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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生不如死

    保镖撑起一把伞罩在冯斯乾头顶,蒙蒙细雨中他负手而立,犹如地狱而来,卷着我一同回到地狱,我退无可退,


    冯斯乾蹲下,“韩卿,你的胆量真是出乎我意料。”


    雨水淋湿他面容,一切都混沌不堪,仅仅那双眼睛,我仿佛被巨大的漩涡吸进他眼睛,那里黑暗荒芜,唯有一缕破晓的天光,天光劈开云层直入深海,冯斯乾是那片幽深无底的海域,它翻滚吞噬令我绝望溺毙。


    “这么会给我找麻烦,总是痴心妄想跑出笼子,不肯听话。”他捏住我脸蛋,我摇晃脑袋抗拒他触碰,他手下移,扣在下巴突然发力,我听见骨头嘎吱的声响,“你以为林宗易会帮你逃走吗。”


    冯斯乾像看一个笑话,看我呆滞的面庞,“你是埋在我身边的定时炸弹,就算你去殷沛东身边,对他也利大于弊,他有什么理由答应你。记住,做生意的男人,比你想象中奸诈。”


    他擦拭我额头和睫毛上浮荡的雨珠,“我和他都有本事成全一个人以及毁掉一个人,只有不是真心成全,才会失手。”


    冯斯乾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消沉,我无法想象他怎样将两种矛盾的情绪显露在一张脸上,“感激他,也特别恨我,对吗。”


    我崩溃摇头,“我没有恨你。”


    他直起腰,“听多了你撒谎,以后有一天你说真话,我反而不习惯。”


    冯斯乾吩咐周围的保镖,“留下善后,林宗易很快会赶到。”


    为首的男人扶起我,跟在冯斯乾身后,我裙角沾满泥泞,他每拖着我走一步便坠下一滩泥水,直至塞进车里才结束。男人关住后门,迈上副驾驶,“刚才没办法,司机不配合,只好砸了林董的车。”


    冯斯乾没吭声,他眺望车窗外这场雨,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歇的征兆,“打算逃到哪。”


    我望了一眼他阴郁的侧脸,小声回答,“滨城。”


    玻璃上交错的雨痕淹没了冯斯乾映射其中的面孔,六点钟的街道仍旧冷冷清清,路灯还未熄灭,他的影子一半是昏黄,一半是灰蒙蒙。


    极其压抑,沉重。


    他单手支着额角,眼神在雨幕中飘忽不定,“然后去哪。”


    我抿着唇不应声。


    他语调一沉,“说话。”


    我不由自主颤抖,“没确定。”


    “视频给他了吗。”


    我立即否认,“我没给他,我删了备份,回收站里有,但我没还原,马上过期了。”


    冯斯乾一言未发,车厢内陷入死寂。


    过了好半晌,保镖伸出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冯董,林宗易的车。”


    冯斯乾从外面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看向后视镜,一辆路虎沿着司机送我的原路驶来,刹停后缓缓泊住,林宗易从后座下来,直奔被砸的奔驰suv,保镖同他交涉了几句,他始终没什么反应,一颗颗解了纽扣,脱下外套抛进路虎的后座,在雷雨间隙,隐约听到他问,“人呢。”


    保镖含糊其辞,“您司机就在车上啊,林董,我们哪敢动您的人。”


    林宗易拽住他衣领,把对方从地上提了起来,保镖毕竟是大老爷们儿,林宗易钳制他稍显吃力,虽然距离有点远,我也能看见他太阳穴暴涨的青筋,“废什么话,我找你要女人。”


    保镖试图掰开他勒住自己的手,可他腕力不是林宗易的对手,掰了一会儿没成功,“那是我们冯董的人,林董,您找我要人没用,冯董肯给,就不至于闹这一出了。”


    林宗易阴着脸反手一摔,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被放倒在地,其他人见状上前交手,他迅速退了半米,侧身避开直击的拳头,一手擒住一个保镖肩膀,力道干脆利落,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招招稳而狠,打得他们逐一挂了彩儿。


    副驾驶的保镖立马要下车,冯斯乾拦住他,“不用管。”


    他回过头,“冯董,咱的人吃亏了。”


    冯斯乾点燃一支烟,“再来一拨也打不赢他。”


    保镖略带诧异,“林董身手挺厉害。”


    冯斯乾朝车顶棚吹出一口烟雾,语气不疾不徐,“别人不清楚,我清楚,林宗易开了十年的会所。”


    保镖立刻心领神会了。


    开会所不是有钱就行,这里门道太多了,会所的竞争是所有领域最恶性的竞争,比商场的勾心斗角还激烈,用见血的手段去抢份额,抢高级客户,争地盘,娱乐业的鼎盛时期,基本叫得上名的会所都出过大事,可老板出事的寥寥无几,有票子,有胆子,有来头,会所才开得起,能镇住三教九流,搞得垮有背景的同行,场子才开得久,而林宗易能开十年,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各界人脉必须打点得相当好,这也是冯斯乾一直没和他撕破脸的顾虑。


