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内，分为两派。


    一是官二代，吃喝不愁，家境优渥，但大多都是纨绔。


    二是寒门子弟，家境普通，但颇有才学，是以难免沾染上了很多读书人的臭毛病，比如恃才傲物，比如目中无人。


    “寒门子弟”的意思，并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那不叫“寒门”，那叫“没门”。


    寒门寒门，就算最不济，至少也有一个门立在那儿！


    是以寒门子弟，通常是指权贵阶级以下，贫民阶级以上的人家，家境不算富裕但也勉强有些实力，能够支撑供养一两位读书人。


    贫民就连称呼“寒门”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不能称为“门”，至于供养读书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要知道贫民家的孩子，从八九岁开始就算是当半个劳动力了，他们必须要下地干活，替家里面减轻负担，怎么可能耗费多年时光供养他读书识字。


    再者贫民家庭连活下去都已经很是困难了，自然也不会有多余的闲钱，供养子侄读书习字。


    那明初三大家之一的宋濂，小时候都得借富豪地主家的书抄了看，还是人家看他是神童可以投资，这才愿意借书给看他，可想而知贫民子弟拿什么读书，拿什么习字？


    这就是所谓的家世！


    李弘壁起初一直以为，国子监这大部分学子，应当都是乖巧听话的，他们应该明白只有好好进学修德，才有可能通过科考或是选官，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方才听了潘越彬这么一说，李弘壁这才明白，原来这些看似乖巧的寒门子弟，其实也有不少的毛病。


    而且在李弘壁看来，国子监这群寒门子弟的毛病更加致命！


    权贵子弟就算再不争气，人家至少也有家业家底等着他们回去继承！


    可是这些寒门子弟呢？


    等到他们将来走出学堂，不管做学问也好，还是当官也罢，只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勋二代可以嚣张跋扈，是因为人家父祖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们有资格嚣张跋扈！


    官二代之所以仗势欺人，是因为人家父兄族人在朝中为官执掌实权，他们有势力可以倚仗！


    但你们这些寒门子弟呢？


    你们有什么资格高傲自大？


    你们又有什么倚仗支撑起你们这可笑的高傲？


    李弘壁觉得有必要让这些寒门学子们认清一下现实，找准一下自己的定位，否则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现实究竟有多残酷，永远都会活在这梦里！


    读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真以为会几句儒家圣言就可以驾凌一切了？


    我李弘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悉大明王朝将近三百年历史，我骄傲了吗？


    老子在狗皇帝面前，那还不是得照样乖乖跪拜低头！


    不知所谓！


    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派学子，李弘壁先是看向了官二代那一边。


    “那个谁，你先说说，为什么看不起他们？”


    被李弘壁指着的人，乃是礼部尚书李至刚的独子李学义，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仗着他爹是当朝礼部尚书，这李学义可谓是嚣张跋扈，纠集起了国子监内的一众官二代，整日里欺辱寒门子弟，与博士助教叫板，将纨绔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是，面对李弘壁，李学义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有丝毫忤逆的念头。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李弘壁是一个狠角色，敢跟皇帝陛下吹牛逼的狠人，而且这李弘壁还是国公世子，论出身远比自己更牛，所以自己万万招惹不起。


    “李助教，您有所不知，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招惹他们，而是他们嘴贱招惹我们！”


    “比如博士在课堂上面提问，要是我们答不上来，这些狗东西就开始冷嘲热讽各种谩骂羞辱，您说这让我们怎么忍得下去？”


    顿了顿，李学义又小声道:“当然，我们也确实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毕竟都是些寒门子弟，没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


    话听到这儿，原因就很明显了。


    官二代一是看不起寒门子弟，二是因为寒门子弟嘴贱。


    本来地位出身就不如自己，还敢在那里冷嘲热讽，老子不揍你揍谁？


    李弘壁点了点头，向李学义笑道:“可以，这理由很合适，没毛病嗷！”


    听到这话，李学义愣了，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助教刚刚这是夸我了吗？


    李弘壁扭头又看向了数量最多的寒门子弟。


    “那你们谁来说说，为什么对这些官二代敌意如此之大？”


    “照实说出心里话，我李弘壁行事一向公平公正，连陛下都认可这一点，所以你们心中有什么不快，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此话一出，一众寒门子弟顿时兴奋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开口，却是闹得沸沸扬扬，李弘壁根本就听不清楚。


    直到一人站了出来，这些学子才顿时安静了下来，显然此子在国子监寒门子弟中，拥有不小的威信。


    “学生程回见过李助教，就由学生代替大家说说吧！”


    李弘壁点了点头，对程回表示认可。


    “其一，这些官二代行事跋扈，不敬博士讲师，全无弟子之礼，这有悖于我儒家天地君亲师的理念，是以我们很难与他们融洽相处。”


    “其二，正如方才有人所说，这些官二代本身并无才学，仅仅只是靠着父辈余荫，这才得以进入国子监，反观我们都是靠着自身才学，通过州府县学层层筛选，这才能够来到这中枢学府进学修德，两相比较之下，我等心中难免失衡，更加敌视他们。”


    “其三，也恰如李学义所说，我等之中不少学子时常出言讥讽挑衅，以致于引发了双方矛盾，并且愈演愈烈，偶尔爆发打架斗殴之举，使得国子监风气大坏，此事我等学子同样有过错！”


    听完程回这些话，李弘壁与胡俨对视了一眼，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程回是个人才，言谈举止不卑不亢，并且明事理晓大义，并未偏帮任何一方，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不过，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


    第一条理由，直接把锅先扣到了官二代身上。


    至于第二条理由，则是在为寒门子弟鸣不平了。


    俺们千辛万苦地通过层层筛选，这才能够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但是这些纨绔子弟却仰仗着父辈权势就可以进国子监，还丝毫不知道珍惜，凭什么啊？


    至于最后一条理由，就是彰显风度所说了。


    总结起来，这程回的话外之音，错是双方都有错，但主要错在官二代，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反倒是受了委屈。


    嗯，是个有傲气的真才子！


    李弘壁也最喜欢教训这些傲气才子！


    不把你们身上那可笑的尊严给碾碎了，你们还不知道社会现实有多残酷啊！


    “这样，程回对吧？”


    “我现在就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究竟在高傲个什么东西？”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