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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又见韩庐?

    离开拍卖场后,两人御剑离开,在城内找了间干净的驿站休息。


    月光柔柔地洒入窗门,在室内投下一片轻薄如鲛绡的银色。


    霍忍冬抱着四象阔耳狐坐在矮凳上,从储物袋中给它找了只石碗接水喝。


    狐狸是肉食动物,她想着明日还得在市场上给它买些兽肉带着当干粮。


    纤白手指一下下抚过小狐狸柔软金黄的皮毛,小家伙窝在她怀中,眯着眼一脸惬意,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等照顾好狐狸,将其收回灵兽袋,霍忍冬抬头一看,见戚慈还抱臂靠在窗边。


    男子一双勾魂凤眼定定注视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霍忍冬愣了一下:“公子怎么没有修炼?”


    他不需要睡眠,一般夜间时都是沐浴月华吐纳打坐恢复精神。


    戚慈起身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霍忍冬下意识回想了一圈,并没有忘记什么东西,该采购的辟谷丹、伤药等等都采购了。


    抬眼又看见面前男子垂下的白发,丝丝缕缕,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红。


    方才只顾着小狐狸,忘记了答应要给他的礼物。霍忍冬连忙自储物袋中取出木盒,打开一看,里头飞虹流光、莹莹如水。


    既说了是要给他的礼物,那肯定是要亲手送的。


    霍忍冬执起飞虹,伸手试探了一下。


    戚慈身材挺拔,就那么抱臂站着一动不动,居高临下看着她,分明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她就算伸长了手臂也碰不到他的发顶,顶多勾住脖子,但孤男寡女,那样的姿势实在太……


    霍忍冬咬住嘴唇:“公子,你低一点。”


    戚慈忍不住笑,他弯下腰:“这样?”


    如此,两人视野接近,霍忍冬倒是可以够到他头发了,可面前那双凤眼太过迫人,直勾勾盯着她看,叫人心跳加快。


    霍忍冬暗自深呼吸一口,一把将男人按坐在矮凳上,自己转到了他身后站着。


    “公子别动。”


    她纤细灵活的手指轻柔地穿过他的发丝,从两侧分出几绺,于脑后扎成一束,又用飞虹作发带细细缠了。


    银色发带映着雪白长发,叫他原本洒脱不羁的气质多了一丝内敛。


    戚慈无所谓自己是什么打扮,他的全部注意力只留存于那双轻捋发丝的手。


    太过柔软了……头皮一阵阵麻痒难耐。又因为距离过近,少女袖中香气袭人,迎来悸动。


    那悸动从头部直往下钻,缠绵悱恻。


    难得气氛正好,霍忍冬还想把他打理打理头发,忽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戚慈眼神晦暗,不由分说站起身:“很晚了,你休息吧。”


    说罢竟然飞身出了屋子,到外头的树干上坐着。


    夜深露重,月光清冷,男人背对着厢房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独留霍忍冬一脸莫名。


    这是怎么了?


    第二日恢复如常,戚慈并未再提昨夜的事,两人从鹭城采购了一些补给,启程继续往西。


    一开始还能见到一两个小宗门,周围有打扮各异的修士来来去去。后来路途逐渐偏僻,别提城市了,连植被都渐渐稀疏,只有几个小村如星子聚落。


    到今天,他们甚至已经三日未见人烟了。


    戚慈并无担忧,依然气定神闲,他的回答是:“目的地在杳无人烟的地方,算算时日,快了。”


    阔耳狐阿狸不爱待在灵兽袋中,偏喜欢窝在霍忍冬肩膀上,它像一条皮毛围脖。


    说来也奇怪,阿狸极其粘霍忍冬,却对戚慈避之唯恐不及,如果靠近一点就会哆哆嗦嗦。


    霍忍冬从袖中取出肉干喂它,阿狸湿润的小舌头轻轻舔她的手。


    戚慈瞥了一眼这小畜生,没说什么。


    两人又沿着岩石裸露的山路继续走,待翻越一处小山,霍忍冬忽然瞧见炊烟袅袅,她高兴道。


    “公子快看,前面有座小城!”