    我目睹这一幕,相信林宗易并非不是诚意帮我,他的确想方设法避开冯斯乾了,舍弃了实名制的交通工具,安排我乘坐私人承包的大巴车到滨城再出发,冯斯乾在滨城的势力远不及在江城范围广,我足够争取到时间规划逃跑路线,可林宗易没算计出冯斯乾在我必经之地守了一夜。


    我不露声色拉动门把手,轻轻旋转,被锁住了。


    冯斯乾将烟头弃在窗外的马路牙子,对司机说,“回澜春湾。”


    司机很谨慎,发动引擎时音量压得极低,没有惊动远处的林宗易,我盯着他的身影,在汽车拐弯驶入十字路口,他完全从后视镜内消失。


    到达澜春湾的时候雨停了,保姆打开门看到我衣裳湿透,顿时吓了一跳,“韩小姐淋雨了?”


    冯斯乾没理会她,“今天不见客。”


    这栋宅子非常隐蔽,殷沛东和殷怡都不知情它的存在,冯斯乾口中的客人自然是指林宗易。


    他打横抱起我进入主卧,直接丢在坚硬的地板上,他外套也湿了,只是比我湿得少,冯斯乾随手解下搭在沙发背边缘,命令我,“脱衣服。”


    我回忆那晚被他强行到出血的噩梦,哭着摇头,死死攥住裙摆,“我不要!”


    他耐性所剩无几,“再说一遍,脱衣服。”他说完转过身出去,门扉合拢的一霎,我飞快爬起冲向窗户,坐到敞开的窗台上,这片别墅地基高,一二楼的间距也高,足有七八米,跳下肯定要受伤,我横了横心正要纵身一跃,冯斯乾猛地踹开门,他拎着一桶冰块伫立在十米之外,我手一哆嗦,整个人瘫软。


    阴雨天将这座城市的全部都变得灰暗,他眉目间的喜怒亦是模糊,“想跳楼吗。”


    他放下塑料桶,“摔残了照样逃不掉。”他抽出皮带,褪下同样潮湿的西裤,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套灰色居家服,“我对残了的女人,连当作宠物养的兴趣也没有。”


    冯斯乾在警告我,只要我敢跳,他会让我的下场比现在惨烈一万倍,还不如一条狗。


    我抓着窗框,迟迟没敢动。


    他向我走来,抬手一扯把我甩在床铺,我飞出的同时他撕下了我长裙,从吊带处裂开一分为二,绑住我双手和双脚,固定在床榻的正中央。


    我惊慌失措望着他,“冯先生——”


    他拿起冰块,竖在我上方,松开手扔下,从天而降的寒冷刺激得我骤然僵硬,鸡皮疙瘩像涨潮似的,从毛孔里齐刷刷滋出,我这才明白他拎冰桶进卧室的原因,整整一桶最后消融成冰水浸泡着床单,床单再贴裹住我。


    “林宗易在江城可以救任何一个人,唯独从我手上,他救不走。除非我心甘情愿放掉。”冯斯乾用比冰块更冷的手掐住我脖子,“知错吗?”


    我冻得麻木,病态的红润在颧骨蔓延,“我不做小三。”


    他冷笑,“是吗。”


    我咬着牙,“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男人的情人。”我使劲仰头,“我求过你,冯斯乾,我求过你,可你逼我不得不向林宗易求救!是冯太太雇佣我,不是我自找的,你为什么偏偏对我不依不饶!”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因为从没有女人引诱我得逞过。”


    我开始昏昏沉沉,体温也时冷时热,我依然没求饶,冯斯乾打量我宁死不屈的模样,“韩卿,我就喜欢你挑战我,擅长勾心又一副傲骨,折断这种女人的翅膀最有意思。”


    他俯下身,指尖一挑细带,内衣滑落他掌下,刹那不着寸缕。我不可抑制地抽搐,冯斯乾脸埋进我肩窝发笑,“试探我底线,试探出什么结果。”


    我牙齿在磕绊,发出哒哒的撞击声。


    他像观赏一件被精雕细琢的玉器,没有放过我每一寸,我从未如此清晰在冯斯乾眼前袒露过,那几夜至少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与他相缠,但发生在白天太过荒诞,我身体的胎记,零零星星的痣,包括细微的汗毛,都不加掩饰投映在冯斯乾眼里,我倍感羞辱,也知道躲不了,就连近在咫尺的被子我都难以触及到,我只能战栗着回避他审视。


    他布满厚茧的手指流连过我肌肤,薄如蝉翼的皮被磋磨出一块块淤血,他吻着我,说是吻,更像发泄一般啃噬,恨不得嚼碎我,将悖逆激怒他的灵魂毁灭融化,我一声不吭,任由他摧残,默默忍受舌尖钻心的剧痛。


