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到这般，众人多少有些醉了。


    紊乱而浓郁的灵力在体内冲撞着，让人头晕目眩，飘飘欲仙。


    赋试结束后，便有不胜酒力的少年告辞先行离去。


    一旁有位老者悄悄靠近过来，凑到苏锦耳畔轻声说道：“苏公子，夜宴结束后请随老奴去往近水台，城主有话对你要说。”


    苏锦点了点头：“多谢前辈告知，麻烦您一趟了。”


    随着齐物宗的英才们告辞离开，青藤殿上的少年们便陆陆续续的离去。


    最后留在主殿上的，只剩下六七位少年，两座偏殿之上则各有两三位。


    这些都是先前被老者提前嘱托过的少年们，而且他们统一没有所属任何势力，要么是云游四方道人的弟子，要么是游历世间的散修，要么便是一些小城的名门子弟。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修为大多都是第三境，且在适才的文试中，即便没有获得墨气，但字迹留墨的时间都很长。


    梅铸缓缓起身，目光望向苏锦身后一直站着的少女，开口道：“让这位姑娘也跟着过来吧。”


    ……


    近水台建立在一处城中湖上，位置极高，站在其上不仅能俯瞰全渔阳，还能感受到春夜寒冷的风。


    苏锦登上高台，候在最高的亭阁之下。


    梅铸微笑着在和少年说着什么，但亭阁内设有禁制，完全听不到声响。


    但苏锦心中清楚，梅铸正在招揽这些少年们。


    能入座的少年虽然称不上天才，但大多当的上英杰这一称号，如果没有碰到极大的瓶颈，突破中五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在前面等候的少年们都已经离去，只剩下了苏锦和虞玉两人。


    梅铸伸手解开禁制，朝着他们俩挥了挥手：“贤侄，过来吧。许久未见，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苏锦登上亭阁，纵目四望，灯火通明的渔阳尽收眼底。


    梅铸站在他身旁说道：“此情此景，倒真称得上贤侄所言的一夜鱼龙舞。”


    他转过身，望向站在苏锦身后的虞玉，朝着她毕恭毕敬的抱拳躬身：“渔阳城主梅铸，拜见望月玄女。”


    虞玉还礼：“梅城主不必多礼，晚辈由于身份原因，不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因此失了情面，还望梅城主不要怪罪。”


    梅铸微微眯了眯眼，笑道：“我乃粗人一个，怎会在意这些。不过玄女跟在鄙人故人之友身旁，究竟是何用意。”


    这短短几句话蕴藏的信息有些深了。


    梅铸从一开始便认出来了虞玉的身份，但却没有公之于众。


    从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来听，是担心虞玉跟在苏锦后面图谋不轨，忌惮她对苏锦动手，这才一直闭口不谈。


    当真是苏锦这便宜老爹的好兄弟，居然如此顾及自己的安危。


    苏锦心中一时间尽然浮现出几抹暖意。


    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位大洲最为尊贵的玄女，居然甘心以一个小城城主身旁的侍女混进宴席之中。


    虞玉在苏锦身前可能会有些小女儿的娇态，但对外人一直是冷冷的，她眉眼淡淡的说道：“我是否别有用心，梅城主不如亲自问问苏公子。”


    苏锦急忙开口打圆场道：“虞玄女不曾胁迫过我做任何事，且如今和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望梅叔不要多想。”


    一条绳上的蚂蚱？


    结合到不久前望月宗众人当街被侮辱一事，梅铸沉吟片刻后，抬头说道：“虞玄女如今与望月宗的关系，只怕不是那般融洽吧？”


    虞玉沉默不语。


    这么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梅铸终于放下心来，大笑道：“我在其他城邑的线人告知过我，不久前有望月宗的长老秘密来访，说是要找一个人。这么一看，所寻之人怕正是虞玄女吧？”


    没等苏锦二人接话，梅铸自顾自的说道：“虽然不知望月宗内部出了什么分歧争斗，居然让玄女流落在外，不过玄女与贤侄二人前来，目的该是寻求渔阳城的庇护。”


    苏锦点了点头：“先前将虞玄女藏在淮凉，但望月宗的那些长老前来询问之后，已经瞒不了多久了，只能求此下策，不知梅叔可愿接济？”


    沉默良久之后，梅铸缓缓摇了摇头。


    苏锦一颗心沉入到了谷底：“即便武试文试取得头名，也不行？”


    梅铸苦笑一声：“不是不肯帮贤侄，只是此事牵扯过多。玄女流落在外一事，涉及众多，不仅掌门会亲力亲为，那些老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在修真界中，能有资格存在宗字的门派，门中必有一位真人坐镇。如果渔阳与望月开战，恐怕是方圆千里生灵涂炭的结局。”梅铸语气沉重。


    “而且，虞玄女本就是望月宗中人，渔阳若涉及其中，不合情理，怕是会遭受天下人唾骂。”


    苏锦沉默了，虞玉也沉默了。


    苏锦轻声问道：“哪怕我成为了梅叔的女婿，也不行？”


    “小女从未有过招婿之意。”梅铸叹了一口气，望向远处。


    虞玉若是重返望月宗，他们虽然没有将神器碎片从玄女体内剥离的胆子，但囚禁折磨她百年却毫无问题。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渔阳也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苏锦朝着梅铸抱拳：“多谢梅叔照顾，晚辈唯有一个请求，今夜此亭之事，切莫告诉他人。”


    梅铸眉宇间有些不忍：“贤侄，以你如今的天赋，苦修百年之后，未必不可踏入上五境，拥有能够和望月宗扳扳手腕的实力，何必急于一时呢？”


    话中意思，是在暗劝苏锦放弃虞玉。


    苏锦摇了摇头：“百年太晚，只争朝夕。”


    他转过身，一把拉住虞玉的手腕，朝下面走去。


    虞玉轻声问道：“去哪？”


    苏锦沉声道：“我去问问那个书生，能不能带着我们一同前往春秋域。”


    虞玉沉默不语的站住了，任凭苏锦怎么拉也拉不动。


    她平静的看着神色有些迷茫的苏锦：“我去不了。我体内蕴养着神器碎片，真的去了其他的界域，不仅会被逍遥域的天君追捕，春秋域的圣人也不会接纳。”


    梅铸在高台上叹了一口气。


    苏锦神色十分茫然。


    一时之间，天地之大，竟不知可去往何处。


    惘然之下，天空中仿佛也能听到苏锦此刻的心境。


    有大片乌云遮挡过来，掩盖了月色。


    一时间天地间昏昏暗暗，唯有身下人间闹市的灯火能传来两三缕光芒。


    一块纯黑色的岩石出现在半空中，如同山体巨大的岩壁。


    紧接着，又是大片岩石出现。


    体内的异妖盏传来震动。


    苏锦看清楚了，那不是黑色岩石，是鳞。


    世界上，只有一种生物的鳞片能够如此巨大。


    苏锦缓缓抬头。


    在遮天蔽日的乌云中，一头恐怖的黑色巨龙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