民而已,见到能崇拜的东西就捧起来,觉得这东西能拯救一切,能保护他们……这样的想法,老头倒是能理解,毕竟他自己当初在面对煞气怪物的时候,也在绝望之下生出过类似的想法,那个时候的他已然失去了理智,任何能够当作救命稻草的东西他都会死死抓住。 可现在看来…… “还是得靠自己啊!” 一边这样说着,老头一边将面前那两具美人的尸身割得粉碎。 鲜血混合着碎肉铺洒开来,带着某种甜腻的气息,这让那些游荡在煞气乌云中的怪物们躁动不安,杀戮欲望的挑动之下,这些怪物们的双眼也愈发地泛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眼睛变红,这对于人来说是煞气入脑的征兆。 可若是,换成本就已经疯狂的煞气怪物呢? “噫嘻嘻嘻嘻嘻!我要吃肉呀!” “桀桀桀!喝你的血呀!” “给给给给给给给——” 一时间,煞气乌云中爆出一阵鬼哭狼嚎,这些磨利了爪牙的怪物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它们已然飞身猛扑了出去! 但出乎老者意料的是,这些煞气怪物飞扑的目标,却并非是远处的三山镇。 而是面前的,这两只红兔子。 “什……” 老者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两只兔子而已,怎么就…… “难道说,这两只兔子,真的在保护远处的镇子?” 老者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和这两只兔子有关的传说。 跟这两只兔子有关的传说其实很混乱,虽然百姓们都说是老辈子传下来的,可这玩意怎么看都像是临时编出来的——比如这两只兔子会为了镇子与那些煞气怪物战斗,摇身一变就能变成膀大腰圆的兔灵神,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走起路来腾云驾雾,只需要一拳就能掏死一头怪物。 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老者本是将这些东西当作笑谈来看的,毕竟这说法怎么听怎么像是街边说书先生那边学来的,想必是乡野村夫没什么文化,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形容他们的神灵有多威猛。 所以,这一切都应该是假的对吧? 若是那些乡野村夫的说法都是假的,那出现在他眼前的,又是什么? “叽!” 只见那膀大腰圆的兔子爆吼一声,一拳便将一头煞气怪物打了个对穿! 只不过煞气怪物却并非寻常的野兽,同伴的死亡没办法给它们带来什么惊恐,反倒是那漫天泼洒的鲜血,更是激发了这些怪物的凶性——然而就在这些满身黑烟的怪物拧身冲上去的时候,却有另一道洁白无瑕的祥云,已经先一步到了这些怪物的头上。 沉重的祥云落了下来。 “咚——” 只听得一声闷响,起码有五只煞气怪物被这凶悍的一脚当场踩爆! 怪物的腥臭血液,混合着破碎的烂肉,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淌了一地。 而那指挥这些怪物的老者,还在使劲揉着眼睛。 “老夫……这是眼花了?” 一边这样说着,老者一边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你小子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你打我干什么!” 挨了一巴掌的壮汉也才回过神来。 “要不还是快跑吧!这两只兔子……” “你,你也看到了?” 老者的手开始哆嗦。 尤其是看到自家儿子点头之后,老者的心里更是一片冰凉。 若是只有一个人看到,那或许还能说是幻觉,毕竟眼下天色已晚,他又年事已高,人老了犯迷糊倒也正常——可是眼下两個人都看见了,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幻觉了,也就是说,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者愣愣得站在原地,一时间却如同鹦鹉学舌一般,只知道重复那一句话,别的话却半句都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只是两只兔子而已,白天他看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甚至还亲手给这两只兔子喂了菜叶子…… 怎么到了这会,这两只兔子就变成这样了? 难不成这三山镇真的有什么奇怪的说法?孤陋寡闻的反倒是他自己?是他什么都不懂,是他没见识? 他确实是没见识过这玩意,要知道他走南闯北也算吃过见过了,一手操纵煞气怪物的绝技更是让他到处敛财,收入颇丰——可即便是有着这等的见识,他也从没听说过哪里有过这种兔子。 就连兔子都能轻松杀死煞气怪物了,那煞气又算什么?怪物又算什么?他这一身本事,又算什么? “吱!!” 两尊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庞大兔子你来我往,筋肉虬结的前臂如同重锤一般结实,哪怕是那些煞气怪物们锋利的爪牙,也无法撕开那看似薄薄一层的皮毛,以往能够轻松撕裂人体的庞大怪力,眼下能在那两尊兔子身上刮出痕迹便已经是极限,甚至这些煞气怪物们拔出插在身上的血肉利刃,都奈何不了这两尊兔子分毫。 “连兵刃,都做不到吗?” 老者已经看得头晕目眩。 那些煞气怪物身上的兵刃,是这些怪物力量的来源,同样也是他们最为强悍的攻击手段。当它们拔出那些兵刃的时候,意味着它们已经准备拼命,准备用最凶残的暴力来撕碎面前的敌人——但眼下被撕碎的,反而是这些煞气怪物们。 那无往不利的锋刃,根本奈何不了这两尊兔子,那些巨大无匹的兵刃,反而让这两只兔子的杀戮变得更有效率——这也是老者第一次知道,兔子居然是可以握拳的,那一对前爪明明连拇指都没有,却紧握着那些从煞气怪物手里抢来的兵刃,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腥风血雨。 甚至都不到一泡尿的功夫,那片煞气乌云便已经被整个冲散。 只留下遍地的残破尸骸,和尚未消散的洁白祥云。 “怎么可能……” 旁观了这一切的老者,已然瞠目结舌。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煞气怪物是那么强大的东西——的确,这些怪物或许打不过顶尖的高手,可就算顶尖的高手又能如何呢?他们就完全没有煞气入脑的时候吗?他们就完全没有变成怪物的时候吗?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而疯狂的怪物,所有人都是怪物,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接近怪物的模样。 所以他干脆放弃了煞气,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就算能变成怪物,充其量也只会变成一个小怪物——与其傻呵呵的去与那些更强的怪物厮杀,还不如干脆多学学,该如何与怪物们相处。 就像是驯兽师能驯服那些猛兽们一样,他一定也能知道该如何操控那些怪物们,而在持之以恒的研究之后,他真的研究出了那一套法门,那些怪物们真的会听他指挥,会聚在一起,会在他的引导下去为祸乡里,乃至于攻城略地——他都已经完成了这样伟大的壮举,这个世界又有谁能阻止得了他呢? 所以,怎么可能? 明明他的一切才刚开始,明明他的宏图霸业才刚起步,明明他花了那么多年完成了这一切,明明他即将得到所有。 怎么还会有这种怪物存在?怎么还会有这么两只东西? 那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又算什么?他一直以来拼上性命的钻研又算什么? “爹,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就在老者这边正紧握双拳的时候,他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没了宣花大斧的壮汉,开口了。 “咱们还剩了点钱,我再去淘换一把兵刃,到时候找个有钱的庄子洗了,杀出些钱财来,咱们日子还能过,咱们不是没有机会……” “是啊,咱们不是没有机会。” 面对着自家儿子的劝谏,老者只是喃喃自语着。 “不是没有机会,一切还没结束,一切还没结束……” 嘴上这样说着,老者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 是了,还没结束,这一切还没结束,他还有机会,他这一身本事还有发挥的空间——的确,煞气怪物是死光了,他曾经那些与怪物沟通的本事也已经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可是那又如何呢?那又能如何呢? 煞气怪物们的确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凶悍,可是眼下,就在他的眼前,不是正好有两个更为凶悍的怪物吗? 只要能驯化这两尊兔子,一切就都还能回来! “去!找点草回来!” 想到这里,老者干脆踹了自己儿子一脚。 白挨了一脚的壮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从附近的地上找了些还没染到血的青草过来,而在接过了这些青草之后,老者便颤颤巍巍地向那两尊兔子递了过去——经常和怪物打交道的老者很清楚,不管是和野兽交流,还是和失去理智的怪物交流,其实都有一个最基本的方式。 那就是,喂食。 通过分享食物,从而传达出“没有敌意”的信息,这是最为原始,也是最为基础的交流。 然而令老者尴尬的是,面对着新鲜的青草,那两尊兔子却看都不看一眼。 “不对,人傻了。” 看了看手中的青草,又看了看面前的两尊兔子,想起了什么的老者一拍脑袋。 他还记得,在三山镇的百姓口中,这两只兔子是不吃草的,它们只吃煞气怪物的心脏。 “快去把那些怪物的心剖出来!” 老者又踹了自己的儿子一脚。 白挨了第二脚的壮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撅断一个煞气怪物的爪尖,随后从那些煞气怪物的胸口刨出心脏来——考虑到那两尊兔子可能想换换口味,这壮汉干脆将刚刚那两具美人尸体的心脏也刨了,一堆心脏堆在那两尊兔子面前,竟是如同小山一般。 这一次,那两尊兔子倒是啃了起来,抱着那些怪物心脏啃食的样子,简直如同啃食萝卜一般,不一会便风卷残云,将这些心脏吃了个干净。 唯独那两个美人尸体里刨出来的心脏被留了下来,显然是不太合口味。 “那就不吃,那就不吃。” 老者连忙将这两颗心脏用脚扫到一边,随后满脸堆笑地凑了上去。 满脸堆笑,这笑也是有讲究的,在大部分动物的理解里,笑容这种露出牙齿的行为,是富有攻击性的挑衅动作——所以若是想要表达出友善的话,就一定要做到笑不露齿,眼睛眯起来,并且绝对不能从眼缝里盯着看。 眯着眼睛盯着看,这也是一种攻击性的行为,聚焦的视线就像是野兽锁定目标一般,这会被误以为是挑衅。 面对着两尊能轻松屠杀上百煞气怪物的兔子,半点差池都不能有。 好在这两尊兔子似乎感受到了老人的善意,倒是没有像刚才杀戮那些煞气怪物一样动手,又或许是因为吃饱喝足的缘故,这两只兔子竟干脆趴在了地上——只看这两尊兔子趴在地上的样子,倒是跟寻常兔子别无二致,只是体型相比起寻常兔子来说,着实是过于大了些。 “可以!这事有门!” 眼看得那两尊兔子居然开始歇息起来,老者的双眼愈发地明亮。 是了,就是这样,不管是猛兽还是怪物,吃饱了之后都会削减掉一部分攻击性——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它们攻击的目的只是为了进食,不管肠胃的饥渴,还是对于杀戮的饥渴,正是因为这份饥渴,它们才会富有攻击性。 而在饱了之后,它们就会像眼下这样,变得平和起来。 当然,这个时候,也不能随便乱动。 拉着自家儿子凑到那两尊兔子面前,老者摁着自家儿子的脑袋,两人对着两尊兔子纳头便拜。 跪拜是人类的礼节,猛兽和怪物是不懂这个的,但是脖颈是人体的弱点,露出致命之处这一点,却是原始且通用的行为。 致命的后脖颈被暴露出来,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老者觉得,面前这两尊兔子,能明白这一点。 而这两尊兔子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对着他点了点头。 “它们……它们居然有灵智!” 老者愈发地兴奋了。 是了,这也是怪物和猛兽之间最大的不同——那些煞气怪物们虽然失去了理智,但它们的前身却是使用煞气刀兵的人类,因此它们其实一直都有着类似人类的灵智,甚至还记得如何说出人类的语言,只是煞气充斥着它们的脑海,所以它们只知道杀戮,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完全没法交流。 可对于这两尊兔子,老者却是有些发慌的,他不知道这两尊兔子到底该算是拥有理智的怪物,还是该算作没有理智的猛兽。若是猛兽的话,事情就要麻烦一些了,毕竟野兽很多想法都是直来直去的,完全不可能理解人类的想法。 不过现在看来……居然有灵智,那简直太好了。 有灵智,就意味着能够理解复杂的指令,能理解复杂的指令,就意味着能做出更多的事情,如此强大的两尊兔子,如果还能进行一些复杂的操作,那简直…… “太棒了!竟能如此!” 老者从未如此的兴奋,他简直要兴奋得日上三竿! 要知道以他这把年纪,平日里跟一些美人喝喝花酒,说说荤话也就算了,再想更多的话,却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可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他却突然感觉,老夫聊发少年狂! 不,不止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他甚至还想要…… “等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者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的确,这把年纪还能体验一下枪棒无双的感觉,确实是好事没错,可眼下他是不是有点过于兴奋了?他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会像年轻人一样耐不住性子,甚至还想要当场褪下衣衫,直接开冲? “啊这……” 老者下意识地抬起头。 老者第一次与那两尊兔子,对上视线。 那视线是如此的混沌,甚至可以称之为呆滞,但就是这样呆滞的视线之中,竟隐隐带着一丝能够被成为欲求的东西。 那是一切生命最为原始的欲求。 那是,繁衍的欲求。 “什……” 眼看着那两只兔子骤然变小,甚至叠在一块,老者惊得目瞪口呆。 他突然想起来了,关于这两尊兔子的,另一个传闻。 只要拜这两尊兔子,人就能增加耐力,变得持久。 曾经的他一度将此作为笑谈,毕竟这也是乡野村夫们的一厢情愿,那些没什么见识的百姓总会觉得,吃点什么东西,或者崇拜什么玩意,就能让自己在夜里大展雄风——这种说法自然是不可信的,谁都不会把这种事情当回事。 可是现在看来…… “不行!老夫要忍住!” 老者咬紧了牙关,他可不想就这么在旷野里乱来。 可是他这边是忍住了没错,但他的身边,那个失去了宣花大斧的壮汉,却已经双目猩红。 “别!我是你爹!” 老者这边还挣扎着想要喊些什么,但那双目猩红的壮汉却早已不管这些,只见那壮汉抡起拳头便将老者打翻,紧接着整个人便飞扑上去,竟如同旁边那两只红眼兔子一般。 也就是这个时候,从驿站那边赶来的杜乘锋,才从半空中飞了下来。 “我就说这两只兔子是我的啊!” 看着那两只正在配种的兔子,还有遍地的尸骸,杜乘锋一拍脑袋。 紧接着,他便将这两只兔子拎了起来。 “还是拿回去炖了算了……怎么是两只公的?” (本章完) 第439章 食愿 两只兔子,杜乘锋是带回去炖了,至于兔子旁边的两个人……杜乘锋选择视而不见。 原本看到那两个人双目猩红的样子,杜乘锋还以为这是煞气入脑了,可就在他这边刚准备过去将两人分开,制止这场无谓的杀戮时,却发现这俩人的打架不是他想的那种打架——由于这战斗场面过于激烈,杜乘锋还是决定不凑过去了。 有些事情他虽然不太能理解,但只要不犯到他脑袋上,那他还是选择尊重他人的个人选择。 杜乘锋这边是拎着兔子走了,不过这两个人也还是被别人发现了,那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有猎户抄了家伙来康平山这边捉兔子,之所以是捉而不是打,自然是因为眼下三山镇里活兔子更值钱,由于有了個兔佛庙的缘故,大伙都很乐意在家里养上两只兔子,哪怕不指望兔子庇佑家里,当个宠物也是个乐事。 不过这猎户很倒霉,没找到兔子,却找到了两个看起来很像兔子的人。 之所以说很像,自然是因为这俩人叠在一块的姿态太过诡异,很容易让人连相当那两尊兔神——至于倒霉的地方,却是因为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尸体,只看地上那一片狼藉的样子,这猎户也能猜出,眼前的壮汉和老头,究竟是干下了何等的事情。 “这简直……” 强忍着恶心,猎户将那两具尸体翻了过来,才发现这是前几天出钱办了兔佛庙的父子二人。 出于保护环境的想法,猎户还是叫人过来帮忙把这两具尸体抬下山葬了下去,这也让镇子上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由于事情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因此大伙也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二次加工了,只需要将原本的事实复述一遍,就能惊爆别人的眼球。 “可是他们两个之前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啊?” 面对着如此劲爆的消息,不少百姓心中不禁泛起疑惑。 “不应该啊,怎么突然就闹出这么个事来?难道说……” 一想起那两人的死状,再想起大伙的口口相传中,拜兔佛能增加的,某些,相对特殊的功能,不少曾经去兔佛庙拜过的汉子脸都绿了。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人颇为欣喜,很显然,这几个人的爱好有点与众不同。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大伙很有默契的不再去提那兔佛庙的事情,至于那立在镇子外面的小庙,也逐渐因为无人看管而荒废下来,偶尔有小孩想过去玩,也会被长辈严厉制止。 “你可千万别过去!万一被那兔佛相中了,变成兔儿相公怎么办!” 长辈们是这样对孩子们说的,至于他们口中的兔儿相公,便是那些爱好相对特殊的人了——起初这本是因为那两个死去的兔佛庙的庙祝,但后来这兔佛庙的事情是没人提了,反倒是兔儿相公这个称呼越传越广,乃至于声名远播,甚至吸引了不少爱好特殊之人来到三山镇参观,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拉动了三山镇的门票销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的话,兔儿相公这个称呼还只在三山镇本地传播,至于那两只作为始作俑者的红兔子,也已经在杜乘锋的一番炮制之下,被炖进了锅里。 虽然这两只兔子确实完成了镇压周边煞气怪物的任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考虑到这两个玩意可能存在的危险性,杜乘锋还是觉得吃了比较合适。 两只兔子,正好一只麻辣,一只红烧,这一次杜乘锋没有招呼其他人过来分享,而是罕见的吃了独食——毕竟这可是用煞气催出来的兔子,天知道会有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杜乘锋的顾虑是正确的。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两只兔子时,杜乘锋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可就当他在吃完饭之后,日常晒太阳睡午觉的时候,整个人的视线却突然一片恍惚。 视线模糊之际,他仿佛看到了,两只兔子的一生。 说实话,兔子的一生其实乏善可陈,无非就是躲避天敌,然后到处觅食,对于兔子来说,只要能正常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指望两只兔子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生涯显然不太现实——可这份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经历这一切的感觉,对杜乘锋来说却委实有些过于熟悉了。 “这不就是我磨刀的时候看到的那些东西吗?” 杜乘锋终于想起来了,这感觉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只不过相比起他磨刀时候所看到的那些东西,眼下的景象更为狂野一点,并且很快,他面前的画面就不止是局限于这两只兔子——他逐渐看到了自己对这两只兔子的所作所为,也逐渐看到了这两只兔子击杀那些煞气怪物的景象,他看到了这两只兔子被百姓们崇拜的场景,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百姓们的心中所想。 百姓们的愿望很单纯,和这两只兔子一样单纯。 不被杀死,能吃饱喝足,如果可以的话,就娶妻生子。 大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就像最初的杜乘锋一样,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把宅院翻盖得大一点。 “这……”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躺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空中的太阳。 这一刻,他隐约感觉到了,被他吃下去的,或许不止是兔子。 那甚至不是他预想中的煞气,要知道他都已经做好了处理煞气的准备了,虽然煞气冲入脑海这种事有点麻烦,但更麻烦的情况他又不是没处理过——只要做到比煞气更硬更狠,煞气就奈何不了他,早在与那南陈太祖交战的时候,他就已经试过了。 但杜乘锋没想到的是,这两只兔子身上所携带的,却并非是什么煞气。 而是,百姓们寄托在它们身上的愿望。 “心力,又或者说,愿力。”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杜乘锋叹息一声。 隐约之间,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兔爪的影子。 这当然是幻觉,毕竟他的手还很正常,但这也不是幻觉,只因为他真的拥有了那两尊兔子的力量——之所以说是两尊不是两只,只因为他拥有的力量不是兔子本身的,而是百姓们崇拜的“兔神”所拥有的力量。 就好像现在,他随时都可以摇身一变,直接变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巨型兔子,甚至连腾云驾雾都能做得到,当然,百姓们都认可的那份惊人耐力,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换句话来说,他随时都可以去到那兔佛庙里,往那香堂上面一坐,在吃了那两只兔子之后,他就是兔神本尊。 “不过这种事没什么用处啊……”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活的兔佛都被他炖了,他再变成兔佛又有什么意义,只是那样的兔子,比起他本身的战斗力来说还是差了太远,他真变成兔神的话,反倒是降低了自己的力量。 “并且总觉得这份力量用起来还有别的古怪……”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这玩意不太行。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又一次被验证了,只因为在几天之后他就知道了兔儿相公的故事——眼下镇子外面的兔佛庙算是烂了,也没有谁再崇拜兔佛这个玩意了,反倒是继承了兔佛力量的他,成为了兔儿相公本尊。 不过现在的他还是没太在意这个的,毕竟兔佛化身的力量实在是有点没办法入眼,更何况相比起兔佛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他更在乎自己刚刚那份玄奇的经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磨刀之外,有这样的体验。 通过磨刀来体验兵刃的过往,这份能力在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就已经显现在他的身上了,只不过当时杜乘锋正在面临生死压力,没有太过细想,而在之后一路辗转征战,更是没时间考虑这玩意了——偶尔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这些东西,想过为什么自己能做到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他的磨刀方式太过偏门,还是因为这属于穿越者必备的随身外挂? 或许都有可能,又或者两者都有,不过总的来说,这玩意有些过于复杂,起码以前的他是不太好理解的。 所以他就干脆不怎么用。 依靠一个不太能理解原理的东西来战斗,这种行为和把身家性命托付给运气也差不了太多——是,一直以来,这套磨刀的方式都还是能正常运作的,可是这玩意万一哪天用不了了呢? 万一随着他这边战斗烈度的增加,哪天被他试出了这个外挂的极限,那就已经不是大伙会觉得尴尬的问题了,而是他这边就要直接把命给送了。 所以秉承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他还是主打一个自己修炼,虽然他也承认,一路走来,这份磨刀的能力帮了他许多,但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确实都是在凭借自己的努力。 而这份特殊的能力,则被他当作了一份后备的隐藏技能,能用上就用上,真用不上的话,他也能直接抄家伙靠实力把事情解决。 所以伴随着他的技术体系日渐完善,他也有段时间没有磨刀了,不是有什么抗拒的想法,主要是因为没太大必要——以前的他磨刀还能抄作业,模仿那些高手们战斗的办法,但在他也变成高手之后,那些兵刃上也就逐渐没什么作业能给他抄了。 至于现在的话,他要真动手磨刀,甚至可以算成批改作业,毕竟如今的他不管是对于力量的理解,还是对于技术的掌握,都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普通的煞气高手,而这份对于力量与技术的理解和掌握,更会直接反应在他磨刀的技术上,刀刃的打磨方式意味着相应的使用方式,而在感受到这些使用方式之后,煞气高手们甚至可以原地反推出一套完整的打法,让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在这方面表现最明显的,是忘忧乡的崔远,这个来自蓟北的剑士原本还有机会名扬天下,但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跟着杜乘锋一路跑去忘忧乡里隐居——换成别的剑士,隐居乡野找不到对手练剑,这辈子大概就废了,可这小崔剑士硬是靠着观看杜乘锋磨刀的手法,稳住了自己只差杜乘锋一线的水平。 只是一个蓟北出身自学成才的剑士,都能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其他别的那些煞气高手们,虽然有对手对杜乘锋来说不是坏事,但他也懒得去让别的煞气高手变得聪明。 不然以他现在的手艺,只要原地戳个牌子说自己愿意给人磨刀,不出三天,找过来的煞气高手就会直接挤碎驿站的门槛,他甚至都不用明说自己要多少钱,只要他这边表现出想要的想法,甚至只是多给了一个眼神,那些煞气高手们就会第一时间把东西给他送来。 “这就是掌握了一门技术的好处啊……”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由得感叹。 不过,他真的掌握了这门技术了吗? 相比起其他的磨刀匠人来说,他的磨刀方式纯粹是野路子出身,至于那份通过磨刀来经历兵刃一生的本事,就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使用,却不清楚其中原理,这自然是没办法称之为掌握的。 然而现在的话,他却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能看到那些兵刃的经历。 “煞气……不对,应该说是怨气,又或者说愿气。” 结合自己刚才的经历,杜乘锋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答案。 怨气这个说法,还是当初阮山涛阮老头提出来的,很显然,那位便宜老师虽然没有接触到“坚定的意志能改变一切”这种直指根理的概念,也没有总结出这个世界的唯心本质,但那个老头仍旧用自己的方式,对煞气兵刃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兵刃上附着的煞气,本质是死者生前留下的强烈怨气,这份濒死时所产生的意志过于坚定强烈,所以即便产生这份意志的人已经死亡,这份残留的意志仍旧像这个人的影子一样,附着在了兵刃之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阮山涛阮老头的探究也就到这一步了,老头大概触及到了强烈意志能带来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少了最关键的理论基础。 不过现在的话,杜乘锋只想说,阮老头起码在方向上是对了。 方向上对了,只是还差了点细致,那些被兵刃杀死的人,他们濒死时留下的意志,不止是怨气,也不止是凶煞,在这之中,还残留着他们的过往,他们的经历,乃至于他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这些被忽略的东西所堆砌出来的,才是一柄兵刃的根本,也就是杜乘锋磨刀时候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当凶煞的死意被涤荡一空的时候,残留在兵刃之上的,是被抚平的心之力。 “原来,这才是煞气兵刃的本来面目。” 随手抽出那柄陪伴他许久的大刀,杜乘锋叹息一声。 那确实是要叹息的,只因为煞气兵刃这玩意也已经有些退版本了,在得到了那支秃笔之后,他才知道,在煞气兵刃之上,竟然还有“兵刃始祖”这种更为纯粹的心力聚合体。 “心力,才是力量的根本,才是这世间的一切。” 想到这里,杜乘锋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至于如何获得心力,他却是还没想好,虽然刚才的事情让他心里隐隐有了些章程,但很显然,真让他去兔佛庙里坐着,他真有点顶不住。 “总不能真要靠发明什么天下第一台发电机来搞定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却来到了后院。 (本章完) 第440章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后院里,日常的拉磨争夺战仍在继续。 由于最近驿站这边来的客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了,被扣下来劳动改造的五个宋州人便也闲了下来——于是,在百无聊赖之下,这五个宋州人干脆也加入了拉磨的行列,开始争夺起那两座磨盘的拉磨权。 四个人抢两个磨盘,虽然有争夺,但每個人还能匀到一点时间,可换成九个人抢两个磨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战斗的烈度直接升级,九个煞气高手开始疯狂内卷。 当然,这种等级的战斗对于杜乘锋来说,是没什么观赏性的,毕竟普通的煞气高手也整不出什么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活——更何况这些人还都被卸掉了兵刃,没了兵刃的煞气高手就像是被拔掉了爪牙的狗一样孱弱。 不过那五个宋州人除外,虽然他们确实没拿兵刃,但他们身上的纹身却都已经泛起了血色,拳脚之间煞气纵横,一时间竟反过来压着那四个江湖高手在打。 “这是……用特殊的方式凝聚了煞气?” 远远观看着战局的杜乘锋眉头微皱。 说起来他还曾经做过相关的试验来着,那应该是他得到力量没多久,当时的他一度很好奇,煞气的作用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众所周知,兵刃杀人就会染到煞气,这算是很大众化的常识了,所以问题来了,如果只靠拳脚功夫把人打死,那煞气又会作用到哪里? 不过好奇归好奇,一直以来他也没什么时间做这个试验,毕竟这个试验不太人道,后来他更是干脆忘了这件事。不过他隐约记得,就算空手打死人,只要他带了刀,那煞气就还是会归到他的刀上。 很奇妙的机制,不过倒也很符合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反正只要看到刀柄就会认为这是个刀客,刀客当然是用刀杀人的——至于到底用没用刀,这个不重要,整个流程充满了拍脑袋就能想到的主观臆测,可偏偏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就硬能跑的通。 “正常的逻辑很多时候是不太适用的……又或者说,正常这个概念是谁定义的?” 这个问题当然不会有答案,没人能确切的说出正常这个概念到底来自于哪个具体的人,所谓的正常更像是一种风气,又或者一种共识——毕竟单独拎出来说的话,谁都不会说自己不正常,甚至就连那些煞气怪物也会说自己很正常,只是长得和大众不太一样。 “总之,老一套的理论未必真能做到在什么时候都能行得通……要用变化的眼光来看待事物。” 刚刚吃了两尊兔子的杜乘锋对此深有感触,就连看向那五个宋州人的眼光,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不管是煞气还是拳脚,都逐渐变得模糊,眼下出现在杜乘锋视线中的,只有五个流淌着的心力聚合体,伴随着这些意识体们高呼着祖灵的喊声,他们的形象便更为凝聚,更为凝实——或许这种原始的叫喊确实是有用的,只因为另一股模糊的心力确实映照到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战得更凶,打得更狠。 “这就是祖灵吗……通过模仿一个强者的姿态?” 杜乘锋饶有兴致的观察了下去,这玩意他还从来没见过。 相比起常见的煞气来说,宋州人的祖灵崇拜颇为偏门,那些煞气高手们偶尔路过宋州,与这些宋州人交战时,往往也会因为这些没见过的奇诡手段当场翻车——不过眼下在杜乘锋的视线中,这些无人知晓的奇诡手段,却已然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看了一会之后,杜乘锋大概明白了这套东西的运作模式。 的确,这些宋州人眼下是空手战斗没错,但在这些宋州人的眼中,是祖灵在引导他们进行战斗——换句话来说,可以将其理解为,这些宋州人空想出一件名为“祖灵”的武器,只是这份武器并非像寻常兵刃一样可以拿来砍人,而是能凭依在他们的身上,强化他们的肌体,同时对他们进行相应的战术指导。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运作逻辑,这些宋州人的煞气就被直接归到了“祖灵”身上,而祖灵在现实中的映照,也就是这些宋州人身上的纹身了。 “居然……还能这么玩的吗?” 杜乘锋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有点想要再让武昭复活一次了。 毕竟他还记得,这些宋州人是武昭当年的部族遗留下来的后人,他倒是想问问武昭知不知道,他的后裔居然能整出这么离谱的活。 不过这种事也没必要问,武昭或许还是知道的,毕竟当初武昭跟他打的时候,也曾经暴漏过这种使用纹身的技术。 “也算是一种新鲜玩法了。” 杜乘锋这样总结着。 只是新鲜,还没能够得到强力的地步,只因为眼下后院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是因为终于被打出了火气,又或者是因为这五个宋州人抱团打架实在是过于欺负人,那四个煞气高手,也终于开始发力。 首先进入杜乘锋视线之中的是那个名叫北斗的剑客,这个剑客是最先反击的,虽然手中无剑,但这个剑客硬是以指为剑,练练点刺,仅靠一人就硬是逼退两个宋州大汉。 这样的身姿,不禁让杜乘锋想起了另一个他比较熟的剑客。 不过和他认识的那个小崔剑客不同,这北斗明显是走的另一种风格,如果说崔远所走的路线是极致的锋锐,那么北斗所擅长的就是极致的精准——每一次出指点刺,北斗都能精准的点到那两个宋州人最为难受的位置,哪怕这两个宋州人有祖灵在庇佑,仍旧被打的叫苦不迭。 那两个宋州人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才是人数占优势的一方,但此刻他们两个人却像是被区区一个人给包围了一般。 深处战局中的他们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但身为旁观者的杜乘锋,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杜乘锋的视线之中,那个名为北斗的意识体正不断地旋转着,跟那些宋州人所展现的,如同模糊人形一般的意识不同,这名剑客的意识体更像是一颗璀璨的星辰——而现在,这颗星辰正围绕着两个宋州人巧妙地转动着,精巧的擦过这两个宋州人的所有攻击,随后再针对这两个宋州人的弱点,进行凶狠的撞击。 “星辰之力……吗?” 眼见得那只存在于意识层面的流光,甚至逐渐在现实中北斗的指尖上映出,杜乘锋缓缓点头。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星辰之力,杜乘锋还是学过点最基本的天文学的,要知道能在夜空中被看到的星星,大部分都是恒星,单是那堪称恐怖的高温就不是人类能顶得住的——但相比起真正的恒星力量来说,这种臆想出来的星辰之力似乎更便于使用,起码那个叫北斗的剑客就用得挺开心的。 的确,从这份对于星辰之力的表现来看,这个叫北斗的剑客对于星体的理解也就是个半桶水的级别,可半桶水又怎么了?半桶水难道就不好用了吗? 正因为是半桶水,所以拎起来才更为轻松! “也是个办法啊……”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视线转到了北斗身边,那个叫苏有方的煞气高手身上。 和北斗那凝实如星辰的心力相比,苏有方的心力就相对散乱了,只看那模糊的样子,甚至还不如对面那几个宋州人——并且事实也证明了,苏有方确实不如那几个宋州人,只因为那几个宋州人只分出了一个人,就能摁着苏有方的头来打。 哪怕苏有方已经奋力反抗,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仍旧动摇不了面前的宋州大汉,在祖灵的加持之下,那宋州大汉所向披靡。 直到他身边的北斗,中了一拳。 事实证明,臆想的星辰终究不是真正的星辰,以人身来模仿星辰也有些过于勉强了——更何况星辰本身都有撞了的时候,更别说区区人体了。在那两个宋州人的攻势之下,北斗的轨道运行逻辑终究还是被抓住了破绽,两个宋州大汉一人一拳,直接把北斗当场打翻。 北斗是翻倒在地了没错,但北斗的身边,那个名为苏有方的煞气高手,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你们……居然敢打我兄弟!” 苏有方抡起拳头扑了过去,凶猛之势竟如同燎原烈火! 那是身上流淌不息的热血,还有几乎凝成实质的,愤怒。 “情绪催动吗……” 观看着这场战斗的杜乘锋摸了摸下巴。 在他的视线中,苏有方的心力原本是颇为散乱的,可就在北斗被打翻在地的时候,那些散乱的心力却在一瞬间被点燃了——此刻的苏有方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火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即便隔着如此之远,杜乘锋也依旧能感受到苏有方胸中的那份愤怒。 关于情绪驱动,杜乘锋其实见得不少,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愤怒确实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变得更为勇猛,变得更有攻击性——毕竟不少煞气兵刃就是这么诞生的,这些兵刃原本都是些凡铁,谁奈何有人拿着它们进行了一些惨烈的仇杀,杀得多了一些,自然也就染上煞气了。 不过见过归见过,像眼下这种直接的观察到,杜乘锋还是头一次。 “原来是这么个运作方式。” 杜乘锋缓缓点头。 和北斗那种坚实的凝聚方式不同,情绪激荡所带来的心力波动更像是汹涌的怒涛,它或许在凝实程度上还有着欠缺,但这份爆发性的力道却也给它带来了磅礴的力量——而这份力量映照到苏有方身上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狂放不羁的打击,在这份怒火的支撑之下,原本连一个宋州人都打不过的苏有方竟以一敌三,硬是帮助北斗解了围。 “不过我记得他之前的打法不是这种风格啊……”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视线却再一次转向,看向了正在和另一个宋州人斗殴的胡三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苏有方和老骗子胡三变的打法其实是一个路数,当然细分之上肯定有区别,不过总体上却是大差不差的——可眼下看来,在怒火的驱动之下,相对年轻的苏有方倒是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反倒是老骗子胡三变这边,仍旧坚持着那种防守反击,引蛇出洞的打法,而在杜乘锋的视线中,老骗子胡三变的形象也逐渐变成了漆黑毒蛇的模样。 这倒是很符合杜乘锋对于这份打法的理解,对引蛇出洞感受最深的自然是毒蛇自己,很显然,老骗子胡三变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胡三变大部分时候都在闪躲,很少主动出手,但每次出手无一不是老辣刁钻,直取要害。 就像是一条伏在地上的毒蛇,安静的等待着将毒液注入猎物躯体的机会。 “不过这个蛇……不太明显啊。” 看到一半的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仅仅只是漆黑毒蛇的模样而已,距离真正的毒蛇还是差了点意思,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更像是一根蜿蜒扭曲的黑棍,偶尔还会不安的颤动几下。 相比起对面那映照着祖灵的模糊人形,这蜿蜒的黑棍实在是有点不够看,而事实也是如此,老骗子胡三变到现在都没打出什么正战绩,只能算是勉强在支撑着。 “这就是普通煞气高手的级别吗……不够坚定,所以动起手来也总是差点意思?” 这样想着,杜乘锋看向了最后一个煞气高手。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高看煞气高手了。 最后一个煞气高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王彤弓,相比起其他三个各有风格的人来说,这个叫王彤弓的年轻人使用的却是正统煞气高手的打法——也就是以各种方式驱动煞气,然后用磅礴的煞气正面轰杀对手。 理论上来说,其实没问题,毕竟煞气高手都是这么打的。 可问题在于,王彤弓现在空着手。 没有兵刃在手,自然也就没有煞气可用,赤手空拳的王彤弓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本能,一边抡拳头一边尝试用煞气打过去——这甚至都不是王彤弓自己想要尝试的,而是他对于使用煞气已经过于习惯,眼下对着抡拳头反而不是他最常用的打法,他怎么打怎么不适应。 王彤弓这边不适应,对面的宋州人倒是挺适应的,于是一番拳脚交加之下,王彤弓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当场打得散架。 当然,在物理意义上,这是一个夸张的形容,那几个宋州人自己都还在劳动改造,自然不可能在后院杀人见血——不过在意志的层面上,在杜乘锋的视线中,王彤弓整个人却已经实实在在的被打散了,那些散乱的心力东一块西一块,甚至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 就如同,王彤弓眼下这模糊的意识一样。 “人被打晕之后,心力也会跟着散掉吗……” 杜乘锋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不过这种事情想想也是,坚定的意志确实能改变一切,可就算意志再怎么坚定,也要先保证最起码的意识清醒才行——当然,有些坚定到一定地步的人,哪怕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也未必会动摇,但王彤弓显然不在那个行列里。 要知道王彤弓本就心力散乱,来自宋州人的殴打更是让他雪上加霜,只看那些破碎的心力,王彤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还两说。 “居然还能这样用啊!” 看完了整场战斗的杜乘锋意犹未尽,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新鲜的视角。 “不过看也看够了,这都几点了,要不还是先做菜……嗯?” 正准备会后厨的杜乘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 只见那原本应该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却有庞大的漩涡正在缓缓拧动着。 庞大的漩涡甚至拧动了云层,一时间却如同乌云盖顶。 那是笼罩着整个三山镇的,心力漩涡。 (本章完) 第441章 风水 半空中螺旋拧转的乌云更像是一种幻觉,起码在别人的眼中,天空仍旧是一片晴朗。 眼下只有杜乘锋能察觉到那片乌云的存在,毕竟那份心力是如此的明显,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心力的构成,那是一个又一个三山镇人的想法,那些驳杂的心力汇聚在一起,构成了这片遮天蔽日的云层。 “真是……壮观!” 杜乘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这甚至一度让他有了一种风水先生的感觉——据说有本事的风水先生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宝地,能不能给人带来好运。 所以,问题也在这里了。 眼下的三山镇,算宝地吗? “算!当然算!” 袁知县还没死的时候,一位风水先生曾经给袁知县留下过这样的批语。 “三山围拢,这叫狡兔三窟,兔子生长的地方,肯定是水草丰美之地。再者说三座大山包着这个镇子,就如同聚宝盆一般……又能纳财,又能藏富,虽然比起什么龙兴之地肯定差了些,但是用来颐养天年却是再好不过了。” 杜乘锋还记得,袁知县曾经给了这风水先生不少赏钱,很显然,这风水先生说的话很对他的胃口。 不过,大部分风水先生,其实没那么靠谱。 起码就杜乘锋现在看来,这三山镇,完全看不出什么宜居的感觉。 “好凶!” 半空中的乌云螺旋拧卷,乌沉沉的样子几乎要将整個镇子当场压碎,这样的地方别说住人了,怕是连兔子都不敢待下去! 当然,这也是在杜乘锋自己的视线中才能看得到,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三山镇仍旧是毫无问题的样子,晴空万里,一片祥和。 “难道是我的错觉?”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他是能察觉到心力映照出的幻象,所以才会觉得这个地方很凶,但很明显,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就比如眼下的驿站里,老头仍旧在柜台后面算账,那无名少年依旧在当跑堂,偶尔来几个江湖客要两瓶酒,几个小菜,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说,这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反正盘踞在三山镇上空的乌云只是看起来凶而已,真要说影响的话……这玩意好像还真没什么影响。 再者说不管是不是大凶之地,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不是的话那无所谓,是的话就更无所谓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大凶之地到底能怎么针对他,又或者说,他跟这个大凶之地,谁更凶一点。 “来,有本事就克死我,正好我眼下没有对手。” 这样想着,杜乘锋便继续准备起今天的伙食来。 大凶之地对他的影响,暂时还没体现出来,不过大凶之地对别人的影响,却已经初步有了成果——比如眼下刚刚来到这三山镇的一老一少,才走到倒流河,那老的就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凶……大凶!” 头发花白的老人口中念念有词,竟几乎是被吓得当场丢了魂。 反倒是那个年轻的听到之后,一脸的兴奋。 “大凶?有多大?” “我说的不是那个大凶!” 老人一巴掌便抽在年轻人的脑袋上。 “是这个地方!这里的风水有问题!” “这……师父,我看这里风水挺好的啊。” 挨了打的年轻人颇有些尴尬。 “师父你看,这里三山环绕,足以称得上是穷乡僻壤,这种地方本来应该荒无人烟才对,但是师父你看看着镇子,看看这镇子上的人流往来,这怎么看都是个聚财聚气的宝地啊,怎么就……” “你……你懂什么!” 老头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但在看了看自己的徒弟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再把这一巴掌抽下去。 只因为,他在徒弟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他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还是他年轻的时候,当年他第一次到这三山镇来,是受本地一个颇有名望的富商所邀,对方想让他帮忙看看,这三山镇的风水如何——当时的他就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所说出的话语几乎与自己的弟子如出一辙。 当然,只是几乎如出一辙,在表达方式上,他还是稍微注意了一下,毕竟不能当着本地人的面,直接说人家这里是穷乡僻壤,那也太不尊重了点。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用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应该是叫狡兔三窟,毕竟这三座山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被三座山包在里面,这地方能有什么出路? 可偏偏这里硬是发展出了一个三山镇,所以当初的他才与眼下的弟子做出了一样的判断,说这个地方风水不错,适合颐养天年。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的话,这里确实是狡兔三窟,能聚财,也能养人,可现在的话……在三座大山之外,这镇子外面居然多了条水。 虽然只是一条浅浅的小河,把裤腿挽起来都能直接趟过去,但在风水的层面,多了这条小河,事情就完全变了。 “原本这个地方虽然是穷乡僻壤没错,但有了个镇子落在这里,这就反而变成了聚宝盆的格局……没人来当然是穷乡僻壤,可若是有人过来的话,人来人留,财来财留,时间长了,自然能落个盆满钵满……但是。” 说到这里,这风水先生却顿了一顿。 “但是,现在多了条河拦在镇子外面,就好像给这聚宝盆加了个盖……加盖你懂吧?这全都给闷在里面了,本来一口活气,硬是给盖成了一片死气,这……” “怎么就盖死了?” 年轻的学徒一脸不解。 “这不是有座桥吗?” “你……” 老头被气的无语凝噎。 “你是故意要抬杠的?” “不是,师父,我……” 年轻的学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就正常接两句,怎么师父就急成这样? “要不……咱们还是走?” 思考了片刻,年轻的学徒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刚来到这三山镇,师父就犯病了一样找他麻烦,起码从这个角度看来,这三山镇的风水真不太行——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只要不进镇子肯定就没问题了。 但他的师父,那个头发花白的风水先生,却摇了摇头。 “走不了了……” “……啊?” 年轻的学徒瞠目结舌。 “这地方已经凶到这种地步了?我们走都走不了了?是这里有什么怪事吗?还是说我们身上已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不,不是……” 老迈的风水先生艰难的摇了摇头。 “我是说,我腿软了。” “……” 年轻的学徒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俯身将自己的师父搀扶起来。 不过即便被搀扶起来,这老迈的风水先生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所以说咱们到底走不走了?”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动静,年轻的学徒终于有点顶不住了。 “要是走的话现在正好,反正这个地方都已经凶成这样了,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又能换到哪去呢?” 老迈的风水先生叹息一声。 当年的他也和这年轻的徒弟一样,觉得自己手里有一手本事,天下就大可去得,可现在他已经老了,已经不想到处漂泊了,只想找个地方了却残生,顺便用剩下那点时间,把自己会的东西都教给眼前的徒弟——而这三山镇,却是眼下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去处了,只因为其他地方的风水比这里还烂。 当然,在几十年的旅途中,他也不是没找到过风水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可是眼下外面时局动荡,战乱频生,那些昔日看起来风水怡人的地方,此刻也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又或者即将变成龙潭虎穴。 也就这穷乡僻壤的三山镇,因为过于偏僻,或许能成为一片少见的,远离纷争的安宁净土。 可现在看来…… 三山镇还是比外面强点。 聚宝盆被加了盖子,撑死也就闷出点死气,若是他想想办法,那也未必就不能解决——可外面那些兵灾战乱,那个东西他真的没辙,就算他再怎么懂风水,兵将的大刀砍下来,他也要身首异处。 两权相害取其轻,怎么看都是留在三山镇更安全点,再者说他这一身的本事,难道还不能改了这本地的风水吗? 改这风水,就是改他的命! “不走了!” 老头一拍大腿。 “我们进去!” “……也行吧。” 眼看着老头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进去,年轻的学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师父说的都是对的,他跟着听也就完事了。 不过就在这年轻的学徒准备走上桥头的时候,那风水先生却一把拉住了他。 “别走桥!” “怎么?这也有说法的?” 年轻的学徒挠起了头。 “就这一条路能进三山镇啊?不走这里走哪里?” “你忘了我刚跟伱说的,三山镇的格局了?” 老迈的风水先生满脸严肃。 “三山镇原本是个聚宝盆,这一条活水却是直接给聚宝盆加了个盖子……你也说了,这水上有桥,那你觉得这个桥,活人能走吗?” “怎么不能走了?” 年轻的学徒一指桥上的行人。 “别说活人了,大牲口都从这过,怎么我们就不能过了?” “那些人肯定是本地人。” 老头仍旧紧皱眉头。 “本地人从这里过没问题,你我这种外人上桥就是自寻死路……听我的,趟水过去。” “这。” 眼见得自家师父已经开始露胳膊玩袖子,年轻的学徒也没什么话说了,只能也跟着挽起裤腿,原本风度飘飘的二人竟直接趟着水过了河。 甚至连渡河的过程中,两人也颇为狼狈,只因这河水虽浅,但河底却颇为打滑,师徒二人才踩进去,却一人跌了一个跟头,两人挣扎之间喝饱了水,竟是差点被呛死在河里。 如此滑稽的景象,自然惹得桥头上一众江湖人哈哈大笑,有桥不走非得下水,他们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你们!” 年轻的学徒登时就有些急眼,本就呛了水的他还被人耻笑,这谁能忍得了? 可就在年轻的学徒要开口骂回去的时候,他的师父却拉住了他。 “不用管,跟死人置什么气,晦气。” “怎么就死人了?他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年轻的学徒对师父的这种说法颇为不满,这种暗搓搓骂人怎么都有些不够爽利——要知道桥头上那些江湖客可是当着他们的面笑的,反倒是他们这边还得忍气吞声……这凭什么? “没道理的,这种事真没道理的。” 先是被师父带进小河里差点呛死,然后又被一众江湖客耻笑,这年轻的学徒越想越气,已然有点忍不住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几个嘲笑过他们的江湖客,却已经过桥上了岸。 或许是因为还在笑话他们这两个落汤鸡的缘故,那几个江湖客上岸的时候没太看路,却是直接与另一群出阵子的江湖客撞了个满怀——对面肯定是不乐意的,凭什么我走路好好的就被你撞一下,但行走江湖混的就是个脸面,这些撞了人的自然也不愿意在对方三言两语之下就选择低头。 于是,话不投机之下,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兵刃都拔出来了,这事情就没办法善了了,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两边就倒下三个人,而在第二个回合之后,刚刚从桥上走下来的那几个江湖客里,就再也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而那几个被撞了的江湖客,在留下两具尸体之后,也直接踏上桥头,一去不回。 “看到了吧,我就说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拍了拍已然瞠目结舌的徒弟,老迈的风水先生轻轻摇头。 “有生门不走非得走死门,他们不死谁死……你现在还觉得风水是没用的东西吗?多学吧!” “那……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年轻的学徒回过神来,看向自家师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敬。 是了,就是这个,当初让他选择跟随这位老人学习的,就是这份神鬼莫测的本事! “现在的话……” 老人四下扫视了一眼,随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驿站。 “先住店。” (本章完) 第442章 大凶 驿站里自然是有客房的,只是大部分时候不用。 毕竟以前外来的人少,管着驿站的也就那一个老头,能正常提供饮食就很不错了,若是还要再收拾客房,那对老头的要求就有点太高了——当然,最近三山镇来的人是多了些,不过因为驿站的住宿条件实在是太差,那些江湖人就全都跑去阵子里面住客栈了。 人一旦形成了思维惯性,再想扳过来可就难了,就像现在这样,明明驿站这边已经把客房都收拾好了,可那些外来的人还是更乐意去镇子里面找客栈,这戳在镇子外面的驿站,反倒是因为杜乘锋的存在变成了一个食肆,大伙有事没事都会过来点些菜喝上两杯。 “所以你真的不点菜?” 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杜乘锋人都傻了。 驿站真的有过住店这个服务吗? “不点……还是来点吧。” 那老的跟杜乘锋对视了一眼之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来两个小菜就好,我们就两個人,吃不太多……” “怎么就吃不多了!我一顿能吃两个人的份!” 听得老的那个这么说,年轻的那个登时就不乐意了。 “四个菜!再来个汤!你们这有馒头没有?没有的话米饭也行……师父你拽我干什么?咱们不是一天都没吃饭了吗?” “……也行吧,四个菜,汤算送你们的。” 杜乘锋挠了挠头,也没有太在意这一老一少之间的掰扯。 招呼了那无名少年带着这两个罕见的客人去客房,杜乘锋便回后厨做饭去了——而在进了客房之后,那老的,也就是风水师傅,才狠狠的瞪了自家徒弟一眼。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敢吃?” “这……吃个饭又怎么了?” 年轻的学徒一脸不解。 “难不成,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呵。” 老迈的风水先生冷哼一声。 “我也不知道。” “……” 年轻的学徒登时便噎在了原地。 这天就没法聊下去了,什么叫你也不知道,还一脸很懂的样子,伱不知道还说个什么? 但年轻的学徒没想到的是,这老迈的风水先生,还真的知道点东西。 “咱们是来住店没错,但是这住店,也是有讲究的。” 将自家徒弟摁到座位上,老迈的风水先生开始传授起他行走江湖的知识。 “江湖上有句话,叫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当然,这不是说让你见到他们就动手,而是说这些人是最容易害到你的人。” 车船两样不必多说,真要天南地北的跑,那就离不开赶大车的和跑船的,店就是店小二,有时候也指这种旅店,脚指的是脚行,也就是帮人跑腿送东西,搬运货物的那些,牙指的是牙行,也就是那些中介人,经纪行,负责帮人沟通消息,又或者派遣活计。 总共五个职业,看起来是分工不同,但这五个职业,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那就是,你出门在外必须要用到他们,但是你跟他们一般又只是一面之缘。” 这一面之缘,讲究可就多了。首先对面跟你不熟,你又得上赶着求人家办事,那对面准备坑你,你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其次,正因为是一面之缘,对面真下死手坑你,你一点还手的办法都没有。 “能做这几个行当的,不是地头蛇,就也是跑江湖的,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对面是什么人?我跟你讲,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路过沂州,甚至还在店里吃到过米肉,那实在是……” 米肉,也就是不羡羊,又叫和骨烂,说白了就是那店家是个黑店,顺手把不知道哪个客人给炖锅里了。 听到这里,年轻的学徒才明白自家师傅为什么会这么小心,合着老头当年还有过这等玄奇的经历——尤其是那段关于黑店和米肉的故事,展开来讲之后,更是直接把他给听得冷汗直冒! “所以师父,既然你都知道这里可能是黑店了,那为什么还……” “我没说这里是黑店,只是觉得这里不太正常。” 老迈的风水先生再一次压低了声音。 “你难道就没发现,这个驿站没客人吗?” “这。” 年轻的学徒愈发地担忧了,他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异样——作为一个开在镇子入口的驿站,面对着那么多的来往行人,这里居然没有人住店,怎么看都有点…… “所以说师傅,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年轻的学徒登时就要收拾东西,俨然一副饭都不吃了的样子。 不过老迈的风水先生还是叫住了他。 “既然来了,那就不用着急走了,反正这原本的聚宝盆已然被那逆流河封成了一片死地,眼下有点古怪倒也还正常……等我们把此地的风水改了,这些魑魅魍魉自然也就消了。” “这……” 年轻的学徒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此刻倒是有些后悔之前说得太满了,甚至还扬言要点个四菜一汤——现在看来,这四菜一汤,真的是能吃的东西吗?他们真要在这种地方吃饭吗? “吃!当然要吃!” 老迈的风水先生登时便吹起了胡子。 “你刚才没看到那个厨子的表情吗?” “我……” 年轻的学徒这才想起来,刚才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那厨子的表情,确实很令人印象深刻。 那表情中带着三份惊愕,三份迟疑,三分不可置信,甚至还多了一分仿佛是被侮辱了一样的愤怒——他们只是过来住店,又没说那厨子什么不是,那厨子生个什么气? “因为那厨子对手艺很有自信吧,所以我们不吃的话,反倒是落了他的面子。” 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老迈的风水先生眯起了眼睛。 “出门在外,能给人一个面子,就给人一个,哪怕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物,先给个面子,总归是没有坏处……不然你以为江湖是什么?打打杀杀?” “我……没,没有。” 年轻的学徒缩了缩脖子。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这一点从他刚入门的时候,他的师父就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虽然在他看来,江湖就是打打杀杀,毕竟那些煞气高手们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杀人,甚至还动辄杀好些个,可他的师父既然一再的强调这个,那他也只能听了。 毕竟不听就要挨打,听了总没坏处,反正听归听,又不一定要照着做,只需要让师父觉得他听了就好,这样师父就不打他了。 起码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已经充分理解了什么叫人情世故。 “总之,一会菜端上来看看成色,要是菜没问题,那这个店就还好,要是菜有问题,咱们就准备跑。” 一边这样说着,老迈的风水先生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行装,将自己那些能用来保命的家伙式都掏了出来。 事实证明,这老迈的风水先生之所以能活到这把年纪,靠的可不止是身体健康。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四菜一汤,却已经送到了客房门口。 老迈的风水先生没有动弹,是年轻的学徒过去接的饭菜,在推开房门的时候,年轻的学徒顺带看了一眼那送菜之人——只看对方的年纪,应该是十几岁的模样,可从这孔武有力的身板,还有那腰间挂着的一根铁鞭来看,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跑堂的。 不过在想到师父的教诲之后,这年轻的学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静的关上了房门。 然后开始疯狂的收拾行李。 “快跑吧师父!这地方有问题!他们的跑堂明明那么年轻,腰里就已经别着家伙!” “哦?你说刚才那个孩子?” 老迈的风水先生愣了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 “这反而说明没什么事,你不要看到兵刃就吓成这样……我且问你,若是我想要害你的话,你觉得我是会亮着兵刃过来,还是会藏着兵刃过来?” “这……” 听到自家师父的判断之后,年轻的学徒逐渐冷静下来。 好像确实是这回事,若这里真是什么黑店的话,对方完全可以把匕首藏在袖子里,在他开门的时候直接一刀捅他胸口,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直接把铁鞭别在裤腰里。 把铁鞭别在裤腰里,这个姿态甚至很难第一时间把铁鞭抽出来,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可能人家也是觉得我们师徒二人有古怪,所以给我们亮一手下马威吧。” 老迈的风水先生这样做出了总结。 “不过这菜倒是不错啊,难怪之前那厨子会是那个表情……来来来,你也尝尝。” “这菜……” 年轻的学徒疑惑的夹了一筷子鸡蛋送到嘴里,眼睛登时便亮了起来。 菜色很普通,韭菜鸡蛋,青椒肉丝,凉拌黄瓜,再加上一个木须肉,都是经典的家常小菜,汤的话也是最为普通的青菜蛋花汤——但菜品普通,不代表味道就普通,起码在这年轻学徒的记忆里,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这……奇了怪了!” 年轻的学徒越吃越是不解,明明这几样菜连他自己都会炒,可为什么眼前这些家常菜的口味,吃起来就这么的顺口呢?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材料不都是那些材料吗? “材料是那些材料没错,但是厨子的手艺可就是两码事了。” 老迈的风水先生越吃越是点头。 “难怪那厨子会觉得我们住店离谱,看来以前来这驿站的人基本都是来吃饭的……就这手艺,就算去建康城里顶尖的酒楼怕是都吃不到,了不得,了不得啊。” 越是这样说下去,这风水先生就越是想要在这里常住了。 别的不说,就单着一口吃食,就足够成为他住在这里的最大理由。 “真不愧是聚宝盆的格局……谁言狡兔之窟不能藏龙卧虎?” 或许是几杯老酒下肚的缘故,这老迈的风水先生一边说着,竟一边跟着唱了起来。 这也让年轻的学徒一阵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师父如此放松——这么看来,这厨子的手艺还真有点说法,毕竟就连他自己在一碗蛋汤下肚之后,实际上也已经有点昏昏欲睡的舒适感了。 不过只是吃饱肚子还是不太够的,美食还是要有美景相伴,就算这三山镇没什么美景可言,能眺望一下远处的夕阳,也能算是一件雅事。 这样想着,年轻的学徒顺手推开了客房的窗户。 窗户外面确实有夕阳没错,但比夕阳更吸引人的还是窗户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见夕阳之下,这驿站的后院里正有两尊磨盘被拉得飞快,只看那磨盘飞速转动的样子,竟是当场转出了火星子。 但更令年轻学徒吃惊的是,外面拉磨的根本不是什么牛马,而是两个身强体壮的活人。 两个身强体壮的活人套着笼头拉磨,还有剩下七个大汉正在对彼此拳脚相加,只看那沙钵大的拳头,还有拳拳到肉的暴力击打,这些人动起手来竟是真的要往死里干! “这!” 年轻的学徒登时就出汗了,面前的窗子更是第一时间被关上! “跑吧师父!快跑吧!” 深吸一口气,年轻的学徒再一次收拾起了行李。 “这里是黑店!这里就是黑店!我刚才都看到了!他们用活人拉磨!这简直……” “这……我也看到了。” 老迈的风水先生还没放下筷子,这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说点反驳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真的看到了那两尊满是火星的磨盘,还有那两个套着笼头的活人。 “所以要不还是……算了!” 摇了摇头,老迈的风水先生打开背包,从里面摸出了自己的罗盘。 “黑不黑店还不好说,我干脆先算算这里的风水吧……店面可能骗的了人,但风水绝对骗不了人,这个驿站的风水,怎么看都是……” 说到这里,风水先生的额头却突然开始冒汗了。 “凶……大凶!” “怎么会这么凶!” (本章完) 第443章 坚定和更坚定 风水先生和他的学徒在测算出驿站是大凶之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要逃跑。 但这逃跑却理所当然的失败了,毕竟他们还没给饭钱。 钱的话其实是小事,一顿家常菜也值不了几个钱,就算白送一顿,其实也无所谓——但最让杜乘锋费解的是,他明明做菜做得很认真,结果这些人吃完了还想跑,这是几个意思? 他的手艺有这么难吃吗? “不是,真不是手艺的问题。” 眼见得老少壮三个男人堵到了门口,跑不掉的风水先生也只能尝试沟通一下。 “也不是钱的问题,钱还是要给的,不止是饭钱,连今天的房费我都能付了。” 如此含混不清的说法,自然没办法说服堵在门口的三个男人,于是风水先生便深吸一口气。 “这样吧,我也不收你们钱财,这個消息就当白送你们的……我刚看了你们这里的风水,你们这里是大凶!” “……” 门口的老少壮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谁都没什么反应。 杜乘锋自然是不信这个的,在他的眼里,风水先生基本都是骗子,这些人或许懂点地质学,建筑学,也会点室内装修,但这些风水先生为了通过信息差来牟利,反而把这些和人居住环境相关的知识,包装成了一种神秘学。 当然,若只是普通的招摇撞骗,那其实还好,可眼下都已经唬到他的脑袋上了,这就没道理了。 这镇子凶不凶,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过他这边不信,不代表别人就不信,起码那无名少年和那老头,两人的表情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 “确实,这么想的话,之前那个万人坑……” 少年已然一副仿佛明白了什么的样子,至于万人坑到底有多大水分,此刻却是一句都不提。 至于那管着驿站的老人,更是突然就老泪纵横,双眼看着虚空的方向,竟是直接开始回忆起了往昔。 “难怪,难怪我儿子会被克死,原来是因为……他当时怎么就想着要盘这个客栈呢?” “不是,你们这……” 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明明刚刚大伙还一块在堵着门口,怎么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这俩人就已经被唬住了呢? 风水这个玩意肯定是不存在的对吧?他对这方面又不是没了解——好吧,普通人水平的风水,他确实是没了解,不过眼下他却已经能察觉到心力的波动了,在他看来,这才是最为强大的风水,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坚定的意志真的能改变现实…… “呦!” 杜乘锋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见了鬼的风水,不会真的就…… “这里居然还克死过人?” 那风水先生一拍巴掌。 “对上了!都对上了!就说这里是个大凶之地!” 两边一个看对眼,杜乘锋这边说什么都晚了,甚至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几个人就已经聊上了。 反倒是他这边因为不懂风水,直接被排除在外,没办法参与眼下的话题。 “这……” 杜乘锋尝试了几次,但几个人就风水这件事聊得火热,他实在是插不进话去。偶尔勉强插两句嘴,也因为跟不上话题的内容,迅速被甩开。 在展露了自己风水先生的身份之后,那老迈的客人已然成为了众人的交点,只看对方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的模样,竟仿佛真的懂不少东西一样。 “这地方本是个好局面,三面环山,正所谓狡兔三窟,三座山包着镇子,这镇子就是个聚宝盆的模样……” 那风水先生洋洋洒洒,竟是一副对此地知之甚详的样子。 可这话落到杜乘锋耳朵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狡兔三窟的说法,他在那袁知县的记忆里倒是听到过,眼下再听一遍,只觉得也就那么回事——这些风水先生真是没水平,一群人换汤不换药,居然连说法也弄的一模一样,就弄不出点新词来。 甚至连人都不一定是新的,此刻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的风水先生,分明就是当年给袁知县看过的那个。 只不过相隔几十年,当年的青年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老年,乍一眼还真不好确认。 可如果杜乘锋没记错的话,当年那个风水先生就是没什么本事的,那袁知县明明是乔装打扮隐居在此,这风水先生却半点端倪没看出来——虽然这也有那袁知县伪装得力的功劳,但也从侧面说明了这风水先生真没什么大本事,若是那所谓的风水望气之术真有说法的话,怎么会真人在前却不相识呢? 然而就算他知道这一切,放到眼下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就算他能说出当年袁知县的事情,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或许他可以用这件事唤起那风水先生的记忆,但他却没办法用这种方法否定掉对方口中的风水。 毕竟在听了半天之后,杜乘锋这边也逐渐看出来了。 这风水先生,是真信这个。 “要说这天下大势,其实也离不开风水二字。”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老迈的风水先生却又开口了。 “就好比北边草原人南下,到处都是兵灾,这看起来不是风水问题,但实际上呢?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呢?在这之前,大陈的皇陵崩了,碎石满地,死伤无数,这就是风水,是龙脉受损了,所以北边的蛟龙们才会……” 越是说下去,这风水先生就越是有兴致,而那一老一少却也愈发地捧起场来——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说的事情他们都没听说过,可偏偏这风水先生还说的忒有意思,实在是吊人胃口。 更何况,这可是天下大事,正所谓不能光低头走路,还得学会抬头看天,有人愿意把这天下大事跟他们讲个明白,这又怎么能不听呢? 只有杜乘锋在旁边听得愈发地尴尬。 毕竟他算是那件事的当事人。 正是因为是当事人,所以他才会觉得愈发地离谱——主要是这风水先生还真没说错,皇陵确实崩了,那地方也确实是碎石满地,至于死伤,杜乘锋没算,应该也是死了一些人的,这风水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可为什么这些事实组合起来,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草原人之所以会南下,大概率是因为原本藏在皇陵里的南陈太祖死了,南陈失去了最强的武力依仗,那自然是要挨打的——这是一个很纯粹的战斗力上的问题,跟什么龙脉什么风水完全没关系。 可是架不住人们就爱听这个,就比如驿站里那一老一少,就已经听得两眼放光,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爹妈会横死!” 那拎着铁鞭的少年已然双目含泪,但从这语气里却几乎听不出什么悲伤。 想想也是,个人的恩怨情仇,放到如此巨大的时代背景之下,又是龙脉又是皇陵的,他这点事情自然会显得不值一提。 亲人逝去的悲伤,少年已经体会的够多了,眼下的他更在意的反而是这鲜为人知的信息,这些事关天下大事的秘辛,听着那风水先生的讲述,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群雄并起,百舸争流的大时代!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他自己是不是也能闯出一片天空? 少年的眼中,燃起了名为志向的火。 年轻人是得到了激励,老人则听到了乐子,管着驿站的老人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其实真要算起来的话也没几年好活了——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这么重大的事件,那真的是死了都值了。 当然,如果在死前能多听一点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说说!多说说!再来两句!” 此时此刻,老人俨然年轻了几十岁,又回到了当初搬个板凳坐在村口跟人聊闲话的时候,当初的他听到的那些奇诡故事,各家消息,也是如此的玄奇,如此的耐人寻味——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更为引人注意,更令人抓耳挠腮。 “先生,你说我这个地方,还能改吗?” 这一刻,老人连称呼都发生了变化,面前的风水先生俨然真的成为了博学多才的人。 “就,如果我这个地方的风水问题……” “……我先看看。” 风水先生没有把话说太满。 这也让杜乘锋不由得为之侧目,他本来还以为这风水先生要大包大揽的把活计接下来——可是现在看来的话,对方好像还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逻辑。 就像现在这样,那风水先生先是各个房间走了一圈,检查了那些家具陈设,又端着罗盘绕着客栈外面走了一圈,仔细的检查了外面的围墙和过道,而在这之后,那风水先生甚至还专门往远处跑了一次,从远处眺望了一下驿站的大概景象,这才一路小跑赶回了驿站。 这也是另一个让杜乘锋惊讶的地方了,这风水先生还挺有职业道德,明明刚刚都已经能直接跑了,竟还愿意托着罗盘再回来一趟。 “伱们这个驿站,我大概已经看完了。” 风水先生这样说着,脸上却是眉头紧皱。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这一单我也不收你们钱财,可是不收钱归不收钱,这个事情却没那么好办……” “啊?不好办?” 管着驿站的老头登时就傻了。 “需要多少钱?都好说,正好前段时间刚挣了些……” 老头还没说完,已然被杜乘锋一把拎到了后面,虽然他跟这便宜师傅也没太大的交情,可终究还是看不得老头被人骗钱——财不露白这种事情,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老头也是急火攻心了,居然连自己多挣了钱这件事都干往外说了。 