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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无理和影子们

    吃午饭的时候,外边雨就停了,她和风无理都是走读生,没有宿舍午休,就回教室。


    一点多的阳光炽热,中午夏日校园的印象,就是成排的树,连在一起的树荫,晒得反光的教学楼,安静的校园,草丛走出来的橘猫,教室里时不时桌椅挪动声。


    教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但是同桌两人都在的,只有风无理和姜闹。


    她用眼角偷看这个男生。


    不论言行,还是身上那种奇怪的氛围,都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在侵蚀,在瓦解着什么。


    她看到他拿了一包猫粮出去了。


    大概是去喂猫吧。


    她继续看回自己的书,掀起一页,即使没人看她,也依旧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而另一边,喂完猫的风无理则是上了天台。


    这个点天台也没人,他将右皇喊了出来,又让右皇把索关,魍魉都喊出来。


    天台外边被晒得刺眼,在唯一阴凉的地方,风无理前面是一个长得跟他一样的男生,一个三米高的巨大嫁衣女人,还有一个穿着破布麻衣,十一二岁大小,一米四不到,扎着丸子头的王西楼。


    小王西楼一脸无精打采的。


    她一出来,找了个阴凉的地方,


    坐了下来;


    躺了下去;


    手搭在肚子上,很安详。


    “那里脏,你别到处躺。”风无理居高临下道。


    “要不是我喜欢躺着,我会被送回来吗?”索关一副摆烂的姿态,她声音慵懒,但是少女感十足。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说,当年她甚至跑都懒得跑,但是看大伙都跑了,她留着也不是事儿,就也选了个方向跑算了。


    然后跑到北方,感觉到有熟悉的东西。


    看到那个不是几年前那个小妹妹么,还找到了那枚镯子,她就附着上面,继续摆烂。


    嘿,那小妹妹真有意思,还把她送了回来。


    实属有点大病。


    但是她摆烂惯了,也不在乎了,哪里摆不是摆。


    风无理皱着眉,过去把她扶了起来,拍了拍脏兮兮的后背和小屁股。


    她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像一摊烂泥,风无理怎么折腾她她也不管,风无理让她站稳,一放手她就想坐下,一坐下就想躺下。


    风无理跟她对视着,她无精打采地看回来,然后被风无理夹在胳膊底下。


    她也不反抗。


    “叫我们,出来,干什么?”魍魉对他没什么好感。


    “你们都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吗?”风无理问。


    “不认识。”魍魉说完,变成了一块面具,掉在了地上。


    在天台地面摇晃个不停。


    “怎么还那么大怨气。”风无理无奈把面具捡了起来,右皇伸手接过。


    他笑着抬头问:“右皇认识吗?”


    右皇轻轻摇头,帮风无理整理衣领,又担心他热,从不知道哪里掏了把扇子出来,给他扇着风,又不知道哪里取出一瓶水,天气热,让风无理多喝点水,风无理接过水,就见右皇居然从不知道哪里掏了张椅子出来。


    她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而且这些东西她什么时候藏的?


    趁他睡觉溜出去的吗?


    风无理在她执拗要求下,无奈坐到椅子上,索关躺在他腿上,右皇在旁边给他们俩扇着风。


    “索关呢?你也不记得了是吗?”


    “今天第一次见。”


    “你们一直在我身上,但是连你们都把她忘了,我却还记得。”


    天台上,风无理在思考着。


    阴凉檐下的阳光是白茫茫的世界,这里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整个学校尽收眼底。


    他沉默地接过右皇递过来的一片西瓜。


    “我在想东西呢。”


    右皇有些歉意,在风无理准备吐籽的时候,她又把白嫩的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


    风无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搞得自己跟大爷一样,但是跟右皇的关系太亲密了,他也不多扭捏,就把籽吐她手上。


    一条咸鱼躺他膝盖上的索关,斜着眼看着他们,忽然出声。


    “右皇,你对这小子还真好啊。”


    她躺的姿势真的奇葩,腰枕在风无理膝盖处,正面向上,整个人悬空,肚皮都露出来了,风无理把她控制在一个头脚平衡的奇妙状态,腰像弓一样弯着,咸鱼得不能再咸鱼,动都不动一下。


    “吃西瓜吗?”风无理问她。


    “口舌之欲,懒得动。”


    食物对他们只是尝个味道,并没有实用。


    “要我喂你吗?”


