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檀一愣，总觉得洛向晚话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陆檀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吞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了周围那数百具尸身，她们曾是洛向晚并肩作战的姐妹，她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她们也……


    陆檀叹了口气，知道洛向晚去意已决，最终只是抱了抱拳。


    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小了，细雨中陆小宝浑身赤裸地被光芒笼罩在半空中，雨水无法近她的身，她身上的白色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的神圣。


    她身后的法相更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屹立在这天地之间，低眉垂眼，带着悲悯，仿佛在俯视这世间万物。


    而洛向晚却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陆檀一直认为洛向晚应该是有些洁癖的，但此时她常穿的白衣已经破破烂烂，血迹、泥土、雨水混合，脏兮兮的，看不出一点洁癖的模样来了。


    就这样脏兮兮的她，提着一柄比她人还要长上几分的冰枪，背对着众人，面朝陆小宝与其法相，竟生出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画面中一大一小，一白一黑，两个女子相视而站。


    洛向晚抬起左手，缓缓握拳，雨水停滞了片刻，又一齐调转了方向，像无数根尖锐银针般，和洛向晚一起，面向了陆小宝。


    众人皆是沉默了片刻，天地万物都好似在那一瞬间静了下来。


    旋即，洛向晚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一个踏步，脚步之重，力道之大带起的空气都影响的地上积水都晕开了涟漪。


    在那一圈圈涟漪之中。


    洛向晚和千万根冰针一起，汇集全身灵力，义无反顾地攻向了那所谓神子。


    “雨停了？”谢琬喃喃自语。


    “不。”陆檀摇头。


    哪里是雨停了，是洛向晚将天地间的全部水汽都汇集到了一起，那些水汽在她的灵力控制下逐渐结冰，变成冰霜，又变得寒冷彻骨。


    她用灵术的时候向来是无言的，不管是冰矛还是冰墙还是冰箭，她的灵术似乎和她本人一样沉默寡言。


    但这一次，她那清冷的嗓音却开了口。


    “六、道、冰、狱！”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身后也显出一巨大法相，与陆小宝身后那圣洁如天女般的法相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黑色与蓝色灵光的法相，她如瀑般乌黑长发披肩，身着黑色长袍，袍子上镶嵌许多深蓝色的宝石，冰冷的目光让人心生恐惧，只看一眼就好像要被她吞噬灵魂，仿佛来自地狱。


    “立！”洛向晚与她的法相同时开口，立字落下，以陆小宝为圆心的地面绽开一朵冰霜之花，冰花所及之处无不冰封三尺，又有无数冰针瞬间袭去，快速地包裹住了陆小宝及其法相。


    陆檀裹了裹衣服，这彻骨的寒意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终于感觉到威压的陆小宝第一次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神深不见底，黑洞洞地看不见反光，平静又无情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洛向晚，她抬起了手，身后的法相也与她一起抬起了手，她二人同时吐出了一个字：“破。”


    巨大的灵力反馈再次荡开，洛向晚丝毫未躲，挥挥手，一座巨大的冰盾……不，可以说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就原地立现，将陆小宝的灵力震荡又完完全全地挡了回去。


    灵力冒着嘶嘶寒气又荡了回去。


    “噗——”


    陆小宝和洛向晚吐出一口血。


    “成了！”谢琬激动道，“终于破了她的防御！我们是不是可以……”


    然她话音未落，那二人同时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交起手来。


    这实在是神仙打架，灵术撞击之下冰霜与白花到处飞舞，两尊法相也随着主人同时行动，看得众人目不暇接。


    她们的身影在空中交错，仿佛两只蝴蝶在飞舞，又仿佛两只雄鹰在厮杀。


    谢琬本想找机会丢几个灵术上去帮帮洛向晚，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因为她们二人的攻击速度之快，灵力之强劲，与她们完全是不同的等级了。


    就连旺财也啧啧称奇：“这姑娘叫什么？洛向晚？洛这个姓怎么这么熟悉……哦对了，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仙子姓洛来的，只是不知道和她是不是一家了……不过她这个灵力真的强啊，估计早都化神了吧？怎么你们还真的不能飞升啊？”


    旺财说的话似是似非，听得陆檀一头雾水，正待细问，又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洛向晚以极快的速度坠落了下来。


    “郡主！！”谢琬惊讶地大喊一声，就要迎过去。


    “别去——”谢如云却看到洛向晚身后的那个身影，死死地拉住了谢琬。


    陆檀也看到了，那是陆小宝手持一柄上面爬满了粉色桃花的木枪缀在她的身后，如果预判没有错误，几秒后那把木枪将穿透洛向晚的心脏……


    陆檀的心脏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大吼一声，旺财和降魔杵同时显出形状，他后脚用力踏地，迎着洛向晚跳了过去。


    然而。


    还是晚了一步。


    洛向晚的法相化为了虚无。


    天地间的冰雪在一瞬间全部消散如烟。


    “啪嗒。”


    有雨滴重新落在陆檀的鼻尖上，他的心脏猛地一紧，随即就是瓢泼大雨汹涌而来，直接模糊了陆檀的视线。


    洛向晚的倒下使一直维持在战场上空的冰块在转瞬间就化为了虚无，冰重新化为雨，雨水肆无忌惮的淋下，须臾间就浸透了所有人。


    冰雪全没有了。


    那个冷冰冰的郡主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洛云国的战神，她们的保护伞，一直挡在她们前面的那个安和郡主。


    战死……了？


    陆檀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揪住了，一天之内失去两个挚爱友人，他骤然感觉到了无尽的悲痛和愤怒。


    “你——”陆檀抬起眼看着陆小宝，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眼里是滔天的怒意。


    上衣的最后一点布料也在刚才那一踏中碎裂开来，身上满是雨水。


    “轰隆——”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雷声。


    陆檀仰起头，闭了闭眼，身体里的灵力突然溢出，将他赤裸的上半身染上一抹金黄的奇异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