不过那风水先生却摇了摇头。 “真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这个事……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狡兔三窟的局吗?这里本是一个聚宝盆的格局,但是因为加了盖子,直接给闷死里面……” 那风水先生又在老调重弹。 不过马上,这风水先生却又说了点新东西。 “你们这个驿站的局面,其实就跟这三山镇的局面息息相关,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三山镇要是不改变,这驿站就也好不了……你们这里最近肯定发生了不少凶杀案对吧?就在这个驿站里。” “呃。” 说到这里,老人和少年却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俩人便都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真没有。” “真没有?” 风水先生一脸狐疑。 “不应该啊,我看你们这里的风水,怎么看都像是……你们这里怎么会没死过人呢?肯定是死过人的对吧?” “呃……好像确实死过。” 老人和少年再一次对视了一眼,却又都点了点头。 经这一提醒,他们倒是想起来了,这里确实是死过一个人没错,那是有段时间之前的事情了——就官府的那个通缉犯,叫金刀大汉宋炎的那个,就是在这里被拍死的。 还是杜乘锋亲手拍死的,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在那之后,驿站这边就再也没死过人了,他两个甚至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是真没死过人——当然,来驿站这边闹事的人确实是不少,不够那些都被杜乘锋打败了,杜乘锋这边也没有痛下杀手,而是把那些江湖人都扔到了后院干活。 “确实是没有死人。” 数了一遍之后,老人和少年再一次点头。 如果真有死人的事情出现,他们没道理不知道,毕竟三山镇就这屁大点地方,真有点什么事情,只需要一个上午,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真没死过人?不应该啊……” 老迈的风水先生愈发地皱眉了,事情怎么跟他测算的不太一样? 在他的眼里,这种大凶之地,每天肯定是要死上几个人的,没道理一个人都克不死,甚至连老人和小孩都克不死——那这大凶之地又凶在哪里了呢?总不能他这一身风水本是都是假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研习风水几十年,又怎么可能会有测不准的时候。 “以前没有,以后就要有了。” 这样说着,风水先生指了指脚下。 “就在今天,这驿站里怕不是就要死人!” (本章完) 第444章 死人 今天晚上驿站一定会死人,外来的风水先生做下了这样的评判。 杜乘锋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架不住驿站里剩下的两个人已经全部都信了这一套——当然,若只是普通的迷信其实还好,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这是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 正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当大伙都选择相信的时候,这个事情就…… “不会真要死人吧?” 杜乘锋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睡了,准备就这么盯一夜。 说到底,他还是心善,见不得死人。 最容易死的肯定是后院里那几个江湖人,他们每日交手也算是個习惯了,真有个拳脚无眼,怕不是脑浆都要打出来——所以杜乘锋这边还专门留心多看了一眼。 可谁能想到,这些江湖人白日里打成那个样子,眼下夜里入睡的时候,身上竟连个伤都没有。 “啊这?” 杜乘锋又多看了几眼,他一度以为是打出了什么暗伤,可在观察完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人是真的没什么伤势。 拳脚无眼,那往往是学艺不精的人才会出现的事情,这些煞气高手虽然在杜乘锋眼里不算太行,可毕竟还能称得上一句高手,能称得上高手,本身就说明对力量有着一定的理解,彼此之间动起手来,反倒是更容易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毕竟说到底,他们也都还在劳动改造,真要在这个时候打死人,天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也行吧……” 又多看了这些江湖人几眼,杜乘锋不得不感叹,有些时候最接近危险的人,反倒也最接近安全。 正是因为接近危险,反而让他们对危险有了足够的理解,他们很清楚打击什么地方会让人重伤,也很清楚多大的力量能置人于死地,所以当他们选择不去触碰这些危险时,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伤亡。 反倒是那些对危险一知半解的,更容易死在某些意外之下。 就比如那无名少年,眼下就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虽然出于安全考虑,杜乘锋给这孩子的铁鞭没尖没刃,在他眼里也就是个锻炼力量的玩具,可这个玩具终究是一根足有三斤半的铁棒,而现在,那少年正在把这根铁棒往天上丢。 很显然,这孩子最近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杂耍,所以准备用自己的铁鞭照着模仿一下,能够使用沉重的铁鞭来玩杂耍,也是夸耀力量的一种方式。 看得出来,在经过了这些天的锻炼和饮食调整之后,这孩子确实是壮实了不少。 但再怎么壮实,也不代表被铁鞭砸中脑壳的时候不会死。 “东西我先没收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安全再给你。” 铁鞭才抛到半空,就直接被杜乘锋一把抢了过去。 眼见得杜乘锋这边一脸严肃,无名少年缩了缩脖子,也只能回去睡觉了。 不过就算这少年已经躺下,杜乘锋这边也还是分了份心思,去感知这孩子的动静,毕竟半大小子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稀奇古怪的鬼点子,当然,有想法是好事,可问题是天知道这些想法会不会带来什么危险,把这小子给弄死。 一边盯着无名少年这边,杜乘锋甚至还一边分心注意着自己的便宜师傅,也就是那个管着驿站的老头。 事实证明老头反而是最令人放心的那个,起得是最早的,睡的也是最早的,回屋一躺,不一会就已经进入了梦乡——最令杜乘锋羡慕的是,这老头甚至都不打呼噜,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连夜里上不来气把自己憋死都不可能。 “真健康啊……” 杜乘锋不由的感叹出声,要知道他自己有时候睡觉都是会打呼的,这老头居然比他还要健康,真就是养生有道。 不过想想也是,他过来这边之前,那老头一个人就能维持一整个驿站的运转,每日里大事小事一大堆,没个好身体怎么可能处理得了? 时光不止给这个老人带来了衰老,同样也带来了相应的阅历,这份阅历或许没办法让老人达到什么封候拜将之类的光辉成就,却也已经足够让这个老人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更适合自己。 “这……总不会是我死吧?” 杜乘锋登时就出汗了,这种事真没道理的。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但在杜乘锋看来还真不好说完全不可能——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故事里的孙猴子也是一身本事,不还是在睡觉的时候被牛头马面勾了魂? “如果真敢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但杜乘锋还是第一时间准备好了自己全套的家伙式,能取用各种兵刃的皇天颈椎剑插在腰间,刚刚拿回来的铁鞭放在手边,怀里揣着天下第一支判官笔,再加上如今他这堪比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的强悍躯体。 他倒是要看看,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杀得了他。 “等等,驿站里还有两个人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想起来,驿站里还有两个客人来着,他们两个若是死了,那也不太好——所以杜乘锋这边干脆又分心关注了一下客房那边。 其他客房都是空的,只有一间客房是住了人的,里面也没有传来什么响动,只有两个人躺在榻上的呼吸声。 还好,还行,大伙都活着,都还没死。 “不过,还要撑一夜啊……” 杜乘锋深吸一口气。 以前的他都是找到敌人然后砍过去,像这种战斗他从没经历过,这一次他的眼前没有对手,带来死亡的是无形无相的心力——心力这个玩意怎么当成煞气来输出,他倒是知道,可是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怎么杀人,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未知的东西总是最恐怖的,而现在,他面对的无疑就是这最为恐怖的敌人。 不过这反倒是激起了杜乘锋心中的战意。 已经多久了,这都已经过了多久了,距离上一次和旗鼓相当的敌人交手,已经过去多久了? 再也没有对手,这让他空虚,也让他一度有些迷茫,可眼下他却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手,找到了一个能够对他产生威胁的对手! 这个对手,甚至无形无相。 “来,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出招!” 将铁鞭横在膝头,杜乘锋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平安的夜晚,大伙都安稳的睡了过去,早晨醒来清点人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都没少。 “我就说这玩意不靠谱吧!” 即便一宿没睡,杜乘锋的精神仍旧很是饱满,虽然盯了一宿的他其实也有点累了,但此刻他的心中更多的是胜利的喜悦。 他用事实证明了,心力也不是万能的,起码在周围这些人都相信风水的时候,那所谓的大凶,也没能带走任何人。 “这里就不是什么凶地!凶不凶我还能不知道吗?” “这……” 睡起一觉来的风水先生也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铁口直断居然还有不灵的时候。 这也让风水先生再一次测算了一遍,甚至急到连早点都没吃——主要是他实在是不相信,明明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凶之地,甚至堪称血肉磨坊,不知多少人会死在这里,说句万人坑都不遑多让。 可这里偏偏就没死人,一个都没死,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难道是我算错了?” 或许是出于对手艺的自信,又或者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这风水先生竟是魔怔了一般,一遍又一遍的算了下去——可是不管他左看右看,还是上看下看,这里还是那个大凶之地,这里的人也都应该死绝。 “不应该,不应该啊……” 风水先生眉头紧皱。 “难道说有高人指点过你们,帮你们改了这里的风水吗?” 这一次,不止是杜乘锋和那少年不太信,就连本来相信这一套的老头也开始摇头了——开什么玩笑,若是这里被改了风水,那就应该是不凶了,可若是不凶的话,他那死去的儿子是怎么被克死的呢? 所以这里肯定是凶的,错不了。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眼见得老人承认了自己的想法,风水先生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毕竟在这种动摇的时候,有人觉得你说的对,那确实是很令人暖心的支撑——但马上,这风水先生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对方是承认了他的想法没错,可为什么从表情上看,他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嫌弃? “老先生大概是累了,要不还是早点休息吧。” 最终,还是杜乘锋说了两句圆场的话。 其实杜乘锋本来想说这老迈的风水先生是不是魔怔了,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岁数问题,杜乘锋还是采用了一个相对柔和的说法。 甚至就连那年轻的学徒也跟着搀扶了过来,很显然,自家师父闹这么一出,这学徒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可就算已经被搀扶到房间里,这老迈的风水先生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手里一边掐算着,嘴里也一边跟着喃喃自语。 年轻的学徒凑近了,这才听到自家师父还在推算着这里的风水。 “哎……” 年轻的学徒叹息一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师父是个有本事的,可眼下却多少有点执着过头了——大凶之地没死人又怎么了?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是住在这里的人们命都够硬,不会被克死呢? 活人没必要让尿憋死,既然事实和推算出来的有出入,那就让他有出入就好了,就当是多长了个见识,这也没什么坏事。 “总之……师父还是早点休息吧。” 眼见得都已经天色见黑,那老迈的风水先生居然还在那坐着,脸上满是魔怔的样子,年轻的学徒也只能叹息一声,早早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仍旧是杜乘锋守夜,虽然他没有跟别人说,但眼下驿站里有本事守夜的,也就他一个人了——不过这种事也确实是有点熬人,不止要保持清醒,甚至还要关注着整个驿站的环境。 这样坚持一宿,杜乘锋倒是还能顶得住,坚持第二宿的话,就算是他也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当然,只是打哈欠而已,还没到坐着都会睡着的地步,毕竟打哈欠除了困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聊——和那些斗智斗勇的见招拆招,又或者激情四射的提刀对砍不同,这种枯坐着等待事情发生,是真的没什么意思。 “早知道就换个人来守夜了……本地人应该都不太行,要不想办法把小崔摇过来?” 这还真是个办法,毕竟小崔那剑术如今练到什么地步了,他也不是很清楚,回头有机会的话,他还真要认真考察一下——不过隔着这么远,还让人家跑一趟,总归是不太好。 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真就顶不住。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样才能在经验教训中变强,所以大部分时候,杜乘锋一向都不会把事情交到别人手里——不过现在想想的话,他倒是有些想念忘忧乡的环境了,他出来应该也是有一阵子了,或许也该回去看看…… “呦!走神了!” 杜乘锋一拍脑袋,连忙回过神来,继续关注驿站的各个房间。 那些江湖人没事,无名少年也还活着,老头还在睡觉,年轻的学徒也还在打呼噜——唯独那个老迈的风水先生,此刻竟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这!” 杜乘锋第一时间冲到了客房,一把便推开了房门,这样让那年轻的学徒当场惊醒,一时间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杜乘锋抬手指向坐在另一张塌上的风水先生,这年轻的学徒才回过神来。 “这……师父死了?” 年轻的学徒目瞪口呆。 只见那老迈的风水先生满脸惊恐的神色,竟是直接把自己活生生的吓死了。 (本章完) 第445章 心力反噬 大凶之地终于出现了唯一的死者,那就是说这里是大凶之地的风水先生自己。 至于这风水先生的死因,杜乘锋检查了几遍,终于还是排除了他杀的嫌疑——毕竟夜里没人来驿站这边,也没人进过这间客房,这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有什么外力作祟。 并且在杜乘锋检查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这风水先生,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破了胆。 “这……” 杜乘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和那年轻的学徒商量了一下,找了块地方,将这风水先生给埋了。 听那学徒的说法,这风水先生一直都很想要住到三山镇里,眼下人虽然没了,但尸身埋在三山镇,到也能算是入土为安。 年轻的学徒姓黄,自称名叫大闲,这与其说是个名字,倒不如说是个外号——正是因为这黄大闲原本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汉,才会跟了那风水先生学习风水秘术。不过眼下风水没学多少,师父就先没了,这实在是…… 的确,他已经探究到了,坚定的意志确实可以改变现实,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坚定的意志本身,其实也是另一种足以致人死命的毒药。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还是决定丧事喜办。 最终,还是管着驿站的那个老头拍板做出了决定,毕竟那个故去的风水先生也是个老头,两个老头差不多能算同龄人了。眼见得同辈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老头多少还是有点唏嘘的。 “我……会继承师父的遗志,把他留下的东西都学会。” 弱者会死于刀兵,强者则会死于自身,或许即便到了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也从来就不存在什么长生不灭的道路。 至于现在的话…… 杜乘锋挠了挠头,也不太好多说什么,只能鼓励这小子继续努力学习了。 “原来……我居然是他们的报应?” 那些驳杂的心力螺旋拧卷,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了杜乘锋的心头。 这个世界,对强者,好像没有那么友好。 可是现在看来的话…… “这个世界……”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些高手们的坚定心力,反过来害死了他们自己? 当然,正因为是绝学,所以才要注意保密才行,就好比这书里写的东西,除了那风水先生自己,别人谁都看不懂。 更何况他敏锐的从这件事情里面察觉到了,一些更为特殊的东西。 不过那些结果倒是跟杜乘锋想的一样,毕竟他也不想平白无故就死在交战当中,每一次的交手他都很认真,那是拼了命也要活下去的认真。 这让他一时间额头冒汗。 至于杜乘锋这边……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更进一步的心力,是远比煞气更加危险的东西。 “这么想的话……如果我当年没遇到纥奚青,真能按部就班过日子的话,或许我当年的愿望,真的能实现?”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运气好,让他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可是现在看来的话……其中未必就没有心力的功劳。 的确,那些死亡都可以算作正常,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世道,死人简直太正常了——起码对对之前的杜乘锋来说,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杜乘锋再一次转过头,看向了三山镇半空中,那庞大的心力漩涡。 杜乘锋不由得感叹出声。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道理的,这真没道理的。” 这一次,轮到杜乘锋开始挠头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收场——他这边千防万防,居然还是出现了死人。 “并且,也过于危险了。” “高处不胜寒。” 可是现在看来,若是将心力加入进去的话…… 杜乘锋看着眼前的坟头,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他与那些高手们交锋的时候 “总之多想点好事情,比如今天起得早,买到的菜肯定会新鲜……” 便宜一半,是为了让黄大闲日子好过些,收另一半,也是为了让黄大闲别就此懈怠,至少保持自立的能力。为了照顾这个年轻的晚辈,老头倒也是煞费苦心。 并且最离谱的是,眼下实际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眼下是处在一个什么情况,只有他对于心力的钻研做到了这个地步,现在的他算是真正实现了自己的想法,走在了这个世界的前沿,可走在最前面的,也是最为危险的那个。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老风水先生的论断竟然真的没出错,起码对这老风水师来说,这驿站确实称得上是大凶之地,也确实是会死人。 杜乘锋突然一愣。 那就是他自己选的路子,这能怪运气吗?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头再看待黄大闲的时候,也就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晚辈来看待和照顾。 心力的运用初见成效,这也让杜乘锋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想到这里,杜乘锋摇了摇头,连忙驱散了自己的想法。 一件事情有坏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就好像他现在虽然意识到心力这个玩意没那么好用,但至少也已经更加理解了这个东西的运作机理——双刃剑这个东西的确危险,但它终究还是有一面刃口朝着外面,如果运用得当的话,未必就不能给他带来帮助。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起码已经大概知道该如何尝试了。 “能学个皮毛就不错了,反正风水术这玩意都是骗人的。” 简单来说,除了杜乘锋这个已经对心力有所了解的人之外,几乎没人知道这老风水师的真正死因,这老风水师的死亡再正常不过,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朵水花。 若是他当年真的选了另一条路,或许眼下已经是建康城里的富家翁了,就算没有妻妾成群,或许也能称得上是良田千顷——起码一栋属于自己的宅院肯定是有的,也算是圆了他最初的梦想。 “怎么会危险呢?这个镇子这么安宁,那些江湖高手也都算不上真正的高手……就算真打起来,他们甚至连我的皮肤都划不破,我能有什么危险呢?” 就算意志足够坚定又能如何呢?这老风水师对于风水术的信任已经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但正是因为这份足以改变现实的相信,这老风水师反而死于非命。 像这样简简单单的死亡,平日里,又会发生多少呢? “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煞气这玩意弄不好,顶天了也就是个煞气入脑,变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又或者干脆变成怪物——这确实很危险没错,但至少也是有迹可循的,只要意志足够坚定,还是能够抗住煞气影响的。 “别吧?” 杜乘锋微微皱了皱眉头。 按照他眼下对于心力这个机制的理解来看,当他不去想强敌,不去执着于打败强敌的时候,所谓的强敌自然就不会出现。 太危险了。 真的不是那些高手们想要寻求强敌的意愿,让他们遇到了他吗? 高手们的意志都是极为坚定的,坚定的意志甚至能够影响现实,而现实就是杜乘锋出现在了那些高手们的面前,一刀剁开了他们的脑袋。 报应这个词用在这里不算妥当,但也确实可以这么理解,那些高手们想要再进一步的坚定意志影响了现实,现实就用杜乘锋来回应了这些高手们——这么看的话,那些高手们确实是心想事成了,虽然结果可能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杜乘锋不禁一拍脑袋。 “这就是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吗?” 这样想着,杜乘锋一路进了镇子来到了菜市场,由于他来的确实太早,那些菜农肉贩也才刚出摊,因此还真给他买到了不少新鲜的好菜好肉。 不过努力学习归努力学习,真要学习那也得有钱才行,正所谓衣食住行,这小子真要看书,起码也要先有个住处才好——但师徒俩原本留下来置办宅院的钱,却全都拿来给那风水先生出殡了,这也直接导致这小子手里剩下的钱根本不够出去住。 杜乘锋摇了摇头。 明白了心力运作机制的他可不敢胡思乱想了,尤其是眼下这种把自己的情况往坏里想的时候——毕竟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坚定的意志真的能改变现实,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当他一个劲的想象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他怕不是真的要危险起来了。 “你要不先从室内装修学起?” “这……” “算了算了,还是不想这个。” 年轻的黄大闲抱着风水先生留下的包裹,那是风水先生留下的最后遗产,里面几本书都是老风水师总结出来的,是那个风水先生的毕生绝学。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宽慰了一下这個嚎啕大哭的年轻汉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个世界明明有着煞气这样快速晋升的高效途径,却始终没有多少高手冒出来——原本他还以为,那些高手们大多都避世隐居了,就像那南陈太祖,又或者之前被他打死的袁知县那样。 想到自己初来乍到那会,杜乘锋就有些唏嘘。 若是当初的他能明白这一点,大概也就直接往南边逃了去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然而很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他偏偏拿上了那把杀猪刀,有了力量,就想着自己去当那个个子最高的,自己去把问题解决。 “嘶……” 可是心力这个东西…… 这老风水师极为相信自己的风水术,对此没有丝毫的质疑,这份意志的纯粹,已经达到了足以改变现实的地步——但这改变现实的方式,反倒是直接把这风水师给害死了,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过于离谱了。 虽然杜乘锋自己也没想过追求什么长生不灭就是了,可是一想到自己一路强到这个地步,反倒是一只脚踏到了悬崖边上,就让他有些牙疼。 “总之……能看清楚这件事,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这不是那种什么都能做到的神奇内力,其本身甚至比煞气还要更为凶险,这是一柄危险的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反过来杀死自己。 事实摆在眼前,杜乘锋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作为高手,他确实已经摆脱了横死的危险,自身的实力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但这一路走来,也确实能称得上是步步坎坷,如履薄冰——就好像现在,尝试驾驭心力的他,也是半只脚踏进了死亡的边缘,这一切还是他自找的。 然而,真正让杜乘锋出汗的,却不是这些高手们的想法。 而是,他自己的想法。 就像那些高手们一样,他的想法也意味着心力,他也想要让自己的力量更进一步,他也想要通过战胜强敌来让自己变得更强——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继续坚持这样的想法,那么这份坚定的意志就会…… 当然,严格来说,这确实只是因为他起得太早,但这不妨碍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他还在那风水先生的坟头前坐着。 “也罢,房钱暂时收你一半,你就先在这住着吧。” 既然是好事,那就多想,起码杜乘锋这边已经决定了,暂时不去想那些关于打打杀杀的事情——主要是在复盘最近的经历时,他也察觉到了,或许就是因为最近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对自身的力量有着要求,而是转头沉迷做饭,所以像当初他遇到的那些强敌,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不一样的选择,也就让他走向了不一样的人生,原本他还以为那一路的强敌,纯粹是因为他运气不好,只能硬打,可是现在看来…… 并且在寻常人眼中,这老风水师只是正常的吓破了胆,甚至如果不去仔细验尸的话,说是寿终正寝都不奇怪。 “这……你加油。” 杜乘锋这样想着,脸色也逐渐变得开朗乐观起来。 不过这种事,就像经典的不要像大象,越是强迫自己不想什么,潜意识里就越是会想到什么。 (本章完) 第446章 心想事成 接下来的几天里,杜乘锋一直都在沉迷做菜。 只要不去想对手,那就不会出现对手,虽然这个思路怎么听都有点离谱,但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这反而变成了再正确不过的思路。 “原来……哎!” 每次想到这一点,杜乘锋都有些唏嘘,这个结论对他实在是太不友好了一点。 若是这种狗屁不通的结果都能成立,那他一路打到现在又算什么? “总也算是变强了吧。” 杜乘锋摇头叹息,这种时候也只能丧事喜办了,更何况这也确实不算是坏事,毕竟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随波逐流好一点。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这就是那位姓杜的大汉给他带来的自信,那份踏实的感觉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并且不止是他这边,那些认识他,见过他的人,其实都在或多或少的,想着这样的问题。 这怪物真的就那么无敌吗?没道理的吧?的确,他们几个眼下是打不过了,可当他们掌握了新的力量之后……算了,掌握了新的力量的他们也打不过这个怪物,不过这世界上,真的就没有能打得过这个怪物的人了吗? 而现在,这些海寇正在前往大陆的方向。 就算他们的祖灵都没能打赢,可放眼望去,从古至今,总有人是能打败他的吧? 有海寇的船只经过了这个小岛,每一个海寇腰间都佩着精钢打造的长刀,这是他们的荣誉所在,也是他们的信仰所在,一刀在手,他们就能随时化身为身手矫健的武者,他们的斩击甚至能将那粗重的桅杆一刀劈开。 就连手中的战刀,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断成了两截。 眼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了陆地的模样,彪形大汉的心中也逐渐泛起了怀念。 “好!” “我都已经练到这个地步了,这世间应该再也没有对手了,现在的我已经能安心享受生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会有惊喜吗?” 一时间,原本几乎已经要掀起狂风暴雨的乌云,竟被一扫而空。 的确,战刀这种东西,诞生出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狩猎什么大型的怪物,更不是为了拿来杀鱼,战刀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天生就是为了杀戮而来的。 “应该会有人能打得过他吧?” 但是这些微妙的巧合,就真的不会发生吗? 很明显,在之前那段时间里,他的身体颇有些僵硬,太久没有活动,倒是让他的身体显得有些生锈。 如果没有这个铁环的存在,这柄战刀就更像是一根开了刃的铁条。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这世间的人们或许已经忘了我了吧?” 海寇头子第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明晃晃的刀锋夺人眼目! 面对着这精钢打造的精致利刃,已然站上船头的彪形大汉只是笑笑。 “你现在是我的东西!既然你想打,那我们就去打!” 有刀锋的虚影在他的掌间显化,最终凝实成为一柄战刀的模样。 摇了摇头,彪形大汉不再管这一船的死人,而是纵身跃入大海,继续踏浪而行。 这是普天之下所诞生过的,第一柄战刀。 杜乘锋又摇了摇头,驱散了心中升起的念头。 杜乘锋缓缓点头,继续切菜。 当然,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其中大多都掺杂了太多的巧合。 远在大陆的东方,一座与大陆隔海相望的小岛上,骤然炸裂的叫嚣声响彻云霄。 和如今的战刀几乎完全不同,这柄战刀虽然有着刀刃,但造型却有些过于古朴了,没有刀鞘,刀柄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些麻绳缠在柄上,勉强算是让握持感变好了一些,一个硕大的铁环坠在战刀的手柄末尾,倒是正好能保证战刀在挥砍的时候不至于脱手,这也是这柄战刀上唯一能被成为特征的东西了。 “你饿了吗?” 就连后院里的那些江湖高手们,在看向驿站后厨的时候,也不禁隐隐升起了这个念头。 亦或者那些崇拜着远古祖先的宋州人,在他们的描述中,曾与他们的祖灵交战的杜乘锋,俨然已经成为了三头六臂的恐怖怪物,是不可一世的大敌,是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敌人——可是真的就战胜不了吗?真的就完全战胜不了吗? 明明这彪形大汉没有伸出手,这柄古朴的战刀却自己发出一声轻吟。 甚至连驿站里那个无名的少年,偶尔看向后厨的时候,也曾这样想过。 为首的海寇头子还没反应过来,还准备举着刀冲出去——但马上,这海寇头子就发现,冲出去的仅仅只是他的上半具身体,而他的下半截身体却依旧停留在原地。 他的手中拎着的,只能算是一根残破铁条。 彪形大汉开口问着,只看那神态动作,分明就是在跟手中的刀在说话。 “本来你是饿不到的,你可以流落到别人的手里,你可以一直都经历战斗,你一直都能杀敌,伱永远都能有仗可打……是我囚禁了你,是我把你留了下来,是我把你关在这里,只为了让你明白,谁说的话才是算话的。” 而现在,这柄刀,已经很久都没做过这种事了。 但诡异的是,这些海寇中间的那根桅杆,却仍旧完好无损,半点伤痕都看不出来。 肯定会有的吧?那种配得上这位高手的对手。 或许是连天都看不惯这狂妄的叫嚣,一道炸雷从空中的阴云中劈下,当那道雷霆击至地面的时候,整个地面都被打得粉碎。 “那些大陆人手里有很多的金银财宝!只要我们抢上一次,就能受用不尽!” “都把刀拔出来!快点!” 虽然嘴上这样念叨着,但他心中的杂念却依旧在不停的泛起。 “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归我了。” 这样说着,那彪形大汉却对着半空扬起了手。 海寇头子还在船头为手下们描绘着他们即将获得的财富,那些对于战利品的形容一时间让很多海寇心驰神往——可很快,这海寇头子却发现,他的手下们逐渐开始不再朝他的方向看,而是看向了别处。 彪形大汉挥了挥手。 “我倒是不饿,毕竟前些天打死的大鲸还没吃完,倒是你……明白了,你也觉得斩杀这些大鱼,很没意思啊。” 这样说着,彪形大汉看向了手中的战刀。 那彪形大汉挥下了铁条。 船上的海寇们大惊失色,一时间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整条战船顿时刀光赫赫,俨然已经成为一片钢铁丛林! 可面对着这些明晃晃的刀锋,那彪形大汉,却只是摇了摇头。 这阳光是如此的和煦,似乎连高悬于天上的大日,都在庆祝他的新生。 只有这大汉自己知道,眼下自己手中握着的,到底是怎样的稀世珍宝。 总会有人能打败他吧?毕竟这世间的英雄那么多呢? “真不错……” 那彪形大汉叹息一声。 的确,在这少年的眼中,那个姓杜的大汉已然是他见过的最强的高手了,那副整日里风轻云淡的样子,也确实是高手的做派——就好像现在这样,他仅仅只是知道那个大汉正在后厨炒菜,仅仅只是闻到后厨飘来的饭菜香气,心底就会升起一份绝对的安心感。 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不管遇到什么强人,不管遇到什么怪物,他都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这确实能算是新生了。 这样说着,彪形大汉却一路冲前,踏浪而行! 很明显,对于一柄战刀来说,憎恨与否,根本不重要。 “真不错……” 纯粹的锋芒劈碎了雷霆,甚至劈碎了雷霆之后的乌云。 无名的少年这样想着,就像说书先生里那些故事一样——至于为什么是说书先生,自然是因为他最近最大的娱乐就是听说书先生说两段。 斩断敌人的兵刃,劈开对手的肉体,这才是战刀应该做的事情。 察觉到念头浮起的杜乘锋连忙一拍自己的脑袋。 彪形大汉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节劈啪作响。 若是真的冒出一個比他更强的人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打……啊不对!” 毕竟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 那份力量是如此的狂暴,却又极端的纯净,就如同千锤万锻的百炼刀锋,在洗去了那些驳杂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最为纯粹的锋芒。 “只是这样而已吗?” 只剩下晴空朗朗,艳阳高照。 “成了!成了!老子成了!” 那片地面,是被另一股更为狂暴的力量撕碎的。 的确,只看这战刀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惨不忍睹的样子,任谁看到,恐怕都会觉得,这是一柄废物,是扔到垃圾堆里都没什么人去捡的烂货。 这份想法没有任何恶意,纯粹是任何人都会有的疑惑,毕竟强者肯定是会有对手的,又或者说,正是击败了对手这件事,才能体现出强者的强大——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到底是怎样的对手,才配得上这种级别的高手? 无名的少年很好奇,他很想知道。 不止是这海寇头子,就连其他的海寇们也已经散落了一地,这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海寇们,此刻已然尽皆断成了两截,连同他们手中的战刀一起。 “一把刀不太够啊,你们一块上吧。” “或许那个高手眼下就在哪里闭关潜修,他们很快就会遇到……” 但如此冗长的闭关,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说,这么强的人物,他的对手,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吗?” 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去想的,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意识到了,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怕什么就真的会来什么。 可能会有的吧,毕竟天下这么大呢? 