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羞愧地垂下头点了点，心里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晌，终于回过味儿来。
是了。
他们只是在考虑有警察叔叔，晚上过夜会更安全一点，并不是想让他们平白踩进陷阱里啊。
白笑扁了扁嘴，“舅舅你是不是偷换概念了。”
林舟捂着额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大馋丫头，有点脑子，但不多。
“他们离这里最近的，是县里的森林警察大队。”
“笑笑，周晋不清楚，你总该是清楚，咱们这到县里有多远的吧？”
白笑呆了一瞬，认真想了想。
“我记得上次去县里，好像路上开车花了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周晋惊讶。
“可咱们前几天去赶大集，不是才用了半个小时？”
白笑摆摆手，“那是镇上，我舅舅说的是县里。”
“咱们东北地头广，村子也大，更别说我们村本来就偏僻了。”
林舟点头补充道：“本来就有不短的距离，再加上县道的路也不太好，速度提不起来。”
“等他们赶到山下，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
“你们再想想我们上山花了多久？”
白笑和周晋又齐齐一愣。
他们今天是清晨一早，四点多，天刚亮没多久就出了门。
上山到这里，除去中间休息和拆除陷阱耽误的时间，少说也花了四个小时。
“难怪……”周晋喃喃道。
就算他们今天中午立马就派人来，根本等不到和他们汇合，天就已经要黑了。
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熟悉路，时间只会花得更多。
不如多等一天。
明天一早上山，更安全。
时间上也更充裕一点。
想明白这一点，周晋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愧疚了起来。
“不好意思林舟师兄，是我欠考虑了。”
林舟却只是笑，“这没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才是人之常情。”
“要不是我有在山里过夜的经验，也不敢托大。”
只是在有余地的情况下互相体谅罢了。
姚进山和石昊全程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舟笑。
笑得欣慰，又有些心酸。
姚进山在心里哼哼两声。
这小子，向来最有同理心。
可这同理心就不能多分给他们一点？
当年走得那么决绝，也不想想师门会有多伤心。
想到林舟告诉他的那个梦，姚进山沉了沉眉眼。
要想把小舟拐回燕京，那个梦是绕不开的关键。
当年他会为了梦离开，如今也会为了梦留下。
虽然只是一个梦，可要怎么才能让小舟彻底安下心。
趁避暑的这两个月，他一定得把思路理清楚才行。
*
山风徐徐，夜归于静。
帐篷内外，再没了说话的声音。
只剩轻柔的呼吸声消散在空气里。
林舟醒来时，朝阳刚冲破天际线。
他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时间。
三点五十。
帐篷里，白笑咂了咂嘴，还在呼呼大睡。
周晋和石昊也都在睡着。
唯独没看见姚进山。
林舟眼皮一跳。
按照他们昨晚守夜的顺序，林舟守了前两个小时，周晋守中间两个小时。
现在应该是大师兄轮班才对。
大师兄怎么在帐篷里睡着？
林舟快步走出去，目光在四周飞快搜寻着老师的身影。
树林里，没有。
灌木丛后，也没有。
按理说老师应该不会走太远才是。
正想着，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小舟，小舟~！”
正是姚进山的声音。
林舟猛地循声看去，而后在溪边一块大石头后，见到了老师姚进山。
林舟松了口气。
“老师你怎么起来了，你让大师兄去睡的？”
帐篷里三人还没醒，林舟也压低了声音。
姚进山望着溪面，不在意地笑道：“是我让他去睡的。”
“我年纪大了本来觉就少，昨晚也睡得早，三点就醒了，正好让他多去睡会儿。”
林舟瞥了一眼老师略显疲惫的脸，没说话。
不用说，老师昨晚肯定没睡好。
一来是因为在山里，二来，也是因为放心不下。
