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声音落下好久，都没有得到林舟的回答。
林舟只定定地看着白笑的后脑勺，思绪飘忽。
当初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舅舅”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好像真的长大了。
“行了，赶紧消毒，还有正事要做。”
林舟曲起手指，敲在白笑后脑勺上。
不过看在她受伤的份上，只用了一点点力气。
白笑“啊”了一声，下意识抬头要瞪林舟。
刚抬起头，就对上了林舟的笑脸。
白笑一愣，小声试探道：“舅舅，你不生我的气了？”
林舟故意又瞥了她一眼。
“气着的，所以接下来你都给我老实一点。”
白笑是懂顺杆子往上爬的，见状赶紧讨好地嘿嘿笑了笑。
“好好好，必须老实，肯定老实。”
林舟笑着瞪她一眼，不说话了。
手上的碘伏棉签用了一根又一根。
两分钟后，总算是给白笑身上的伤口都消完了毒。
“这个应急包里没有绷带，待会儿和他们汇合了再上药。”
白笑乖巧点头：“嗯嗯嗯！”
林舟撑着发麻的腿站起身，“乖乖在这待着别动，我去把这些电网的余电放了。”
白笑依然乖巧点头：“嗯嗯、嘶、嗯嗯嗯！”
林舟活动了下腿脚，拿出白笑背包里的两瓶水。
又在附近捡了好些粗壮的枯枝木棍。
白笑只见他用水把树枝充分打湿，走到电网边，轻轻一抛。
打湿的树枝便落在了电网上。
确切地说，是树枝一头搭在电网铁线上，另一头则是落在地上。
如此重复操作了好一会儿。
直到手里的两瓶水都用完，林舟这才停了下来。
他回到白笑身边，扶起白笑。
“咱们先过去和老师他们汇合，告诉他们电瓶已经关掉了的事，再让他们也把那边的电网余电放掉。”
白笑继续乖巧点头，“好的舅舅，没问题舅舅。”
林舟背着白笑的背包，搀扶着白笑一瘸一拐原路返回。
林舟不知在想什么，一路无言。
白笑却担心林舟一静下来就悄悄生她的气，忍住身上的疼，故意找话题。
“舅舅，我记得小时候，村里也有大人用类似的什么电网来防野猪和狍子吧？”
“有这么恐怖吗？”
她望着半米开外的森森铁线。
林舟摇头，“不一样。”
“村里的电网是防御为主，不具有攻击性。”
“电网上没有倒刺，也只有单一的一股6号铁线。”
“上面还会套上绝缘套，固定在木头杆子上。”
“那种防御性的电网，人碰到了也没事的，电伏很小。”
“就算不小心碰到了，人也会被自觉弹开。”
林舟看了一眼旁边的电网，神情冷冽。
“像这种电网，双股的6号铁线，加上倒刺，还故意同时布置了三组，已经是攻击型的铁刺网了。”
“一般都是什么国境线上防偷渡，或者类似军事禁区周围才会用。”
“一旦被这种铁刺网勾住，就很难挣脱，即便不通电都具有极大的伤害性，更别说上面还有高压电了。”
“只要碰上，非死即伤。”
当然，大概率都是一个“死”字。
这话尽管林舟没说出口，白笑也猜了出来。
“这些偷猎者实在太可恶了！”白笑愤愤。
“布置这么长、这么严密的电网，根本就没给山上的动物留活路！”
“要不是我们恰好进山发现了，还不知道山上会有多少动物因此丧命。”
“不过幸好……”白笑探头前后看了看。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见到有动物中招。”
“它们还是幸运的。”
林舟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大师兄那边是什么情况。”
没亲眼见到之前，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可就算是他们来得及时，动物们也足够幸运警觉，也不能掩盖这些偷猎者们布置陷阱犯下的错。
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收获大批动物来的。
白笑愤愤地咬了咬牙，“哼，别让姑奶奶我逮到这帮人，不然，非得让他们好看！”
“叫警察全都把他们给抓起来！”
“通通滴，去蹲大牢！”
换作平时，林舟可能会打趣两句白笑这个嘴强王者。
可现在，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林舟脚步微顿，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笑笑，如果以后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能帮到村里的话，会替村里出头吗？”
白笑：“？”
村里有大事？
“是村长不在了，还是舅舅你不在了？”
林舟：“……”
“嗯，如果我不在，村长恰好也不在的话。”
白笑扭头，狐疑地看了林舟一眼。
“我能帮到村里？舅舅你确定？”
真不是她吹，她自己都没这个信心。
林舟默了默。
“不确定，也许吧，万一呢。”
白笑：“……”
不过，她倒是认真想了想。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我想我会的。”
林舟沉默片刻，“哪怕这件事会很危险？”
白笑：“……非我不可？”
林舟：“……也许就你一个人在场？”
“那我肯定会做的。”
这次她没有犹豫。
白笑对着林舟摆摆手，一副“舅舅你早说啊”的表情。
“拯救世界这么酷的事情，这波买卖不亏啊。”
白笑语气轻松，龇牙咧嘴地笑了笑。
林舟却沉默了，长久地沉默。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不敢看她。
静静地看着黑土上的青苔，小草。
还有努力爬上石头晒太阳的蚂蚁。
“不会的。”
林舟冷不丁地囫囵说了一句。
白笑歪着头，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林舟顿了顿，侧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我不会让你做的。”
“拯救世界这么酷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你这么笨，让你做了你也做不好。”
“说不定世界没救成，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白笑：“……！！”
“舅、舅！”
白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敢情绕这么大一圈，就是来侮辱她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