    灰蒙蒙的山间,掩映着一片泛着绿意的田地,还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五颜六色的,不是人类城池是什么。


    虽然修士有辟谷丹不会饿不会渴,但霍忍冬做了十八年普通人,还是想好好坐下来喝口热汤。


    看见人烟,霍忍冬几乎是飞奔过去的,戚慈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等靠近了才发现,这城格外小,大约只有河城的一半,只能算个镇子。


    城门楼上挂着匾额,写“圩城”二字。


    门外只有两个巡视的兵丁,又黑又瘦,拿着粗糙陈旧的武器,身上盔甲也是破破烂烂。


    城外三岔路口支着个茶棚,有一年轻男子在烹煮茶水,锅炉上冒着白色烟气,透露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店家,来一壶热茶,再随便上些吃食。”


    “好嘞!”男子吆喝一声,转身又往炉灶下填了一把柴。


    霍忍冬寻了最外侧一张桌子坐下,将阿狸放在桌角。但不知为何,小家伙竟然炸了毛,不停发出警告式的滋滋叫声。


    霍忍冬很奇怪,她环顾一圈茶棚内的客人,都是风尘仆仆的农人模样,没什么特殊的。


    难不成有敌人追来了?


    身边的戚慈却眼皮都没抬:“只是普通村民。”


    他都如此说了,霍忍冬才放心。这时茶棚店家端着一个粗陶壶和两只小碗过来,麻利地擦了擦桌面。


    “客官,你们的茶。”


    “店里只有野菜包子,还需稍等一会。”


    霍忍冬接过碗:“多谢。”


    她倒出两碗茶,茶汤里只飘着零星黑黑的茶叶沫,看起来十分寒酸。


    霍忍冬吹吹热气,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戚慈:“怎么?”


    她以手帕捂住嘴,眉头紧皱:“不是茶叶,是枯叶渣。”


    两人站起来警惕回头,见刚才说话的茶棚店家还在灶台前忙碌,他忙着给蒸锅上笼屉,好像不是故意给他们喝枯叶的。


    而其他桌上的赫然也是一样的树叶茶水,那些宾客自如饮用,完全不觉得有异。


    “事情不对。”


    戚慈眼眸眯起,这些农人傻愣愣的,对坐桌前却并不交谈,好像傀儡木偶,但身上全无法术操控痕迹。


    “公子你看!”霍忍冬大惊,那茶棚店家,蒸锅笼屉里一块块摆的,根本全是石头!


    话音未落,戚慈一把揽住霍忍冬腰身,转身想走。


    只是还未等他们离开,两人忽觉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


    乌云翻涌的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轰隆隆的雷声下是越来越急促的雨点声音。


    霍忍冬起身想要去关草屋的窗,她的手刚触碰到粗糙的木头窗框,忽然又收了回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


    风夹杂着雨滴拍在她面前,水汽沾湿了发丝睫毛。


    窗外是熟悉的农家小院,几只鸡缩在湿漉漉的鸡窝里,还有一块碎石垒起的菜园,种着赖以生存的口粮。


    ‘小草村’三个字在胸口呼之欲出。


    霍忍冬又回过头,望向自己待着的土屋草房。


    屋内陈设简单,不管是矮旧的桌椅板凳,还是豁了口的水缸,一切都那么熟悉。


    土炕沿摆着一件没做完的男士外袍,白色布料,上面用绿色丝线绣出青竹的纹样,是一件文士袍子……


    父母早已逝去,家中并无兄弟,做来是要给谁的?


    霍忍冬想不出来,她的脑袋好像蒙了雾,木木的,有些迟钝。


    “哗啦啦——”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如注雨水从屋檐瓦片下倾泻,顺着土墙流到已经坑坑洼洼满是泥水的地面上。


    屋里开始漏雨,棉被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万万不能淋湿!霍忍冬如梦初醒,赶紧撸起袖子去解救家当。


    天色渐晚,她点起烛火。


    村里家家户户燃起炊烟,荆钗布裙的美人弯腰于灶台前,小心翼翼分出半碗糙米,倒入锅内煮了,等待熬成一锅粥。


    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有一年轻男子闯进来,大声道:“忍冬,太好了,父亲答应我们回去就成亲!”


    “咣当”一声,霍忍冬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


    她猛地回头,望见一张清秀的男人面孔,细长眉眼、巧于算计,这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韩庐疑惑:“怎么了,你是不是太高兴了?”


    他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激动道:“忍冬,此处荒郊野岭,我实不忍你日日做农活如此辛劳,族中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只要我们回去就能即刻成亲,咱们再也不用在这里忍饥挨饿了。你快想想要什么聘礼?黄金、珍珠……”


    听着这和过去别无二致的言论,霍忍冬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那一刻汹涌的记忆翻腾在脑海,她清楚地想起了一切。未婚夫韩庐、韩家、红丹诅咒……


    可就是这样,她惊悚的发现,她的身体动弹不得。


    任凭韩庐抓住她的双手,畅享未来当仙人老爷的美好日子,她也挣脱不开分毫。


    霍忍冬只能听见‘自己’缓缓开口,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韩郎,我既与你许了终身,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自要以你意愿为主。”


    她的手在掌心掐出血印子,脸上却还微笑着:“咱们收拾了田地,早日动身去白玉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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