也是，就凭老师这个操心劲儿。
但凡他再年轻个五六岁，都得主动申请守夜。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林舟轻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感慨。
姚进山面向幽深的大山，也不禁感叹。
“山里真好啊。”
虽是夏天，早上山里的气温还有些凉。
空气却莫名沁人心脾，一呼一吸间让人头脑清醒。
早起觅食的鸟儿站在枝头，偶尔响起些许声鸣叫。
一切都显得寂静又美好。
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不，这里本该就是世外桃源。
像他们这样的考察者来，已经是对这片土地的打扰。
可如今，来打扰的人已经不止是他们了。
还有不速之客，偷猎者。
这片山林已经不再平静。
这让他怎么不忧心？
姚进山幽幽叹了口气。
“别担心了老师，警察同志一定会很快抓住他们的。”
林舟望着山林，目光坚定。
一定会的。
不多会儿，天边的红日已经彻底穿破了云海。
霞光照亮小兴安岭。
叫醒了山林里的精灵，也叫醒了村落里的人们。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林舟和姚进山静静地坐着，欣赏了一会儿朝阳。
四点半，林舟回到帐篷，叫醒了帐篷里的三人。
睡梦里。
白笑面前刚摆上一大碗美味香甜的冰淇淋，里头各式水果都有，冰淇淋味道更是风味俱全。
整个就是一冰淇淋全家桶。
白笑幸福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前一秒她举起勺子，正准备大快朵颐。
下一秒，一只蓝色的小鸟砰地一声，从天而降。
好巧不巧，正正好落进了她的冰淇淋全家桶里。
掉进去就罢了，这只鸟不但不想着赶紧出来，甚至直接张嘴就开始吃起了她的冰淇淋。
它还得意地朝白笑咂咂嘴，鸟嘴里吐出一句人话。
——“冰淇淋真好吃。”
“呜呜我的冰淇淋……”
白笑是小声呜咽着被叫醒的。
林舟失笑，“大馋丫头，做梦又吃什么好东西了？”
白笑缓缓睁开眼。
这才发现，她在帐篷里，帐篷在山里。
山里根本没有冰淇淋。
更不会有一只蓝色的小臭鸟，凭空掉进她的冰淇淋全家桶里了。
“幸好是梦。”
她松了口气，骨碌碌爬起来。
“还好那只蓝大胆昨晚吃完玉米豆就走了。”
不然，这梦就太不吉利了。
“嗯？”
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林舟听到了白笑的碎碎念。
“你说昨晚那只蓝大胆？”
林舟看她一眼，“它没走啊。”
白笑：“？？”
白笑大脑宕机了一秒，摆摆手笑道。
“不可能，舅舅你又骗我，我昨晚明明看见它飞走了。”
“再说了，它不走留下来干什么，总不能真好那口玉米豆吧，不至于不至于。”
白笑努力给自己做着洗脑工作。
林舟倒真不说话了。
白笑脸上的笑瞬间攀上眼角，还以为自己真戳穿了舅舅的一次戏弄。
还没开口，恰好周晋从帐篷外走进来。
“你们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他也不卖关子，自问自答。
“那只蓝大胆不愧是直接跳上林舟师兄肩膀的鸟。”
“一晚上了，竟然还没走。”
白笑：“？”
石昊闻言，古怪又同情地看了一眼白笑。
白笑：“……”
她就不信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那只小臭鸟在哪呢。”
白笑钻出帐篷，在地上找了好半晌。
怎么没看见鸟影？
“笑笑你找什么呢。”姚进山刚好过来，见状问道。
“老爷爷，你看见蓝大胆了吗？”
白笑眼睛就像雷达，找完了地上又找树梢。
“你找蓝大胆啊。”姚进山一拍大腿。
“不是在那儿嘛。”
他立马就给白笑指了个方向。
白笑看过去，只见在最近一棵树的树干上。
一团蓝色的“小毛球”挂在上头。“倒挂金钟”的蓝大胆 见白笑等人看过来，“小毛球”上镶嵌的两颗小豆眼还滴溜溜转了转。
白笑：“……”
谁家好鸟倒挂在树干上啊。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鸟。
难怪在梦里会掉进她的冰淇淋全家桶里。
“老爷爷，它不在树枝上站着，挂在大树干上干什么呢。”
白笑嫌弃地问。