又或者那些曾经与杜乘锋交战过的对手们,那些听说过沂州攻防战的草原人们,他们或许没有见过杜乘锋的样子,但是他们至少听过杜乘锋的名号,他们听说过那那些知名的战斗,也听说过那些堪称恐怖的屠戮,这样的身影,在他们眼中已然如同古时的魔神一般——可就算是这样的魔神,也总应该有人能打败他吧? 只靠船还是太慢了,就这条战船的速度,还真比不上他自己下水更快一些。 打什么打,就没有打这一说,压根就没有这个比他更强的人,他去找谁打?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应该这样。” 真的没有人,比他更强吗? “别想!千万别想!” “没意思。” 战刀,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来。 比如远在忘忧乡的乡亲们,他们曾亲眼见证过杜乘锋一路上所展现的力量,因此有杜乘锋的武力作为保证,他们也能安静的在忘忧乡里过自己的日子——但偶尔的时候,他们也会想起,杜乘锋确实是很强没错,但这世上真的就没有比杜乘锋更强的人了吗? 可能会有的吧,毕竟世界这么大呢? 又或者建康皇城里的小皇帝和老太监,他们也都曾经见识过杜乘锋的勇武,所以他们也将杜乘锋作为目标,一度想要达到那种强度——但有些时候,在训练的闲暇之余,他们也会想起,那位杜太师,就真的是天下无敌吗?就真的没有人能打败他了吗? “总有人能打败他吧?”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彪形大汉笑了起来。 “谁!” “所以说,你恨我吗?” 破碎的深坑中,有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眯起了眼睛,享受着久违的温暖阳光。 彪形大汉哈哈大笑。 看着战刀刀刃上那些崩豁缺口,这彪形大汉脸上却没有任何痛心的神色,反而像是欣赏着绝世美人一般,欣赏着这柄看似废铁一般的战刀。 不,这并非是雷霆打碎的。 “好久都没回来看过了……现在的所谓高手们,又到了什么地步了?” “你们的力量,你们的意志,你们的战力,你们的兵刃……你们手中的刀,又到了什么地步了?” (本章完) 第447章 刀之意 一路上了岸,那彪形大汉却没有再对任何人出手。 倒不是因为那彪形大汉改了性子,实在是因为这些人不值得他出手,太弱了,也太差了,只是砍杀这些人,就像是砍杀路边经过的野鸡野鸭一般,毫无挑战性可言。 只是这样的战斗,他不会满足,他手中的刀更不会满足。 “不过如今这世道……哎。” 越是走下去,这彪形大汉就越是叹息。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既然已经出关,正是大杀四方,挑战各路强者的时候,然而或许是因为他闭关的时间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整个世道却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曾经的强者们都销声匿迹,也听不到什么新生代强者的名声,只有一群被杀意控制了脑子的疯子,挥舞着所谓的“煞气”,到处屠戮,一副高手的模样——可若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都算高手,那他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准备先到处走走看看,毕竟普天之大,万一被他逮到什么隐居的高手呢? “就像我一样,选择闭关的那种……肯定也会有的吧?” “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不过比起这份劣质的刀意,这彪形大汉却更关心别的东西——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劈出这一刀的人原本是借了水的攻击形式,无非是波浪之类的样子,可现在看来,这份对寻常人来说已经堪称惊涛骇浪的狂刀,居然硬是被人偏转了过来。 那把刀,与他完全不同。 “……好手艺!” 彪形大汉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不过,很显然的是,这小子没能明白这份刀意的宝贵。 驿站里出来跑堂的是一个少年,年纪虽小,但身板看起来也已经挺结实了,腰间更是别着一根铁鞭,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勇武一般——当然,对于这彪形大汉来说,那铁鞭充其量也只能算个玩具而已,不过这少年伶俐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少年的脸色颇为难看,右手更是已经隐隐摸到了腰间的铁鞭上。 这河倒是也有点意思,别的河是水往东流,可偏偏眼前这条小河是从东往西流——若是普通人过来,恐怕只会觉得这是個罕见的奇景,但以这彪形大汉在战斗之上的高超造诣,只是一眼便已经看出,这条的河底所残留着的那份刀意。 紧接着,便是一声苦笑。 这还是他的判断第一次出现错误,毕竟如果换成他来做,他大概会只用一刀就把石桥切出来,这是他实力的证明,也是他力量的体现——就,哪怕是用这石桥上残留的刀意所展现出来的水平,也是一样,那个切出石桥的人,一定能一刀就把这石桥切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条件确实好了啊,都能拿真铁鞭玩了,想当年我小时候,腰里插一把木刀就出来闯江湖……” 斩杀无名之辈,那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这会脏了他的刀。 但在这彪形大汉的眼中,这座石桥所展现的刀意,却远胜那倒流河不止几百倍! “这……” “送你了。” 那确实是可以走了,毕竟这一份珍贵的刀意拿来付一顿酒菜,实在是有点过于奢侈了,若是真有什么所谓的高手看到,这小子怕不是还会有大造化。 只是一次微不可查的轻抚,那道残存在河底的刀意便被彻底抹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原本想要离开的彪形大汉,却突然闻到一阵,饭菜飘香。 “这是不是有点……” 不过这少年敢拦下他,倒是挺有意思的。 当然,这个有点本事,也只是相对于眼下这些所谓“高手”而言,能够将刀意凝如流水,甚至刮出连正常流水都能顺利流淌的河道,这确实已经算是能看了——但也仅仅只不过是能看的程度而已。 “你,你你伱居然还砍我!” 又或者说,桥身上那些隐隐残留的,切割痕迹。 这样说着,那彪形大汉却抬手一挥。 原本他还以为,这世道已经变得无聊起来,可现在看来的话,还是有点乐趣能让他品味的。 身为强者,这彪形大汉感官敏锐,只是顺着风向一看,便发现了那间飘香四溢的驿站。 在知道了居然真的有合适的对手,能让自己证明力量,这彪形大汉颇为欣喜,心情也畅快了许多——人在开心的时候,肯定是要来点好吃好喝的,而他这边因为都在海岛上闭关,却已经有段时间没正经吃过什么像样的饭食了。 但马上,这伸出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紧接着,彪形大汉便挥了挥手,示意少年可以走了。 彪形大汉笑了笑。 “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是了,只有像回事的高手,才值得他出刀。 一边喝着酒,彪形大汉一边回忆着往昔,夕阳的映照之下,饮些许残酒,倒也是一件趣事。 “是刀,是刀切出来的。” “放着正道不走,非得走这种路子,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嗯?” 开什么玩笑,他吃饭什么时候给过钱,更何况如今这年头人们用的都是什么钱,他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当然,更重要的是,以他这身手,说走就走,有谁能拦得住他? 距离真正的刀,还是差了太远。 没有炫技,也没有什么惊世的刀招,就是缓慢而坚定的切出了这座石拱桥。 这绝不是什么天然的产物,这一定是哪个所谓高手留下的痕迹。 这倒是直接把彪形大汉给逗乐了。 但此刻这彪形大汉却完全不关心这桥的受力问题,他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桥身。 “算了,总也还是好事吧。” 石头桥架设在倒流河上,明显是为了供来往行人车马通过,只不过和其他那些由分散的石板所拼凑出来的石桥不同,眼前的石桥却明显是由一整块石头直接切出来的——也就是这小河不算宽,这石头桥架在这里倒也合适。 彪形大汉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法细想,总不能真就说他这闭关毫无意义,只需要保住生命活得久,就能把那些强者都熬死,就能熬成天下第一。 “也好,正好在这吃一顿吧。” “也罢。” 甚至还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谁干的?” 很显然,若是这彪形大汉表现出什么敌意的话,这根铁鞭,怕不是就会当场抽出来。 这样想着,这彪形大汉却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一条河边。 “回头把这铁鞭放起来吧,那些所谓的高手都会过来找你求着看的,有这一根铁鞭在手,起码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彪形大汉露出了笑容,就像知道树木即将结果的老农。 越是数下去,这彪形大汉就越是攥紧拳头。 “什么流水刀法……呵,你练的是刀,还是水?” 想当初,他为了获得力量,获得那份谁都无法抗衡的力量,才冒险夺到了这所谓的第一柄刀,并通过漫长的时间将其驯服,而现在他终于出关了,终于有力量去战翻整个世界了,可他出来之后看到的却是……这种东西? 那他这个闭关是不是闭的有点太没意义了? “二,三,四,五……十五刀,不对,一共十六刀。” 彪形大汉皱起了眉头,甚至越皱越紧。 这甚至不是什么夸大的形容,而是真的会脏了他的刀,就好比现在那些年轻一代的高手们,挥舞着那些所谓的“煞气”——在这彪形大汉的眼中,这跟挥舞着搅屎棍也没什么区别。 他现在人就在桥上,把桥毁了,他就掉河里了。 可就在这彪形大汉即将离开的时候,那拎着铁鞭的少年却直接堵了过来。 “然后就可以一刀杀了他了。” 越是看下去,彪形大汉就越是能感受到那份刀意的残留,那把刀或许没有惊涛骇浪一般的张狂,却颇为纯粹,纯粹到比石头都更为坚硬——所以那把刀在破开石头的时候,也就变得如此的轻松写意。 只是第一眼看过去,这彪形大汉就已经能确认,这绝对是刀锋切出来的痕迹——虽然用刀来切割出一座石桥,怎么看都有点过于不可思议,但之前那倒流河,不是更不可思议吗? 所谓的不可思议,说白了就是没有理解到其中根理,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才显得神秘。 眼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彪形大汉突然有些唏嘘。 彪形大汉点点头,又吩咐那少年上了几样酒菜。 摇了摇头,彪形大汉干脆探手朝着河底一摸。 行在路上的彪形大汉突然站定了身子,脸上多出了几分茫然。 虽然这偏转的手法有点粗糙,但拿来当作对手却也已经勉强能说是够格了,若是能找到那个曾经与这惊涛刀意对敌的人,说不定他还真能找到出手的机会。 “里边安静些,外边风景好,您是外地人吧?来这里吃饭的都会坐外面,看看倒流河,看看钟鼓楼……” 只靠这种意念之上的交锋,还是有些过于不爽利,这石拱桥明显切出来也没多少时日,他怕是能在这世上找出那切出这石桥的人来。 大概几十年之后,这条倒流河也就会逐渐的不复存在了。 “你没给钱。” 彪形大汉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然而和他想的完全不同,那个切出这石桥的人,虽然有一刀就解决一切的能力,却仍旧一板一眼的连着切了十六刀,为这石桥修好了形状。 倒流河仍旧在流淌着,也会继续一直流淌下去,但少了那份刀意之后,这条倒流河却终究还是缺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 就冲着这份勇气,他也决定给这少年留下点什么东西。 “坐外边吧。” 彪形大汉缓缓点头。 “……有意思。” “客观您坐里边还是坐外边?” 不过这跟眼下的彪形大汉关系就不大了,他也没有关心几十年之后的心思,他只是看到了一片劣质的刀意,随手将其抹去罢了——如此作为,也算是给了那留下刀意之人一个面子,若是对方有机会返回来,察觉到这一份曾经发生过的交手,说不定还会得到什么启发。 当然,他不摸桥,还有另一个原因。 彪形大汉对着石拱桥伸出了手。 不过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一桌子菜也就被这彪形大汉吃干净了,而在将杯中最后一口残酒喝光之后,这彪形大汉便也准备离开了。 腰里别着铁鞭的少年显得颇为伶俐。 之间那少年腰间的铁鞭之上,骤然多出一道刻痕。 彪形大汉做出了判断,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这是……一刀?” 刚准备感慨点什么的彪形大汉突然紧皱眉头。 “这样的人,已经值得我出刀了。” 只是这种东西,就算他不经历这场漫长的闭关,也一样能随便打啊? 与其做这种无所谓的事情,还不如专杀真正的高手,斩杀一个高手之后,附着在兵刃之上的意志,相比起那些驳杂意志来说,简直是百倍千倍——并且最重要的是,高手的意志更为纯净,这种杀戮几乎没什么副作用,反而能让人越战越勇,越杀越凶。 只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石头桥。 或许在寻常人眼中,只是一座石桥,远没有那倒流河来得令人惊讶。 彪形大汉突然起了兴致。 虽然尚未亲眼见到那菜色,但仅凭这远远飘来的香气,彪形大汉就可以确认,那厨子的手艺绝对差不了,尤其是眼下他已经有些饥饿,这份香气就更是勾人魂魄。 让兵刃染上那些驳杂不堪的意志,然后再一次一次的进行所谓“抵抗煞气”……的确,这样确实能让他们一定程度的拥有力量,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不纯粹终究是不纯粹,那些驳杂的意志或许能带来一定程度的力量,但更多程度上,带来的还是负担。一边要斩杀敌人,另一边却还要时刻担心被这些驳杂的力量影响,仗怎么会有这么打的? 看了眼铁鞭上留下的刻痕,惊恐的无名少年连忙抬起头,用最大的声音喊了起来。 “杜大哥!有人吃白食!” (本章完) 第448章 不想打 当杜乘锋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彪形大汉手持战刀的模样。 粗豪的汉子配上古朴的战刀,那彪形大汉一看就很能打,并且从对方持刀的样子来看,杜乘锋甚至隐隐感觉眉心有些刺痛——就好像面对着一柄直指着自己的锋刃一般,这是感受到危险的征兆。 和那些所谓的煞气高手们不同,这个彪形大汉,很强。 甚至有可能,足以与他对战! “你……” 没有在意事情的经过,甚至都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这个大汉的那一刻,杜乘锋的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炫耀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想要让别人知道“啊我很强你们都看到了吗?”,“你们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强”之类的,的确,在人生的某些阶段,人会对这种事情有所需求,但他却已经渡过了这种阶段了。 高高扬起的战刀落了下来,刀尖也垂在了地上。 若是对方真是什么凶恶狂徒,大可以将少年连人带铁鞭一同劈飞,那才是更为方便的做法,要知道铁鞭就别在少年腰间没有拔出,上面但凡沾到半点力道,都会瞬间传导到这少年的身上——但这少年却仍旧好好的站着,也就意味着对方在出刀的时候,甚至刻意的想到了对这少年进行保护。 “或许这些普通人看不出你的本事,但是我能看出来……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既然你也走到了这个地步,那你应该能明白,我们这种人需要的是什么。” “没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彪形大汉的眉头却紧皱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确实已经很强了。 倒不是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而是生活的乐趣不是只有砍人,就好比现在,他灶上还坐着锅呢,若是这一锅汤能煲利索,那他晚上就又幸福上了——通过这几天的练习,他已经能成功做到不去想砍人的事情了,只要他心中没有对手,那他物理上就也不会遇到对手。 这足以证明,面前的彪形大汉,其实没什么恶意。 正是因为心中的那份不安,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去证明自己,去用事实来告诉自己,自己已经变强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的人了。 彪形大汉依旧沉默着,手中的战刀却再一次指向了这个所谓的厨子。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刀,怎么就…… 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彪形大汉已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毕竟见谁都砍这种事,真的很没意思。 “总之……事情就到这里吧,又或者你还准备再加个菜?” 可能是确实上了点年纪吧,他居然开始忆往昔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打的狗畜,这满嘴说着自己只是个厨子的狗驴,还会不会再躲,还会不会再跟他阴阳怪气! 无非是江湖人吃饭不给饭钱,想用一些自己觉得很装很有本事的方式来结账——就好比少年腰间铁鞭上的刀痕,能在钢铁上切出如此凌厉的一刀,已然足以证明这彪形大汉的精湛刀法,并且最妙的是,这无名少年还在好好站着。 “动手?你看错了吧?” 刀光先至,出刀的爆喝声随后才到。 “既然见了面,那也别浪费这段缘分,打一场吧,就在这里,或者你找个地方……若是我死,我的一切你全部拿走,若是你死,我也会带着你的一切继续走下去。” “……” 深吸一口气,彪形大汉扬起刀锋,指向了面前的厨子。 打了一辈子,说白了还是打给自己看的。 这种感觉就如同照镜子一样,只不过镜中映照的,是曾经那个年轻而迷茫的自己。 已经没必要多说废话了,他今天就是要一刀砍了这个狗畜,这个阴阳怪气的畜生,这个满嘴婆妈的狗驴……今天要是不一刀砍了这个厨子,他怕是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喝!” 古朴的长刀化为一抹流光,直取那厨子的颈项。 叹息徘徊在彪形大汉的耳边,却总让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只因为说出这句话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足以让他接连劈出几十上百刀! 虽然理论上来说,因怒兴兵确实是愚蠢的行为,但现在他实在是过于火大——什么叫认输?什么叫打不过他?打都没打就说打不过,这是有多看不起他? 这个厨子,这个狗畜,就这么不想跟他打吗?他这一身本事难道就这么不堪入眼? 一刀劈过铁鞭却不伤人,这可是极难做到的事情,可越是难做到,越能证明这一刀的手段高超——就算杜乘锋自己劈出这一刀,大概也是要吹几天的,当然这是说的以前的他,至于现在的他…… 炫耀也好,不炫耀也罢,他都很强。 回想起刚才初见时候眼神对上的那一幕,彪形大汉可以确信,这个厨子真的是个高手,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掩盖了自己的本事——若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子,那今天的事或许真的可以算了,毕竟对方就算真对他有什么怜悯,那也是不知者不怪。 “不能打!” “都说了不想跟你打了,你还在这没完。” 面对着彪形大汉的开战宣言,杜乘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还敢骂街?” 面前这个厨子打扮的人看不出深浅,刚才出来时候的姿态像是高手,可细看起来又像是毫无战力的普通人——单是这个没办法精确判断,就已经让他颇为厌烦了,但最令他厌烦的,还是对方看他的眼神。 他已经不会再炫耀这种事情了。 能在钢铁上劈出痕迹是一个境界,力道与速度缺一不可,能将钢铁砍断是另一个境界,那足以证明力道的强悍,可是能做到在钢铁上砍出痕迹,却不漏出半分力道作用在这少年身上,这份对于力道的精妙把控,就远不是前两者能比的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看向那彪形大汉的视线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而现在,他却仅仅只是劈了一刀而已。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说了灶上坐着锅了……” 面对着杜乘锋善意,那彪形大汉反倒是勃然大怒! 虽然他原本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这边展现了他的刀法,店家也请了他这顿酒菜,他也没有花钱,大家能算是宾主尽欢——可就是这么一个再理想不过的结果,却反而让这彪形大汉火冒三丈! 只因为,面前这个人,实在是令他反胃。 这并非是什么怯懦,他本人其实也非常的想打,但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那一刻,他却想起了,那个见了鬼的自证预言——老风水师非说驿站太凶,结果把自己说死了,他这边若是一定要见个人都觉得对方是敌人,那这种日子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难道他见個人都要杀吗?那得杀多少人? “更何况这个事……” 是高手,那就应该明白他那一刀的精妙,明知道他留下了这一刀,还故意站出来说把酒菜送他,这简直就是摆明车马在跟他阴阳怪气,还有那个怜悯的眼神……既然大家都是本事在身的高手,还露出那种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吗?故意恶心他? 还是说,单纯的觉得,他这一身本事太不够格,甚至连交手都懒得奉陪?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可怜他吗?这是在把他当成街边要饭的吗?钱也不收了,三两句话就打发走? “伱刚才不是想动手吗?我给你机会。” 可对方是高手,那就是两说了。 在领悟到这一层之后,杜乘锋感觉自己对心力的理解已经更进了一步,他之前那一路厮杀纯纯的是走了歪路,眼下这才是心力的正确用法。 这多少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毕竟眼前的厨子其实把话说得很明白,是下碗面条,而不是用什么有歧义的说法——但眼下的彪形大汉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出手的理由。 身手到了他们这种地步,已然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话语了,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就要开始战斗!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杜乘锋的手却硬是压了下去。 只是瞟了那无名少年一眼,杜乘锋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杜乘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甚至都能理解这种想法,毕竟他也是这个阶段过来的,那是他刚拥有力量的时候,也是他还在生死极限之间挣扎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虽然有了力量,但他还不清楚这份力量到底能不能保护自己,所以他必须要杀人,必须要战斗,必须要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强敌,那时候的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强。 因怒兴兵,这是愚蠢的行为,只是因为上了点火气就要杀人,这和那些所谓的煞气高手也没什么区别。 “你!” 藏在腰带里面的匕首,那是皇天颈椎剑,只要将其拔出,他就可以火力全开! 其难度,不亚于手握鸡蛋去击打大磐石,在将石头打得粉碎的同时,鸡蛋却分毫无伤。 “嗡——” 杜乘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用行动给出了回答。 他追求的,是力量本身。 “正好里面煲着汤呢,要不我再下碗面?我跟你讲,我下面的手艺……” 这是他用尽全力的一刀,这是他精妙无双的一刀,这一刀一定能砍死这个厨子,这狗畜甚至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只因为这一刀瞄准的不止是面前的厨子,同时还有这厨子背后的整个驿站!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彪形大汉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摇头失笑。 “……兄弟,你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这样吧,看你也是条汉子,这顿酒菜算我请你的,大家结个善缘,交个朋友,要是觉得口味不错的话,以后常来。” “总之,不用再伪装了。” 门外的彪形大汉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站姿也悄无声息的挪动了,这看似微不可查的动作,却是身经百战的身体本能——刚刚这彪形大汉面对的是那少年,但此刻这彪形大汉却已经完全调整了自己的出手角度,只看那肩膀和手肘的姿态,已然是随时都可以出刀! 他所追求的,是战斗。 “我就是个厨子,就是在这里做几个菜,我没有跟你打的意思,我灶上还坐着锅呢……要不这样吧,你一定要想打的话,我认输行了吧?我真打不过你。” 不过眼下的他,却是真的不想打了。 杜乘锋不禁老脸一红,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居然被对方逮到了。 不过此刻让他认,那他是绝对不可能认的,毕竟他都已经不想打了,自然没有再起争端的道理——就当成一个误会混过去吧,反正只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动作,怎么解释都可以,只要不打起来就行。 “……来。” 这样说着,那彪形大汉抬起头,看着那厨子的眼睛。 若是这厨子敢躲,那么后面那间驿站就会在这一刀之下化为齑粉! “……算了。” “……嗯?” 可现在看来,这份辗转征战的事迹,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真正记得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彪形大汉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 没有谁会真正记得全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真正清楚的感受着这一切的,也就只有他自己。 作为当事人,杜乘锋很难对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经历做出一个客观的评价,但看到一个与曾经的自己相仿的人时,杜乘锋终究还是有些唏嘘。 眼神之中,甚至还多了几分怜悯。 当然,除此之外,更大的原因,可能是想要炫技。 彪形大汉愈发地愤怒了,手中战刀更是高高扬起。 硕大的拳头瞬间填满了彪形大汉的视线。 “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吗?” (本章完) 第449章 无招 杜乘锋是真的不想打,他完全不想跟眼前这个彪形大汉产生什么冲突,毕竟不管是从他对心力的理解来看,还是从当前的事件来看,他们双方都没有战斗的必要。 不过很显然,他对于心力这玩意的理解,终究还是有些不够精确。 就好像现在,他这边就算再怎么不想打,战斗也终究还是发生了。 只因为对面那个彪形大汉,极其想打。 雪亮的战刀劈了下来,杜乘锋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的杀意是如此的明晰,甚至比刀锋本身还要更为凌厉——这甚至让杜乘锋有些错愕,他完全没想到,他话都已经说到那个程度了,事情还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都说了我灶上坐着锅了……你真就听不懂人话吗?” 杜乘锋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魔怔到这個地步。 如果说用双手持刀的时候,这彪形大汉所挥出的刀路还能算是灵活多变,那么现在的话,这彪形大汉却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空间了——的确,脖颈的力量还能给这大汉提供一次挥刀的机会,但这种扭动脖颈所带来的水平挥刀,实在是太好处理了。 就在杜乘锋这边准备出手的时候,那彪形大汉却突然咬紧牙关! 能够跟得上他的速度,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要知道大部分所谓的煞气高手,甚至连他的刀都看不清——而面前的这个厨子不止能看清他的刀,甚至还能给出反制,这足以说明,对方是罕见的强敌。 彪形大汉直接飞到了天上,手腕也差点被直接拧断——之所以说差点,还是因为杜乘锋在最后选择了放手,不然那过肩摔的力道,加上对方体重的扭转惯性,那手腕就算再怎么结实,恐怕也会被当场拧断。 痛到深处,这彪形大汉突然发出震天的咆哮,折断的左臂更是猛地一甩,竟是直接将那柄战刀衔入了口中! “再来!再来!” “或许你的确精通凡人的武艺,但是……现在呢?” 在看向那个装笔的袋子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些,有点熟悉的气息。 只是实际操作的时候,这个办法终究还是出了点问题,他虽然确实直接抬手托住了这彪形大汉的持刀手,但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太过顺手了——于是理所当然的,练过一阵博克摔跤的杜乘锋直接翻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这玩意不算武器,纯粹就是写字用的,你问这个……呦!” 然后,也就是更为重要的。 这一刻,就连彪形大汉的脸上,也已经破出了刀锋,雪亮刀锋的映照之下,是纯粹的战意与疯狂。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彪形大汉才意识到,刚刚那个过肩摔不止是控制住了他的持刀手,同时也将面对驿站的他,甩到了背对驿站的方向——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厨子已经可以不再选择硬抗,而是可以通过躲避的方式来…… 至于里面的骨骼筋络,怕不是也已经被压成了一张纤薄的纸。 这一次,无可阻挡的刀锋,必然要劈碎…… 所以让对面知难而退吧,杜乘锋这样想着。 一点都不厉害。 “在这里!” “事情就到这里怎么样。” “轰——” 主要是这个说法让他实在是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完全一点伤口都没有呢? “你小时候连一次磕过碰过都没有吗?这么厉害的?” 如果就这么算了,那他这一切努力又算什么? 如果就这么算了,他的闭关,他的拼命,他打到现在,又算什么? “啊啊啊啊啊——” 杜乘锋的脸上写满了歉意,毕竟这个结果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只是想要把这个彪形大汉的手腕拧断就算了,毕竟骨骼的错位复原起来也相对方便,可他却忘了他眼下并非是之前那两丈高的模样,而是被压缩到一米七左右,极度凝实的状态。 杜乘锋没有选择这种残忍的做法,毕竟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个彪形大汉进行什么打斗。 其次的话……就是这个厨子的打法,非常恶心。 他的确扬起了刀锋没错,但这一刀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落下去,这该死的狗畜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他的刀锋挥不出来。 作为一个过来人,杜乘锋只想说,砍人这种事情,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劈成两半的却只是庙门,这一刀仍旧没劈到那个厨子身上。 “那个……需要帮忙找大夫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大夫能治得了这种伤病,不过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他还是愿意帮忙找找看。 起码对杜乘锋来说,这种事一点都不厉害。 杜乘锋摇了摇头,他是觉得好像没有再来的必要了。 这一次,杜乘锋就没有太过留手了,毕竟这个彪形大汉实在是太不听劝,或许只有把这彪形大汉直接打死才能解决问题,但他又偏偏不太想战斗。 就好像面前这彪形大汉,虽然抡起刀来的姿态威风凛凛,但细究其所为,无非就是把刀抡起来,然后砍到对面的身上——不管这个过程进行的多么花里胡哨,事情的本质就是如此。 不,这甚至不是崩碎,而是崩解,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看到,那柄老旧的战刀根本不是什么凡铁——在被这彪形大汉咬碎之后,那那些残破的战刀碎片却尽皆化作流光,被这彪形大汉吞入腹中。 彪形大汉敏锐的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翻身落在地上的彪形大汉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腕,竟干脆刀交左手,对着右腕一刀削了下去! 只是折断手腕,过段时间大概也就能恢复了,这总比折断脖子要强太多。 “不过,你要不再看看?” “……” “原来你是……” 杜乘锋侧身一躲,手掌却再一次带住了对方持刀的腕子。 的确,现在的他拥有了天下第一的战刀,没有谁能抵抗住他的刀锋,他有着这样的自信——可在面对这该死的厨子时,他却连最基本的出刀都做不到。 “咔嚓——” “能做到让我从一开始就出不了刀,伱确实是有点本事。” 打到这个地步,胜负已分。 不过很显然,他这份好心,对面并不领情。 彪形大汉确实是在过肩摔之下飞上了半空,但那一抹毒辣的刀光竟再一次从下方撩了过来——人被摔在半空还能挥出如此凌厉的一刀,足以见得这彪形大汉的武艺是多么精湛! “有意思,我倒是没听说过用笔来当武器的。” 左手拎着战刀,彪形大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对手。 而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控制了对方的手,就等同于控制了对方的刀。 凶狠的刀意去势不绝,竟直接连远处的兔佛庙的庙门都被劈成两半。 回应这种烂话毫无意义,反而会让他分心,眼下他真正要做的,是将刚才自己交战中的经历消化掉——虽然交手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个瞬间,但却已经足以让他看出很多东西。 那是跟他手中的战刀类似的感觉。 而这彪形大汉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狰狞起来。 这样说着,却有锋利的刀锋,突然破体而出。 那厨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了,朴实的话语此刻听起来却是如此的刺耳。 于是只听咔吧一声,那彪形大汉的右手手腕,竟被杜乘锋这一把直接捏断! “实在是对不住,力道稍微大了些。” “……话是这么说。” 不,很没意思的。 杜乘锋选择的是最后一种,毕竟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个壮汉打起来。 就这么算了? 彪形大汉突然有些恍惚。 所以说,这种事真的很厉害吗? 锐利的刀锋撕开了彪形大汉的皮肤,从他的双臂中探了出来,这是之前那古朴战刀的模样,此刻俨然已经与这彪形大汉融为了一体——刀就是人,人就是刀,这一刻,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挥下去的锋刃!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这个厨子,还没用兵刃。 “嘶……” “……你说这个?” 就好像现在这样,因为身体硬度过高,这一抓之下,那彪形大汉的手腕竟像是直接被液压钳夹住了一般,当场便只剩下一层薄片。 杜乘锋尴尬的挠着头。 一路走到这个地步,一路成长到掌握这样的力量,他走了那么远,经历了那么多,眼下正是他展现自己的力量,正是他证明自己的强的时候,怎么会就这么算了?怎么可能就这算了? 彪形大汉的面孔抽动着。 但是,再怎么凌厉的挥刀,也终究还是挥刀。 再一次抬起头时,彪形大汉的脸色已然认真起来。 首先就是面前这个厨子很强,非常强。 听到这彪形大汉这么说,杜乘锋也拿出了腰间那杆秃笔。 虽然杜乘锋这边是没想过要打,更是没想过要赢,但就事实上来看,他们彼此确实已经分出了高下。 那老旧的战刀,也在这凶狠一咬之下,骤然崩碎。 “真的吗?你小时候没被蚊子咬过?” 但很显然,他的这个想法,终究还是有点一厢情愿了。 杜乘锋叹了口气。 “……好本事。” 就好像现在这样,杜乘锋起码有九种办法,能让这刀落不到自己身上,而这九种办法归纳之后,更是可以分为三大类——也就是闪身躲避,抽刀格挡,又或者直接控制住对面的持刀手,让这把刀从一开始就落不下来。 “你可真是……” “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对咱们都没有什么好处,要不还是就这么算了?” 但这个动作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松手!” 这一刀卡的时间是如此的精准,正好处在杜乘锋这边还想要说话的时候,由于双方距离较远,又隔了一把刀的距离,这一次杜乘锋就再也没办法控制住那只左手了。 腰间应该是藏了东西的,看起来像是匕首,腰里还有个袋子,看着像是装了一杆笔的模样——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很多人都有写字的需求,随身带一杆笔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看什么……” 可不管再怎么说,想要挥刀,手就要动,这是最基础的根本。 可问题是,一个厨子,带一杆笔,是要做什么? “等等?” 他都那么明显的说自己没有敌意了,这彪形大汉还是主动砍过来,砍人这件事,难道就那么有意思吗? 彪形大汉不再说什么了。 杜乘锋这边话还没说完,凌厉的左手刀却已经迎面劈来。 只因为那厨子并没有躲远,而是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双钢浇铁铸一般的臂膀,更是已经抱住了他持刀的左臂! 于是只听得咔吧一声,这彪形大汉的左臂,便也弯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能让我受伤,你是第一个。” 抡起刀,砍人,这种事跟切猪肉或者羊肉没有任何区别。 “看看是你打死我,还是我的刀,杀了你。” 只要是挥刀,就一定要挥动手臂,如果想要这一刀的威力再大一些,说不定还要拧腰转胯,当然,对于那些煞气高手们来说,他们或许不需要使用这种武者的办法,他们只需要轻松挥动手中的刀刃就能摧毁眼前的一切。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需要再…… “……还要再来吗?” 将六米高的身躯压缩到只有一米七,如此密度之下,他的身体还能够正常行动,就已经堪称不可思议。 当然,这个在杜乘锋自己看来是没什么感觉,大部分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视角有了变化,没有那么高,看人的时候也能相对平视了——可眼下这一用力,他才知道,这高密度的身体,跟他理解的,完全是两码事。 