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灾星


    那段对话和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华服明艳女子收回思绪，看着眼前和记忆中的小姐有六七分相似的小小人儿，柔笑着问道：“那小西奇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


    孩童先是一愣，正要试着回答，就听地毯上玩着玩具的孩子忽然高声道：“小赐知道！小赐知道！对小赐好的就是好人，对小赐不好的就是坏人！”随后用手中的一个人形玩具对着另一个怪兽状的玩具打去，“大坏蛋，看我的超级飞拳，piu~piu~piu~”


    明艳女子本想严肃地说出一番大道理，被自己孩子这么一打岔，瞬间破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那八九岁大的孩童虽然觉得弟弟的说法有问题，但限于年龄和阅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于是看向明艳女子问道：“姨娘，小赐说得对吗？”


    明艳女子正要解释，突然，行驶中的车辆一个急刹，紧接着从车头处传来“嘭”一身闷响。车厢内的人因为惯性，顿时被甩得七荤八素。


    “岩棘出什么事情了？”明艳女子边安抚大声哭闹起来的四五岁孩子边问道。


    另一个同样被她搂在怀里的八九岁孩童，虽然也被撞得颇为疼痛，甚至眼眶中隐隐有泪水打转，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二夫人，我们好像撞到人了……”身材魁梧的司机兼保镖停稳车辆回身道。


    “姨娘我们要去救人！不然我们就变成坏人了！”较大孩子说道。


    “嗯！小西奇说的对！帮姨娘照顾好小赐，姨娘去看看……”明艳女子抚着较大孩子的脑袋，举止间尽是宠溺。


    “二夫人不可以！这荒郊野外的您一个人下去很危险……”岩棘急忙出声阻止。然而，明艳女子早已打开车门，双手微提长裙，跑向车后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形身影。


    被称作岩棘的魁梧男子见已经拦不住，又不能丢下车内的两个小少爷不管。无奈之下，只能驱车往后倒向被撞的人影处，即便出现意外，自己也能及时援手。


    等明艳女子跑到倒地的人影旁，才发现这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孩子，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杂草般的头发混合着泥污胡乱的支棱着，一件宽大满是破洞的衣物皱皱巴巴的贴在其身上。干瘦的双腿就这么不着片缕的暴露在空气中，其中一条腿还呈怪异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岩棘，将副驾的位置腾一下……”明艳女子对着将车开过来的岩棘道。


    三四分钟后，岩棘小心翼翼地将昏迷过去的瘦小身影抱上了副驾车位。就在他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路旁的树林里传来的一片嘈杂的喧闹声。不一会儿，十几个手持锄头、爬犁、棍棒的村民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迅速围住了车辆。


    这些村民个个面有菜色，一身的粗布麻衣。


    “李哥，看！那个小杂种就在车上面！”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对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相对高大的络腮胡男子道。


    络腮胡男子顺着手指方向，透过挡风玻璃，一眼便看到了斜倚在副驾位置上的瘦小人影。


    壮硕的岩棘一个跨步挡在车前，他在这群村民中间犹如鹤立鸡群，不光个头高出一截，那粗壮的胳膊更是快赶上这些人的大腿了。此时他双目一瞪，沉声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仗着人多势众，又有家伙在手，这些村民倒也没被铁塔般的岩棘吓到，“这些有钱的人渣！现在在这装什么好人?”“别管他，砸车子！抓住那个小杂种！”


    叫嚣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些已经抡起了锄头棍棒，似乎下一秒就要砸下去。


    车内，明艳女子将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安抚着，双眼焦急地望着窗外，同时，内心多少有些后悔没听岩棘的话……


    危急时刻，岩棘一声大喝：“我看谁敢！”


    犹如洪钟的声音瞬间盖过了村民们的叫嚣，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村民一下被震住了。岩棘看向为首的络腮胡男子，再次开口道：“你是他们的头儿？”


    始终未出声的络腮胡男子此时梗着脖子，咬着后槽牙，答非所问道：“你要保下车里那个小杂种？”


    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侮辱性称呼的岩棘眉头微皱道：“这孩子怎么得罪你们了，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孩子？不不不，它可不是孩子，它是灾星！”


    络腮胡男子的话像是点燃导火索的火星，村民们立刻再次群情激愤起来，“必须杀了这个灾星！不光带来灾难，还偷村里的食物！”“没错，这灾星活着村里就永无宁日，当初就应该连那个贱人一起杀了！”


