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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五章 讲自己的道理

    “回家?”


    几人怔怔看着南守的背影,不明白他口中的回家为何意。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往生殿在南朝已经存在了三千年有余。


    三千年的时间,足以见证一场沧海桑田,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宗门、家族经历数次盛衰变化,甚至灭绝的过程。


    用三千年的时间铸造一把回家的钥匙,难道他们就不担心真的达成所愿之时,却发现家已经没了?


    这种独属于的长生者的坚持,这里恐怕只有袁汉才能理解。


    挚启等人在惊叹之余,也确定了往生殿并非南朝宗门。至少眼前的南守与袁汉,并不是南朝土生土长的修士。


    既然有两位长生者想要回家,那么他们口中的家一定是一片长生之地!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界山的另一边吗?”


    南守没有回头,但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指向何人。


    没等挚启答话,一阵震动声从脚下响起。众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发现自己正在快速上升。


    他们这才发现,是木屋周围的这边空地拔地而起,已经越过周围的枯林,成为南朝最高的地方。


    他们很快越过的各种地形的遮掩,将界山四周的所有风景展露在眼前。


    左右两边同样漆黑无光的黑山,身后可以俯瞰整个南朝,至于他们最关心的另一边,有一座雄城的轮廓正慢慢在眼前浮现。


    “那里是?”


    吴忧面色激动,五百年前的匆匆一瞥,他真的没有看错。


    相比之下,徐柘表现的更加冷静。自始至终他都牢记着自己的目标,搏一个长生的机会。


    挚亦与云韫、萧攸三人脸上更多的是新奇,生于界山、长于界山的他们,似乎从未想过界山的另一边有什么。


    唯有仍然低着头的袁汉,双目中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


    至于挚启,经历了不久前的那一眼之后,此时已经彻底被远处的轮廓吸引。


    “那里便是家。”


    南守话中包含了太多情绪,可惜除了袁汉之外,其他人都被沉浸在各自的幻想之中,无法与他感同身受。


    “那里是泗京吗?”


    “泗京!”


    南守猛然回头,似乎对挚启这个名字感到十分惊讶。不过注意到一旁的袁汉之后,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差点忘了,你与叶淳颇有些交情,那是个把不住嘴的家伙!”


    “你认识叶淳前辈?”


    挚启大惊。叶淳曾经帮过挚启不少,挚启也一直当成一个四处游历,见多识广的前辈。


    当他第一次从叶淳口中得知桃花常开的泗京城时,以为不过是个玩笑话。


    后来他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到许多奇幻之物,渐渐相信了泗京城的存在,可以只是将其当做是叶淳游历中的一站。


    挚启从未想过叶淳会与往生殿殿主南守相识,更没想过叶淳口中的那座城,竟然是他们的故土。


    “我不想说他。”南守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继续看着下方的城池。“那里的确是泗京。当年一别,不觉已是三千年。”


    南守与袁汉齐声长叹。似乎令吴忧与徐柘羡慕不已的长生,是一件无比痛苦之事。


    挚启短短五十年的人生,无法与之共鸣,他更关心的是泗京城本身。


    “不过一山之隔,以你二人的实力,顷刻间便可抵达,何至于三千年苦守于此?”


    “你懂什么!”南守怒喝道。“泗京有泗京的规矩,要想回去,就必须按它的规矩来!”


    “我并不关心他的规矩,但我听说泗京城中桃花常开不谢,不知是真是假?”


    “桃花?”南守转过头,一脸厌恶的看着挚启。“桃花有什么可看的?那里的桃树和这里一样,都死了!”


    挚启不明白南守为何对桃花有如此大的敌意,在他看来既得花色、又可得吃食的桃树,是一种极好的果树。


    “可惜了,我还想去看看呢。”


    挚启小声的嘀咕着,却不想让南守的态度再次发生改变。


    “你也想去泗京吗?”南守笑了起来。


    “那里可是一处长生之所?”


    “是!”南守直言不讳。“泗京是一片天眷之地,无需念引便可突破天地束缚,直达念境,甚至更高的境界。”


    “念境!更高的境界!”一旁的吴忧和徐柘惊呼道。


    “我的确想去。可往生剑还没有变成你口中的模样,还无法成为那把钥匙。”挚启总觉得其中有些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这个并不难。”南守依然笑着。


    “不难?”


    挚启看着南守,一时间不知他话中真假。如果真的不难,他们又很想回去,为何会在这里苦等三千年?


    “这句话不严谨,是对你来说不难。”


    “为何是我?”挚启半信半疑。


    “往生剑是一柄凶兵,以前我们以为只要杀够了人,让他饱饮鲜血,就能让它成为化形。结果每一个执剑人都成了这把剑的傀儡,我们也并没达成所愿。如今看来,唯有执剑人真正掌控往生剑,才有机会让它变成那把钥匙。”


    “我并未真正掌控往生剑,它也没有任何化形的征兆。”


    “那是因为尚有欠缺之处。”南守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还需要做什么?”


    “杀人!”