虽然总感觉这时候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杜乘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察觉到那厨子躲避的方位,彪形大汉第一时间挥下了手中的战刀。 听到面前的厨子这么说,彪形大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却发现刚刚那杆秃笔,不知何时已经钉在了他的胸腹之间。 (本章完) 第450章 天下第一刀 直到看到钉在胸腹之间的那支秃笔,这彪形大汉才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竟然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原本都快散毛的秃笔迅速变得红润,那是从他的身体中淌出的鲜血,鲜血顺着笔杆淌下,经过笔锋,最后滴落在地上,留下红的痕迹。 他大抵是要死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功成名就,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大杀四方,他都没展现出他那精湛的刀法,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说出口。 曾经的他一路辗转征战,就是不想再做那个籍籍无名之辈,他想要力量,他想要变强——所以他一路走到了现在,他掌握了力量,他走过了那么多的路,为此付出了那么多。 可现在,他却要以一个无名之辈的身份,死在这里。 这实在是…… “行了,别乱动了,你现在就拎不出一个完整的主意……这样吧,我给伱把伤势处理一下,然后你这边喝完热汤补一补,再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决定,等你醒了,精力充沛的时候再说,你看怎么样?” 不过或许是因为用太久了的缘故,真不是这个手感的话,他倒是还有点不习惯了。 “……啊?” 对方只是出来调解争端的,又不是要出来砍人的,手里为什么非得拎把刀呢? 事是这回事,可落到他身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就,虽然从合理性上来说,这个说法确实是没问题,但是从个人的角度,他怎么都没办法接受,自己手中的天下第一刀,居然会败给一个连刀都没带的刀客。 “其实……还是。” “好了,别动了。” 可就算再怎么临时处理,伤口也仍旧是伤口,因伤口而失去的血液,受损的肌理,还有因为这场失败而崩散的精气神,却没有那么好恢复的。 只因为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面前的战刀所吸引。 “这。” 天下第一的刀…… 杜乘锋马上就给出了回答。 正是因为对刀有着足够的了解,才能对他见招拆招,甚至让他连出刀都做不到。 半碗汤喝完,彪形大汉直接梗起了脖子。 杜乘锋的脸色突然一僵。 “石头桥确实是我切的没错,不过你怎么看出来我会用刀的?” “请一定要让我看看你的刀!” 是啊,他能怎么办? 话说出口,他是松快了,可对方如果一定不杀他的话,他能怎么办? 自杀吗?就这么在这里结束吗?那他刚才的低头又算什么? “我……” 夸张的造型,意味着重心完全没有趁手这一说,这样的战刀挥动起来,手臂和手腕都会很不适,厚重的刀身意味着沉重的份量,这也就意味着这柄刀真正动起手来实际上是砍不出几刀的——说难听点,这把刀跟沉重的劈柴斧也没多大区别,砍出一刀之后几乎就无法变招了。 “……” 杜乘锋顺带看了一下,这彪形大汉原本切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重新长了出来,只是那只手怎么看都像是刀锋的模样。 彪形大汉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看,一样能用对吧?” “……” “这确实是我用的刀啊,怎么了?” “不过事情的话,确实是你说的这样,若是有人用判官笔击败了你这支笔,那它自然就不是天下第一了……不过你不是用刀的吗?这支笔又是哪来的?” 当着孩子的面杀人越货,对青少年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不过,也就是杜乘锋刚把秃笔拔出来,准备处理伤口的时候,那彪形大汉胸腹间被捅出的伤口处,竟直接从内部长了一截刀刃出来。 这样说着,彪形大汉一挥手,便亮出了自己的古朴战刀。 刀确实是好刀,但那只是从所谓煞气高手的层面上来看,毕竟这把刀看起来砍过很多人,应该是积累了不少煞气——可是从一柄战刀的角度考虑,这把刀就是要多差有多差了。 不过这种事也就想想罢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跟这彪形大汉也没什么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更何况比起这已经是手下败将的战刀和大汉来说,他更好奇,这个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彪形大汉不禁一愣。 出乎杜乘锋的意料,面前的彪形大汉竟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你的刀。” 彪形大汉被杜乘锋的视线看得有些脊背发凉,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此言一出,彪形大汉果然不再动弹。 “是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虽然我们都输了,但这把刀还是天下第一的战刀,毕竟这把刀是输给你,它又没输给刀……没有新的战刀能赢过它,那它就还是天下第一。” “不过现在来看,应该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刀了,毕竟这一次,不管是我,还是它,都打输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输了的刀,肯定就算不上天下第一……” “这真的是你用的刀?” 想起刚才的交战,彪形大汉的脸上就满是后悔。 杜乘锋的表情颇为微妙。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那厨子再一次开口了,脸色看起来,竟是颇为不满。 “这把刀……就是天下第一的战刀。” 这彪形大汉还没从刚才的交战中回过神来,还在回忆之前的事情。 并非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彪形大汉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头看向了杜乘锋的眼睛。 “你这把刀是从哪个高手手里拿到的吧?上面寄付的意志很精纯,单凭这份意志,这把刀或许就能跟我的刀分个高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可问题是你这把刀本身的材料和设计实在是……” 彪形大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任凭杜乘锋拔出钉在他胸腹之间的秃笔。 这一次,彪形大汉终于不再动弹。 嗯,很好,因为那夸张的造型和糟糕的配种,这把刀的手感还是一样的差。 “你们怎么一個两个都这个德性?” 他突然觉得,要不还是把这彪形大汉弄死算了。 这也让彪形大汉,垂头丧气。 不过,就算想象和现实有点偏差,这彪形大汉此刻也没能说出什么抗议的话语。 “我……” 杜乘锋有些疑惑。 好像……确实是这回事。 那个厨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对,拿好,拿稳了。” 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才意识到,不带刀,不等于不懂刀。 这甚至不是什么听劝,而是身体先他一步做出了行动——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虽然自己嘴上多么凶狠,行动上多么凶戾,可归根结底,他终究还是不想死的。 天下第一,就真的很强吗? 倒也未必。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眼前的彪形大汉也没有感受到他的善意。 很显然,这彪形大汉有着某种特殊的方法,能临时处理伤口,同时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也就是说,你这把刀现在不是天下第一的刀了?” 这样的一把刀,根本就杀不了人,拿去杀猪都有些太过笨拙。 真就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所以他选择用一碗热汤来让对方稍微暖和一点,温热的汤水能让人的心情稍微好一些——当然,这碗汤同样是不收钱的,反正他烧了一大锅,下面条用不了这么多。 “打赢了拿来的。” 杜乘锋看的出来,这彪形大汉很沮丧。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说了不打不打,你还非得一刀砍过来,你给我拔刀的时间了吗?谁没事在后厨带这玩意?” 杜乘锋的脸色一僵。 彪形大汉半天说不出话。 回过神来的杜乘锋也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视线。 彪形大汉愣了愣。 “所以你也把你的刀拿出来。” 杜乘锋不禁看向了自己那支秃笔。 这实在是…… 严格来说,他是用刀打败了笔,然后又用笔打败了刀——虽然他印象里,自己在打赢那袁知县的时候其实没有用刀,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天下第一的机制,好像比他之前理解的,还要更为复杂一些。 他其实应该更早看出来这一点的,只是对方身上带的兵刃对他产生了误导——腰里揣着匕首,还带着一支看不出底细的秃笔,这几乎等同于没带兵刃,就算有擅长的方向,大概也是近身短打之类的,只是这种程度,对付不了战刀,更对付不了他的刀。 一个擅长使刀的人,却不用刀,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看不起他吗?是觉得他这种级别都用不着拔刀吗?还是说…… “刚才动手的时候。” 杜乘锋抡起了自己的厚重战刀。 “来,给你看看。”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确实还有补救的机会,比如趁他病要他命,干脆把这彪形大汉再攮死一次,反正对方也打不过他,动起手来不过分分钟的事情——不过事肯定不能这么干,一方面是太不道德,再一个就是那无名少年还在旁边看着呢。 更何况…… “这……” 越是看下去,彪形大汉越是眉头紧皱。 可对方直接把刀拿出来给他看……好像也确实算是给他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多少有点撒泼打滚了,不过考虑到这彪形大汉现在脑子大概还不清醒,杜乘锋便也没多说什么,干脆跑回驿站里,做出一副取东西的样子,随后用皇天颈椎剑划开空洞,取出了自己惯用的那柄厚重大刀。 想到这里,彪形大汉眉头紧皱。 “倒……确实是能用。” “现在不是致命伤,你再动就不一定了……笔的另一头是刀刃,小心划到内脏。”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看……” “……你等一会?” “怎么说?” “哦,这么一回事啊。” “河边的石头桥是你切的?” 彪形大汉直接噎在了原地,他想表达的明明是看看对方的刀招和刀路,又或者说对于刀的理解,看看自己到底是差在了那里,看看对方到底是强在了何处。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彪形大汉干脆一咬牙,就要拧动身躯,让胸口那支秃笔搅烂自己的内脏。 “我……输了。” 相比起这柄战刀来说,他那支秃笔实在是有点过于废物了,虽然理论上来说,这支笔在那袁知县手里的时候,卖家秀看起来颇为唬人,可为什么到了他的手里,他就只能用这玩意当成迷彩服来用呢? 杜乘锋拿回刀锋,甚至还凌空挥了几下。 他或许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视死如归。 对于刚才的施救,他突然有点后悔了,或许就这么把这彪形大汉攮死,那把刀就是他的了。 听到杜乘锋这么说,彪形大汉的额头登时就见汗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不用刀?” “你……很会用刀。” 毕竟他手里还有一支天下第一的判官笔来着,如果按照这彪形大汉的说法,是不是有人用判官笔战胜了这支笔,胜者就是新的天下第一笔? “这……这支笔居然也是天下第一吗?难怪能刺破我的身体。” 然而,也就是在这么一把破铜烂铁一样的刀上,他却感受到了一股颇为精纯的气息,那是远比所谓的煞气更为精纯的东西,更像是某个高手遗留下来的意志。 或许兵刃本身确实能带来一时的强大,但真正决定强弱的,终究还是使用兵刃的人。 他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有谁会用这种烂到一定地步的东西——可这玩意严格来说又不是特别烂,就,不上不下,不好不烂,让人看得很迷茫。 很显然,这也是那柄战刀带来的能力,就像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二段变身,还有将伤口封死的办法一样。 这样想着,杜乘锋的视线却再一次瞟到了这彪形大汉身上。 合着他在这一点上的预判倒是没错,这支秃笔确实是极有说法的。 彪形大汉百思不得其解。 “天下第一的战刀啊。” “动不动就砍过来,打不过就头一低往那等死,好像不打死你今天日子就不过了一样……那我问你,我今天就不打死你,你能怎么办?” “当然是因为你太快了!”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天下第一?” “让我砍一下,只要把你的刀砍断就好。” “只要把你的刀砍断,我的刀就是天下第一了。” (本章完) 第451章 新景点 面对着高举大刀的杜乘锋,那彪形大汉当然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当然,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毙,毕竟杜乘锋瞄准的是刀又不是人——不过这一次,那彪形大汉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战刀也挨上这一刀了,于是俩人一个追一个跑,硬是绕着驿站跑了三圈。 直到三圈跑完,两人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过于低能,才又都坐了回去。 “你不是都不用刀了吗?还惦记我这把刀干什么?” 坐回去的彪形大汉喘着粗气,这倒不是累的,绕着驿站跑三圈,还不至于让他疲惫——真正令他惊愕的还是面前这个厨子,刚才还一副不想打的模样,怎么突然说动手就动手? “你不是都有一杆判官笔了吗?这还不够吗?” 杜乘锋说的理所当然。 那确实是还行,甚至都不能用还行来计算了,就算以极为挑剔的标准来看,面前的厨子在厨艺上,也是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 只留下杜乘锋和那无名少年,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不是酒?” 想到这里,少年对着杜乘锋挤出一个笑容。 一柄带了刀痕的铁鞭,使用起来已经有点危险了,毕竟上面的划痕颇为尖锐,万一擦到皮肤之类的,也很容易见血。 至于个中原因,他也曾请教过后院里那些江湖高手们,而那些高手们给出的结论是,练法归练法,打法归打法。 很显然,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看起来像是高手的彪形大汉,都有些颠覆他们的认知。 将大刀收到一边,杜乘锋继续招待着面前的彪形大汉,即便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不过他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了。 杜乘锋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眼看着那彪形大汉消失在视线之中,杜乘锋便招呼着那少年,俩人一块收拾桌子,把碗筷也都刷了——而在这之后,杜乘锋也顺手将少年身上带着的那杆铁鞭拿了过来。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对这柄铁鞭还没什么反应,那些来吃饭的本地人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对此事太过纠结——毕竟这年头很多饭馆店面也都已经有了悬挂装饰的风气,挂些刀枪剑戟的也不在少数,像这种只挂一支铁鞭,虽然有点奇怪,但也还在大伙理解的范围之内。 跑堂的工作最近还是挺忙碌的,毕竟因为挂上那一杆铁鞭的缘故,最近过来三山镇这边的人也变多了,甚至有不少人选择了住店,这更是增加了跑堂的工作量,让少年一时间叫苦不迭。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杜乘锋却也没了接着砍下去的想法,毕竟就像这彪形大汉说的那样,他赢都赢了,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的战刀,其实也就只是那么回事。 少年自己曾经就被这一招给恶心过,追也追不上,摸都摸不到,怎么打都难受。 “这……赚钱竟能如此容易?” 所以说,到底该怎么变强呢? “嗯……” “练法你自己练就可以了,这个没什么说法。” “我……我包一天!” 那用刀的江湖客掏起钱来是如此的果断,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般。 “没关系,英雄不问出处。” “……” 少年人都傻了,虽然他家以前在扬州也算是有些资财,但他眼下在驿站挣的仍旧是死工资,突然手握一大袋分红,甚至还有后续产出,这不禁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回头给你弄个新的,这个回头就挂门口吧,毕竟这个痕迹确实是有点说法的,挂出去兴许还可以招揽客人。” 并且事情也相对简单了太多,驿站这边甚至都不用出人手看着,只需要等着分账就可以了。 练法,就是他现在做的这部分,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就好比他现在,原本因为逃难而营养不良的他在经过了锻炼和饮食补充之后,在镇子上的同龄人里面竟已经能算是壮实的了——不过平日里少年之间打闹戏耍,他却终究还是打不出什么名堂。 “可是,可是……” 话说到一半,少年却自己噎了回去。 “这铁鞭多少钱!开个价!” 这样的观摩持续了七天,直到镇子上的衙役们也注意到了这里,于是业余的少年理所当然的被撤到了一边,换成两个衙役拄着水火棍守在铁鞭旁边,挨个收门票。 “练法是强化自身的,那个劲都是用在自己身上的,大概就是这样。” 从这个角度来看,所谓天下第一的兵刃,好像也没有太过值得追求。 “干看着等什么呢?刷碗啊。” “这个不卖。” 这也让那少年瞠目结舌,要知道他原本还以为那彪形大汉砍出这一刀是想要赖账来着,谁能想到这铁鞭挨了一刀之后居然还真就更值钱了,并且这很明显还是一份持续不断地收入。 如果说那个彪形大汉在诸多江湖高手中也是有数的强者,那么击败了强者的杜乘锋无疑是更强的那个——只可惜对方没有什么实际教学的意思,每日里只是让他打熬身体,怎么打人这块却是半句都没提过。 “只是劈一刀而已,还能怎么……” “也别改天了,就今天把,你把刀拔出来,让我砍一刀就行,就一刀……哎你跑什么?” 并且事实证明,这少年想的还是有些过于保守了,在知道这驿站里居然能观摩高手留下的刀意之后,很多使刀的江湖客便都赶了过来,就算他们没办法学会这精妙的一刀,能领悟到一些别的东西,也算好事。 虽然这少年对于战斗本身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太了解,但整日里和后院那些江湖人厮混,却也已经让他知道了,打法跟练法是两回事。 眼见得有人发问,蹲在铁鞭旁边的少年站起了身子。 这样想着,少年的视线转到了杜乘锋的身上。 不过也只是隐约而已,真让他自己去形容这种感觉,他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过在那些外来的江湖客过来之后,情况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俩人端着汤碗说这个,算个怎么回事? 他这边整日里跑堂打工,也就整个辛苦钱,可那彪形大汉仅仅只是随手留下这一刀,就能带来如此丰厚的暴利——这怎么看都有点太过离谱了,他知道肯定会有差距,但是至于差这么多吗? “还是至于的。” “毕竟他留下的不止是痕迹,还有跟这痕迹相对应的知识……这个其实就不能只算眼下这一刀的事情了,你其实还要算上,他为了能劈出这一刀,到底做过什么样的努力。” 听到少年的疑惑,正好没什么事干的杜乘锋干脆随口解释着。 “但是伱可以站在这里看,也可以住在这里慢慢看,一个时辰两个铜板,加两个铜板的话,还能上手摸一摸。” 这样说着,杜乘锋便将那铁鞭挂到了驿站门口。 衙役们收门票还是专业的,他们不止是把观看的价格提高到了十个铜板,更是按照远近距离规划出了不同的席位,就算驿站这边只能分到三成,收入也远比之前少年自己收钱的时候多了太多。 站在铁鞭前面的是一个用刀的江湖客,只看那虎口处的茧子,就能知道这应该是一个用刀好手。 无名的少年感觉自己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杜乘锋听都没听就直接拒绝。 “我手艺还行吧?” 杜乘锋随口说着场面话,化解着这大汉的窘迫。 赢不算赢,输了也没死,若是在这个时候还报个名字出来,那多少有点过于丢脸了。 嘴上便宜话谁都会说,但真让他自己来这一刀,他是真做不到,只因为这玩意真不是随便一刀就能做到的,想要劈出这样的一刀,起码也得像那彪形大汉一样强才行——至于那彪形大汉有多强,他也是大概看到了,那是远比他见过的什么金刀大汉,什么江湖剑侠,还要强太多太多的存在。 他只知道,变强这件事,好像真的是极为有价值的事情。 “总之……嗨,算了。既然你这么不想让自己的刀挨一刀,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眼见得少年还是有些迷惑,杜乘锋便继续说了下去。 喝完最后一口汤,这彪形大汉端端正正的放下碗,随后对着杜乘锋微微鞠躬。 “真的吗?” 而这无名少年,也算是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笔分红。 彪形大汉一路小跑离开了驿站,甚至连镇子都没进,直接冲过倒流河,很快便没了踪影。 不过一个战力都能与他比肩的强者,不想着名扬天下,却只是窝在这种小镇子里做菜,这实在是…… “这,这一刀……” 他手中的判官笔其实也是类似,虽然袁知县还没死的时候,也曾经用这玩意大杀四方,但即便手握着这样的大杀器,那袁知县终究也还是被他打死了。 彪形大汉终于还是没绷住,毕竟这种话怎么看都像是祝酒词才对。 “那个刀客,就你说人家吃白食的那个,他留下的那一刀就是他干的活,你现在收的门票钱,也就是因为他那一刀。” “天下虽大,但以你这一身本事,我们终究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定要让你领教我的刀法。” “教你强身健体可以,但是我不会教你打架的,你别以为你没干活的时候那点事我不知道,有跟那帮孩子打起来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能多去学学看书识字?我记得你不是念过书的吗?” “……我其实还是喜欢用刀的。” 这也是打法和练法之间最大的区别,练的时候总会觉得能跟对面见招拆招,但真打起来,对面肯定不会真就按照套路来——比如少年之间打野架最常见的情况,对面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回过头来吐口水,又或者丢土块,这个时候就算再怎么身强体壮,又有什么用? 少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又或者不太想承认。 可能这就是人各有志吧。 彪形大汉说不出话了。 “但是打法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样才能打到人?” 主要是这事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挣钱这种事,不是需要靠干活来挣吗? “因为有人已经帮你把活干了啊。” “你看,肌肉都鼓起来了,看着很大对吧?但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这么说吧,你的劲全都用在自己身上了,那你还有多少劲能放出去打人呢?” 并且事实也跟杜乘锋想的一样,这彪形大汉此刻多少是有点不想报名字的——若是打赢的话,留下名声,自然是长面子的事情,就算打输了,被砍死了,留個名字,也算是在这世间给自己留下一点痕迹,可现在这个情况…… 少年还记得,在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基础最为扎实的王彤弓给他比划了一个出拳的姿态。 “不能。” “因为汤更好喝一点。” 这也是打法和练法之间的区别之一,打法终究是要打到人身上才能算打法。 “所以说……” 那确实是念过,又或者说,就是因为曾经上过学堂,所以这少年才更热衷于眼下这自由自在的生活。 也就是这刀中高手,才能看出,那铁鞭上的痕迹,到底意味着什么。 “能不能教我……” 也就是这样一个罕见的强者,在铁鞭上留下了痕迹,又或者说知识,那么这样一道痕迹,好像也确实是极为值钱的? “这……” 若是对方想说,那自然会说,若是对方不想说,那问了也是白问,反正他这边收获了一些新的知识,这彪形大汉也收获了一顿饭,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也就能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不过杜乘锋这边不教,他也没什么办法,至于去找后院那些江湖高手学打法,大概也会马上被摁住——于是学不到打法的他也只能回到门口,继续干起跑堂来。 相比起作为外在表现的兵刃来说,真正能塑造这些兵刃的力量,才是值得花心思去研究的东西。 至于另一个区别的话…… 少年还记得,老骗子胡三变是这样说的。 “不用多说,都在汤里了。” “总之,叨扰了。”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在那些观看铁鞭的人里面,看到一个熟人。 那是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惊涛刀王。 (本章完) 第452章 弱者的奋斗 放眼整个江湖,惊涛刀王文顺其实已经能算得上强者了。 对于“强者”到底有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一直以来也没什么说法,毕竟相比较普通人来说,煞气入体就算是强了,可煞气入体在面对煞气外放的高手时,也只是如同鸡仔一般孱弱——总的来说,关于“强者”的标准,不同的时候也会有不同的算法,不过大体上来说,还是有一些宽泛标准的。 比如,以一敌百。 能正面击败几百个围攻的敌人,起码意味着世俗力量已经拿这个人没办法了,这個人已经有了一些无视世俗规则的力量,除非碰到另一个更强的高手……但那就是高手之间的纷争了,跟普通人关系已经不大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王文顺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强者,并且在强者中,也能称得上一句高手。 不过眼下的王文顺,却不这么觉得。 的确,他或许可以轻松击败那些煞气入体的所谓勇士,甚至可以斩杀一些做到煞气外放的所谓高人,一直以来,他也觉得自己是挺有本事的——当然,这个世上也确实存在比他还要更高的高手,但那终究还是极少数,起码就他自己的体会来说,他对自己的惊涛刀还是颇为自傲的。 “许久不见,前辈还是这么年轻。” 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嗯。”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既然承认了自己不是跑堂,只是在体验生活,那就等于承认了对方口中的,那所谓“前辈”的身份。 “所以前辈能不能详细讲一下,那天的细节?” 而铁鞭之上那一抹刀痕,就像是乌云之间裂开的缝隙一般,让他重新感受到了温暖,也重新看到了那前进的方向。 还是那句话,他懂个屁的交手,他连正经打法都没练过,怎么可能描述得了交手的情况——可眼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不懂也必须要说,不然真半天说不出话来,被这王兄发现自己只是个跑堂,那他脸还要不要了?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别的办法,并且听起来就像强者的办法…… 王文顺点点头,随后看向了少年肩头的手巾。 “没事,这能有什么事。” 可就在他走进这家驿站,准备向昔日的仇人挑战时,墙上的铁鞭却吸引了他的视线。 刚准备给人倒水的少年差点把茶壶扣人身上。 “啊这。” 王文顺人都听傻了,这生死交锋的事情居然还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惊涛刀王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前辈你怎么了?” 对方这一刀中竟包含他的刀法,可他的刀法却没办法解释对方的刀招,只是这一点,就已经是高下立判。 细节,他知道个屁的细节,那场仗都不是他打的,他能懂个什么——他眼下甚至还沉浸在刚才那声“前辈”之中没回过神来,他实在想不到眼下这个情况到底该怎么处理。 那么,与挥出这一刀的人对战的,那个使用这条铁鞭的少年…… 看到这里,王文顺更是深刻的察觉到了,自己与留在这刀痕的强者之间,那份堪称鸿沟的巨大差距。 少年本想要解释两句的,毕竟这句前辈他真的当不起。 很显然,就结果上来看,是那刀中强者退去了,不过这位前辈也是颇有武德之人,这挂在墙上的铁鞭既是对那场战斗的纪念,也是给后来人留了个观摩的机会,让人们能感受到,真正的强者,到底是什么样子。 王文顺对着面前的少年深鞠一躬。 但这份沉默,落到那王文顺的眼中,反而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威严。 “多一分力,铁鞭会断,少一分力,铁鞭会被打飞,要在钢铁上切出痕迹,这份内旋的力道……怎么还有我自己的刀法?” 这样想着,少年便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倒是做好了跟老相识聊一下的准备,但是这一声前辈他是真没想到——要知道他眼下的年纪撑死不到十四,这还是算了虚岁的,眼前的惊涛刀王单看面相就四十往上,怎么他倒反而成了前辈了? “所以铁鞭这不挂在那里了吗?收点门票,也算是他劳动过了。” 当然,有好处,就也有坏处。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若是真涉及到什么隐秘,前辈就当我没问就好,毕竟交手的细节这种事……” 王文顺自己就是刀客,自然也知道刀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但这种事一般都是刀客自己才会清楚,这少年用的可是铁鞭,居然也对这刀客之间的秘密如此熟悉? 说着话,王文顺却已经拉着少年远离人群,来到了驿站外面。 他还真认识一个。 “前辈这是在……体验生活?” “总之,我觉得他也不容易,最后就跟他对拼了一记,全当他的酒菜钱。” 少年有些出汗了。 “这,这这这……” 辩解的话被憋回了肚子里,少年咬着牙点了点头。 虽然那个强者看起来很不像强者,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没有半点强者做派,但对方却真的打赢了那个恐怖的刀客,那可是他亲眼看到的——换句话来说,他只需要把那段事情里的杜乘锋,换成他自己,这事情不就讲得通了吗? 不过既然要模仿,那肯定就要模仿个全套才行,不止是复述事情本身,包括行事做派,说话风格,也都要模仿一下才行。 是了,有什么东西听起来像强者,看起来像强者,形式做派也像强者,没有谁会怀疑他强者的身份? “你是说打赢那个刀客的事情吧,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当初他想要赖账不给钱,我就把他给拦下了,然后他这么一劈,我提前一拦……” 少年努力思索着解决的方案。 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少年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解释。 身为用刀的高手,他自然能看出,铁鞭上留下的乃是刀痕——他甚至连这支铁鞭都认识,毕竟那本地少年虽然没有与他互通姓名,但这支铁鞭却也让他印象深刻。 他也不知道这惊涛刀王到底会不会听,但这至少能给他带来点安心感。 毕竟很多所谓的高手之所以难以寸进,未必是因为他们不努力,更多的时候还是因为差一句关键的点拨——就像是王文顺自己一样,在完善了自己的惊涛刀之后,他也一度陷入了迷茫,摸不到前进的方向。 是了,他听说过这样的传说,说一些高手没有把心思全都放在杀伐上,而是专注于修炼自身,这些高手往往都驻颜有术,甚至有的高手明明已经耄耋之龄,面貌体态却仍旧如同十几岁的少女一般——或许面前的这位前辈用的就是类似的办法,这也解释了对方为什么能够与那刀中强者一决雌雄。 但落在王文顺这种懂行的人眼中,却已经是另一回事。 他倒是还记得杜乘锋当时怎么打的,那是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包括闪躲,近身短打,还有那看不清楚,但是却最为关键的绝杀——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杜乘锋当时用的是笔,他嘴里的自己用的却是铁鞭,这两样东西的差距可太大了。 如此宝贵的知识,却大方的摆在这里任人观看,只是这份豁达的心胸,就已经当得起前辈二字。 少年勉强挤出笑容,背后也已经开始冒汗。 少年尝试比划着动作,这动作怎么看都有些过于拙劣。 “我……” 眼下对方能自己想歪,那简直再好不过了,倒是省了他自己编个说辞了,毕竟他在编故事这方面其实没什么天赋。 说到这里,少年却卡了壳。 只因为,事情开始对不上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用铁鞭把人捅穿了吧?那也对不上号啊。 “交手啊,啊对,交手。” “前辈驻颜有术,我懂。” 挥出这一刀的人,竟能如此之强。 更何况这种描述方式本就颇为不靠谱,真要连着打三天三夜,先不说体力问题,单说这俩人本身,吃不吃饭,拉不拉屎?好吧,就算俩人都是无敌铁金刚,能做到三天三夜都不去茅房,那俩人骑的马又怎么说?马就不拉屎撒尿了? “前辈。” 毕竟他听那说书先生说过,眼前的惊涛刀王,肯定也听说书先生说过。 “提前拦住持刀的手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越是仔细观看那条刀痕,王文顺越是心惊肉跳,这样的一刀,换做他来砍,恐怕十年之后的他都砍不出来——不,甚至不止是十年后,若是他没亲眼见过这条刀痕的话,他自己摸爬滚打二十年,恐怕也都还劈不出这精妙的一刀。 直到他看到,面前这支铁鞭。 “对,就是这样,一个隐居的强者,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强者的做派……” “那个,我其实不是什么……” 该说不愧是高人的手段吗?起码换成他来的话,俩人之间就肯定要死一个,可这位前辈不仅给了对方一个面子,让对方下了台阶,又让对方留下了刀意,自己也没亏钱,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居然让大伙花钱就能看到,这实在是……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惊涛刀王却先一步开口了。 “本来我把他摔地上之后,都打算放过他了,但是他还是抡着刀砍过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 这也是为什么,王文顺会理所当然的称呼对方为前辈。 原本他回到这里,其实没想过什么参观的事情,他心中想的之后报仇,他只想抹掉自己曾经的失误——虽然那天夜里他确实是输了没错,但他还可以再打回来,再来一场,大不了就战死,也算是一桩美谈。 说到编故事,少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平日里听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东西,两军阵前一叫阵,两员大将大战三百回合,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一时间杀得昏天黑地,人仰马翻——但马上他就意识到,绝对不能这么说。 又或者说,这位前辈,原本其实也是一名刀客? “不对,不对,冒犯了,冒犯了。” 少年嘴上这样说着,脑海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也就在王文顺这边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这边,却继续说了下去。 “总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首先,少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下达了封口令。 有这么强吗? “这种刀法……” 一句王兄,这王文顺汗都要出来了——以前他不知对方底细,听一句王兄倒也没什么,可眼下对方明显是隐世高人,他要再敢应下这句王兄,那多少有点太过不知死活了。 这种事没什么办法,对方毕竟是江湖上的朋友,之前他跟对方聊的时候,也没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一个江湖好汉居然在驿站里干跑堂,这说出去怎么看都有点太丢脸了。 可是那少年…… 这一刻,他已然将这位少年前辈,看作自己的偶像。 想不到干脆就不想了,少年选择了破罐破摔。 “当不起!当不起!” “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 想到这里,王文顺自己却先停下了思路,毕竟眼前这位前辈都已经选择了隐姓埋名,他这边再去深究人家的过往,多少有点过分了。 眼见得那少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王文顺连忙凑了过去,甚至话语间都带上了尊称。 “这……” “前辈大义!受晚辈一拜!” 还有铁鞭之上的痕迹……他刚才光顾着说了,倒是忘了把这痕迹的事情给补上了,可一旦补上这一段的话,他就要说出他站在一边白挨一刀的事情,这简直…… 当然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他只需要模仿真正的强者就可以了! 至于真正的强者…… “就,我在这里,是隐姓埋名,不想让人知道,你也别到处张扬……帮个忙王兄,千万别说。” 若是他能有这位前辈的实力与心胸,他那大仇,焉有不报之理? “请指点我!” 想到这里,王文顺再一次拜了下去。 (本章完) 第453章 变强的奥秘 众所周知,对于江湖人来说,寻找前辈来求教这种事,虽不算太过常见,但也远远没到罕见的地步。 不常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大伙都很清楚,知识,尤其是能让人变得更强的知识,一向都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彼此之间非亲非故,凭什么就要交给你? 甚至来说,有些时候,就算是沾亲带故,也未必真就能得到教导,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甚至教会徒弟打死师傅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 当然,若是只从这个角度来看,多少有些极端了,事实上对于很多前辈高人来说,在倾囊相授这块,他们或许是不愿意的,可若只是指点一二,那他们也不会过于吝惜——说白了就是有了一身本事之后,人也总会有露上两手的想法,旗鼓相当的对手没那么多的情况下,对晚辈进行一些指点,也算是另一种露一手的机会了。 