    “懒得咀嚼。”


    “我咬碎了嘴对嘴喂你?”


    “那我还得吞咽。”她有些为难,但不拒绝。


    “我嫌恶心。”


    “呵,男人,你不是已经跟我有婚约了吗?”


    “我是跟王西楼,又不是跟你。”


    索关很艰难地抬起了一点点脑袋,看他一眼,那个眼神好像看傻子一样。


    好像也是,他们跟王西楼的关系,不是上下级,就像王西楼的胳膊,腿,脚,是一体的,只是现在分出来了而已。


    天台下面有蝉鸣,偶尔有车开进学校,车轮压碎一节树枝声音清脆,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说话,好像都离得很远很远。


    “你们其实平时可以出来走走,我又不会限制你们。”


    “懒得动。”


    “那魍魉呢?”


    “她想要跟你一样黏在那个人身边,现在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出去?”


    风无理觉得好难,带着一群有着各种缺陷版本的王西楼。


    他上来只是想看看,这几个一直跟在自己身上的影子,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还记得姜闹,顺便想点事情。


    “帮我翻个身吧,这样躺久了有点不舒服。”


    “行。”


    风无理把她翻了过来,从躺在他膝盖上变成趴在他膝盖上,教学楼外蝉鸣忽然变得格外的响,让人惊诧它能发出那么响的声音。


    右皇站着比屋檐高,就蹲在他旁边,一下一下扇着风,他看着天台屋檐下暴晒的世界,屋檐的阴影就在他脚下,像是一道焦黄的直线,线外的世界蝉鸣震天。


    身旁女人伸手,替他摘下嘴角的西瓜籽,风无理看着她笑,又低头看着趴在腿上的少女:


    “你不是懒吗?怎么还不回去?”


    “你叫我们出来,不就是想让我们陪陪你吗?”索关有气无力道。


    “被你看出来了啊。”


    “小徒弟啊,我也一直爱着你的哦。”


    风无理笑了,原来自己些许不安,他们也能感受到,这种感觉真好。


    “要不要师父抱抱安慰一下?不过我懒得动弹,你自己来拿吧。”


    “你那个小身板,抱起来也不舒服。”


    “右皇不是在旁边吗?”


    右皇已经张开双臂了。


    “……”


    风无理抱了抱她,又揪了揪索关的小脸,她这条咸鱼已经躺平了,风无理怎么折腾她她也不会反抗。


    “行了,你们回去吧。”


    “你心情好点了?”


    “要上课了。”


    果然,两点的铃声就响了。


    蝉鸣在震彻整个校园的铃声下不堪一击,随后广播播起悠扬的音乐,宿舍楼涌出人群,喧嚣一下打破正午的宁静。


    天台的门打开,光道顺着楼梯一路向下,铝制的扶手反的光有些刺眼,满是飞尘的光辉中,他看到下面一个路过的女生,那女生平静如水,拿着个粉色水瓶打水路过,她抬头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风无理朝她笑。


    姜闹朝他点了点头。


    风无理反手关上天台的门,铺满的光路被挤成一条线,最后消失,楼道又变得昏暗。


    他也跟着下去,回了教室。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跑完步后,自由解散,姜闹一个人走到阴下坐着。


    她没带书,老师也不给回去,她就在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直到某人把她叫了过去打羽毛球。


    姜闹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看到过去那些人明目张胆的欲望。


    她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就答应了对方。


    周围的视线她并不介意,那个少年的热络她也不在意,或许过个几天,就觉得自己没意思了。


    打起了双打,她跟同桌一组,班里一小部分人莫名其妙起了个哄,她不理解。


    “我打的不好。”她对那个男生道。


    “我知道,你挺菜的。”