    说到杀人,南守和往生殿的其他人一样,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他的目光在有意无意的在吴忧与徐柘身上扫过,令山顶局面顿时紧张起来。


    “我不想再杀人了。”


    挚启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那不是同泰寺佛修那般悯世之人,对于仇人该杀则杀,但为了达成目的滥杀无辜之人,他做不到。


    “你知道泗京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挚启对泗京唯一的认知,就是常开的桃花。


    “泗京是这片天地的中心,汇聚了全天下最强的修行者。那里有无数灵丹妙药,天材地宝,以及先人留下来的功法禁术。只要能抵达那里,你们所有人的修为都能更上一层楼。若能在泗京城中修行百年,这南朝的一切,在你眼中都会成为蝼蚁。至于长生……”


    南守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附带品。”


    “咝!”


    粗重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南守抛出的诱惑,戳中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中所求。


    在南朝修行界,当你突破到命境,就已经成为多数人眼中只能仰视的强者。若是和吴忧、徐柘这般窥得一点魂力,便可主宰南朝数百年,成为这方疆土真正的主人。


    可当这些人站在修行界顶峰之时,他们都会产生一个共同的追求,那就是长生。


    三千年未出过一个长生者,是南朝修行界每个人的遗憾。然而这样一个孜孜所求不可得的奢靡之物,竟然在泗京城中随处可见。


    这样对比之下的冲击,足以让身为圣主的吴忧二人道心崩塌。


    “泗京真的人人……,皆可长生?”徐柘努力维持着自己颤抖的声线。


    “袁汉,你和他说说。”


    被南守点名,沉默许久的袁汉终于抬起了头。


    “昔日我在泗京时不过是个奴仆,若不是跟着主人到了这里,我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凌驾于青云直上的感觉。”


    “一个……,奴仆?”


    包括挚亦在内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一直以为袁汉称呼南守为主人,是对其殿主之位的尊敬,却不想他居然真的是仆人出身。


    “只要杀些无关紧要的蝼蚁,便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泗京。在那里可以见识到从各处云集的强者,能彻底展示出自己的天赋,还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长生者。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南守勾勒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归宿之地,三言两语便让所有人都对泗京心生向往,恨不得立刻一跃而下,投入下方那座雄城的怀抱。


    而作为达成所愿的唯一阻碍,挚启无形中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方才还对南守顾忌极深的吴忧和徐柘,看向挚启的目光多了几分怨怼。


    萧攸一直对挚启怀有些许敌意,如今更是目光流转、蠢蠢欲动。


    只有挚亦和云韫不自觉的往挚启方向靠了几步,这是为人父母者的本能反应。


    挚启深吸一口气,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觉间搭在了往生剑上。


    他自六岁初入修行界,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诱惑。眼前这个,无疑是最心动的那个。


    见到挚启仍然不为所动,南守抛出了一个更加诱人的条件。


    “你瞧见城中央的那个高大的阴影了吗,那是‘出云塔’。相传只要登上出云塔之巅,便可突破天地束缚,成为真正的逍遥之人。”


    说到出云塔,南守的的脸色也激动起来。


    “出云塔是泗京城中所有人的向往之地,但进去的条件十分苛刻。只要你激活往生剑这把钥匙,我可以保举你进入塔中,成为强者中的强者!”


    远处的泗京城中的确有一个直插天际的阴影,从南守的神色变化,挚启也相信那里是个神奇之地。


    但他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许给自己的好处越多,将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你要是许我些灵物秘宝,抑或突破念境的办法,我或许会忍不住心动。可你如今抛出这么多诱人的条件,我倒是有些不放心了。”


    “左右不过杀几个人,又不是取你性命,有何不放心?”


    “你想让我杀谁?”挚启决定试探一番。


    “山下的那帮乌合之众,山上那群略强的蝼蚁,或者是南朝的其他人。只要你想,所有人都可以。”


    “也包括往生殿之人?”


    “当然!”


    挚亦等人闻言脸色微变。他们生于此长于此,虽然往生殿所行之事大多血腥,但这些从小就相识的伙伴,一直都是他们最亲近之人。可这些被他们视作亲人的同伴,在南守眼中却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他们从来都将殿主的疏远当做是修行所需,如今看来,他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些人。


    “真是无情啊!”


    挚启语气中暗含三分讥讽,南守闻言只是笑了笑。


    “这些人若是在泗京,只能和袁汉一样为奴为婢。只要我还在这里,重新造就一批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惜三千年的时间,我已经厌倦了。现在我只想回去。”


    “我们恐怕很难说服彼此。”挚启默默解开了背后的往生剑。


    “是啊。”南守摇了摇头。“三千年的时间,我早已经明白光靠道理是说服不了别人的。但每每遇到那些值得讲道理的人时,总忍不住想试试。”


    “我也喜欢讲道理,但讲的是世间公理,而不是某一个人的道理。”


    “无妨,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以实力来决定。”


    南守轻轻挥手,袁汉识趣的退到一旁。萧攸紧跟其后,吴忧与徐柘二人动作也十分迅捷。


    唯有云韫虽然看破了南守的意图,可依然犹豫的立在原地,最后还是由挚亦轻拽着才退到一旁。


    南守要和挚启讲讲自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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