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城县西门外。


    这里乱哄哄的，不止是天勇星曾庆的部队，还有四邻八乡的男女老幼。


    曾庆在李自成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到东边堵住从湖广方面过来的官兵。


    但是他从甘肃南下，带的手下只有四五千人，所以来到祥城县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扩充部队。


    他派手下驱赶各村村民前来，一方面是为他背土填壕，攻打县城。


    另一方面，就是要裹挟村民，壮大队伍。


    官兵‘抓壮丁’，杆子裹挟村民，本质是一回事。


    这些村民原是老实本分人，经过背土填壕，攻打县城的过程之后，死剩下的，见过了血和死人，胆子也大了，正好入军。


    到时候队伍扩大，破开县城得了钱粮，士气大壮，堵住湖广方面过来的官兵，就有了六七成把握。


    就算是堵不住官兵，有人有粮，转战别处就是了。


    这些年，天勇星就是这样过来的。


    没想到他派出去的一队骑兵，竟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杆子，给打得差点全军覆灭！


    要知道，这种精锐骑兵，他总共也只有二百多人。


    这下，他心疼的，都快抽抽了！


    “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鳖孙，撞到老子手里，我剥了他的皮！”


    曾庆怒骂一声，心里想着，这些人知道惹了自己，肯定转身逃进大山里去了。


    这个时候，还是攻打县城重要。


    所以曾庆也没打算带人去找许彪的晦气。


    不过，就在他训斥了败退回来的骑兵小头目，打算重新布置填壕攻城的任务时，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


    那队击败了他骑兵的队伍，已经来到了附近！


    曾庆顿时大怒，这些人还蹬鼻子上脸，打到老子大营来了！


    当下曾庆走出大帐，向着北边看去。


    ……


    许彪也没办法，他无论是要南下入四川，还是向东入湖广，都要向南渡过汉江。


    旁边是汇入汉江的支流，要到江边，不得不从县城旁边经过，并不是有意来找天勇星曾庆的麻烦。


    而且许彪还想着，大家都是农民军，想劝告这位天勇星一声，对百姓好一点，不要没来由的杀人放火，搞得和土匪没两样。


    所以许彪让亲兵王丰收，把自己的黑龙旗给打了出来。


    不过他是做俏眼给瞎子看了，天勇星曾庆跟着李自成，最近一直在甘肃天水附近的大山中打转，和官兵捉迷藏。


    根本不知道他‘黑龙王毙杀西夏王子’的事，仍把他看成一股新起的小杆子。


    李自成倒是和雷火堂一样，重视情报的获取，是‘通天玄机楼’贵宾客户，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李自成事情繁多，不可能把每一件小事，都和十几支农民军首领说起。


    所以许彪的黑龙旗，天勇星曾庆根本就不认识。


    许彪从官道上来到附近，离着老远，就看到县城下，乱哄哄的村民，在天勇星手下的逼迫下，背着土袋奔向县城填壕。


    这个时候，许彪才知道，那些骑兵驱赶李家村的村民往这边走，是要做什么了。


    如果光是抓青壮男子，他们可能不会老实干活，还可能逃走，甚至反抗。


    但是把男女老少都赶来，如果这些青壮不老实背土填壕，就用鞭子抽打他们的妻儿老小，甚至动刀杀人！


    这一招真是狠毒，不过效果也非常明显。


    那些青壮背着土袋，冒着城墙上的枪林箭雨，跑到护城河跟前，把土倒进去。


    不时有人被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和铅弹打中，倒在地上，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许彪在攻打岐山县城的时候，也曾经填过壕，但是那时候，那位金花教的张副香主，让他们这些杆子中有盾牌的，都上去遮护背土之人。


    哪里像是天勇星这样，完全是拿人命往里填，根本没有替村民们遮挡的打算。


    许彪的脸色阴沉得怕人，心中暗骂这个天勇星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其实岐山县张副香主之所以让人遮挡背土者，是因为那些人是金花教的信徒，他今后还要在岐山县经营发展，所以才表现出爱民的一面。


    而天勇星这些人，是陕北过来的，和汉中百姓并没有香火之情。


    在后世还有地域歧视呢，何况此时？


    天勇星手下的士兵，也不把此地百姓当成自己人看待，只有等他们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加入天勇星的队伍。


    许彪后世的思想，看到那些被逼迫的青壮男女，一边哭着，一边背起土袋，向着护城河而去。


    有些女人力气小，便拖着抬着，也要在天勇星手下的刀枪逼迫下，努力运土。


    城墙上的箭矢和铅弹，射杀的村民过多，在沟沿上堆积起来，天勇星的手下就顶着盾牌上去，把那些尸体推入护城河，当做填壕的材料。


    这种惨状，许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让队伍停在百步之外，自己一个人骑着大黑马，向着天勇星的大营而去。


    天勇星这时已经带着手下大小头目，骑马出了大营。


    在门口看着许彪孤身一骑前来，天勇星曾庆也不禁诧异，环顾左右说道：


    “这个光头倒是有种！放他过来，看他说什么？”


    许彪空手骑马过来，见到天勇星的手下张弓搭箭，还有十几杆火绳枪，都对准了自己，倒也不惧。


    见众人中间，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想必就是那什么天勇星了，于是一抱拳，说道：


    “在下许黑龙，对面可是天勇星阁下？”


    天勇星曾庆也不还礼，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我管你什么黑龙白龙，你莫名其妙杀伤我手下骑兵，现在跑过来，是要磕头赔罪吗？”


    曾庆身边的大小头目都哄堂大笑，嚷嚷着让许彪下马磕头。


    许彪眼见这天勇星一副骄横模样，心知自己就算是开口劝说，他估计也是当成放屁。


    还不如，给他来个干脆的！


    许彪把心一横，跳下马来，把缰绳一带，调转马头，然后在大黑马屁股上拍了一掌。


    大黑马吃痛，唏律律一声，向回跑去。


    天勇星曾庆和手下大小头目见了，都惊疑不定：


    这人把马匹都赶回去了，难道是打算以死谢罪，赔偿自己骑兵的损失吗？


    不得不说，这天勇星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许彪只是怕动起手来，众人围攻之下，伤到自己的大黑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