而在遇到这种好心人的时候,多叫几句前辈,多注意一些礼数,兴许就能真的得到对方的教导,学到对方的本事。 王文顺眼下在做的就是这样的操作,也是大部分江湖晚辈在遇到前辈时候的情况——甚至对方就算不一定是前辈也无所谓,正所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万一真能蹭到点什么呢? “怎么说?” 不过细想之后,杜乘锋却否掉了这个想法。 说白了,就是不够有趣,不够吸引人,都是机械性重复的笨功夫。 时代早就变了,已经不是学什么圣贤书就能出人头地的时候了,现在真想有前途,还是得当煞气高手,兵刃在手,纵横天下,想杀谁就杀谁,想去哪就去哪——就算是吃霸王餐,只要留个痕迹下去,那也是一段佳话,而不是吃白食。 少年满脸赔笑。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少年第一时间想到了爽约。 “就,我也试过给他们讲过这些,可是他们都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意思……” “不是,这个事怎么说呢?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煞气外放都没到,也就意味着连心力的边都没摸到,双方还停留在彼此互殴的层次,这种等级的战斗其实没什么说法——以前还没真正触及到力量本质的时候,杜乘锋或许还会纠结于一些招式打法之类的表达方式,不过对于眼下的他来说,一切的战斗本质上都是意志的比拼。 不止是对眼前这个疑似少年老成的前辈是这样,他对大部分看起来像是比自己强的人,其实都会这样。 “我没有对手,我没有对手,我没有对手……” “也确实。” 这对于他来说倒是一片未知的领域,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他一直以来的理论体系里,效率永远都是放到第一位的,怎么练才能迅速出功夫,什么样的打法才能迅速让人变强,这些才是他看重的,至于趣味性这个…… “所以说……” 王文顺是老江湖,自然是按照江湖人的规矩办事。 既顾虑了安全性,也顾及了趣味性,同时还兼顾着变强本身,理论上来说,这三种条件很难同时存在——毕竟趣味往往意味着冒险,而冒险肯定就不怎么安全。又安全又有趣,那大概率跟变强没什么关系。 只因为,这个想法,太伤和气了。 “这个……我也试过啊。” 不用这个办法,那就只能在训练本身上下功夫了,这对于他来说可算是个大工程——只因为变强这种事情,本身其实跟趣味性是不沾边的,这是一个枯燥乏味,令人恐惧不安,甚至随时有可能身死的事情。眼下他能顾虑到安全性,就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了,可若是还要再加入趣味性的话…… 好消息是他好歹争取到了一夜的时间,坏消息是他怎么就答应了这种事情——他嘴上说的倒好,能教,可问题是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又能教出个什么来? “要不还是别去了?”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答应了,明天要去教一下这位惊涛刀王。 现在想想,这孩子能撑住如此之久也没喊累,倒也算是有毅力了,不过再怎么有毅力,也终究有个极限——就像现在这样,这孩子张嘴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怕不是纯粹的无中生有,这少年就是在给他自己问的,在问有没有什么更有趣味性的练法。 毕竟大伙都是这么做的,在相对年轻的这一代江湖高手里,这几乎已经是惯例了,是不成文的潜规则。 更何况,那些连煞气入体都做不到的,镇上的孩童。 杜乘锋一拍脑门。 不过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少年却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 毕竟这是三个不一样的思路方向,他们很难被统合到一起。 当然,也有可能打出个说法,比如双方不约而同的决定来个决死一击,不过这样虽然是能分出胜负没错,但本质上也没什么意义。 对此,他只想说。 三个方向,隐约形成了一个三角,很难有这么一样事情,能同时兼顾到三个角。 这也让他第一时间没能想到拒绝,毕竟对面确实比他强,一个比他强的人居然向他讨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若是一味的选择拒绝,不展露自己的本事,那是不是会让对方生气?对方万一提出说要过过手,他这边是不是就只能挨打了? 至于行不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惊涛刀王已经知道了他人在哪里,他这边是可以装病没错,但那惊涛刀王很可能会直接过来家访——到时候万一被当面戳穿,这事情就更麻烦了。 这样想着,杜乘锋看向这少年的视线却有些变了。 就好像他与那个彪形大汉的战斗,或许看起来像是你来我往的过招,但本质上来说,却是他用钉出秃笔这个方式,提前预判并瓦解了那彪形大汉的战斗意志。不然他这边身体密度堪比精钢,另一边则是刀刃加身无限续航,两个人都不想退的话,打上三天三夜怕是也打不出个说法。 当杜乘锋说起这些的时候,少年一脸尴尬的开始挠头。 少年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将视线转到了正准备睡觉的杜乘锋身上。 可就算再怎么雄心壮志,他也必须要解决一下,眼下遇到的问题。 “那个,我有个事想问一下。” 所谓的打好基础,堆砌好身体素质,虽然在他眼里是重要的事情,但这也只是对他来说很重要——落到这些年轻人眼里,只是跑跳深蹲,又或者按照规定的套路来练什么体操之类的,跟私塾里照本宣科的一遍遍念书也差不多,多少有些过于呆板生硬,做起来也颇为乏味。 这么看来,他之前的训练计划倒是布置的有些粗糙了,他只考虑到这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吃好好练,也就能提高身体素质,但他却忘记了,少年人正是心性跳脱的时候,未必真就能耐得住这般苦熬。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就比如对于耐力的训练,大伙搞个比赛,看谁跑得远,有了名次排布之后,人们也就有了参与的积极性——毕竟谁都不想要居于人下,这也是一个让大伙参与进来的办法。 “这能给他们讲什么?” 然而,这少年首先不是江湖人,不知道这些应对的办法,其次就是,作为被请教的一方,他反而打不过寻求请教的王文顺。 杜乘锋示意少年先别说法,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虽然这种事情不太好,但想找理由的话却是很多的,比如今天过生日,眼睛流血了,又或者感冒发烧,跑肚拉稀——反正就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实在是没办法去。 这样想着,少年一时间雄心壮志。 寻常的江湖人遇到这种讨教,往往都有一套成熟的应对流程,有些人想露一手,那就随便指点两句,若是没有指点的心思,那就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也就过去了——毕竟请教这种事,归根结底,一個愿打一个愿挨,被请教的若是真一句话都不想说,寻求请教的也没什么逼迫的办法,毕竟强弱摆在那里,打也打不过。 他隐约明白问题所在了。 “可是不用这个的话……” 可被他讨教的那个少年,却完全没混过江湖。 眼下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竞争机制了。 杜乘锋摸了摸脑袋,开始思索下去。 “等着吧!等我成了煞气高手,你们就知道我才是对的了!” 毕竟杜乘锋这边,已经逐渐脱离了之前寻找对手的那个阶段了。 这样听起来就只是同龄人之间的琐事了,他跟江湖人厮混的事情也就不会被深究,毕竟驿站里其他两个成年人似乎不太喜欢他去跟江湖人厮混,反倒是更乐意送他去私塾读书。 “就,那种能教一下别人的……” 少年思索了片刻,便大概形容了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不过那惊涛刀王的事情他却只字没说,只是说镇上有些同龄的朋友,在见识了他的强壮体格之后,想要跟他求教。 若是指点的话,他其实还是能做到的,毕竟他如今已经积累了深厚的理论功底,虽然有很大一部分,他自己也是在探索的过程中,但已经经过验证的另一部分却是可以拿来用的——换句话来说,若是他想的话,他随时都可以把一个普通的煞气外放指点成真正的一流高手。 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你让我想一想。” 少年从未处理过这种事情,这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精神恍惚之下,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下了什么东西。 能接受他指点的,能听得懂他所表达的那些理念的,就算最次,也要是个煞气外放才行。 读书,读个屁。 “教一下别人啊……” “什么事?你是又把工钱花完了?” 这就是杜乘锋时常默念的五字真言,也是他对心力理解到一定地步之后,用在自己身上的实际应用。 杜乘锋这边刚要去洗漱。 事实证明,这些东西好像是有用的,起码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遇到新的那种,能给自己带来巨大麻烦的强敌——不过这些东西哪怕是相对于煞气外放而言,也有些太过难以理解了,至于那些煞气外放都做不到的,甚至连听都听不明白,比如那些刚刚煞气入体的所谓高手,只是坚定意志,就已经需要他们付出很大努力了。 “所以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吸引人走上这条枯燥的道路,一步步走向强大吗? 好像,很难。 他很想让驿站里的另外两个成年人也明白这一点,可那老头实在是个老顽固,或许是因为儿子就是死在江湖厮杀里,那老人对江湖人其实很不待见,至于这个本身就是高手的杜乘锋,明明自己就一身的本事,反倒是毫无道理的支持着那老头的决定,俩人都觉得他应该去念书。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少年人聚在一块,在他看来,多少应该快活一些,若是非得分个高下的话,这些年轻人甚至有可能因此打起来——虽然分高下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也失去了让他们进步的本意,为了办法而放弃原本的目标,这多少有点舍本逐末。 不过练法上要增加趣味性…… 除非双方真的有仇,见面就要拔刀对砍的那种,不然的话,他其实很乐于向那些高手讨教。 就像是问这个问题的少年平时做的那样,这个年纪其实没什么高深的训练可言,又或者说,能把身体基础打好,在这个年纪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哦你说这个。” 杜乘锋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理论体系里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层次——眼下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吃好睡好,平日里多活动活动,顶天了也就是运动之后注意拉抻,又或者说做两套广播体操。 这样的事情,真的存在吗? “或许……还真有?” 杜乘锋隐约想到了一个方向。 (本章完) 第454章 高手与普通人的差别 “……等一下,这是认真的吗?” 第二天早晨,三山镇钟鼓楼下,过来讨教的王文顺听着少年说出的话,一时间瞠目结舌。 “训练的方式居然是,捉迷藏?” “……嗯。” 少年咬着牙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也很意外,要知道捉迷藏这种事情,只有那些十岁不到的幼童才会去做——他如今已经十四了,又怎么会玩这种东西,被其他少年人看到,可是要被笑话的。 可就在他想要提出质疑的时候,却看到那位真正的高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个运动很安全,很难有人受伤,也能锻炼人在战术和战略上的意识……” 回想着自己曾经听到的那些,少年努力复述着杜乘锋曾经说过的话。 “不许报官找人帮忙,不许跑过倒流河,也不许在数数的时候睁眼,范围就定在镇子里,能明白吗?” 王文顺心里的疑惑愈发地明显了。 那脚步声是如此的沉重,他甚至都能听得出对方的身架没有想象中那么协调。 “最重要的是,它能让大伙都有参与感,并且它很有意思。” 脑海中的疑惑还在翻腾,但此刻的他却已经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 起码他能跑,大不了先回去。 就在王文顺这边还在迟疑的时候,那少年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回忆着刚才那少年人特有的,松散而沉重的脚步声,王文顺第一时间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嘈杂而繁闹,这便是三山镇的清晨,那人间的烟火气,却也彻底填满了王文顺那敏锐的听觉。 “什……” “这……” 只因为,一直在注意聆听着的他,居然跟丢了。 要不是对方的铁鞭上真的残留了高手的刀意,他甚至会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王文顺理所当然的闭上了眼睛。 年龄大了,自然要玩一些更成熟的东西,比如模仿那些江湖高手的样子对打…… “嗯?” 还什么训练战术和战略……这玩意真的能起到训练的作用吗? 王文顺不太信,这种训练方式也太过离谱了。 “总之就三个要求。” 话都说到这個份上了,要不干脆试试算了,反正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就算真学不到东西,那起码也让他知道了,这个所谓的“老前辈”没那么靠谱——事实上他现在甚至都有些怀疑,这“老前辈”到底是不是那种驻颜有术的高人了,毕竟对方这装成年轻人的样子,也实在是装的太像了一点。 他又不是什么顽皮的孩童,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耍诈,以他这身手,就算遵守规则又能如何——就像现在这样,在闭上眼睛之后,他反而能更清晰地听到那个前辈离开的脚步声。 说到底,他之所以把对方当作前辈高人,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刻在铁鞭上的刀痕太过令他震撼,所以按照这个思路下去,能够与这种级别的高手交手,这少年模样的人肯定也是个高手才对,可现在看来…… “找到了!” 王文顺突然一愣。 和煦的阳光洒在镇子上,休息了一夜的百姓们也重新回到了街道上,那些嘈杂的脚步声,沿街的叫卖声,倒夜壶的声音,牛马的蹄声,车轮在路上滚过,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半空中甚至还响起了几声鸟叫。 最关键的脚步声,就这样消失无踪。 如此莽撞的跑法,根本不像什么前辈高人,这种毫无章法的身体操作,简直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少年人一般。 毕竟,更多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深吸一口气,王文顺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 “数到一百个数就过来找我,不许睁眼啊。” 不过在想了想,自己和这惊涛刀王动手的情景之后,他还是觉得,捉迷藏或许更好一点。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少年实在是想不通,这捉迷藏到底能有什么意思,或许是成年人的刻板印象,觉得年轻的孩子就该玩这个,但他很想说,但凡超过十岁的人都不会玩这么幼稚的东西了。 克制住想要睁开眼的想法,王文顺屏息凝神倾听着周围的一切,他就不信了,只是捉迷藏而已,他怎么可能找不到人——以他的身手,就算闭上眼睛,也一样能听得到…… “我是不是真弄错了?” 王文顺皱起了眉头。 “行。” 这倒不是因为那片刻的走神,以他如今的功力,就算走神的情况下,也能听到那份远去的声音,循着那远去的脚步声,他甚至能判断出对方离开的方向——可现在,这个办法却完全行不通了。 “我……能。” 王文顺突然感觉,这捉迷藏,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王文顺这边倒是没想到,事情还没开始,这所谓“前辈”就已经想要跑路了,他这边还在琢磨着捉迷藏的问题——就,他也没太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眼下他年纪是大了没错,但他也清楚,只有十岁以下的幼童才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但马上,王文顺便开始出汗。 只因为这样的脚步声,在他的周围,足足有八个。 甚至还有第九个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吱呀作响——很显然,这些就是生活在本地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他要寻找的目标。 “这……” 王文顺神色一凛。 这捉迷藏,好像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眼下这种闭上眼睛的时候,由于只能依靠听觉这一个方式来进行相对较远的感知,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更是被无限放大——若是这时候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摸到他的背后,是不是就能随手把他杀死? 在这种看不到东西的情况下,他会遇到怎样的敌人? 失去了视觉辅助的他,真的还能做到像往常一样精准吗?声音这种东西,是不是也能被当成诱使他露出破绽的诱饵? “九十九……一百!” 终于数完了一百个数的王文顺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的他此刻已然汗流浃背。 明明追逐都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像是经历了一场了不得的战争。 “战略和战术……吗?” 回想着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语,这一次王文顺却是半点都不敢大意了。 确实,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不管是在战略层面,还是在战术层面,他就都已经进入到了极为被动的境地——若是在那个时候有人对他出手,就算他能勉励抵挡,也一定会被打的手忙脚乱。 所以说,现在睁开眼睛之后,情况就好一些了吗? 并没有。 只因为他的眼前,那少年前辈的影子,早已半点都看不到了。 “也就是说,他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王文顺转头四顾,他突然感觉事情好像更麻烦了。 三山镇说大其实不算大,毕竟这个镇子小到加起来就只有四条街道,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理所当然的答应下来,毕竟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可现在,在数完了一百个数睁开眼睛之后,面对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他才发现,这三山镇,居然也能如此之大。 三山镇很小,小到只靠双脚就能从一头跑到另一头。 但三山镇也很大,大到一个人闯进人群中之后,就像水滴入大海里一样。 有什么办法能从大海里分辨出一滴水吗? 这种办法,真的存在吗? “先……走走吧。” 循着印象里的那个方向,王文顺一路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走到了县衙门口,跟两个石狮子大眼瞪小眼。 “这……” 王文顺不禁苦笑。 这边不是通路,对方很明显不会傻到往死路跑,很显然,他这边光注意着脚步声离去的方向,却忘了这个镇子的布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战略上的欺骗,用虚假的脚步声来引导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就像他刚才想的那样,当声音成为唯一的信息来源时,声音本身就也可以当作欺骗的方式。 “战略啊……” 王文顺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无比的认真。 继续行走在街道上,王文顺一边查看着四周,一边回忆着自己刚刚听到的那段话——此刻的他已然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他甚至感觉到了这个训练办法的具体思路,毫无疑问,这所谓的捉迷藏确实是一场训练,甚至可以说是比任何他想得到的办法都要更为严苛。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找到对手,然后出刀,这是江湖高手们的做派,也是最常见的战斗办法。 可这场所谓的捉迷藏,却对他揭示了,另一种,更为凶险的战斗方式。 当你的敌人潜伏在一片区域里的时候,你该用什么办法来找到他?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出手的主动权,敌人隐藏在镇子里面,半点露面的想法都没有,而现在,因为集中精力找了一个时辰,他甚至都已经微微有点气喘——他从未想过,全神贯注的关注四周,对体力和精力,尤其是对精力的消耗居然会如此之大,现在的他只想干脆找个地方坐一会歇一歇。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他的背后对他出手…… “谁!” 王文顺反手便拧住了背后那人的腕子。 “你想干什么!” “别别别!大爷我错了!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正准备偷取钱袋的窃贼疼得脸色发白,很显然,王文顺这一拧,竟是直接拧断了这小偷的手腕。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王文顺又顺手一脚踹断了这小偷的腿,眼下正好是他心气不太顺的时候,这小偷也是活该倒霉。 虽然处理了小偷,但王文顺心中却反而更加冰凉了,只因为刚刚凑近的如果不是小偷,而是真正的高手,那他甚至很有可能连这最基本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到。 死亡,竟距离他如此之近。 “战略和战术啊……” 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王文顺的理解却愈发的清晰。 就好像现在这样,让他疲惫,让他劳累,这种他以前从没考虑过的事情,难道不也是战略的一部分? 想想吧,如果有哪个江湖高手与他决斗,约到早晨,然后故意晾他一天,等到傍晚他这边因为等待而心烦意乱的时候,对方再以吃饱喝足热身完毕的全盛状态出现,到时候此消彼长,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最恐怖的是这种战略他甚至不一定能看出来,毕竟自己的心思自己知道,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在对手出现的时候,他肯定是直接一刀砍过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个街边的座位,干脆先歇会。 “战略……对!战略!” 接过茶铺伙计递来的凉茶,王文顺大口干掉了茶水。 凉茶入肚,疲乏的感觉顿时就消散不少,明明只是一碗便宜凉茶,王文顺甚至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这并非只是身体上的惬意,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惬意。 是了,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破解问题的办法。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战略布置,那么想要化解这个战略布置的最好办法,就是别跟着对面的战略走!” 王文顺感觉自己摸到了问题的答案。 或许这就是那个前辈,想要让他领悟到的东西。 如果他顺着这位前辈的安排,一路追逐下去,必然得不到什么收获,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作为外地人的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挨个看过去——最简单的排除法,虽然是笨办法,但也同样是个好办法,至少在什么办法都没有的时候,这玩意能算个路子。 可若是他真按照这个惯性思路,本能的走下去,那也就直接跳进了这位前辈给他布下的陷阱,不管他在镇子里面找多长时间,他都会一无所获,毕竟他的想法已经被提前预判到了。 而现在,趁着喝完凉茶正好精神,他这边也要反过来去测算,那位前辈的想法了。 “肯定不会回驿站,毕竟他也清楚,我是知道那个位置的。” 这样想着,王文顺的视线不禁瞟向了远处的山头。 (本章完) 第455章 新人换旧人 “所以你不是要去教你那些朋友吗?” 刚从后厨出来的杜乘锋颇为意外,他这边都已经做好给这小子放个半天假,自己来跑堂的准备了,结果这小子居然罕见的早早回来了,甚至还在一脸认真的擦桌子干活。 “怎么回事?改性子了?” “这不是最近客人多吗?” 少年挤出一个笑容,心底却有些发虚。 提早回来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客人多,而是因为眼下这个驿站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毕竟外面还有那惊涛刀王在到处找他,敢在外面露面的话,怕不是要被抓个正着。 所以他趁着那惊涛刀王闭眼数数的时候,便一路跑了回来,为了防止对方听脚步声,他甚至还专门去县衙那边绕了一圈。 就像杜乘锋昨天跟他说的一样,战略与战术,他这边也算是学有所成了。 战术方面,他对那惊涛刀王进行了误导,战略方面,他更是直接藏到了对方完全想不到的位置——是了,虽然他之前确实被那惊涛刀王看到了在驿站干活的样子,也就意味着这個地方不一定安全,可这种挑明了的地方,对方也未必真就能想到。 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去,多少是有些给人添麻烦了,更何况见了面他又能说什么?说自己绕着镇子跑了五圈? “……” “战略与战术……” 所以他偏偏就回来了,这就是战略上的成功。 “你也是用刀的对吧?” 已经不需要再去叨扰别人了,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所谓的捉迷藏虽然看似简单,但却为他打开了一片新的视野——以前的他太过拘泥于招式,总觉得强悍的刀招才是一切,可正是这不需要使用招式的训练办法,却让他看到了,比招式更进一层的东西。 “还是算了。” 气喘吁吁的王文顺站定了身形,看向不远处的驿站。 至于更多的,这少年就想不到了,以他十四岁的阅历,能想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极限了。 “取流水为意对吧?确实是个不错的思路,但是你的刀法太差了,也难怪那一刀会砍不出什么说法。” “你在看什么?”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隔着一张桌子,两人面对面。 一路上念叨着这两个词汇,王文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间路边的茶铺。 “难不成……真就是灯下黑?” “你有事吗?” “看来阁下也是……” 就好像同样在茶摊上喝茶的那个彪形大汉,虽然对方身上没有带着刀,但王文顺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所散发着的那份锋锐气息。 “我见过你的刀。” 以前的话,王文顺一般是不会在赶路的途中停下来的,毕竟这样很耽误时间,也没什么意义——但现在的话,他却下意识地开始想要保存体力,保持一个相对良好的备战状态了。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是那惊涛刀王,恐怕也会觉得,没人会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没什么,只是看到阁下身形魁梧,有些羡慕。” 王文顺摇了摇头。 但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彪形大汉却猛地回过头来。 “是。” 毕竟在陌生的环境中,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万一他真就遇到什么敌人呢? 王文顺点点头。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驿站里有他的杀兄仇人,真见了面,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拔刀的欲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都到了中午了,那所谓“前辈”既然还没现身,显然就是没想再见他。 嘴上说着客套话,但王文顺心底却一阵吃惊,仅仅只是扫了一眼都会被察觉,这彪形大汉的感知还真是敏锐。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曾担心过,那惊涛刀王会不会直接找上门来——但事实却和这少年想的一样,那王文顺绕着三山镇跑了五圈,一直跑到中午,都没能找到这个藏起来的所谓“前辈”。 那彪形大汉又看了王文顺一样,竟直接转身坐了过来。 王文顺没有接茬,只是默默啜饮着茶水。 没等王文顺开口,那彪形大汉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对方一定是使刀的好手,甚至说不定比他都强。 当然,那惊涛刀王或许还是会找过来,所以他必须早早的把这些活都干完,然后躲起来才行——那惊涛刀王找不到他之后,大概也就会离开了,毕竟那些话本故事里都是这么演的,前辈高人在留下指点之后便不知所踪,想必那惊涛刀王也能明白这一点。 “茶钱我请了,就当敬这份缘分。” 这一次的经历让他有了太多的收获,他需要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对手,来验证自己的所学所想。 只是这些东西,他就已经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再去学更多的,他也未必能理解。 对着驿站的方向拱了拱手,王文顺便离开了三山镇。 “……有点意思。” 张口就说他刀法太差,这多少有点挑衅的意思了,就算这彪形大汉看起来比他强,这口气也实在是过于狂妄。 但没办法,强就是强,对方有狂妄的资本。 就好像现在这样,如果双方隔着桌子出刀,王文顺可以确信,对方一定能在他的刀锋劈出去之前,将他一刀两断。 毕竟对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虽然他到现在还没看出那那把刀在哪里,但面前的彪形大汉,却已然蓄势待发。 “战略和战术……” 王文顺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受到的点拨。 只是这声默念,却也被那彪形大汉捕捉到。 “你说什么?” 彪形大汉皱了皱眉头。 “伱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没,阁下说的对,太对了。” 眼看着彪形大汉就要抬起右手,王文顺登时便练练点头。 “我这边还在思考阁下指出来的问题,毕竟这种指点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宝贵……不知阁下能否多批评两句,也好帮我查漏补缺?” “……?” 彪形大汉疑惑的看了王文顺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真不动手?” “怎么敢。” 王文顺连连摇头,一副无论如何都不打的样子。 “阁下比我强了这么多,我又怎么敢跟阁下过招。” “你……算了,现在的人真没意思。” 摇了摇头,那彪形大汉便又坐回了自己的桌上,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这也让王文顺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的确想过要对这彪形大汉出手,但他完全没想到,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想法,都会被对方迅速察觉。 这,就是高手吗? 以前的他,果然还是太浅薄了。 “结账。” 想到这里,王文顺掏钱付账,顺便也付了那彪形大汉的茶钱。 王文顺这边是离开了,但彪形大汉却多吃了几份茶,一方面是有人付账不吃白不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缘分实在是过于巧妙——他这边之前才抹去了那河水中的刀意,没过多久却又见到了挥出那道刀意的正主,虽然这个年轻的刀客在刀法上还颇为稚嫩,但是能看出他的强大,也算是有点眼光了。 不过也只能算是有点眼光而已,仅仅只是看出了他的危险,若是那小子真的眼光毒辣,刚才应该当场磕头拜师才对。 毕竟他手握着,天下第一的战刀。 这就是天下第一带给他的自信。 “所以说,这世间还有没有能跟我匹敌的对手?” 想到这里,彪形大汉第一时间想起了那驿站里的厨子,不过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便不再去想这些——毕竟他实在是没打过,再想也是徒增烦恼。 也就是这个时候,天上却突然飘起了小雨。 只看那乌沉沉的天空,却如同这彪形大汉的心情一样阴郁。 “也算是有个目标吧,等多挑战几个对手,就回去把那厨子杀了。” 深吸一口气,彪形大汉振奋了一下精神。 一时的输赢证明不了什么,这反而给了他一点奋起的动力,能输对眼下的他来说反而是好事,这意味着他的刀法还有继续进步的空间。 “走了!” 对着茶铺的小二招呼了一声,彪形大汉站起了身子。 细雨洒在身上,固然会打湿衣服,但这绵绵细雨却也让空气变得清新——这甚至让彪形大汉回想起了以前,回想起了自己还在那海岛上的苦修的时候,当时的他面对的雨可比这个厉害多了,他甚至一度极度讨厌雨天。 可现在的话…… “等等?” 彪形大汉突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明明是想要寻找新的对手才对,怎么突然就开始回忆起往昔? 还有那份愈发明显的直觉…… “谁!” 彪形大汉翻手一挥,古朴的战刀顷刻之间便在他的掌中凝聚成型。 “出来!” 泥土的路面已然被雨水打湿,可路上却看不到半点人形的痕迹。 但彪形大汉还是对着远处,挥出了一刀。 “藏头露尾的鼠辈……嗯?” 一刀挥出,彪形大汉人却愣住了。 只因为,被挥出去的并非是锋锐的刀意,而是他自己的血。 不知什么时候,他持刀的腕子已然被整个切开,而伴随着他挥刀的动作,那只持刀的手更是直接跌落在地! “你……” 这一刻,彪形大汉终于察觉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雨。 是这天上落下的,濛濛细雨! “是你!” 彪形大汉已然想到了,那个出手偷袭之人。 刚刚茶铺结账的那个小子,所谓的流水刀法……这水,居然还能从天上流! “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彪形大汉第一时间尝试催动刀意反击,只是断一只手而已,他还有机会再战! 可就在他准备反击的时候,他的头颅,却已然从脖颈上滑落下来。 是了,相比起手腕来说,位置更高的头,明显更容易接触到那些细雨。 “你……” 一颗头颅跌落在地,这手握天下第一战刀的彪形大汉,竟直接死不瞑目! 细雨冲刷着大汉的身体,那柔弱的雨滴此刻却如同刀锋一般锐利,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那大汉的尸身却已经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变成了一地的残骸,再也没了反击的可能。 直到这个时候,王文顺才从远处的树下,露出身形。 “战略和战术……” 王文顺还在念叨着这两个词语,但他的双眼却越来越亮。 的确,在对方的口中,这或许算得上是一场偷袭,但是在王文顺的眼中,这仅仅只是在战略上蒙蔽了对手的意图——他们双方的交锋,早在茶铺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是这大汉自己选择了放弃警惕。 如此的自信,自觉什么都能应对,这大汉既然有着这样的想法,那死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 “就像是曾经的我一样。” 想到这里,王文顺就不禁一阵后怕,越是回忆,他就越是胆战心惊——以前的他原来一直都生活在危险之中,他自己对此居然还毫无察觉,这简直……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王文顺手握腰刀,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是了,这个彪形大汉的确是比他强了太多,但是那又如何呢? 只要熟练的运用战略与战术,不再拘泥于那所谓的刀招,即便他是弱的那一方,也一样还能以弱胜强! “所以你现在明白,流水刀法的真意了吗?” 对着地上的残骸微微鞠躬,王文顺对自己的对手表达着敬意。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战刀,开始发热。 地面上那只断手握着的古朴战刀逐渐消失,他手中的战刀也愈发地滚烫起来,这一刻王文顺感觉自己握着的已经不是什么战刀,而是一块烧红的铁。 “这……怎么回事?” 王文顺大惊失色,他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 但马上,王文顺的瞳孔却缩了起来。 “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的刀……这被我杀了的大汉,居然还有这样的来路?” 紧握着战刀,王文顺眯起了眼睛。 他好像找到了,报仇的办法。 (本章完) 第456章 良禽择木而栖 既然是天下第一刀,那自然是有诸多妙用,王文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等级的兵刃,一时间不禁心潮澎湃。 首先就是短兵器特有的便携性,眼下他已经和刚刚那彪形大汉一样,不需要随身佩刀了,只需心神一动,那柄惯用的腰刀就会出现在他的掌中——若是以前的话,这种事情还不算什么,可是放到现在,配合他新学到的打法,这种随手将战刀呼来唤去的手段,却让他如虎添翼。 “也就是说,随时可以拔刀!” 王文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很快就想到了不少从刁钻角度出刀的办法。 “不过总感觉还能用别的办法来使用……哎,早知道就不杀那么快了。” 回想起那彪形大汉刚刚断了手之后,还想要反击的样子,王文顺也意识到,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刀或许还有其他更为偏门的使用办法,只可惜当时的他出手实在是太快太急,却让他没能完整的观看对方到底是怎么用的。 不过这种事,王文顺也没想太多,刀这东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用法。 那彪形大汉的用法,未必就适合他。 他有自己的打法和思路。 除了这个便携之外,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刀,还有着一把刀最基本的东西,也就是锋锐——虽然他的腰刀还是那把腰刀,但锋锐水平已经往上蹿升了不知多少级别。 或许那彪形大汉表现得很像是颇为悍勇的样子,但是在王文顺眼中,这更像是一种傲慢,又或者说自大——当然,对方也确实有自大的资格,毕竟正面接战的话,他确实打不过这个彪形大汉。 