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扯了扯嘴角：“那既然公主并不是全然为了墨轻竹，那就解释解释，为什么明明能同他们一起离开，却还要说那些话，妄图让墨轻竹等人对你死心吧？”


    君九凝：“！！！”


    他竟然看出来了。


    “什么叫确定我的心意？”慕云故意凑近了君九凝，眉眼沉甸甸地压下来。


    君九凝支支吾吾：“你听错了，我是说确定我的心意……”


    “哦？”慕云挑了挑眉，“你说你喜欢我，也喜欢闻非还有墨轻竹，怎么，你三个都舍不得，又觉得我舍不得杀你，所以用自己为条件，想让我放他们二人离开？”


    君九凝慌了，边摇手边点头：“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反正我一急起来就胡说八道，做不得数，你就当没听见过。”


    慕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转过了身：“好啊，那既然公主这么喜欢胡说八道，那就跟我回梁王宫慢慢说吧。”


    但他话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让人盯着君九凝和闻非。


    两人被丢在了旷野上，看着慕云进了过来接应的守城军队之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君九凝呆滞地回过头看了闻非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闻非皱眉，很是不屑：“谁知道。”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只剩他和君九凝二人了，顿时把脸一板：“公主，你到底在瞒了我什么事情？”


    君九凝茫然地看过去：“啊？”


    她看着人畜无害，十分单纯、十分值得信赖，其实心里想的却是：我瞒着你的东西……也太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闻非再也忍不了了：“你千方百计把墨轻竹弄到梁国来，只为了在慕云面前演一场戏，可真的有机会能扳倒慕云的时候，你却不肯走，公主，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君九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总不能告诉你不走剧情就要被天道惩罚的事情吧。


    但看着闻非今日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君九凝终于意识到，这一个接一个的谎，恐怕是真的没法圆起来了。


    慕云没有管君九凝，一方面是他能确定君九凝一定会乖乖地自己回梁王宫里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心力去安排了。


    他在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关上门的那一刻，便如释重负地倒在了地上。


    慕云开始捂着嘴闷咳起来，鲜红的血丝渗出指缝，落在昂贵的地摊上。


    当时在看见顾云要朝君九凝动手时，他爆了内力，震开周围几名纠缠不休的黑衣人，然后狠狠地用剑掷伤了顾云。


    也就是在那时，他遭受反噬，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但他还能强撑得住。


    是在顾云自杀之后，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也仿佛在分崩离析，那一刻，他感觉仿佛这世间的天地日月都像是失去了颜色，他看不清、听不到、只能触到一片虚无，仿佛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慕云是用了毕生的意识，才没有让自己整个人都跪下去。


    顾云的死仿佛也牵连了他，慕云像是被迫剥离了肉体，灵魂不受控制地飘向天空，而那片笼罩在旷野上空的巨大乌云对他充满了吸引力，他感觉自己在被迫吸进去，但手脚却使不上力气，连动一动手指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就在他无望之际，他听见了一道有些清冷，又有点柔和的声音。


    慕云听出了那是君九凝的声音。


    像是一道细细的绳索忽然缠上了他的脚，把慕云已经飘到半空中的魂魄突然拽回了身体中一样，慕云在那一刻又拿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


    但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忍住从骨头里不断往上泛的虚弱感，对君九凝斗嘴，同时努力地恢复着对这具身体的所有感知。


    可以拥有摸到东西的感觉、能闻到身旁君九凝身上的清浅香味，也能感觉到方才内力反噬带来的痛感。


    但慕云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地变得疲惫，他觉得不对劲，这种疲惫是异样的，并不是因为消耗精力和体力所带来的疲惫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吸走了一般——而让他感到疲惫的源头，慕云一路都在回想，却始终没有想到，是为什么会让他这样疲累。


    这不正常。


    当他感觉到马车进了梁王宫，他已经累得要抬不起脚步，当他好不容易挪回宫殿，关上门，他却已经疲惫到睁不开眼睛。


    慕云混混沌沌地想：“睡一觉应该就好了，只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一定能恢复精力。”


    他安然地闭上眼。


    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却始终环绕在他的身边，这种不安身体自己产生的，仿佛每一块皮肤，每一根指头都不属于他自己了，异常躁动。


    慕云闭着眼，陷入一片黑暗中，在意识沉睡前昏沉地想：我为什么要不安，我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做？我还有什么没有安排好么？


    我——还在担忧着什么？


    慕云的意识几乎全盘沉睡的刹那，一道清冷而温和的女声莫名地出现在耳边：“你还没见我？怎么能先睡了？”


    君九凝！


    慕云猛地惊醒，睁开了眼，左右一望，却并没有人。


    对啊，他躺在地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至少应该起来到床上去歇息，慕云想。


    他用手肘撑住地面，想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但即便是撑起上半身这种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时也仿佛能耗费掉他所有的力气。


    困倦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他的意识，但慕云真的爬起来，撑在一旁的桌子上歇息之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即便自己再累，也不至于在进来的瞬间便躺在地上，而且还要在躺下之前关上门。


    为什么要关上门……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慕云忽然一激灵，所以他方才如果真的就在房里睡过去了，又没有人敢贸然进入他的房间，那么即便他在这里昏睡一天一夜，也没人会发现。


    而且他方才异样的昏睡、耳畔突然出现的声音，都太过奇怪，并不像是他平日里会做出来的事情。


    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