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县。


    县衙之中，知县沈德义皱着眉头，听着手下的汇报。


    黑龙军虽然偃旗息鼓而行，但是五千人的队伍，想要不露一点痕迹，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为了寻找凌云窟的所在，黑龙军分散开来，在乐山附近大肆搜寻有异常之处。


    荣县这边，前两天就得到山民报告，有大股杆子潜伏山区。


    不过最近李自成等十几支农民军大队，足有十多万人围困成都，闹得动静太大。


    朝廷调集官军重兵围剿，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有走散的农民军来到川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而且就算没有陕北流贼入川的事情，四川近些年也没有平静过。


    著名的‘奢安之乱’，奢崇明和安邦彦叛乱，前后持续了十七年，死伤百余万人，到今年（崇祯十年）才刚刚平息下去。


    至于小股的土匪杆子，更是多不胜数，有名有号的就有十多股。


    “大人，那股杆子从段家岩穿越山口南下，然后折向东行，不过看方向，不是向着咱们荣县县城来的。”


    马班衙役汇报道。


    “向东，不是向荣县而来？”


    沈德义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双眼，呼的一下站起身来：


    “不好！这股杆子想打盐井的主意！”


    “大人勿扰，那荣庄官兵比咱们县城还多，还有众多盐丁、民团、豪商家丁，不是那么好打的。”


    马班衙役安慰道：“而且矿区还有数万盐工，杆子去的少了，根本不够看。”


    沈德义一想，确实是这样。


    虽说正规官兵只有一哨四百多人，但是盐政司巡检手下也有数百盐丁，地方抽丁办的民团还有一千多人。


    豪绅大盐商私人招募的家丁，少的几十人，大一些规模的也有一两百人。


    自流井地区，足有十万盐工和盐业相关人员，比普通县城的人数都要多。


    而且大多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召集起来，轻轻松松就有两三万能打的。


    所以一般的杆子，根本不敢到自流井地区讨野火。


    不过话虽这么说，沈德义还是不敢大意，吩咐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荣庄戒备。


    盐井矿区数万人，一般的盐工和服务人员，都是搭建窝棚居住，逐渐的也形成了一个镇子。


    但是这种散居的镇子是没有多少防御力的，那些豪绅和大盐商在镇子旁建了结实的庄子居住。


    荣县这边的叫‘荣庄’，富顺县那边的庄子就叫‘富庄’。


    寨墙高耸，盐品仓库等重要的建筑设施，也都安置在庄子中。


    就算是有杆子骚扰，在庄子外的盐工都是命贱之人，被杀了抢了，也都不心疼。


    只要有钱，工人死了再招就是。


    ……


    黑龙军这边，并不是全军出动，去打盐井地区的。


    乐山大佛这边，虽然不知道那个异度空间，到底是不是凌云窟，但是里面是一个秘境，这是没跑了。


    许彪和杨颖进去短短的时间，就带出来一头价值数千两银子的岩火蜥尸体，和数种可以入药的植物。


    秘境价值难以用金钱衡量，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弃的。


    许彪命令左右两军八个哨，共两千人，把乐山大佛周围给团团围住，不许其他人进入。


    乐山大佛原本作为名胜风景，偶尔也有游山玩水的游客前来，这下变成军事禁区，禁止出入，肯定要跟人扯皮。


    不过相对于秘境的重要性，这点麻烦根本就不放在许彪心上。


    前军和后军两千人，被许彪派去，攻打自流井地区。


    黑龙军士卒的战斗力，那是经过贺人龙这种猛将检验的，打两个庄子，许彪觉得肯定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其中，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盐井矿区边的荣庄之中，此时正有一位油头粉面的青年，在数十名神情冷肃的侍卫保护下，走进了‘八仙楼’。


    ‘八仙楼’是荣县坐地户申家开办的，在荣县首屈一指的酒楼。


    “段王爷大驾光临，鄙舍蓬荜生辉！”


    一个身穿丝绸长袍的富态中年人，满脸赔笑双手抱拳行礼，恭请那油头粉面的青年入内。


    这中年人正是申家的当代家主申成吉，那青年却是大理国现任国王段博延的弟弟段博涛。


    段博涛本来是想北上，在天府之国游山玩水一番，然后再去西夏国。


    不料刚刚入川，就听到李自成等十几支流贼兵围成都的消息。


    眼看川中就要发生一场大战，段博涛带着几十个侍卫，在十几万官贼交锋的战场上，根本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所以段博涛就在边境线上逗留了起来。


    由于大明国势衰弱，大理国的边境线已经推到了四川盆地边上。


    顺着金沙江，兵压宜宾。


    段博涛在宜宾游玩了几天，感觉到处都是大头兵，而且对他这位大理王爷，态度不太友好。


    所以就来到了荣县，准备参观一下盐井操作流程。


    正好雷火堂堂主雷万军，带着他手下火枪队，准备北上成都，路过此地。


    雷火堂研制了最新的燧发枪，又尽起堂中徒众，组织了八百人规模的火枪队。


    准备在官兵和流贼拼杀得难解难分之时，突然杀出，一锤定音。


    雷万军有总监天下兵马的高起潜高公公作为后台，这次如果能表现突出，说不定能得朝廷赏赐个总兵副总兵，光宗耀祖。


    荣庄虽然只是一个矿区庄子，但是酒楼豪奢程度，一点不下与州府。


    仅自流井和贡井，盐税便占全省七成，年入税收超过田赋，据全省第一。


    所以段博涛和雷万军不约而同的滞留此地，观望风色。


    申家作为本地大户，家丁二百多人，装备的都是雷火堂出品的火器，算是老主顾了，跟雷万军也有交情。


    这次设宴，宴请段博涛和雷万军，一方面加深感情，另外就是段博涛想要在本地打两口盐井。


    这井不是那么好打的。


    自流井地区的流井和贡井，由于相距不过十里，在盐业生产中逐渐连为一体。


    因为岩井渡水，岩盐融化，整个岩层逐渐融通，把各井利益连成一气。


    所以各井联合，在经济利益上连成了整体，表面上有盐业商会协调，暗中有‘盐帮’势力插手。


    每增加一口井或减少一口井，都需要明暗势力协调，不是说打就打的。


    而且段博涛作为大理国王爷，身份敏感，所以申成吉想让雷万军出面，把这个事情给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