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李维来说，解剖一个温和器官的死者，帮助他切除身上多余的器官，甚至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只不过，对于李维而言，他对解剖的热爱，已经上升到了神圣的高度，超越了生存的需求。


    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一次解剖，他也极为严肃认真，雕塑般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庄严的神色，如同一个虔诚的神职人员，在进行某种生命中最伟大的仪式。


    当然，话虽如此，毕竟有个不知是否有敌意的外人在旁边看着他，李维仍然是故意放慢了许多速度，并且故意把一些切割的细节位置，处理的十分简陋，而且故意把血搞的到处都是，像一个坏脾气的屠夫，留下的宰杀现场。


    咔嚓。


    李维剪开了最后一根血管，把那个腐烂流脓的肿瘤，丢进旁边的样本盘里。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病例上扫了一眼，有些明白了什么。


    “活儿完了，我可以走了吧？”李维一边说，一边把手套摘下来，扔到一旁。


    中年军人看着解剖后的尸体和器官，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最终，他把戴着黑手套的双手，背到身后，哼了一声。


    “哼，不过如此……你可以走了。”


    老小子还挺傲娇，以为我看不出你面部的肌肉在颤抖么……


    一个勤务兵进来，把李维带了出去。


    房间里，中年军人看着面前的尸体，和切下来的温和器官，沉默了很久。


    之后，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雪白的特供香烟发出红光，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面容儒雅温和，戴着眼镜的副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副官微微弯腰：“司令，您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


    中年军官，也就是真理之鞭的马司令，依然捏着烟，沉默地看着尸体。


    等到烟燃烧到只剩下一个烟头的时候，他指了指面前的尸体：“常四，这小伙子是个好兵啊……一直到我对他开枪的时候，他都没有一句怨言。”


    副官看了尸体一眼，没有接马司令的话，而是低下头，垂着眉毛问道：“司令，李维那小子，咱们真的就这样放他走？”


    顿了顿，他又说道：“虽然外面给咱们的压力很大，但如果咱们想做，仍然可以……”


    马司令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看他的尸体。”马司令指着常四的尸体，李维切掉温和器官后，留下的切口，“这么小的一个切口……这意味着什么？”


    副官不明白他的意思，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马司令的语气稍微高了一点：“这意味着，如果当初，有他的医术，常四这样的士兵，不用死！”


    “司令，可他毕竟是感染了！”


    马司令沉默了。


    许久，他哼了一声：“哼，你是对的，他……毕竟是感染了。”


    “司令，那，李维那小子……”


    “没必要，他只是一个医生而已。”


    “司令，可是他……”


    “没什么可是的。我马啸卿何等人物，咱们真理之鞭是什么样的部队？咱们需要对一个穷小子医生这么紧张？”


    副官心中一激，连忙低着头，点头道：“是！”


    说话的同时，副官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镜。


    马啸卿站起身，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尸体，军人般刚毅冷峻的脸上，线条稍微柔和了几分。


    他摘下黑皮手套，把手按在士兵的额头上，沉默片刻。


    “孙副官，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错了？”


    孙副官浑身一颤，猛然抬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司令，您……您怎么能！”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咱们的事业，怎么可能失败！”


    马啸卿一挥手，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骄傲自信：“当然，我马啸卿……当然不可能失败。”


    顿了顿，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小小的手术切口上。


    “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的事业没有成功……”


    “李维，也许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


    真理之鞭的军营，在青山城中部靠南一点的位置，离贫民区并不算远。


    曾经有人开玩笑的说，这是为了方便他们迅速出动，镇压贫民区的老百姓。


    以前的李维，对这样的说法，一直不屑一顾。


    然而现在回头想想，竟然真的有几分道理。


    走出军营的过程无比顺利，没有任何士兵为难他，只是偶尔会朝他投来一道道蕴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


    李维这时候有空思索一些问题了。


    真理之鞭，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想杀自己？为什么那个中年军官，在看了自己的解剖能力之后，又把自己放走了？他们有什么目的？


    还有，安然……她那匪夷所思的能力，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探视技能看的真真切切的，她头顶上，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气息。


    另外……她，是怎么认识我老姐的？


    带着这样的思绪，李维走出了军营。


    从军营到最近的车站，需要相当长的一段路，所以李维只好步行。


    刚走没多远，一阵令人牙酸的汽车轰鸣声猛然响起。


    那声音极为疯狂暴躁，吓得真理之鞭军营门口的哨兵都紧张起来，手里握着枪有些惊恐地看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李维看到，老唐的警车，带着一种极其狂暴和惨烈的气势，疯狂轰鸣着朝他的方向驶来。


    然后，车辆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到李维面前，然后嗤拉一声，停住了车。


    离撞到李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再然后，车门打开。


    老唐从车里匍匐着爬出来，刚一出来就开始吐。


    李维目瞪口呆。


    他还没来得及和老唐说话，从驾驶位上，一双笔挺的长腿迈了出来。


    还没看到人，武玉容急匆匆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李维！李维你怎么样了！我们一接到你姐姐的电话就救你来啦！”


    武玉容从车里出来的同时，李维看到，自己的老姐，也从后座钻了出来。


    再然后，他看到，另外一面车门打开。


    赵小雨，也一脸焦急地钻了出来。


    她们两人虽然也是一脸菜色，但明显没有老唐那么严重。


    “……？”


    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这种突如其来的糟糕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维嘴角一抖。


    这时候，老姐和两个姑娘，已经朝李维跑过来了。


    见到李维平安归来，她们都是一脸喜色。


    但，一脸喜色的同时，李维注意到，两个姑娘，脸上神色都十分古怪，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微羞涩。


    李维好不容易应付完她们的问东问西，把自己老姐拉到一旁。


    他低声问李依：“老姐，你是怎么把这些人凑到一起的……我是想说，你怎么会认识她们的？”


    “很简单呀！”李依见李维成功从军营里出来了，心情很是高兴地拍拍胸脯，“我和她们只说了一句话，她们就跟我来救你啦！”


    “你，你说什么？”


    “我和她们说，我是你们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