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江知已经清理好身上的伤口,衣服也换了一身。
门一开,就被小诚扑了个满怀。
小团子焦急地拉住他的手,将他朝里屋带。
一进去,他当即傻了眼。
他忍着怒火,“你干什么?”
赵青娥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这样一来,反而叫他更加来气。
他抢走床上的一件衣服,旋即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仿佛这样,事情就会有所扭转。
他如愿所偿,赵青娥终于看了他一眼。
毫无温度的、冰冷的。
和零下几十度的冰川一样。
“你想干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
她回到,一把抢过衣服。
再一眼,扫过他身上的衣服。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和她买的那些便宜货差别很大。
赵青娥笑都懒得笑。
“这不是都找好下家了吗?还演什么?”
纪江知被呛一声,登时气得脸都红了。
她已然转过身去,
“真恶心。”
随着拉链声的响起,她收拾好了。
转过来,身子也不再如同往日刻意弯着。
她站得笔直,整个人的气势一下拔高了。
即便比纪江知矮,气场却要强大很多。
“我说,你让我丢脸丢得够多了吧?”
纪江知脸红脖子粗:“什么叫让你丢脸!”
赵青娥冷嗤一声:“你这几天往我头上盘的绿帽子还少吗?”
既然今天要说清楚,那她一点底都不想留。
有些话,要是烂在肚子里,她能难受几辈子。
“人都带到屋里来了,票也买好了。”
“纪江知,你就安心和她过快活日子去吧!”
她一个白眼翻上天,
“你身上这身衣服是她买的吧?”
“是不是比我给你买的好多了?穿着心爱的女人买的衣服,心里一定很感动吧?”
赵青娥止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是我的错,都怪我耽误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我现在退出,我祝福你们!”
她说着,拉开床头柜,掏出两张薄薄的证书。
在灯光下晃一眼,看得纪江知心惊肉跳。
“你们这对苦鸳鸯,熬到头见光明了!”
“刺啦——”
与此同时,想起来的刺耳声。
结婚证在她手上变成两半,在胡乱撕扯一阵,变成了无数碎片。
她朝空中一扔,声音终于剧烈起伏。
“纪江知,你们私下联系多久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既然要断,咱们就断干净!”
她提着包往门口一扔,
“你的稿费,在你口袋里,你带着走。”
“这二十块钱,是青辰和你借的!”
“屋里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了!”
她最后看一眼在旁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诚。
再也提不起一丝怜悯。
“反正他最喜欢周兰兰,你尽管带走!”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忍不住捧住脸。
“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免费送给你们,很划算吧?”
“够了吗?已经够了吧?”
她蹲下去,靠在巨大的包上。
小诚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他不敢靠近,只好靠在墙边大哭。
“纪江知,你走吧。我放过你了。”
她真是钻牛角尖了。
本来这两个人,就不属于她。
她不过是个依附在别人身体之中的灵魂体。
纪江知下意识伸出手,反应过来,那只手僵在半空中。
往前不是,往后也不对。
他喉咙里像卡了一座巨大山丘。
安慰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他想说,衣服是书店老板借的。
但和周兰兰的书信,他无话可说。
哭够了,赵青娥从地上起来,提着包朝外走。
她半点不拖泥带水,不管夜色四起,毅然决然走进黑暗之中。
临了,路过厂房的时候,正遇见回来的老梁。
他正在关大门,打着手电筒看厂房里有没有异样。
电筒的光一扫,面前突然出现个女人,他差点没被吓死。
“小赵?”
赵青娥朝他招手,“老梁,我进去放个东西。”
在郝师傅和张芬芬的工位上,她分别放了两个准备许久的。
本来是准备在过年的时候送出去的,现在看来,她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她眼睛肿得老高,老梁免不了担心。
“没事。”
“那你大半夜提着个大包干啥?”
她摇摇头,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了。
“你要是…唉,你要是被欺负了,就和我说,我帮你出气。”
赵青娥再次摇头。
其实她的气已经出了,在赵青辰那个莽夫开干的时候。
她就是为自己感到不值而已。
过去太纠结沉没成本,以至于她忘记生活的主角先应该是自己。
是她把纪江知和小诚摆在了太高的位置,才使得自己处于低位。
她想明白了。
隔天头一早,她工服都没穿,提着个包二五八叉地闯进主任办公室。
刘康瞥她一眼,心里暗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乡巴佬。
“结工资。”
她朝沙发上一摊,反倒是刘康懵了。
他掏掏耳朵,听到她再重复一声。
“结工资,你耳朵聋了?”
他正预备冷笑呢,赵青娥再次抢先。
“老娘不干了,发钱!”
她踢一脚桌腿。
刘康彻底懵了。
领钱的过程算不上顺畅,但也没有一波三折。
赵青娥拿着半个月的工资,美美开溜。
她提着大包在等待巴士的地方站着。
等青辰取完行李,他们能赶上最后一班去城里的车。
正等着呢,突然听见一声喊。
她回头一看,没看见人。
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小娥!”
呼喊声越来越近。
视线中,几个人朝这边小跑着。
为首的人脑袋上的头花一晃一晃的,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边跑边招手,终于到她面前来。
“你怎么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张芬芬嗔怪地拉住她的手,
“连我都不说!”
“……抱歉。”
却见张芬芬两眼泪汪汪,竟是要哭了。
她一张嘴,眼泪刷一下滚下来。
赵青娥帮她抹掉眼泪,“哭啥。”
“又不是不回来了。”
身后的郝师傅站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折扇。
王萍扭扭捏捏从人群最后面走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叠黄纸。
仔细一看,竟然是信封。
她今年才过来实习,工资很低。
这点东西,算是她最能拿出手的。
张芬芬呛她:“小娥又不识字,你送这玩意干啥?”
王萍脸一红,别过头去,“爱要不要!”
紧接着,昔日的同事不断上前,朝她手里塞东西。
手差点都抱不住。
她眼眶一热,“谢谢,谢谢大家……”
“谢啥,你到了彭城那边,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不?”
“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
“一路顺风!”
她重重点头,感动得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