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血？
君九凝从没有见过人的身体里能流出如此多的血。
顾云用箭矢扎进胸腔，又拔出来。
他甚至是笑着倒下的，鲜血像小溪一样从他的胸口处蔓延到离他最近的慕云脚底下，将慕云白袍的衣角染成一片血红。
顾云闭上了眼，再无声息。
毕竟是自己的孪生兄弟，这一刻，慕云竟然也感受到了从心脏出传来的剧烈痛楚，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半跪在地，耳中响起了尖锐的轰鸣声。
君九凝面带不忍之色，握了握拳，走到慕云身边，一脸担忧地想拍拍他，但手都伸出去了，在空中停滞片刻后还是缩了回来。
“你，你没事吧？慕云？”
慕云甩了甩脑袋，隐去最后一点不适之状，面色如常地站了起来，甚至还能朝君九凝笑了一笑：“你在担心我？”
君九凝：“……”这人莫不是疯了？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但她也发觉了慕云嘴角的那抹笑容着实有些牵强，便道：“没有，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被他伤到了。”
慕云自言自语道：“那也应该算是担心我吧。”
君九凝确定慕云确实脑子不清楚了。
她转身便想走回闻非身边，但就在转头的瞬间，她看着闻非和……
君九凝瞪大了眼：“人呢？！”
墨轻竹什么时候消失了？
墨轻竹的逃跑速度又刷新了一下君九凝的认知，她摸了摸下巴，望向四周，墨轻竹竟然真的没有留下半点踪影。
慕云淡淡道：“墨轻竹跟成了精的泥鳅一样，最是滑溜，也最会审时度势，方才我的人一冒出头，他就趁机跑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君九凝一眼，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仿佛对公主的处境已经没了半分担忧。”
君九凝心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换我是墨轻竹我也跑，谁叫这是你梁国的地盘，不管是慕云还是顾云掌权，谁能给墨轻竹好果子吃？
不抓紧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对孪生兄弟自相残杀的时机跑才怪了。
不过君九凝还是觉得挺毛骨悚然的：慕云刚解决了顾云这一心腹大患，可能就为了对方悲伤了那么几秒钟，很快又把全部的心神放在了解决墨轻竹上。
此人意志的坚韧程度还有杀心之重都让君九凝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果然，慕云下一秒便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君九凝：“既然帮凶跑了，也是时候捉拿主犯了。”
“君九凝，千里迢迢地把墨轻竹请过来只为了在我面前演这一出戏，好玩么？”
君九凝深深吸了口气，心脏在这一刻慕云的逼视之下狂跳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她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不敢和慕云对视，生怕从对方眼里看到更深处的杀意。
“这、这都是误会，墨轻竹怎么可能会是我请过来的呢？他明明是自己跑过来找我的啊。”
君九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如果她说话的能把头抬起来的话一定更能增加她话中的可信度。
慕云挑了挑眉，刚想反驳，君九凝便先发制人：“墨轻竹都已经跑了，咱们再追究这个也没必要了哈。你方才有没有听见顾云跟我说的话啊？”
慕云当时离他们很远，并没有听清顾云跟君九凝说的那些话，只知道顾云当时的动作是想杀了君九凝的，所以才会在杀掉自己周围的黑衣人之后动手将剑扔过去。
君九凝一说起这话，他倒是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有些感兴趣了。
但慕云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有多在意那些话——虽然那也算是顾云临终遗言的一部分。
说实话，他自己对于顾云的死都还很迷茫，不明白为什么顾云要自杀。
还有他那句话：永远都不会输——这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都已经死了，凭什么说自己不会输？
难不成顾云还留下了其他的布置，只要他的死讯泄露出去，他留下的那些人或者东西一面世便会引起天下大乱，等等。
但慕云并不惧。
君九凝没注意慕云的神色，不知道这人转瞬之间脑子里已经处理了许多信息。
君九凝只是回想了一下顾云的那番话之后，想着要不要自己将这段话“美化”一下再转达给慕云。
但又怕自己的转述与顾云口中的话不一样会产生歧义，君九凝几番纠结之下还是把原话说了出口。
“顾云他说了上一世的事情，还说上一世我选错了人。还说他才是真正的慕云，你只是一个残缺的赝品。”
看着面前慕云的神色越来越黑，眉心也是越拧越紧，君九凝忍不住停了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说你是残缺的赝品，而且我们之前也推测过，上一世那个与凤云兮站在一起的‘慕云’的确是他，摄政王顾云是你。但这一世因为……”
那个“我”字君九凝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含糊地掠过去，接着道：“发生了不少变化，如今你才是慕云。光靠他说自己才是真正慕云这点，我就觉得顾云应该是发现了一些事情，但他所知道的东西又与我所知道的不一样。”
慕云“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君九凝道：“然后呢？”
望着如此淡定的慕云，君九凝不淡定了，她捧着自己的脑袋道：“啊？你一点也不吃惊吗？被骂的人可是你诶！而且我不觉得顾云这个人会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了就自杀，你就不怕他有什么诡异的后招吗？譬如夺舍、用魂魄霸占你的肉身什么的……”
慕云点点头：“嗯，我好怕啊。”
但他眼神很冷，薄薄的嘴角掀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这话听来更像是在哄君九凝，哦不，侮辱君九凝的智商的。
君九凝：“……我真是多余跟你说这些。”
慕云嗤笑了一声：“你不就是想扯开话题么？怎么，担心我的人对墨轻竹穷追不舍？”
君九凝身躯僵硬了一瞬，脸上的表情却是立马放松下来：“反正他现在肯定没死，只要我不清楚他的情况，就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