这种切割已经有点不太现实了,他从没见过这种刀,这种威力,简直就像是话本,又或者说书先生故事里那些神兵宝器了。 王文顺猛地睁开了双眼。 想到这里,王文顺却皱了皱眉头。 并非是什么煞气兵刃,而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真正的神兵宝器。 “仅仅只是用刀尖划了一下……” 就好像现在,他明明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手握这柄天下第一刀,他也未必能战胜他的那個生死仇人,可他却莫名的有一种,敢于与之一战的勇气。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仅仅只是对着路边的大树挥出一刀,那半棵大树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就已经斜斜的倒了下去。 王文顺不禁深吸一口气。 “刀,是百兵之胆!” 可现在,整棵大树却直接被切断了。 可现在,这彪形大汉却已经变成了尸体。 连面对挑战的胆气都没有,还带什么刀? 不过眼下的王文顺,却没打算这么做。 若是他真的选择了带刀出海避战,那这把战刀也一定会弃他而去,一个刀客失去了战意,那剩下的大概也只有狂悖了。 王文顺眉头紧皱,他原本还以为刚才的动手,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要用这彪形大汉试试身手,可现在看来……这里面分明还有刀的事情。 “这也行?” “刀,乃百兵之胆。” 王文顺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不管面对什么艰难险阻,不管面对什么强敌,都敢挥刀将其斩开的一腔血勇。 “难怪……” 但这还不是这天下第一刀的极限。 王文顺感觉得到,除了便携和锋锐之外,手中这柄腰刀,还给他带来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王文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跟他以前遇到的那些煞气兵刃都不太一样,这让他隐约意识到,除了煞气之外,或许还有另外的力量存在。 是了,这天下第一,指的并非是对方手中的战刀,而是潜藏在战刀里面的那份名头。 “不过……他真的有那么勇吗?” 用刀尖那不到两寸的长度,去将一棵足有成人腰粗的大树整个切断,这种事怎么想都有些过于离谱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在树干上留下一道两寸深的划痕,才是这一刀应该表现出来的。 至于那份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文顺还没摸清楚,但这柄战刀的机制,他却已经隐约有些明白了——简单来说,他确实拿到了天下第一刀没错,可若是他败在另一把刀的手上,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也会随着这份失败,离开他的身边。 难怪刚刚那个彪形大汉表现得如此狂放,支撑着这份张狂的恐怕不止是对方的实力,手中的战刀所带来的胆气,恐怕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那份,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名头。 这份所谓的悍勇,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难怪我刚才出手的欲望突然就那么强烈……”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或许那天下第一的战刀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使用者只是个看似悍勇,本身却傲慢自大的蠢货,所以才会在这蠢货身死道消的时候,转移到他的刀上。 王文顺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有路就走,无路就闯!” “这种切割……” 腰刀横握于手中,王文顺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刀剑这种东西,算是最为普及的兵刃了,拿起了刀,也就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挑战,甚至深陷杀局,数不清的生死搏杀,再怎么有本事的人恐怕也扛不住,这玩意根本就不像是人能拿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比如直接带着刀出海,找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周边没人,自然也就不用动手了,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能用来研习这把刀的妙用。 王文顺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若只是输了就让出名头,这其实还好,只要他不说自己拿着所谓的天下第一刀,那也就没人知道这回事。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在拿起这柄战刀之后,也就意味着他遇到的所有刀客,都会本能地想要向他发起挑战——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有哪把刀是愿意承认自己不行的,它们都想要争个第一。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才是刀中真意!” 胆魄与勇气充盈全身,甚至让他的血都跟着热了起来——不过他却没有像那彪形大汉一样,有什么狂悖的想法,他的心思更为缜密,对于战斗的理解也更为清晰。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一路带着刀回了三山镇,人却没有着急露面。 他还在等,还在等一个,与那杀兄仇人交手的机会。 这一等,就连着等了七天。 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七天里都没下雨。 天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这让王文顺有些牙疼,但他却没有着急出手的意思,他很清楚该怎么样才能最大化发挥自己的战斗力。 好在第八天的早晨,濛濛细雨终于从半空洒下。 眼下天气转暖,三山镇这边也已经热起来了,有点小雨下来,正好也多添了几分凉爽,由于雨势不算多大,人们便也没有多在意,些许的小雨不止不影响正常的出行和生活,甚至还让空气都新鲜了几分。 也正是因为看着天气还行,杜乘锋这边就干脆连伞都没打,就出门买菜去了。 呼吸着新鲜空气,任凭细雨洒在身上,已然许久没有考虑战斗的杜乘锋,充分享受着这份雨后的散步——并且或许是因为沾了些水渍的缘故,摊贩们今天运来的蔬菜在卖相上也好了不少,看起来颇为新鲜,令人食指大动。 “这才是生活啊。” 感受着眼下的闲暇,又回想起自己曾经那一路辗转厮杀,杜乘锋只想说,自己以前那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了捍卫这份平静生活的实力,因此也能稍微放松一阵了,就好像现在这样,在菜市场里挑了几样新鲜蔬菜之后,他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今天要做的菜品样式,清炒时蔬,冬瓜排骨汤,番茄炒蛋,干炸里脊,再闷上一些米饭,他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吃光。 “然后就是给客人做的部分……” 一边回想着脑海中那些能拿得出手的美味,杜乘锋一边扫视着面前的几个蔬菜摊子。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去想什么战斗了,他已经可以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他喜爱的烹饪当中。 但也就这个时候,他手中拿起的那一把青菜,却突然从中间拦腰截断。 “怎么回事?” 杜乘锋抬起了头,望着摊位后面的菜贩子。 “你这菜怎么是烂的?我就拿了一下……” “什么叫我的菜是烂的!这都是新鲜的!” 菜贩子登时就不乐意了。 “倒是你这,拿起来就直接给掐断了,这什么素质!今天你必须把这个菜给买下来!不给钱不能走!” “啊这。” 杜乘锋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没想到菜贩子反而讹上他了。 不过真正令他皱眉的,却不是这菜贩子的话语,毕竟菜确实是断在了他的手上,那看起来确实是他掐的没错。 但他却很清楚,这绝不是他故意在惹什么事情。 只因为手中这一把青菜,与其说是被掐断的,倒不如说是被切断的。 那切口是这么的明显,甚至堪比顶尖刀客的惊世一刀,能在青菜上切出这平滑如镜的切口,普通刀客可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说…… “你看我手里像是拿刀了吗?” 杜乘锋据理力争。 “你提前切一半,就等着我过来拿是吧?拿起来就断,这能是我的问题?我来这边买菜也有些日子了,要不要我找大伙过来评评理?” “你……” 菜贩子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恶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不过要说叫人过来评理,那大概是不必了,毕竟对方来菜市场这边买菜,也已经有段时间了——菜市场里的大伙都知道,对方是镇子外面驿站的厨子,一手烧菜的本事堪称一绝,大伙平日里嘴馋了,谁不过去吃两口?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真把人都叫过来,大伙大概率还是会向着这个厨子的。 说到底,只是一把青菜的事情,谁愿意得罪这种镇子上的知名人物呢? “算了,就当老子倒霉。” 啐了口唾沫,菜贩子也只能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却有几个铜板,被拍到了他的手中。 “菜我可以买,都是小本经营,也不容易。” 一边将铜钱塞到菜贩子手里,杜乘锋一边摇头。 “但是这真不是我弄断的,你也看到了,这个切口,这像是手掐的出来的吗?” “你这……也是。”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算这菜贩子心中还有什么怀疑,但看着手中的铜钱,又看了看那青菜断茬上的整齐切口,他也不好再直接说,这是那厨子故意找茬了。 “算了,钱我也不要了,一把青菜而已,就当送伱了。” “这怎么行,你这小本经营,也不容易,钱肯定还是要给的。” “这还是不收了,就当送的,你也算熟客了。” “那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该给还是得给……” 一时间,原本几乎要吵起来的两人,竟反过来互相推让起来,刚刚争执的那份菜钱,此刻却也变得谁都不肯收了。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到,还以为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听清了原委之后,便也一笑了之——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因为争执而打起来,仅仅只是互相之间的谦让,真要传播出去,甚至也能算是一段佳话了。 只是,他们这边倒是佳话了,远在街角的王文顺这边,整个眉头却已经死死地拧了起来。 “不对啊……怎么可能?” 伴随着细雨的落下,王文顺愈发地皱眉了。 “我的刀……怎么可能没用?” 这样想着,王文顺继续挥起了刀锋,那锋锐的刀意融入濛濛细雨之中,再一次洒向他的杀兄仇人——他看的很清楚,那些蕴含着刀意的雨滴都已经落到了那人的身上,甚至都已经切开了那人手中的青菜。 可为什么,那个人本身,却半点事没有? “这……雨怎么下大了?” 杜乘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雨水。 “这雨下的劲也太大了,恐怕一会就要暴雨了,要不大伙还是赶紧收摊吧。” 这样说着,杜乘锋却直接抱着那些蔬菜,一路离开了。 (本章完) 第457章 所谓第一 杜乘锋这边抱着蔬菜一路往回走,远处的王文顺也按着腰刀一路跟了过去。 腰间的刀锋尚未出鞘,但周围的路人已经感受到了那份肃杀的气息,他们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惹到这明显是要杀人的江湖人——但王文顺此刻却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无往不利的刀意,用在那个仇人的身上,居然会完全没效果。 明明他的刀是如此的利,明明他的刀是如此的快,他甚至都已经杀了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刀! “吒!” 一声暴喝之下,王文顺腰间利刃出鞘三寸! 而远方的杜乘锋那边,身上的衣服,也终于绽开一个口子。 “哈!” 一击建功,王文顺长处一口恶气,他就知道,自己这一刀,一定能…… 所以他的仇人为什么还在跑? “你……” 直到这时,王文顺才意识到,这被他引以为傲的一刀,切开的也仅仅只是对方身上的衣服而已。 “就是下次得记得缝個帽子。” 四目相对,王文顺的背上已然满是冷汗。 “别人小雨,我是中雨,别人中雨,我下暴雨,你是觉得你藏的很好,还是觉得我像脑瘫?” 合着他刚才用他的流水刀意在远处劈了半天,竟连对方的衣服都没切开? 但也就是这时候,他的领子却已经被一把拽了起来。 遇刚则柔,遇柔则刚,这才是他如今的战法。 这也让远处的王文顺愈发地愤怒了。 深吸一口气,王文顺终究还是选择避其锋芒。 看了眼手上的水渍,杜乘锋想到了一些改进的想法。 看了看远处的人,又看了看手里的刀,王文顺突然有些恍惚。 虽然他的防刺服没能得到什么销路,但也算是让他有了些制作衣装的手艺,所以他便也给自己做了一套,平日里穿在身上——当然,他也没考虑过指着这东西来抵御什么攻击,毕竟以他如今的水平来看,真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那防刺服大概率是没什么用的。 在领悟了战略与战术的极意之后,愚蠢的正面战斗已然不在他的考量之内,就像是他所擅长的流水刀法一样,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的刀……” 那明明只是一层布而已,只是一层普通的布…… 然而只是这样,也不能算是他被发现的理由,毕竟落在对方身上的只是雨水,这跟他又有什么…… 手指理所当然的渗出了鲜血,毕竟刀锋这种东西还是极为锐利的。 “还有我这衣服,我刚发现,这也是你弄的?” 王文顺下意识地探手摸了一下刀锋。 王文顺噎得说不出话。 看着对方那满身的水渍,王文顺才意识到,刚刚那个沉浸在复仇中的自己,到底做下了什么样的蠢事。 “老子就说怎么觉得有问题!” “这雨是你弄的?” “还好出门之前换了衣服。” 王文顺本能的想要说点什么,毕竟他怎么看都不应该暴露。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文顺却突然看到,远处的杀兄仇人,回过了头。 “……怎么会?” 就在王文顺这边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他那杀兄仇人居然走了过来。 “……” 那狗畜居然还敢站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把他的刀当成什么!他的刀难道就这么不堪吗!这狗畜难道是把他的刀雨当成了洗澡水! “死!” 至于衣服之下的身体,却是半点印子都没留下。 可为什么他的刀切到那个仇人身上的时候,就变成了连衣服都划不破的钝刀? 杜乘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我……” 王文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这也是煞气高手们动手时候的常见理由,毕竟煞气这玩意很危险,动不动就让人被杀戮欲望所吞噬,因此在这里面,也就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间——真打死了那就是自己身手高强,没打过就是煞气入脑了实在不好意思,反正正反都能说出道理。 “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心神不稳,被煞气控制住了,还要多谢阁下帮忙。” 不过这仍旧是很不错的布料,结实耐穿,也很能挡风,甚至就像现在这样,真遇到什么阴雨天气,还能一定程度上当雨衣来使用。 王文顺四下环顾,却发现周围再也没有路人帮他遮挡,那些本地人都已经闪到了一边,却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腰刀再一次出鞘三寸,这一次王文顺加大了力度。 抹了一把额头上滴下的雨水,杜乘锋不禁有些庆幸。 “我……抱歉。” 不过王文顺也没真指望这所谓的讲道理能让对方相信,理由只是理由而已,只是给双方拉出一个商量的空间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曾经遇到的那个彪形大汉,在他选择服软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以为,他这边会继续聊下去。 一旦拉扯出时间上的空档,王文顺这边,也就有了出手的机会。 毕竟他们之间,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并且他的手,还按着刀柄! “铛——” 金铁交寄之声回荡在街头。 看了看斩在对方腰间的刀刃,又抬头看了看那仇人的面孔,王文顺突然有些失神。 与此同时,视线中的那张面孔上,也多了几分疑惑。 “这么严重的?” 一只大手摸到了王文顺的头上,动作是如此的温柔。 “怎么样?还能保持理智吗?” “我……” 王文顺死死地攥紧了刀柄。 他当然能保持理智,要知道他这一刀可是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可为什么就是这必杀的一刀,却连对方的皮肉都没有破开? 这不是天下第一刀吗?怎么会这样?凭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哎,也算是你运气好,遇到的是我。” 一边用言语安慰着面前这发狂的刀客,杜乘锋一边摇头叹息。 也确实,如果不是他来的话,换个别人来,恐怕就要被当场一刀斩死了。 “然后你就完了,煞气入脑的时候杀了人,煞气就更厉害了,到时候你会当街砍人,恐怕这一条街的街坊都会被伱祸害死……当然这在你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是你既然疯了,那就会有更多的高手过来打死你,你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 面对着这份温柔的安抚,王文顺却目眦欲裂。 他自己就是煞气高手,又怎么还会用人来教?这是在羞辱他吗?在羞辱他的刀法,羞辱他的力量? “你看看你,眼都红了。” 王文顺这边越是愤怒,杜乘锋这边就越是摇头。 “好了,好了,今天也算你运气,都过去了……来,听我的话,松手。” 这样说着,另一只大手却已经扣到了王文顺的腕子上,竟是要直接将那柄腰刀从王文顺手里掰下来。 王文顺又哪里肯让步,这可是他的随身佩兵,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使用的战刀,与他之间的联系比亲兄弟还要更加紧密——更何况这柄刀此刻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战刀,这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只要这一刀在手,他有信心,自己一定能修成真正的惊涛刀法,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止是波涛了,他会是大海,会是风雷,他会立于云端之上呼风唤雨! 可现在…… 他却连刀都握不住。 他明明已经死命的握紧,可那柄刀仍旧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这不只是力量上的不足,他甚至还感觉到,这柄刀,仿佛正在他的掌心打滑! “是因为,雨水吗?” 王文顺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还是说……”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没被这把刀选择过? 王文顺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亡兄,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大哥死讯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茫然,但马上他的心就被复仇的怒火所填满——他一路查找着那个凶手的一切,那个用大戟劈死他兄长的凶手,他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人。 而在他收集那些情报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对方除了大戟之外,也会用刀。 虽然这一点很容易被忽略,但他的仇人,同样也是个刀客。 “你……” 王文顺的视线死死盯着那柄即将脱手的战刀,此刻的他已然明白了一切。 亏着他还以为自己战胜了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刀,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合着对于这把刀来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负责递送的脚力——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刀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他仅仅只是暂时将其保管罢了。 就像现在这样,在见识到比他强的刀客之后,他甚至能感觉到,这柄天下第一刀,居然是如此的欣喜! “我的……我的!” 用尽最后的力气,王文顺声嘶力竭地大叫着。 “这是我的刀!我的刀!” “知道这是你的刀。” 把腰刀拧下来之后,杜乘锋随手将腰刀抛到一边。 “我只是帮你治病而已,等你精神恢复一点之后,自己把刀拿走就行……不过我不太建议你继续用这把刀了,你要不还是再试试煞气没那么重的兵器?喂,喂?听得见吗?” “……” 不管杜乘锋这边怎么使劲摇晃,王文顺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那把刀身上。 停留在那把,被抛在一边的战刀身上。 那是天下第一刀,是天下第一的宝刀,是任何刀客都梦寐以求的战刀,是立于一切刀锋之上的,战刀的顶点。 可现在,这天下第一的战刀,却被随手抛到了一边。 就像是扔掉树枝,又或者扔掉野草。 “我……” 王文顺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对对对!稳住!你现在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杜乘锋一边拍着王文顺的后背,一边出言鼓励。 “加油!就是这个!你马上就能恢复了!” “恢复……” 王文顺愣了愣。 紧接着,突然苦笑出声。 这算什么?他能恢复什么?他明明一直都很清醒,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杀了这个仇人——但此刻的他却已经意识到,不管是从力量上,还是从技术上,甚至从最为基础的意志上,他都已经没办法打的赢这个人了。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一面对天下第一视若珍宝,另一边却对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弃若敝履,双方已然高下立判。 “……算了。” 王文顺突然叹了口气。 只是叹了口气,王文顺在这瞬间,却仿佛突然苍老了几十岁。 “那把刀,我不要了,以后的话,我大概也不会再用刀了。”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王文顺的背影肉眼可见的佝偻起来,那根本不是一个身强体健的武夫能展露出来的姿态,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 “刀的话,你拿走吧,大概也就只有你,配得上这把刀了……既然它选择了你,那就好好待它,别死了。” “……?” 杜乘锋听得一阵皱眉。 这个疯了的刀客实在是不讲道理,他这边好心好意救人,这刀客不止连句谢谢都不说,反而还张嘴就说他要死——刚刚他可是硬挨了刀砍都没死,这句话不是纯粹的废话? 眼看着那佝偻的背影一路远去,杜乘锋这才把落在地上的腰刀拿了起来,原本他没打算把这把刀给昧下的,不过眼下对方既然明显不打算要了,他这边便也就收下算了。 反正对方连句谢谢都没说,这把留下的刀,也就全都当成辛苦费了。 不过战刀入手拿了片刻,杜乘锋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天下第一……刀?” 杜乘锋不禁一愣。 天下第一刀他可是记得的,毕竟那彪形大汉还跟他打过一场,可是那把古朴的环首大刀,怎么就变成一副腰刀的模样,甚至连持有者都换人了? “这……” 随着对于刀锋的感知,杜乘锋马上变知道了,各中的原因。 “啊这!” 在意识到这把刀居然会给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之后,杜乘锋毫不犹豫,反手就把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刀丢了出去。 (本章完) 第458章 血肉磨坊 三天后,杜乘锋看着面前桌上那柄所谓的天下第一刀,怔怔出神。 他本来是不想要这玩意的,奈何这把刀总能找到新的持有者,然后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仅仅只是他把刀扔出去的当天,他就连着处理了五个过来闹事的刀客,每一次他都会把刀扔出去,但每次这把刀都会被人捡到,然后过来找他比武。 于是杜乘锋第二天干脆把刀埋进了山里,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干过一次类似的事情。 但就算埋进山里也没什么用,他前脚刚趁着夜色埋进去,当天中午就又有人拎着这把刀过来找茬了,在又埋了三次之后,杜乘锋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方式也没什么用处。 这把刀好像很聪明,并且赖上他了,说什么都不肯走。 而现在,他正在思考,解决的办法。 “怎么你就这么麻烦?” 看着面前那柄天下第一刀,杜乘锋又摸出了怀里那柄天下第一的判官笔。 这判官笔他也是随身带着,这兵刃同样也是天下第一的级别,怎么判官笔就不会吸引什么挑战者给他惹事,这刀一天到晚就没个安生? 不过很显然,这把刀没那么普通,只因为杜乘锋手边的两把战刀都已经不安的跃动起来,两把战刀上那份蓬勃的战意是如此的汹涌,这还是杜乘锋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宽厚大刀,还有那柄火凤大刀,如此的激动。 除非像他这样,本身早已脱离了刀客的范畴,不然换做任何一个刀客,恐怕都会被这无形的绞索割掉脑袋。 原因无他,用笔来做武器的人太少了。 对于强的追求,对于那两座磨盘的追求,会让他们毫无顾忌的对彼此出手,若是他这边不在的话,只是那两座磨盘就能磨光他们的血肉。 这把刀,又或者说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实在是有点过于邪门了。 其实就是还不够好,不管是以前的煞气体系,还是如今这兵刃体系,要说战斗力,也都是颇为强悍的——可是跟最直指本质的心力比起来,这些玩意就有些没法看了,尤其是这种看似强悍,但是副作用却颇为明显的玩意,就更入不了他的眼了。 “就像是后院里那两座磨盘一样。” 对于心力的使用办法,他其实只停留在坚定的意志能改变现实上,他从未想过,心力这种力量居然还能这么使用——不是用心力作什么隔空御物的把戏,而是以心力本身作为刀兵,从而将数不清的刀客卷入这无解的死循环。 相比之下,用刀的人,可就多太多了。 只是刀会变强,这种事跟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怎么以前动手的时候没看到你们这么积极过?” “我真不想。” 战刀躺在桌上,仍旧没什么反应,仿佛自己只是一柄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刀。 杜乘锋隐约摸索到了什么,这是他以前从未探索过的领域。 出于对于天下第一的追求,刀客们会被吸引到这天下第一的身边,然后为了这天下第一的战刀彼此厮杀,这柄战刀也会更换一代又一代的主人——那些因这把刀而死的刀客越多,这把刀恐怕也就会变得越强。 “这也……太卷了。” 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竟是比任何所谓的煞气兵刃,都要来得更为凶戾。 “你就这么想当天下第一?” 但杜乘锋却清楚,这只是因为有他在这边压着而已,如果没有他明令禁止不许死伤,或许这些人早就打出了脑浆。 于是为了说服这把刀,杜乘锋又将自己的那些兵刃全都拿了出来,挨个亮了一遍。 杜乘锋摇了摇头,此刻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接受这柄所谓的天下第一刀。 是了,这一刻他已经察觉到了,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刀,更像是一个污染源。 正所谓铁打的兵刃,流水的刀客。 杜乘锋拿起了自己最常用的那柄厚重大刀。 跟一把刀说话,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就好像现在,天下第一刀躺在桌上,半点回应没有,仿佛在装傻充愣。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打过的敌人也算有些数量了,里面居然只有袁知县一个人是用判官笔的,足以见得这兵刃的稀少,甚至一百个里面也不一定有一個人会用——说到底,判官笔这玩意主要强在隐蔽,很少有人会把这玩意当成主要武器来用。 “所以你大概能明白吧?你应该去找一个更合适你的人才对。” 想,太想了,不止是刀本身在激烈的回应着他,甚至连刀上那份源自杨三郎的意志,也在激动的催促着他。 使刀的好手如同过江之鲫,又有哪个不想鱼跃龙门,争一争这天下第一? “如果是以前的话,天下第一的刀,我肯定是想要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怎么说呢……” “你看,我已经养了这么多了,真的没有再多带一把的想法了。” 刀剑一类,本身就是保有量最大的武器类别,不过剑开双刃,使用起来门槛相对较高,相比之下,刀开单刃,只要能抡起来,就能劈砍,这也直接导致刀客这个群体数目众多,天知道这个世界里使刀的人到底有多少。 而他手中这柄所谓的天下第一刀,也就如同那磨盘一般,不断地搅动血肉,来用无数生魂祭炼这兵刃本身。 甚至连那柄腰刀本身也都没有拒绝的意思,而是同样隐隐漾出了了战意,只是这与其说是迎战,倒不如说是在勾引,勾引杜乘锋这边直接挥刀斩下去。 “就好像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样。” 砍下去,只要砍下去,把眼前那柄腰刀砍断就好,他们就是天下第一了。 杜乘锋想到这里,杜乘锋下意识地往驿站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杜乘锋当然不可能砍下去,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惯用刀被污染。 杜乘锋对着战刀叹了口气。 后院里的几个人,还在为了争夺拉磨权而拳打脚踢,仿佛小丑。 “这么看的话,确实是我最适合伱。” 想到这里,杜乘锋一声长叹。 若是将这天下第一刀丢出去,天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也就是落到他手里,才能免得生灵涂炭——虽然这把天下第一刀的本意很可能是觉得他够强,他可以杀最多的人,但很显然,他不是那种会被刀控制的类型。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刀兵的载体,他是执掌刀兵的人。 “也罢,那你以后就跟我吧。” 这样想着,杜乘锋拿起了手边的厚重大刀。 但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拿起了寄宿着灰黑火凤的那柄黑火大刀。 厚重大刀陪伴他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真污染了多少有些浪费,反倒是这另一把大刀很适合作为天下第一刀的载体。 并且寄宿在上面的灰黑火凤,显然也很适合这个。 “霸!霸!霸!” 挥下刀锋的那一刻,杜乘锋甚至隐约听到了那灰黑火凤的兴奋鸣叫。 “我大楚,就是天下无敌啊!” 伴随着当啷一生,老旧的腰刀断为两截。 而那寄宿着灰黑火凤的黑火大刀上,也漾起了猖狂的战意。 想来也是,这灰黑火凤曾经就妄想过使用仙人体来成为天下第一,虽然后来也证明了它弱得可以,但此刻阴差阳错之下,这天下第一居然又落到了它身上。 这一刻,它是如此的欢欣雀跃,如此的精神焕发! “来!” 刀刃上的火凤纹路展开了双翼,大刀上更是燃起了熊熊黑火! 作为刀中的王者,作为天下第一,它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挑战者的准备! 只是杜乘锋完全没有使用它的意思就是了。 一下午的时间,又是诸多刀客过来挑战,正好最近三山镇的江湖人有些多,硬是拖着杜乘锋打了一整个下午——只是这种水平,杜乘锋甚至都懒得用刀,只是赤手空拳,便已经能让那些前来挑战的刀客知难而退。 但退回去的刀客总会再返回来,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失败是学艺不精,既然学艺不精,那学明白了肯定就能再赢过来了。 “所以你们都是精神病犯了是吗?真就没个完了?” 一下午都没有休息的杜乘锋也打出了火气。 “要不你们干脆一块上算了!” 那些刀客们还真听劝,真就一块上了,不过这对杜乘锋来说依旧没什么意义,他还是连刀都没拔,只是赤手空拳就把那些刀客全都打翻在地。 好在晚上的时候,这些刀客终于消停了,看来他们终究是人,也是一样要睡觉的,只是杜乘锋这边,一天下来菜也没做,什么事也没干,光跟那些刀客打架了,到了晚上连饭都没吃,甚至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就说这个玩意实在是……” 临时找了点吃的填肚子,杜乘锋此刻也懒得去顾虑好坏了,能入口就行,能让他歇会就是好事。 不过就在他吃完饭,准备上个厕所回来睡会的时候,早就蹲在茅房里的刀客,却已经对着他拔出了刀。 “还有完没完了!” 随手将那刀客丢出驿站,杜乘锋叹息一声,继续上厕所。 虽然他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也想不到还真会有刀客蹲在茅房伏击他,真就是上个厕所都会有人跟他打,这帮人都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因为用刀的人实在是太多吧。”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杜乘锋也很费解,三山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就能有这么多刀客冒出来…… “等等?” 杜乘锋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是了,之前他其实就隐约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为什么会被吸引过来,为什么会在这三山镇停留如此之久——他原本以为这是自己个人的想法,但后来他却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某些漩涡一样的力道卷了进来。 只是当时他对于这份力道的认知还没有那么清晰,还只是以为这里或许存在某个使用螺旋力量的高手。 可现在看来…… “这不就是跟我手里的刀一样吗?” 这一刻,杜乘锋突然找到了,某种对照。 是了,真正的关键从来都不是漩涡本身,而是那些络绎不绝被吸引而来的江湖人——要知道三山镇这个地形,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能汇聚人流的交通要道,可偏偏就是这么个鬼地方,却总有煞气高手会被吸引过来。 高手碰面,总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厮杀,有厮杀就会有人死。 “有人死,就会有人拿到好处。” 杜乘锋下意识地看向了手中的天下第一刀。 是了,就像他手中的这把刀一样,不管换几个持有者都无所谓,反正所有死者的心力都会归在这把刀上,从而让天下第一刀这个概念变得更凶更强。 整个过程,竟如同用那些死者的精血祭炼刀锋一般。 所以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因刀而死的刀客们,会成为这刀的食粮。 那么死在三山镇的那些江湖人…… “……” 杜乘锋抬头看向了远方的夜空。 三山镇的半空中,阴云一般的心力漩涡正螺旋拧转着,缓慢而坚定。 但此刻,在杜乘锋的眼中,那心力漩涡,却如同某种耐心等待捕食的,凶猛动物。 又或者说,笼罩着整个三山镇的,血肉磨坊。 “终于……找到你了。” 杜乘锋拔出了那柄黑火大刀。 而远处的三山镇上,一户极为不起眼的人家中,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意思,这都被你找到了?倒是有点本事。” 这样说着,那老人翻身从榻上坐了起来。 “既然能找到,那么作为奖励,就陪你玩玩吧。”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与此同时,远在驿站那边的杜乘锋也已经收拾好了行装,背起了大刀。 不管做出这件事的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准备把对方给砍了,毕竟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该把他给卷进来——既然狭路相逢,那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当然要杀之而后快。 只是杜乘锋这边才刚出门,却突然听到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什么动静闹这么大?” 杜乘锋下意识地眺望远方。 “这么大声音,总不能是山塌了……” 话说到一半,杜乘锋却瞪大了眼睛。 只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原本应该立在三山镇边上的康平山,正在朝着他的方向疾冲而来。 (本章完) 第459章 以山为兵 远方的大山冲了过来。 阴沉的大山如同行走在黑夜中的庞大怪物,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它前进的脚步,沿途的民居就像是纸糊的壳子一样被轻易碾碎,至于那些道路和田地更是一瞬间就被吞没。 “山一样大的怪物吗……” 杜乘锋扬起了手中的大刀。 这样的怪物,他还从没试过! “铮——” 利刃劈下,杜乘锋却突然眉头紧皱。 劈开山头,这种事他早就能做到了,在还没有使用心力,仅仅还在使用煞气的时候,他就能做到这种事情了——但现在不管是劈下的手感,还是那金铁交鸣之声,都让他意识到,眼下他所砍劈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峰。 这份触感…… 眼下横在他刀锋之下的,分明就是一件兵刃! “轰!” 猛烈的撞击之下,杜乘锋整个人登时便倒飞出去。 就算他手中的大刀再怎么锋利,区区六尺之躯,也扛不住一座山峰带来的巨大冲击! 远处半空中的三座大山,也对着杜乘锋接连砸下。 