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饭店就在警局不远处，是一家私人饭店，但老板之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师傅，烧的一手好菜。


    随着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取代了计划经济，有些人舍不得铁饭碗，但也有一些人开始下海做生意。


    自从开了这家老林饭店后，老板就赚到比之前多很多的钱了。


    饭店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高国兵带着高明程走进饭店时，那人就立即笑着迎上前来。


    “高股长来了，快请坐！”


    他先是把主位让给高国兵坐，然后又看向高明程，笑着说道：“这位就是高股长的侄子了吧？哈，真是一表人才！”


    这人在打量高明程时，高明程也在打量他。


    这人的年纪比较年轻，大约三十左右，留着分头，精神面貌不错，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没有穿流行的中山装，而是穿着一身西装，脚下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


    在他抬手时，露出手腕上戴着的一块手表，但他的手指头上却沾着一些洗不干净的黑色污渍。总之，看上去是个成功人士的模样。


    不过高明程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高股长来了，今天吃些什么菜？”饭店的老板老林亲自走了过来，笑着询问。


    这些人中，高国兵的身份最高，自然以他为尊。高国兵先是看了那民营企业的厂长一眼，那厂长立即示意由高国兵点菜。


    于是高国兵说道：“把你拿手的几道菜都上了吧。”


    “哎，好咧，那我给你们弄个红烧肉、猪肚鸡和排骨海带汤吧。”老林报完菜单，看高国兵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就去后厨忙活了。


    “高股长，喝茶。”民营企业的厂长先是给高国兵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高明程也倒了一杯茶。


    离上菜还有点时间，高国兵便开始为两人介绍起来。


    “明程，这是我们县里年轻的企业家苏通，他创办了一家农机厂，生意做得很好。苏通，这是我的侄子高明程，他年轻人，敢想敢做，前不久还从村里收购了一些药材，拿到樟树的药交会上去卖了。”


    “苏通，我这侄子到底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误打误撞赚到一点钱，但肯定不如你们办企业的有眼力，所以我这侄子，还得伱多照顾照顾。”


    高国兵的话里话外，都表明他和高明程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都直接让苏通照顾高明程了。


    苏通再看高明程时，态度就更热情了一些，他连忙说道：“高股长的侄子，就和我的弟弟一样，我肯定照顾他！”


    前一句，还好像热情的要拉着高明程进他的企业做事一样，但下一句，这苏通却突然哭惨起来了。


    “哎，高股长，实不相瞒，我那小破厂子，可能撑不到明年就要破产了！”


    这上下情绪转折的，高明程都忍不住拿眼看他了。这是怕自己赖上他了？


    高国兵的面色一沉，显然也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敢办民营企业的人，那得多机灵啊，苏通见状，立马解释起来：“原本喊明程弟弟去厂里做事，也是应该的，但是……最近几个月，厂子里没有订单，已经快没有活做了！”


    “不是吧？这会儿不是乡镇企业崛起的时候吗？”高明程下意识说了句，在他的印象中，从今年开始，乡镇企业就要崛起了。


    到了明年，华为和娃哈哈，也会创办出来。而“传奇厂长”马胜利的封神之路，也广为流传。


    但看到苏通满脸的苦笑和无奈后，高明程又立即明白了。


    乡镇企业是崛起了，但不是每一家乡镇企业都能够崛起！在市场经济的情况下，有人发财了，也有人破产了。


    高明程原本就在想，自己怎么对这个苏通并没有什么印象，现在突然明白了，这苏通的厂子在之后很有可能破产了，所以自己才对苏通没有印象。


    “我爸本来是国营厂子里的六级钳工，我呢，也有四级了，但是这几年我看到别人都开厂子赚到钱了，心里也热乎的很，84年的时候，我就说服我爸，开办了现在这个农机厂。本来靠着我爸的技术和关系，一开始农机厂也有订单，赚到一点钱了。但现在……”


    “实不相瞒，我爸现在都去了别的厂子做事了，我要是再拿不到订单，我也得去别的厂子做事。”


    苏通的解释，最终以一声叹息收尾。


    高国兵皱眉，他原本想找一个民企带一带高明程，省的高明程啥都不懂的乱撞。


    他找上苏通，是因为苏通年纪不大，和高明程可能说得上话来一些。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苏通竟然要破产了。


    现在高国兵就有些为难了，苏通遇到的困难，他没办法帮，他就懂侦办案件，不懂什么企业订单的。


    这一顿饭的氛围，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


    “苏厂长，你们农机厂主要是生产什么产品的？”高明程的问话，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苏通连忙说道：“别喊厂长，喊我名字就行。我们厂是做农机修理，制造一些简单的农具、炊具，也能做一些压力锅的配件生产。”


    “哦，那你们考虑过联营吗？”高明程微笑，提出一个新概念。


    联营倒也不是他第一个提出的，而是时代的发展必经的一个过程。乡镇企业能够快速的崛起，和市场环境有关，也和联营有关。


    所谓的联营，就是私企用国企的品牌，得到国企的技术资料，然后生产贴牌产品，再给国企百分之五的利润。


    用更加浅显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私企从国企身上吸血，然后壮大自身，等私企将市场抢夺走后，部分国企就渐渐地破产了。


    所以，当高明程听到苏通的厂子没有订单，即将破产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联营的概念。


    “联营？”苏通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不解的看向高明程。


    于是，高明程就开始给苏通灌输联营的概念，以及相关的操作性、未来的前景等等。


    这一顿饭，吃的苏通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是仔细一思索，又如同身体悬浮在半空，并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就是，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