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室一片喧闹,或大或小的交谈声、婴儿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叫人无比心烦意乱。
加之空间密闭,空气不流通,味道奇怪。
赵青娥差点呕出来。
把东西都扔给赵青辰,她起身到窗边透气。
窗户外是几块铁皮搭建的露台,能窥见一条条铁道的踪影。
绵延到远方,消失在阴沉的天和巍峨的山脉之中。
视线微微错开,站台上已经有一群人等着。
最外沿的是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手上提着个大包。
风一灌过来,他身上那件短袖被吹鼓起来,变成个可笑的球形。
略微眼熟。
她反应过来,没忍住自嘲地笑笑。
“姐!走了!”
赵青辰扯着大嗓门喊,身上挂满包裹。
样子好不滑稽,但在整个候车室,又显得无比寻常。
人挤人,空气瞬间更加燥热起来。
赵青娥分了两个包过来,吆喝一声。
一头扎进人堆里。
漫长的拥挤过后,他们终于来到车上。
她找到位置,先一步把包裹放到床上。
赵青辰挤了半天,才来到她身边。
从这儿到彭城,火车得花上一天一夜。
她舍不得委屈自己,花钱买了硬卧。
反正临走之前,她先把周兰兰说的尾款收了。
现在手上的资金非常充裕。
逼仄的空间里,床铺也狭小。
赵青辰的床铺在她的对面,中间有块小桌板。
她先拆了份泡面,看得赵青辰连连称奇。
现在的泡面可是奢侈品,寻常人哪儿舍得吃啊。
他姐居然一拿就是两桶。
“姐,你发横财了?”
“去。”她一巴掌拍过去。
起了个大早过来,她饿的前胸贴后背。
卧铺有两张板凳,看得赵青辰心痒痒。
还没行动,就见上面坐了人。
他第一次坐火车,看什么都稀奇。
坐立不安,和屁股上长刺一样。
赵青娥也没插话,安安静静吃面。
阔别已久的味道,添加剂的味道很浓。
比不上她之前吃的那么多口味,味道甚至能用寡淡来形容。
她吃得干干净净,甚至汤都喝了一半。
才心满意足地倒在床上。
“能麻烦您让一下吗?”
清朗的男生插进来,她面前多出个人来。
对方弯下腰,斯文的脸上满是歉意。
她躺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梯子。
赵青娥没接话,身子动了。
对方立马表示感谢。
戴副眼镜,年纪不大。
应该是学生。
她真是闲出屁了,居然猜测个陌生人的身份。
反倒是赵青辰看奇了。
“姐,你没事吧?”
她看一眼,意思是你有什么高见?
正常吃饭正常睡觉,她看着像有事的样子?
他扭扭捏捏,似乎是鼓足勇气,才敢说出来。
“你真不在乎那两个人了?”
她噗呲一笑,“咋,我要是不爽,你还去揍一顿?”
他还真思索了半天,认真地回答。
“行!”
“去!”
她扔过去一包瓜子,正砸在他胸口处。
和哄小孩似的。
赵青辰想着,一下被她上铺的人吸引注意力。
戴个小眼镜,才坐稳就开始看书了。
看着装得要死,和他前姐夫差不多。
他才翻个白眼,视线一下移,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了。
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个小本子。
他姐从包里翻出一支笔,居然作势要开始写字。
等等!
世界爆炸了?
他姐要写字?
在他诧异的视线中,赵青娥还真提笔在上面写起来了。
动作流畅,丝毫不陌生的样子。
凑近一看,那字居然还真不是鬼画符。
他小几岁的时候上过几天学,能认识几个简单的字。
但是,她写的可不简单啊!
赵青辰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起来,“姐…姐姐…你啥时候会…会……”
她没抬眼,“嗯。”
“就会了。”
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差别。
偏偏她还不抬眼,似乎这就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赵青娥才没空搭理他。
去彭城,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得先找房子,再熟悉环境。
她还得考虑两个人的工作。
彭城现在的就业机会很好,处在初期发展的阶段。
硬件、软件设备都在急速搭建中。
上一世,她听过最夸张的说法就是,“三天一层楼”。
但后来在一些前辈的作证下,这还是真事儿。
这就是“彭城速度”。
呆半天,赵青辰闲出屁来。
“姐,你说彭城真有他们说的那么玄乎?”
“姐,你说会不会看到主席啊?”
“姐,你为啥非要去彭城啊?”
……
赵青娥还没烦呢,她上铺的人先不耐烦起来。
书本挪开,不愉快地看一眼他。
他一下噤声,朝那人挥拳头。
“我过去有事儿。”
赵青娥捋好了清单,
“你这么闲?”
“姐,”赵青辰立马端坐,“你为啥还带我去啊?”
他得意扬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靠谱?”
上铺的人下来,踩一脚她的床铺才站稳。
赵青娥笑而不语。
只盯着他看。
整得他心里毛毛的,怪恐怖。
她以前还没露出过这种神情呢,总觉得要有坏事发生。
果然,下一秒,她说出了不中听的话。
“你在村子里还混得下去?”
上次得罪村长,面上不计较,私下肯定没少给他使绊子。
村长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肯定处处刁难。
分家的事情一闹,大哥一家还能给他好脸?
虽然人冲动了点,但好在能打。
心肠也不算坏,她带在身边,等于有了个免费的保镖。
“你要想,下一站我给你买返程票。”
她说着,认真地开始琢磨车票。
“咱们村里,像你这么大的男娃,早就成家了。”
赵青辰立马哀哀求饶:“姐!”
“我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她嗤笑一声,身前投射出道阴影来。
还以为是上铺的人回来了,她挪一步,那人还是没动。
抬眼一看,真是不巧。
是她那个晦气的前夫。
只一眼,她飞快收回视线,一只手在空气中挥舞。
晦气退散!
“哟,这不是纪江知吗?”
赵青辰阴阳怪气,“真巧啊,居然在一辆车上。”
却见纪江知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桌上的本子上,眼神晦暗不明。
上厕所的人终于回来,“麻烦让让。”
他这才退开。
人站着,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赵青娥那晚的话,真正的意思是她都看过信了。
那些来自周兰兰的信,她一封不差地看过了。
什么不识字,从一开始就是哄他的。
三人心思各异,气氛格外诡异。
突然冲出的声音打破了这氛围。
“我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