很显然,这老者好像不太愿意做这种亲手杀人的事情。 看了眼脚下的两座大山,杜乘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凶险的杀局已然让他明白,他之前那份毫无逻辑的猜测很可能反倒是真的命中了事实——看似安宁祥和的三山镇,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那些被吸引过来,然后死在这里的江湖人,那些生于此长于此,然后死于此地的百姓,都已经被拿去祭炼了兵刃。 “你看那姓袁的小子,不就在这里活的好好的吗?老夫都没有动他,老夫也没有对你们任何人动手……” “噗——” 但诡异的是,这老者手中,却空无一物。 杜乘锋的视线中,悬在半空的聚宝山,已然对着他当头砸下。 “还真是三山镇啊。” “所以安心在这里住着不好吗?这难道不是一個好地方吗?” 一边抛着那些虚幻的石块,老者一边叹息着。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杜乘锋却突然听到了,另一股轰鸣声。 “那就只能,修剪枝杈。” 一口鲜血喷出,杜乘锋却猛地抬起头。 毕竟他完全没必要亲手杀人,那些所谓的高手自己就会去死,就好像日升日落,草木枯荣,人生就算能活过百载,也不过三万六千天,既然曾经蓬勃绽放,那凋谢也是必然。 “三山镇,三山镇……” 来自背后的轰鸣声是如此的强烈,甚至可以说是转瞬即至! “轰!” 只见半空之中,偌大的聚宝山已然悬在了他的头顶。 说到这里,老者不禁连连摇头。 可这井底之蛙,千不该,万不该,唯独不该抬起头,仰望那天上的明月。 既然总会凋谢,那凋谢在别处也是浪费,他只是帮这些人找了个适合凋谢的地方,顺便用这些养料来滋润他手中的泥土。 可现在,答案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曾经的杜乘锋想遍了刀枪剑戟,都没想到哪怕一个能够承受如此威能的兵刃。 “嘶……” “轰!” 平心而论,他做的甚至可以说是好事,他起码为这些百花齐放的高手们提供了一个绽放自己的舞台,他们可以尽情的在三山镇打生打死,书写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又或者干脆隐居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在安宁祥和中了却残生。 这三座大山,本就是最为凶狠的兵刃。 与此同时,远在镇子内的那处僻静小屋中,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探手在半空中抛动着,只看那动作,竟如同孩童们抛接石子一样的玩耍。 不知多少高手,不知多少死者,如此庞大的数目,到底是什么样的兵刃需要这种程度的祭炼? 看着面前散落如雨的泥土,杜乘锋抬起了头。 这样说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单手一按。 另一座大山砸在了杜乘锋的背后,那是原本立在三山镇另一侧的大塘山,这座护佑了三山镇不止多少年的大山,此刻也已经展现出了其嗜血的锋芒。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杜乘锋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一次冲击之下翻江倒海——还好他用最快的速度卸去了力道,虽然不雅观,但至少能保证他不被那份巨力伤的太狠。 “既然你不用煞气,那你就有了取死之道。” 这明明应该是一件互惠双赢的事情才对。 三山镇。 可现在,苗圃里的花,居然开始想要咬人。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是结了因果,既然已经结了因果,那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种事没什么可讲的,如果一定要怪的话,那个所谓的高手,也只能去责怪自己。 浑身煞气骤然爆发,杜乘锋只是瞬间便已经冲上了半空! 身为井底之蛙,那就应该安心待在井底,和其他蛤蟆一样,彼此争斗,彼此搏杀,那才是井底之蛙的归宿,或许还能书写一段属于井底之蛙的传奇。 杜乘锋默念着这座镇子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老者单掌虚抓。 “煞气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能不用呢?” 轰—— 远方的半空中,三座大山已然如同三柄庞大的重锤,将蝼蚁一般的杜乘锋砸在了当中。 五脏渗血,六腑移位,杜乘锋已然被砸得头晕目眩。 三座大山接连轰击,没有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很显然,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不动手则以,眼下一旦发动,就是必杀的死局——最令杜乘锋吃惊的是,半空中明明已经爆发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下面的三山镇却如同死了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这足以见得,那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对三山镇的恐怖掌控力。 三山镇,三座大山……居然还能以这种东西作为兵刃! “哎……” 与此同时,远处的老者再一次叹息一声。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亲自下手,只因为这份生死厮杀的因果同样会暴露他的事情,就好像现在这样,就算没有见面,他也一样能想得到,那个正在被他往死里打的所谓高手,或许正在生死之间,尝试反过来研究他的战法。 必死的杀局,反而会拓宽那个所谓高手的视野,这种事实在是令人牙疼。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只要把这只敢于爬到井边的蛤蟆打死,蛤蟆就依旧还是蛤蟆,就算这只井底之蛙真的见到了外面的世界,但一只死蛙,仍旧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这蝼蚁,为什么还没死?” 想到这里,老者突然一阵皱眉。 要知道那三座大山的轰击也已经有一会了,就算换成之前那袁知县过来,恐怕也早就被砸得身死道消——当然,他也不屑于对那袁知县做这种事情,毕竟这种井底之蛙总会死在和另一只井底之蛙的厮杀里。 可现在…… 眼下这个井底之蛙,是不是有些太过强韧了? “或许是因为他专精炼体?” 老者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那个时候这个叫杜乘锋的厨子还不是现在这副常人模样,那个时候,这个叫杜乘锋的男人身高足足两丈有余,站在地上的样子堪比传说中的巨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在身体强度上下过不少功夫。 混在人群里的他在看到这幅身板的时候,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虽说他活得也算是长久了,但是能把身体练到这种程度,他倒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他原本还是对这个壮汉很期待的。 毕竟对方刚一来到三山镇,就连杀两个高手,这足以见得对方的凶戾,若是这么一尊凶神选择留在三山镇,那不知有多少高手会殒命于此——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令他惊愕了,这么一尊凶狠的杀神,居然选择了不杀人? 杀神不杀人,那些高手要怎么死?那些所谓的高手不死,他拿什么来祭炼兵刃? 尤其是最近这几天,明明那么多江湖刀客上门挑战,这壮汉却一个人都没杀,那么多的厮杀,却连一个死者都没有,这简直…… “你不杀人,那我也只能杀你了。” 这样想着,老者继续翻动手掌,一路轰砸下去。 就算是专精炼体也无所谓,他倒是要看看,这井底之蛙,能在三座大山的轰击之下扛住多久。 “也罢,祭炼多年,也总该有个用一用的时候,今日就用伱来试试,老夫这搬山法的百般妙用!” 轰! 轰! 轰! 半空中,轰砸之声络绎不绝。 不需要什么汹涌的煞气,也不需要什么诡秘的能力,不需要什么精巧绝伦的招式,甚至连锋刃都不需要——仅仅只是这三座大山的庞大质量,就已经是最为凶狠强悍的力量。 被砸在三座大山中央的杜乘锋,已然被砸得意识模糊。 以往的时候,都是他凭借力量上的绝对差距来碾压别人,而现在,他也终于尝到了被绝对的力量差距碾压的滋味,以三山镇作为血肉磨坊,供养三座大山作为神兵宝器,如此手段,他想都想不到,又何谈对抗这一说? “这就是差距吗……” 意识模糊的杜乘锋咬紧牙关。 此刻的他已然意识到了,双方之间真正的差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力量的差距,但内里却早已是另一回事了。 是想象,是想象力的差距!他怎么没想到,大山也可以作为武器! “我……” 杜乘锋深吸一口气。 是了,一路走来的那些血腥厮杀,已然让他沉浸在了这个世界当中,他会按照这个世界的逻辑来行动,会像个煞气高手一样与那些所谓的强敌拼杀,的确,这或许曾经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又或者说,在煞气高手的层面,确实是这个样子。 但在这所谓的高手身份中沉浸太久,却让他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优势所在。 两世为人的他,脑海中可是有着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所以真要比拼想象力的话,他未必就会输! “来!”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断,这一次杜乘锋已然不再去进行任何抵抗,任凭那三座大山轰砸在他的身上,任凭那强横的力道轰砸着他的躯体。 任凭那恐怖的怪力,去粉碎他的骨骼筋肉,五脏六腑,乃至于整个人的一切。 “已经放弃抵抗了吗……” 远方的镇子里,头发花白的老者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还能多砸一会来着,可谁能想到他那百般妙用才用了一半,这所谓的高手,就已经挺不住了。 就算再怎么强壮的井底之蛙,也终究还是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不过如此。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你挫骨扬灰吧。” 这样想着,老者继续砸了下去。 既然要分生死了,那也就一定要确认另一方彻底死亡才行,老者不会像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一样,在分生死的时候还讲究什么奇怪的武德——正所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既然要下死手,那就除恶务尽! “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老者这样想着。 只需要片刻就好,在将那个井底之蛙的每一丝血肉都碾碎之后,那三座大山就会回到原位,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消失了一个所谓的高手。 只是消失一个所谓的高手,这种事又有什么呢?每年,甚至每天,死去的人不知多少,但不管死掉多少人,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日升日落,草木枯荣,别说死上一个人了,就算把这三山镇的人全都杀了,也影响不到这些。 当然,他不会把这三山镇的人都杀光的,毕竟这些百姓的生老病死,也一样是一笔细水长流的祭炼来源。 更何况,他还需要维持这里的和平安宁,维持这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这样外面打得越乱,他这边也就…… “铮——”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声微不可查的金铁交鸣,突然传入了老者的耳中。 这也让老者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三山镇的半空,是那三座大山的方向。 可他不是已经都…… “嗡——”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抹银光划破天际,直奔老者的方位而来。 (本章完) 第460章 一抹流光入梦来 那一抹划破夜空的银光实在是太过耀眼,这让头发花白的老者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来者不善,老者能感觉得到。 于是老者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三座大山中分出一座,转瞬之间便砸向那抹银光,至于另外两座大山,则干脆如同石磨一般开始盘旋碾压,竟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井底之蛙挫骨扬灰! 这已经是极为谨慎的选择了,毕竟那一抹银光怎么看都像是被抛过来的兵刃——在这濒死的时刻,还能想到抛出兵刃来对他进行袭击,这井底之蛙倒是颇为悍勇,也颇有急智。 若是寻常战斗的话,当他选择挡下那一抹银光的时候,这井底之蛙也就得到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若是他选择不挡的话,那一抹银光兴许还能换掉他的性命。 从这一点来看,这所谓高手,倒是挺有本事。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不是什么寻常的战斗。 这不是什么刀枪剑戟你来我往,他手中的大山足足有三座,就算分出一座来挡下银光,也还有两座大山能将那井底之蛙碾为齑粉。 兵刃要挡,这井底之蛙也必须要死,三座大山已经足够完成这一切! “不过放心,你也不会白死。” 这样说着,老者单手虚抓。 “你会死的有价值,你的血肉会滋润这片土地,你的传说仍旧会留存下来,你的魂魄……嗯?” 话还没说完,老者突然一怔。 只因为,手感不对。 手感完全不对,远处那两座正在拧转碾压的大山的夹缝中根本就是空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那井底之蛙根本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那个井底之蛙,到底在哪里? 难道说…… “是你!” 三座大山瞬间砸向那一抹飞驰而来的银光,这已经是老者能动用的最快的速度! 大山确实砸在了那一抹银光之上,这也让老者暗自松了口气,差点被一个井底之蛙给耍了,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就在老者准备继续打砸下去的时候,似曾相识的金铁交击声,再一次传到了他的耳边。 “叮——” 和刚才相比,这一次的声音,却是清晰了不少。 老者也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三座大山砸在那一抹银光之上,却只能砸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那一抹银光是如此的坚硬,甚至连已经被祭炼成兵刃的三座大山都磕出了明显的凹痕。 即便在三座大山火力全开的围追堵截之下,那一抹银光还是一路向着老者的方向飞了过来,不偏不倚。 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老者甚至能看到那团缠绕在银光之上的火焰。 以及,火焰之中的那张脸。 “铮——” 一闪而逝的银光划过双腿,这让老者的上半身当场跌在地上。 刺目的鲜血淌了一地。 转瞬之间,胜负已分。 “你……” 倒在血泊中的老者看着面前的那一抹银白光影,那是一个身高约莫三尺不到的人形,浑身上下不着片缕,整个身躯竟是纯钢打造! 这样的身躯,怎么可能动的起来? “怎么就动不起来?” 面对着瞠目结舌的老者,金属人形突然开口说话了。 “伱是没见过液态金属吗?” “不是……” 老者仍旧是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是说,你是谁?” “我是谁?你要杀我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金属人形看起来颇为愤怒。 “怎么,现在知道装无辜了?你是不记得我这张脸……等下,不好意思。” 抬手示意老者先等一等,那金属人形又连忙双手拂面,为自己捏出五官。 “这样呢?你认识了吗?” “你这……” 看着那金属人形脸上那熟悉的五官排布,老者这才瘫软在地上。 “是叫杜乘锋对吧?好手艺……” 这一刻,老者已然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的确,他那三座大山,换做谁来都必将横死当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井底之蛙能对抗的,就算这些井底之蛙已经窥视到了某些技法,但他们手中的刀剑,面对这三座祭炼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山,仍旧一文不值。 就像井底之蛙无法想象井外面的世界一样,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堪称云泥之别。 但他遇到的这只井底之蛙,想象力实在是过于丰富了些。 面对着三座大山的研磨碾压,这個疯子居然干脆放弃了抵抗,任凭血肉骨骼乃至于筋络内脏都被彻底碾碎——但这与其说是被动的放弃了抵抗,倒不如说是主动抛弃了肉体。 “把肉体当作钢材来锻打,然后以神魂附着其上……” 老者的嘴角抽动着。 “你真的还算人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是人啊!你看不出来吗!” 一边这样说着,杜乘锋一边调整着自己脸上的五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人类一些。 自己的躯体如今到底还算不算人类,杜乘锋也说不清楚,虽说以前还是巨人的时候他也不太像人,但那个时候的他至少还有五官七窍,五脏六腑——可现如今,这些东西却都已经跟他那旧有的身躯一起,被锻打成了浑圆的一块。 而这,也是他对抗那三座大山的办法。 不得不说,这老头虽然阴险,但出手却足够狠辣,就算是对于杜乘锋来说,那场骤然暴起的杀局也是一个必死的场面,没有任何血肉之躯能在那种等级的力量下存活下来,就算他也不行。 所以说…… 如果不是血肉之躯呢? 既然连山都可以拿来当作兵刃,那人也未必真要靠血肉之躯来支撑。 更何况对于这种事情,他早在与那袁知县对战的时候就有过经验,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自己的身躯拧成了堪比超高合金粉末高速钢的强度,而那三座山峰的轮番打砸,更是唤起了他心中那份熟悉的感觉。 是了,粉身碎骨的痛苦,他或许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作为钢坯被锻打这种事,他不是每次磨刀都会挨上一轮吗? “简直就像回家一样!”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所谓的痛苦也就不是什么痛苦了,他只需要像一块正常钢铁一样,承受住一次又一次的锻打就好——当然,由于这铁匠的手艺过于粗糙,他还得注意一下偶尔翻个面,给自己修个形。 然后,他就拥有了如今这幅,新躯体。 “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 终于搓正了五官的杜乘锋叹息一声。 “要不是你今天来着一轮,我倒是忘了,再好的钢坯,也要经过锻打和热处理……所以刚才那一下感觉怎么样?这可是你亲手锻出来的。” 这样说着,杜乘锋亮出了自己的右手。 右手手背上,有黯淡的火凤纹路正盘旋在那里,展翅欲飞。 由于承受锻打的时候还拿着战刀,这柄新任的天下第一刀便也和他锻在了一起——至于血肉之躯能不能和钢铁混着锻,他却是没有考虑过的,反正他眼下也不是血肉之躯,而在那三座大山的庞大怪力之下,他的残躯更是早已和破碎的刀刃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而在锻造彻底完成之后,如今的杜乘锋整个人,就是一柄活着的刀。 已经不需要再做拔刀那么麻烦的事情了,他只是挥了挥手,就切开了这老者的双腿。 “所以……你还是没有杀我。” 失去了双腿的老者已然脸色苍白,但嘴角却已经挂起了冷笑。 “你有求于我,对吗?让我猜猜……你是想要从老夫这里知道,该怎么更进一步,还是说,你想让老夫把这三座大山挪开?” 这样说着,老者抬手指了指屋顶的破洞。 破洞之外,三座大山悬于整个三山镇的上空,乌沉沉的样子如同暴风雨之前的阴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种等级的恐怖力道,就算一座坚城也会被瞬间摧毁。 又何况,这小小的三山镇呢? “你想要让他们活,是吗?我见过你跟他们打交道的样子,你明明都已经有了能轻松杀死他们的本事,但是你还把他们当成跟你一样的人……你想要救他们,对吗?你那悲天悯人的性子……” “……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你杀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 正准备讨价还价的老者愣住了。 “什么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吗?” “这不是你要杀人吗?为什么你说的像是我做错了事情一样?” 杜乘锋疑惑的看了老者一眼。 “你杀他们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哦我懂你意思了,放心,你真干出这种事来,我也肯定会给街坊邻居们报仇的。” “你……” 老者听得两眼发直,苍白的脸上甚至因愤怒而泛起了几丝血色。 “你就半点人性都没有吗?那你留我一命是为了什么?” “……为了跟你秀一下?” 杜乘锋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正常的走出去,恐怕只会吓到他们,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很厉害,我这边什么都还没说,你都已经看出来我用了什么办法……” 杜乘锋冷静的叙述着事实,毕竟事确实是这么个事,他现在这副样子,那些煞气高手是不可能理解的,就算他出去亮个相,也只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他们根本不会懂得其中的奥妙,他根本炫耀不出来。 但换成这老者,就不一样了。 正是因为对方是高手,甚至还是刚刚差点杀了他的高手,所以才更能理解他操作的精妙,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痛下杀手的原因——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绝对的胜局,自然就有了表现一下武德的余裕,然后另一方面的话……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你能告诉我,怎么更进一步?” 杜乘锋的眼睛亮了起来。 “来来来,说说,说得好我给你把腿接上。” “真的吗?” 眼见得话题绕了一圈,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想要的讨价还价阶段,老者终于稍微放松了些。 “只要告诉你更进一步的办法,你就会把我的腿接回来?” “当然是……假的。” 杜乘锋挥了挥手。 “逗逗你而已啊,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 头发花白的老者刚想说些什么,整个脑袋却突然从脖颈上跌落下来。 赤红的鲜血喷了一地,那花白的头发也已经泡在了血浆之中,死不瞑目的老者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那肯定是不能问你啊,你说出来的可能是实话吗?” 这样说着,杜乘锋的身形却猛地蹿上了半空,顺着屋顶的破洞一路冲到了天上。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三座大山,也早已轰然坠下。 指望那老头控住这三座大山,同样是不可能的事情,换位思考之下,若是他是那老头,也绝对会豁出去催动这三座大山将自己的仇敌砸死——所谓的人命,在这种人眼里,连蝼蚁都算不上,撑死只能算是祭炼兵刃的养料。 当然,杜乘锋跟这个老头还是不太一样的。 他还有点,最起码的,公德心。 “走!” 杜乘锋一头撞在大塘山上,登时便将那座山峰顶得倒飞出去,紧接着便是康平山,还有聚宝山,三拳两脚之下,三座大山竟是直接被砸回了原位,甚至连位置都相差无几!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飞在半空中的杜乘锋沐浴着月光,银白的身体映照着冰冷的钢铁光泽。 不用再考虑什么骨骼筋络能否承受,也不需要再去思考五脏六腑会不会移位,整个身躯已经彻底成为铁板一块,澎湃的力量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这个,能算是更进一步了吗?” 杜乘锋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如同欣赏着绝世名刀。 其实真要寻找答案的话,他应该去问那老头才对,毕竟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很明显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过出于安全起见,老头的头已经落在地上了,死人显然是开不了口的。 死人是没办法开口,但是兵刃可以。 “所以说……” 杜乘锋转过头,看着远方的三座大山。 “山该怎么磨?” (本章完) 第461章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第二天早晨,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就像每一天的清晨一样,三山镇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大家该吃饭的吃饭,该干活的干活,闲暇的是时候就去买点下酒菜,再沽一点酒,这就是美好的一天了。 偶尔看到一些江湖客提刀对砍,也会有人抱怨两句,一方面是抱怨这些江湖客扰乱治安,另一方面则是在抱怨自己怎么就没有那种本事。 不过在短暂的抱怨之后,他们也就不会再去想这种事了,毕竟要是能成为煞气高手,他们早就成了,又怎么会在这小镇子里碌碌一生? 他们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就像这老旧的镇子一样,仿佛一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最近镇子上倒是也有点变化就是了。 首先就是钟鼓楼那边莫名其妙死了个老头,死自己屋里的,尸体看起来惨不忍睹,由于老头住的房顶上有个巨大的破洞,百姓们一时间变众说纷纭——最靠谱的说法就是仇杀,毕竟捕快在屋子里看到了切割的痕迹,虽然很小,但仍旧能说明,这或许是哪个江湖人干的。 常见的江湖仇杀,也没有波及到什么人,只是死了个独居的老头,这种事简直太常见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过于常见,所以这個说法反而没有传播出去,反倒是那些小道消息流传甚广。 “那老头是被流星砸死的!” 有好事的百姓信誓旦旦,说得跟真事一样。 “不信你们就去看那屋顶的破洞,是不是有灼烧的痕迹?我跟你们讲,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了,那太白星……” “你又开始了。” 听到这里,原本还想要听下去的百姓们顿时就没了兴致,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实在是吹得有点过头了——若只是陨石砸死人,那确实听着挺新鲜,可这太白星都冒出来了,怎么听都像是现编的。 更何况,比起这种谣言来说,大伙更关心那些,更贴近自己生活的事情。 比如。 “你们店里的厨子走了?” 几个准备来驿站这边点菜的百姓们瞠目结舌,他们本来是想要再尝尝那厨子的好手艺,结果谁能想到,那厨子居然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被一众人堵在门口,腰里别着新铁鞭的少年汗都出来了。 这种事问他没意义,他也不知道,他也很迷茫,原本他还以为之前的生活能那样一直持续下去,可谁能想到就是在一个普通的早晨,那个仿佛要一直住在这里的杜大哥,就突然消失了? “我……” 少年欲哭无泪。 失去了父母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他的心里也只剩下了复仇——然而那个小巨人的出现,不止是带走了他的仇人,同时也让他知道了,大仇得报之后,他的人生并没有就此结束,还有别的道路可以走。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真正对成为煞气高手有了兴趣,他想要变强,想要变得更强,当然,那个小巨人不怎么喜欢他混江湖,也不想他成为什么煞气高手,他也曾经一度因此而消沉。 可直到现在,这少年才意识到,他想要的,或许不是什么鲜衣怒马的江湖闯荡。 直到这突如其来的分别,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或许只是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就像每个男人都会经历的那样,总是要看着谁的背影,才知道自己该如何前进,父母双亡的他原本已经陷入了仇恨的迷茫,但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背影实在是过于宽厚和伟岸,两层楼高的身板对于年纪轻轻的他来说,已然堪称遮天蔽日。 而现在,遮天蔽日的存在消失了。 阳光好刺眼。 “啊……” 不知何时,少年已然泪流满面。 离别的消沉持续了七八天,少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出来,明明连生离死别都已经经历过,可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离别。 没了厨子,也少了跑堂,曾经在三山镇红火一时的驿站很快也就消沉了下去,甚至连后院里那些煞气高手们,也全都跑了个精光——他们早就该跑了,只是他们担心那小巨人随时会杀个回马枪,所以暂时还不敢乱动。 七天的时间,足以让他们确认,那小巨人是彻底不会回来了。 也足以让这少年确认。 推门出来,少年看向了驿站的后厨,眼下偶尔还有一些本地百姓光顾驿站的生意,但说白了还是想看看那厨子会不会回来,来自然是不能白来,干脆坐下点几个小菜,虽然没有当初那个厨子的手艺那么惊艳,但配上二两老酒,起码也算能吃。 说到底,管理驿站的那个老头,手艺确实不错,只是因为过于老迈,又只有一个人在操持,导致出餐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 “所以……我来吧。” 深吸一口气,少年迈步走进了后厨。 将年迈的老人请到一边,少年站在了灶台前,一边回忆着那个背影的样子,手上便循着那些记忆里的画面,开始忙活起来。 只是才切了点菜,少年便感觉这个动作总好像有哪里不太舒服。 于是在想了片刻之后,他便将腰间的铁鞭摘了,随手丢到一旁。 或许人类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变过,所谓成长,无非就是幼兽对成体进行模仿的本能。 赤手空拳的少年再一次拿起了菜刀,站回了案板之前,而在一旁老人的眼中,这还没长大的背影,却已经逐渐和另一个过于宽大的背影,开始重合起来。 驿站有了新厨子,曾经的项目也终于可以再开起来了,虽然新厨子的手艺相比曾经那个厨子差了不少,但至少也算是有模有样——尤其是看到了新厨子是谁之后,来吃饭的百姓们就更没什么话说了,这点年纪就能有如此手艺,那还挑个什么呢? 既然年轻,那也就意味着还有发展空间,再多练上几年,总是未来可期。 不过大家还是很想念当初的那个厨子,毕竟对方的手艺实在是过于惊艳,味道,香气,口感,甚至摆盘,都无可挑剔,虽然都是家常小菜,但越是细品下去,才越能尝到个中滋味。 “可能也就只有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庖厨上的人,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吧。” 每当想起那个昙花一现的厨子,三山镇的百姓就无不感叹,对方明明生了一副比那些江湖豪客还要威猛的身板,却硬是在庖厨之上极为认真——这一点从菜市场那边流出来的传说也能看出,那小巨人甚至会自己每天去买菜,就每一片菜叶子都会精挑细选。 一想到那看起来凶神恶煞,却蹲在摊贩面前挑拣菜叶的模样,百姓们就一阵叹息。 “所以说,那厨子是不是进山找野菜去了?”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说法。 当然,这与其说是一种猜测,倒不如说是一种自我安慰,毕竟进山里找野菜,也就意味着总有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说白了大伙只是随便找个理由,希望那厨子回来再多待一阵,哪怕不做菜,只煲汤,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就像大部分谣言一样,这个说法传着传着,也逐渐变了模样。 有人说那厨子是进山里寻找宝贝去了,等找到潜藏在三座大山里的珍稀蘑菇,就会回来给大伙露一手。也有人说那厨子是进山里打猎去了,毕竟家常菜已经品鉴的太多了,那厨子便也就向着未曾处理过的野味开始进军——还有人说那厨子就是单纯回老家了,这样的人自然是白挨了一顿打,毕竟回老家也就意味着那厨子不会再回来了。 那厨子不回来,大伙吃什么? “要我说,那厨子其实一直都在山上。” 驿站里,有好事的百姓将众人聚拢过来,随后一脸神秘的开了口。 “我跟你们讲,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就前几天的时候,我进山里找蘑菇的时候,还真见到那厨子了……” “哦?” 众人顿时都提起了兴趣,就连后厨忙活着的少年也停下了手头上的活计,竖起了耳朵。 “那你怎么不把他叫回来呢?一个人去山里多危险啊?” “你这话说的,人家就不是凡人,你们说的那点危险,能叫危险吗?” 那好事的百姓连连摇头。 “伱们也不想想,他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架势?两层楼那么高!这不是比那些煞气高手都厉害!有什么危险能动得了他?” “这……确实。” 百姓们纷纷点头称是。 确实是确实,但这也是一句废话,那小巨人之前天天去菜市场,谁没见过对方的模样,哪还用得着他这再来一遍? 那厨子就算住山里也只会半点危险都没有,他们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至于为什么明知道还会故意多嘴问一句,当然是因为这是必要的客气,总不能直说是“因为我想你做的饭了,所以你赶紧回来干活吧”,这多不好? “所以你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一圈车轱辘话,众人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善了,看向那好事百姓的眼神也多了几丝危险,大有这小子再胡言乱语的添油加醋,就把这小子扔进倒流河里的架势。 既然这么喜欢往正事里灌水,那正好就扔河里喝个水饱,也算是原汤化原食了。 “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那好事的百姓也察觉到了眼下气氛的诡异,登时便连连摆手。 “真不是我不想叫他回来,实在是……我连凑上去都不敢。” “啊这?” 百姓们登时便噎在了原地。 人在山里,旁人凑上去都不敢,这种情况,经常见到那些江湖人的百姓们马上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是说……他煞气入脑了?” 后厨的少年猛地冲了出来,一把便拽住了那好事百姓的领子。 是了,这就是最有可能的事情了,人主动躲进山里,是为了防止自己在煞气的影响下胡乱杀人,而这好事百姓不敢靠近,恐怕也是因为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想来也是,那小巨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煞气入体的样子,两层楼的身高,说是怪物也不过分,虽然后来说是练了什么功法,身高又缩回去了,但大伙也都知道了,对方绝对跟那些江湖上的煞气高手一般无二。 甚至很有可能,比那些煞气高手还要更为危险。 这一点从那小巨人的形事做派也能看得出来,明明有着一身勇力,却几乎从不杀人——唯一一个能被大家想起来的死者,也就是那个诨号金刀大汉的山贼了。原本大伙还以为,那小巨人不杀人只是因为性格和善,可现在看来…… 恐怕是另有隐情? “可能之前的时候,他身上的煞气就已经堆到一定地步了。” 有人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所以他才不杀人,这是为了保持理智,但是很明显,他最近的理智还是开始维持不住了,所以他才会主动进山……哎。”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掩面叹息,尤其是在和那些动辄拔刀对砍的煞气高手们做了比较之后,这种明知自己要失控,就干脆选择远离人烟的行为,实在是过于高风亮节。 就连那少年也已然愣在了原地,他从没想过,之前那场离别,居然还有着这样的缘由。 不知不觉之间,少年再一次泪流满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更加真实的体会到,当初那个小巨人,为什么不想让他去当什么煞气高手。 和这种行为相比,那些所谓的煞气高手们简直…… “什么啊!怎么就煞气了!” 衣领被松开,这让那好事的百姓好好喘了口气。 “哪就有煞气了?你们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我这都没说呢,你们瞎猜什么呢?” “啊?不是煞气?” 刚刚还长吁短叹的众人登时便尬在了原地,就连那哭了一半的少年也直接噎了回去。 不是煞气,那能是什么? “是太白星!” 那好事的百姓信誓旦旦的开口了。 “那厨子本是太白星下凡,现在只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已,我亲眼看到的,那厨子现在三尺不到,满身银光,就跟钢浇铁铸的一样……哎不是,你们走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我真看见了!” “你又开始了。” 摇了摇头,众人便都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就连那少年也回到了后厨,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整天太白星太白星,传谣好歹也有个限度,上次有老头死自己家里,屋顶上破个洞,就说是太白星干的,这次又把太白星抬出来,这太白星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 “不是,你们倒是听我说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好事的百姓继续说着,但却已经没人搭理他了。 只有远处大塘山中的金属人形,突然打了个喷嚏。 “可能是受凉了……不对,我现在还会着凉?” 摇了摇头,杜乘锋继续开始想办法,尝试打磨脚下这座大山。 要将三座大山都完成打磨,这无疑是一个复杂的大工程。 不过对杜乘锋来说,倒也还没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更进一步啊……” 抚摸着脚下的土地,杜乘锋的心中隐隐升起期待。 以前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不过如此,可现在看来的话…… 山都已经能作为兵刃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