    “安静！”络腮胡男子伸手压下激动的村民，再次对岩棘道：“我要提醒你，你口中的孩子，它是一个疯女人被妖族侵犯后产下的，是禁忌的产物，会带来不详和灾难。如果你们还是执意要保下它的话也可以，只要你们能保证不让它再次回到我们村子！”


    “半妖！”听到络腮胡男子的话后，岩棘脑海中立刻蹦出了这个词。


    随后他就明白了，村民为什么会对这孩子有如此态度。半妖，作为人类和妖族结合后产下的新种族，无论在人类领地还是妖族的领地，都是被排斥和厌恶的对象。本身就属于禁忌，再加上半妖成年时妖族血脉觉醒的诅咒，这就造成了半妖的数量极少，即便有幸运存活下来的，也多是在夹缝中求存，勉强自保而已。


    了解了大致情况，岩棘深吸一口气道：“没问题，我们会带他离开……”他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发现对面有几个村民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嘴里磕磕巴巴地说着“灾星降临了”什么的。


    意识到不对的岩棘立刻回头，就看见之前昏倒的半妖孩子如野兽般四肢着地，爬在中控台和座位上盯着车后舱。半边身体像充气的气球，畸形的鼓胀着，上面被大片脓包和漆黑的毛发覆盖。而那条断掉的腿虽然长好了，却因为没有接正位置，脚脖子朝前，脚尖冲后，彻底调了个个儿，显得无比别扭。


    外界的干扰，又是事发突然，以及车辆优异的隔音措施，这一系列因素的综合作用，直接导致了岩棘没能及时发现车内的异常。而车上还坐着二夫人和两位小少爷……


    这情形让岩棘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很清楚这是半妖血脉失控的征兆。情急之下，他指尖并拢呈尖刀状，直直刺向挡风玻璃。能够挡住步枪射击的防弹玻璃应声而碎，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块玻璃，却没有一下穿透。没有停顿，同一位置的第二记指刀，玻璃便再也承受不住，半只手掌从破开的小口插了进去。紧接着手掌瞬间紧握成拳，抓住破碎的玻璃用力一扯，整块玻璃便这么被蛮力从车上扯了下来。整个过程都没有超过三秒。


    没了破碎玻璃的阻挡，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后舱内，华服明艳女子用身体挡在两个孩子前，抬起的双臂抓住了那个半妖较为粗壮的尖爪，另一只尖爪却结结实实穿透了她柔软的腹部。而那半妖涎水横流的嘴里，还模模糊糊低吟着“血肉”之类的词。


    眼前景象让岩棘目眦欲裂，顾不上手指硬生生破开防弹玻璃的伤势。他怒吼一声，钻入车厢，宽厚的手掌呈半握成爪，抓向那个半妖的后劲。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发力“咔啪”一声捏断了对方的颈椎。随后，他一把扯断已经断气的半妖的那条胳膊，而刺入明艳女子腹部的半截手臂，他没有贸然拔出。


    将剩下的尸体如垃圾般扔出了车窗后，岩棘托着明艳女子后颈，轻轻将她放倒，又在其脑后垫了一只车上的靠枕，“二夫人坚持住，我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的身体我清楚，那一爪伤到了要害。即使坚持到了医院，恐怕也救不活了……趁我还有时间，我想和孩子们说说话，你去车外面等会吧……”脸上满是汗水的明艳女子虚弱道。


    岩棘眉头深皱，无言地重重一点头。从车厢出来的他就似一尊雕像般矗立在车旁，坚毅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从他紧握的微微颤抖的双拳可以判断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而此时那帮村民们，早已作鸟兽散，跑得不见了踪影。


    “西奇，小赐……”明艳女子轻声呼唤道。


    被喊到名字的稍大孩子似乎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跪着膝行到明艳女子身旁，眼泪婆娑带着哭腔道：“姨娘你不要吓我……那个大黑个儿呢？他为什么不带你去看医生？”另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虽然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靠在自己母亲身旁，却哭得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是姨娘让他出去等着的……”明艳女子努力地抬起嘴角，又温柔地看了看另一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四五岁孩童。


    “好了……西奇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给小赐做个榜样……”明艳女子艰难地抬起手臂，轻柔地抹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