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惊叹的目光中，赵青娥已经打扫完成。
空地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她手上拿着纸板和垃圾，仿佛没有人来过。
“厂长啥时候回来啊？”
看着不远处密集的楼房，接踵而至的人群。
就连街边的小贩都比镇上多不少。
赵青娥一下有点心痒痒。
韦勇看一眼怀表，“可能要到下午两点。”
看完，他宝贝地把怀表揣回口袋。
赵青娥一下来劲儿了。
还深藏不露！
要知道身上没有计时的东西多不方便。
“韦大哥，你表哪买的？”
韦勇奇怪地瞟一眼她，“你问这干啥？”
“怪新鲜的。”她挠挠头。
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们说的送货地点。
除了供销社是不是还有国贸大楼来着？
她两眼放光，“韦大哥，现在几点？”
韦勇不明所以，“十一点。”
她赶忙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盒饭。
韦勇看呆了。
他现在真琢磨不透这人的想法。
盒饭盖子一打开，香气四溢。
白米饭上盖着红烧肉，另一半是炒土豆丝，看着简直让人口水直流。
纪江知做了保暖措施，现在打开还是暖和的。
忙活一个早上，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打开饭盒，立即开始大快朵颐。
韦勇没忍住咽口水，“你今早起来做的？”
“不是，”她嘴里有菜，含糊不清地回答，“是我家那个起来做的。”
家里有个小小的闹钟，纪江知也不知道怎么起来的。
她闻着饭菜的香味，差点梦游去饭桌上。
韦勇看傻了，“你家是男人做饭？”
她点点头。
奇怪的女人，奇怪的男人，凑在一起更奇怪。
他惊恐地摇摇头，难以接受。
厂长现在应该在陪领导吃饭。
他平时都是蹭一顿的，今天和赵青娥过来，只带了两个馒头在身上。
就着冷的咸菜，对比不要太鲜明。
他真是一把辛酸泪！
他一口干巴的馒头，咸菜罐头上突然出现一片肉。
肥瘦相间，软烂无比。
赵青娥还在努力扒饭，“尝尝！”
他谢过，一口塞进去，瞬间被惊艳！
这纯正的味道！
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他眼睛一下都亮了，“这真是你男人做的？”
她点点头，同样对纪江知的手艺赞不绝口。
飞速吃完，她擦干净嘴上的油，摩拳擦掌。
“反正闲着没事，咱去国贸大楼逛逛呗。”
韦勇又用奇怪的目光看她。
“干等着多无聊啊。”
她摆摆手，很快收拾好东西。
在她殷切的视线攻击之下，韦勇只能磨磨唧唧起身。
他心里还挺不愿意去的。
国贸大楼啊。
那可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
建起来才几个月，说是赶彭城那边的风尚。
他上次和厂长进去过一次，差点被里面的价格吓死。
一件西装要二十块钱，都赶上他一个月工资了。
赵青娥现在都还是个实习工人，没转正呢。
身上穿的也是便宜的的确良，穿不坏的布料。
偏偏这些东西套在她身上，又看不出低人一等的感觉。
她整个人容光焕发，浑身的自信和气场是难以比拟的。
他见过她男人一面，一个清秀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书香气。
夫妻俩在员工大院里，脱颖而出。
穿过公园和几条拥挤的街道，面前出现一栋高大的楼房。
和旁边的相差巨大，玻璃橱窗遍布，像高大的人闯入矮人国，尤其气派威武。
这就是国贸大楼了。
阳光照在玻璃墙上，刺眼的光模糊眼前的视线。
赵青娥没来由想落泪。
仿佛看见了她那个时代的在面前重现。
她只是突然有点，想念从前的生活。
韦勇在前面带路，她停留一瞬，立马跟上去。
一楼是服装店、文具店、玩具店。
特意将玩具店放在靠门口的店面，走在路上都能透过橱窗看到。
小熊、玩具车……
遇上不讲道理的小孩，路过一哭二闹，家长就得被宰一顿。
在门口扫一眼，她看的衣服多数都是老旧的款式。
在门口止步，她自顾自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饰更高端了点，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尽头的钟表店。
小小的店面，实在很不显眼。
明明是新开不久的，店面做旧，破落无比。
真不知道店面是谁设计的，她差点没憋住笑。
路上还有其他的店面，甚至能看到几个英文字符，原来这时候已经引进洋牌了。
但营销大全不下方，只能在这里见到。
赵青娥转悠几圈，眼尖瞄到了店里一排西装。
现在西装可流行，她猛然想起。
纪江知好像就那么几件衣服。
反反复复穿，除了她扯布做的新衣裳，还真没什么好看衣服。
虽然在家带孩子，不出门。
但谁不愿意穿好看衣服啊？
她当即窜进去，快得韦勇都没叫住。
进门直奔西装处，连售货员都没跟上。
西装是纯黑色，腰身做了微微收紧的工艺，左胸前有个口袋。
说实话，看着平平无奇。
但拿起来一看，版型和做工很好。
走线也很流畅。
怎么看怎么舒服，真想看看纪江知穿上是什么样子。
售货员才走过来，她已经自己看了标价。
一百元。
手上的西装瞬间变成烫手山芋。
她差点没直接丢出去！
什么做工啊，这个价钱，比她一个月工资都高了！
售货员一下明白了，这是买不起。
她鼻子一翘，立马抢过赵青娥手里的西装挂回去。
嘴里还不断讽刺道：“什么档次敢来这儿。”
很年轻，说话很难听。
但赵青娥的确现在没钱。
她懒得反驳，一回头看到韦勇满脸懊悔。
一出门，他叹气，“忘记拦你了。”
这有什么？
她抬头看一眼牌匾，attolini。
是个意大利牌子，难怪这么贵。
她突然理解了，就算放在上辈子，她也买不起这个牌子。
直奔钟表店而去，赵青娥简直难以想象。
在国贸大楼里被吓死第二次！
一块手表五十块！
唯一好一点的是老板的态度，尽管看出她并不富裕，也没有像上个售货员一样阴阳怪气。
但这对她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赵青娥还是头一次如此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工资实在太低。
在几分钱几毛钱的便宜物价浸泡久了，她的眼界都被拉低了。
出了国贸大楼，骄阳似火。
她热得直流汗，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国贸大楼。
矗立在旧楼之中，鹤立鸡群。
她隐隐有种感觉，滔天的浪潮很快就会淹没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