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走进了辉月商会在城南的新驻地——城防军曾经的军营。


    他要组织医生们，对商会的病人们进行后续的治疗。


    比起之前，此时的驻地操场上，热闹了很多。


    一些已经完成第一次治疗，并且之前感染面积不严重的人，已经可以出来散步和晒太阳了。


    甚至有几个感染位置比较隐秘的病人，初看上去,已经和常人无异。


    这些病人，有的拄着拐杖，有些坐着轮椅，也有一些只是互相搀扶着，在操场上走动，交谈。


    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一种暌违已久的喜悦情绪。


    一种名为“生命”的力量，在操场上焕发着生机。


    李维走进驻地操场,立刻有许多道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他可以清晰感觉到，这些目光中，蕴含的感激、尊敬，甚至还有崇拜。


    前世的李维，很少会感受到这样的目光。


    一时间，他心里的情绪有点复杂。


    “他们都很感激你，小医生。”韩玥慵懒的声音，在李维身边响起，“如果不是你，他们的结果，只能是在变成感染怪物前，被奴家雇来的佣兵杀死，然后烧掉这一条路。所以，可以说，是你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李维摇摇头：“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的分内事。”


    “呵……小医生，奴家全大陆都跑过，古代医生见过不下几十个,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会做这种分内事？”


    韩玥忽然从身后上来,抱了一下李维。


    李维只感觉到，两团惊人的柔软，在自己背后贴了一下。


    “小冤家，这是给你的奖励~”


    韩玥在李维背上只停留了短短一两秒，就很快松开了李维。


    这时候，几个病人走过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商会的掌柜，李维给他做过体检。


    他的感染，主要在面部，一大片腐烂的感染组织，把他整张脸几乎都遮住了。


    之前的时候，为了呼吸和进食，甚至在肿胀的感染组织之间，安了一个铁面罩，用铁面罩把感染组织撑开，露出鼻腔和嘴。


    手术切除感染组织后，他的整张脸上全都包裹着纱布，只露出没有眼皮的眼珠子。


    直勾勾地瞪着李维。


    他走到李维面前，冲着李维深深低下头去，把手心对着李维,举过头顶，做出一个类似于“乞讨”的手势。


    李维愣住了。


    他在神殿时，见过这个手势——这个手势，是信徒向神官们祈祷用的手势！


    “这是干什么？”


    “这是他们向你表示感谢的方法。”韩玥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他们曾经向神明祈祷，可神明没有帮助他们。现在，他们来向你祈祷了。”


    “而你回应了他们。”


    越来越多病人走了过来，对李维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手心向上，朝他伸过来。


    李维觉得，心里有某个东西，被触动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点他们手心啊！”


    按照神殿的规矩，当信徒祈祷时，神官需要在他们手心里轻轻点一下，表示聆听了他们的祈祷。


    神官聆听了他们的祈祷，神明也就听到了信徒的心声，这个仪式才算完整。


    “可是，我怎么能……我何德何能？”李维不肯点他们的手心，这太沉重了。


    “医圣大人。”商会掌柜脸上裹满纱布，直直看着李维，眼神里流露出祈求的神色，“您救了我们的命。”


    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同时，许多只手也伸到了李维的面前。


    “医圣大人。”


    “医圣大人！”


    “医圣大人……”


    李维喉咙动了动，终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会点你们手心的，不过，请不要再叫我‘医圣大人’了，这个称号我真的受不起。”


    “好的，小医圣大人。”掌柜点头。


    “小医圣大人！”


    “小医圣大人！”


    “……”


    李维伸出手，在每个人手心里轻轻划一下。


    每个被他划到手心的人，脸上都露出开心的，如释重负的神色。


    如同在神殿里，得到了神官的认可一般。


    李维神情庄重肃穆，划动手指的时候极为认真，仿佛是在做一台重要的手术一般。


    忽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的面前出现一只稚嫩的小手。


    一抬头，面前是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小男孩。


    他脸色那些腐烂肿胀的感染组织，已经全都被切掉了，半张白皙的小脸露在外面，另外半张脸上，是厚厚的纱布。


    但，已经可以看出，他本来是个很精神的可爱小男孩。


    小男孩等李维划过自己手心后，对他开心笑了起来：“哥哥好。”


    “哥哥一会儿就可以帮你做第二次治疗了，这次治疗过后，你就不用再裹纱布了。”李维揉了揉他的脑袋。


    “说起来，时间刚刚好。等这次治疗过后，大部分人的肤色应该都和常人无异，到时候，我准备带他们进城，去参加邪月节。”韩玥微笑。


    “邪月节……”李维皱了皱眉头，“玥姐，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他和韩玥转身往医院里走，回避掉那些病人后，李维把邪月节不安全的问题，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


    以韩玥和辉月商会的地位，这样的事，倒也没必要瞒着她。


    韩玥听完，冲着李维微笑了一下。


    “小医生，你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但……奴家依然决定，带他们进城。”


    “因为，这是奴家欠他们的。”


    她看着人们静静地微笑道：“这些人，为了商会，做了这么久，付出这么多，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体验正常人的幸福生活……你让他们不进城，不参加邪月节的活动，他们得多失望？”


    “至于邪教徒。”韩玥眯着眼笑了笑，“奴家相信赵城主和白司令，一定能找到他们。”


    “奴家，相信他们，就像相信你一样。”


    李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不能因为莫须有的危险，就让这些人失望……玥姐，你是对的。”


    没想到，这个女人作为这么成功的一个商人，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我还以为她脑子里只有赚钱这一件事呢……这就是大商人的格局吗？


    他看着韩玥，心里感慨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韩玥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青山城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许多符号和标记，看着比白展的作战地图还要详细和复杂，兴致勃勃地对李维说：


    “小医生你看，奴家还准备在邪月节上，大赚一笔。”


    李维：“……？”


    韩玥没注意到李维古怪的表情，兴致勃勃地对他说：“小医生，你看，这是青山城的六个外城广场，是不是有点像六芒星阵的六个角？所以奴家准备在这六个地方，策划六个超凡主题……然后在市中心大广场搞个大活动……”


    咔嚓一下，李维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玥姐，你刚才说什么？”他急急问道。


    “啊？集齐六个超凡主题就能参与抽奖的大活动……”


    “不，再前面那句。”


    “六个外城广场，像六芒星阵……”


    “对！就是这个！”李维情绪激动起来，他猛然拥抱了韩玥一下，掏出手机转身就跑，“玥姐！告诉小雨手术先开始！我尽快回来！”


    韩玥愣在了原地。


    过了几秒后，她微笑起来，脸颊上带着一丝粉红。


    “呀呀呀，从来都只有奴家吃别人的豆腐，今天居然被这个小冤家吃了奴家的豆腐……感觉还挺不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