    姜闹平静地看着他。


    “梦里,那个梦里见你打过。”


    打羽毛球的时候,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他身上,她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一直口中那个梦是什么样的,她忽然好奇起来。


    她只是悄悄打量着他,像是森林深处张开了一双眼睛,静悄悄地注视。


    一直以来,姜闹都觉得自己是个怪人,一个跟周围格格不入的人,直到现在,她也是这样认为。


    没有必要认识,没有必要来往。


    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跟人打羽毛球出了一身汗,好多次都是因为她接不到球失了分。


    她以为她能一直保持平静的心,但是剧烈运动之下,心脏跳动的之快让她诧异。


    “不打了,她累了。”那个少年摆摆手。


    周围人又是一阵起哄。


    姜闹喘着气,手支撑在膝盖上,有些茫然失搓,树荫下的风原来那么凉,她抬头看着面前男生。


    “为什么不打了?”


    “你贫血,再打下去就要去校医室了。”


    “也是你那个梦知道的?”


    “是吧。”


    她抿了抿嘴,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直起身可能一下站的太快,就真的眼前一黑。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抓着她胳膊,她缓了口气,树下风吹在沾了汗的后背,凉凉的。


    “谢谢。”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他们就在一边坐着,看着那边的人打羽毛球。


    姜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觉得羽毛球有趣,相比起那边喧闹,她倒是有点在意身边的少年,他在看着场中欢闹的人,她就在他身边偷偷看他。


    胖子抱着胳膊站在人高马大的体育委员旁边,咂了咂舌,看着那边树下的男女。


    男生温和,女生安静,树下影子斑驳。


    “这小子,下手那么快的。”


    “我看好这一对。”


    “那个女生看起来不好相处啊。”


    “是啊,一股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总感觉有点装。”


    “看起来家室很好,跟个大小姐一样。”


    下午的课乏味枯燥;


    只是跟今天身边那个少年一直明目张胆看她不一样,下午的时候,是她悄悄看身边的少年。


    对方身上好像有阳光的味道。


    那是很新鲜的感觉。


    有时候她偷看会被发现,他就会朝她笑,好像并不意外。


    “那个梦里你也是偶尔看我在干什么。”


    又是那个梦。


    姜闹有点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更好奇,他所说那个梦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就问他更多的细节,更多关于那个梦的事情,她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蠢,但是听着他对那个梦境的描述,却不知不觉有些羡慕起来。


    “梦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


    这样,在他梦里,自己还有朋友。


    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是语文课,周一有两节语文。


    苏妈妈在讲诗词,讲到李白的梦游天姥(mu)吟留别。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你看真巧,这诗是李白的梦,我今天才跟你说完我的梦。”


    姜闹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也只是梦而已。”


    “如果李白不是真的见过仙人,去过仙境,他怎么写出这样仙意的诗呢?”


    “你是觉得他真的去过?”


    “我是说,如果我不是真的早就认识你了,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的事情呢。”


    她扭头看他,见是一张温和的笑容,下课铃声响起,她看着对方离开了。


    “你这么安静,你不该叫姜闹,你该叫姜静,大家都很友善,你也可以试下跟他们也交朋友……像我梦里一样。”


    班里有女生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她沉默了会儿,可以答应,可以拒绝,也就答应了。


    他们试图跟自己搭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就说起今天刚认识的同桌。


    “哎呀真巧,你叫姜闹,你同桌叫风无理,这不就是无理取闹吗?”


    她脸上没有表情,其实心里是很窘迫的。


    后来不管他们说起什么,只要一拐到她身上,就会提起那个男生,好像就应该如此一样,好像就应该说起她时一定要提上他一样。


    才认识一天,她忽然有一点点期待今晚见到那人了,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想了解他那个奇怪的梦。


    只是晚上,那个人没来上晚自习。


    “哦,风无理啊,他都不上晚自习的,尚姐也管不了他。”


    她安安静静回到位子上,看看书,写写作业,眼角时不时偷看旁边空落落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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