姚进山笑道：“这可是蓝大胆的标志性动作，倒挂金钟。”
白笑：“……”
怎么还专门有名字呢。
“挂在树干上，是因为它能吃到树干裂缝里的昆虫，这也是它那些‘贴树皮’、“穿树皮”之类的俗名的由来。”
林舟从帐篷里走出来，接过话头解释道。
“说起来，正因它能捕食到许多其他鸟类吃不到的害虫，它对林业算是有不少的经济效益。”
白笑皱皱鼻子。
什么意思，还真是只好鸟？
好鸟也不行。
不过，她观察了半晌，也只看到那只蓝大胆贴在树干上挂着，也没见到它朝他们飞过来。
白笑抠了抠下巴。
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这附近也许就是它的家呢。
再说了，她只是恰好做了一个不太吉利的梦。
但也只是梦而已。
一只山里生活的鸟，怎么可能真跟他们走。
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
敌没动，她先慌。
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嘛。
白笑一扭头，故意不管树上的小臭鸟了。
一行人很快简单洗漱完毕，打着呵欠吃起了早餐。
林舟趁着这点时间，和大家说起了今天的安排。
“今天上午，趁着森林公安的同志来之前，咱们先尽量把山里面的情况再探探清楚。”
“他们差不多中午能到电网位置，咱们在中午之前下来等他们就行。”
众人点点头。
姚进山：“那等会儿我们是继续往东北方向走对吧。”
林舟：“没错。”
“等等。”白笑喝了口水，咽下嘴里的肉干。
“东北方向是哪个方向？”
林舟：“……”
众人：“……”
周晋故意笑道：“不是都说南方人才不辨东南西北吗，怎么你一东北人，还不知道东北是哪个方向了。”
白笑撇撇嘴，“我只知道太阳是东升西落。”
周晋看了一眼太阳，“那不就更简单了。”
白笑：“？”
哪里简单了？？
姚进山看不下去，提点了白笑一句。
“笑笑，小兴安岭是西北-东南走向的。”
白笑：“？？”
刚刚不是还说东北吗，这会儿怎么又西北东南了。
姚进山：“……”
林舟忍不住笑道：“老师，你这提点算是把她脑子里的浆糊搅得更浑了。”
姚进山：“……”
白笑：“……”
无法反驳。
不过，好歹她还算是知道个东升西落。
也不知道在脑子里转了多少圈，又站起身，一边背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一边转圈圈。
才勉强把东北方向找出来。
除了林舟，大家还真都挺给她面子，夸了她两句。
林舟却照例呵呵道：“有太阳都要想这么久，万一要是个阴天，太阳不冒头，那你不就完蛋了。”
刚拾起一丁点信心的白笑：“……”
“舅舅，你晚上睡觉可千万别舔嘴唇。”
“为什么？”姚进山疑惑，率先发问。
“怕把他自己毒死。”
白笑扁着嘴巴，弱弱地翻了个白眼。
姚进山：“……扑哧！哈哈哈！”
石昊努力压着自己的嘴角。
一旁，周晋更是垂着头，咬着嘴，憋得难受。
他可不敢当着林舟师兄的面嘲笑。
以后还要不要在动研所里混了？
林舟：“……”
他笑着瞪了白笑一眼，“行吧，本来我还想教你一个简单的阴天辨北方法。”
“不想知道就算了。”
白笑一愣，眼睛倏地睁大，“别啊！”
“想想想，我可太想知道了。”
这话她说得倒是真心。
不当蛀虫这件事，她是认真的。
但凡能多学点知识，她才不会放过。
再说了……白笑想起昨天在拆电网时，舅舅莫名其妙问她的话。
她总觉得舅舅意有所指。
毕竟舅舅平时虽然老爱欺负她，可却很少真说些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舅舅向来有的放矢。
可她能帮村里做什么事呢？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能多学一点，总不会吃亏不是？
白笑把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掰着林舟的胳膊直晃悠。
“行了，”林舟没好气道，“去捡两根树枝来，要直的。”
白笑哒哒哒地去，又哒哒哒地回来。
“呐，绝对笔直的树枝。”
白笑作势就要把树枝递给林舟。
林舟却不接，只是口头指挥白笑。
“先把一根树枝插进土里。”
“看见树枝影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