    冯斯乾极为野性吮掉唇边的血珠,“我有些不舍得教训你了。”


    他放入瓶口一根吸管,抵进我唇齿,我全身紧绷,别开头没吸。他眯眼等待了半分钟,这半分钟像半个世纪漫长,只听得清我的呼吸,冯斯乾的呼吸甚至都微不可察。


    我跟他较上劲了,死活不喝,只瞪着他,尽管瞪得毫无杀伤力,冯斯乾嘴角绽出一丝笑纹,“有骨气。”他撂下杯子,抽离这张床,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一本围棋棋谱。


    保姆这时在走廊上敲门,“先生,您夫人的舅舅拜访。”


    我下意识睁眼,又怕这个急迫的表现引发冯斯乾才平息的怒火再度爆发,我实在禁不起这些要人命的招数了,于是忍住没动。


    他站起,进浴室洗手,保姆许久没等到回复,小心翼翼推开一道门缝,低着头,“先生?”


    我开口问,“是林宗易吗?”


    保姆发现我竟然被绑在床上,她大惊失色,“韩小姐!您...”


    她偷瞄紧闭的卫生间,在门口进退两难,“先生这是做什么,女人身子娇弱,要冻出毛病的。”


    我再次问,“是林董吗。”


    她说,“是姓林,来找先生。”


    林宗易应该猜到我生不如死的处境了,然而冯斯乾的地盘上他也无能为力。


    保姆听着传出的水流声,“韩小姐,您向先生服个软吧,何必吃苦头。”


    我默不作声,重新阖住眼。


    冯斯乾冲了澡从浴室出来,看了保姆一眼,“你去打发他。”


    保姆说,“午餐也准备好了。”


    冯斯乾擦干短发,“端进房间。”


    保姆又偷偷瞟我,“先生...韩小姐不穿衣服会感冒。”


    他垂眸端详我挣破皮的脚踝,我肤质本就薄弱,他捆得又紧,弄出伤是必然的,他坐回沙发,“死都无所畏惧,她还在乎感冒吗。”


    保姆不好再多话,她扭头出门。


    这工夫冯斯乾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一扫来显,不紧不慢按下接听。


    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你干的。”


    冯斯乾明知故问,“郑董,我怎么听不懂。”


    “冯斯乾——”郑坤声嘶力竭唾骂,“我和殷董的小女友没有关系,是你收买她栽赃我?”


    冯斯乾没有上钩在电话里留把柄,他撇得干干净净,“郑董,你我关系不合,公司人尽皆知,你看不惯我,我没有计较过,但明目张胆诽谤,我也不会容你。”


    郑坤在那头粗喘着,“除了你谁还能接触殷董的小女友,这段黄昏恋在业内议论纷纷,她从不过多露面,你没指使她,她无冤无仇会泼脏我?”


    冯斯乾有一搭无一搭叩着沙发垫,“郑董没做过,谁能强扣你一顶帽子吗。”


    “你!”郑坤要发飙,冯斯乾当即挂断了电话。


    他关掉手机,倚着沙发靠背闭目养神。


    冯斯乾一整天没有离开澜春湾,更谈不上去华京办公了,他不给林宗易救走我的机会,也防止保姆心软放了我,他堵死我所有后路,囚住我插翅难逃。


    我从天亮躺到天黑,翻不了身,四肢半点动弹不得,如同残废被钉死在床榻之上。黄昏降临之际,冯斯乾终于醒了,他神清气爽走过来,拆开绳索,拾起我手瞧了一眼,勒出的红痕深入皮肉半寸,渗出一圈狰狞的血筋,“疼吗。”


    我眼眶通红,喉咙涩痛发不出声,只张开嘴呜咽着,他笑着问,“饿了?不倔强了吗,不是很有胆气吗。”


    我现在根本不能预知下一刻会承受来自他什么惩罚,我第一次体会到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的可怕,我淌下一串眼泪,他指腹将那滴泪拂去,“韩卿,你威胁不了我。”


    冯斯乾拉开门,告诉楼下保姆将锅里剩余的粥加热再端上来。保姆不多时又送了一碗进屋,冯斯乾接过示意她退下,他坐在床头舀了一勺,吹凉递到我嘴边,汤匙才凑近,散发的海参味道突如其来搅动我一阵反胃,我趴下呕吐的过程胡乱打翻了冯斯乾手里的碗,他眼疾手快护住我头,洒出的米粒一大半泼在他手背,米粒从从碗底倾泻而出,温度滚烫,他皮肤顷刻鼓起一排水泡。


    我用力呕着,呕得天昏地暗,冯斯乾原本要起身处理烫伤,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住,站在面前抬起我下颌,目光锁定住我,“多久没来了。”


    我一怔,没明白他问题,继续小幅度呕着。


    他眼眸风平浪静,片刻之后又波澜暗涌,“有哪次忘了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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