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床前只有平日里伺候得最多的刘公公还有两个大宫女在，君九凝一进去，就让他们先出去了。


    殿中只有炭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君九凝看着文帝紧闭的双眼，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慕云这会逃了，就肯定不愿意帮她治疗文帝了。


    而且接下来有很大的可能会是：宁王会利用兵符和军队在京中作乱，慕云在其中拼命搅浑水，


    四下无人，文帝又陷入昏迷，君九凝不由得小声念叨着：“父皇，我这次真的尽力了。可还是防不住慕云。”


    许是之前在慕云面前说的那番话又惹起了她对于从前生活的回忆，君九凝想到了之前，“君九凝”在她面前消失的时候，她承诺给对方的话。


    她原是答应对方，要帮助楚国，要护好文帝还有君清漓的，但现在看来，忙碌了这么久，她却没有真正地帮到楚国，几乎和原书中的剧情是一致的。


    宁王叛变，文帝濒死，楚国混乱不堪。


    君九凝越发感觉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父皇，我不是你的女儿，但我占了你女儿的身体，也没能改变什么。对不起啊。”


    在《倾城风云》中，文帝是因为君九凝而死的，而这一次，虽然文帝中毒的原因究其根本是慕云在算计彻底掌控楚国，但其中也不乏有君九凝的原因在。


    君九凝心思缜密敏感，又在文帝处受过许多关爱，对于从小孤独的她来说也算是填补了一些亲情上的空白，所以她还是很在意文帝的。


    但如果没办法解开他体内的毒，文帝便只剩两天的日子了，一想到他会在昏迷、不知人事的情况下离开，君九凝心中便控制不住地难过起来。


    她走过去，坐在文帝床边，用两只玉手捂住脸，心烦意乱地闭上眼。


    “凝儿……”一声微弱呓语忽然从面前响起，君九凝不敢置信地松开盖住眼睛的手，看向文帝。


    他不知何时醒了，此时半睁着眼睛看着君九凝，吃力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朝君九凝摊开，眼角的纹路看起来苍老而温柔。


    君九凝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接住文帝朝她伸出的手。


    “父皇，你醒了？！我去叫太医！”


    说着她就要起身，文帝的手却微微用力，是一个挽留的姿态，君九凝起身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她神情疑惑地看着文帝：“父皇？”


    文帝说话的声音小，吐字也慢得很：“你坐，我和你说说话……”


    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君九凝脸上闪过一道不明所以的神色，又坐了回去。


    文帝呼吸微喘，说话的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我方才都听见了。”


    “你不是我的凝儿。”


    君九凝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文帝的眼睛，解释道：“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机缘巧合之下在原来的‘君九凝’落水后来到了她的身体里。后来我也曾见过她的魂魄一次，只是不知道如今她到哪里去了。”


    文帝低低地道：“怪不得，那时候，我发现你忽然性情大变，懂事了不少。当初只当是你想通了，不再痴迷慕云，此时看来，原来那时候凝儿就已经走了。”


    “不过……”文帝的眼神在伤感了一会儿后，看向君九凝的目光更加温柔了，“你很好，想必凝儿也很喜欢你，你们才会有这样一段缘分。”


    君九凝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向文帝：“您、您不恨我吗？我用这个公主的身份欺骗了你们这么久……”


    文帝缓缓地摇摇头：“不是你骗了我们，我相信，忽然进入别人的身体，接手别人的人生肯定也不是你的本意——而且你还帮了清漓、帮了朕那么多，更是以女子之身为楚国的子民抵御外敌，还不惜以自身为筹码远赴梁国，解了楚国燃眉之急。”


    “即便知道你不是凝儿，我也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楚国的公主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不计回报地付出真心后，真的有人会记得你的付出。


    君九凝感动地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谢谢您。”


    文帝轻咳了一声，旋即缓缓地合上眼：“是我要谢谢你。”


    君九凝眼中泛着泪：“可惜，我还是没能找到办法来救父皇。”


    文帝这次没有再回应君九凝的话，他再度陷入昏迷了。


    君九凝有些慌张地去探他的鼻息：“父皇？！父皇你醒醒，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文帝的呼吸虽然比起常人的来说更浅更弱些，但好歹还有，说明文帝尚有生机。


    君九凝心都揪起来了：如果两日内不能找到慕云来为他医治的话，文帝就真不成了！


    “看来我下的药量刚好，清醒这么些时候，让你们能说上两句话。”


    头顶房梁位置忽然传出一道乍听低沉，又透出些清亮的声音。


    君九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伸手护住文帝的同时抬头一望，房梁上蹲着一个黑影，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此处的，竟然能在极为警惕的君九凝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


    “谁在那里！”君九凝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那道声音，好生耳熟，脑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身影，清瘦挺拔，总是带着温和的笑。


    “陶然！”君九凝咬牙切齿地喊道，“是你！”


    听到君九凝这样喊，那人忽然从房梁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君九凝面前。


    他戴着一个漆黑的鬼面具，没有把自己的脸露给君九凝看。


    君九凝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她本就在文帝床边，这一退，小腿碰到床沿，让她不得不大喊一声护驾：“来人！有刺客！”


    这装神弄鬼的“陶然”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外面的人都中了迷香，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呢，皇上身边的暗卫也被引走了，对了，用的还是闻非的脸呢。”


    君九凝怒斥一声：“卑鄙小人！无耻之徒！你若是想动我父皇，先杀了我！”


    那戴着鬼面具的人身形很稳，不为君九凝的狠话所动。


    他忽然朝君九凝倾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