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但陶京墨一直没有睡着。


    他就那么看着背对着他的商陆，几次想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最后手都停在半空中。


    半个月前在这床上的欢愉，并不是因为商陆喜欢他。


    他一厢情愿地把那认为是两情相悦，其实不是。


    但是商陆自愿的，这一点是肯定的。


    商陆如今的每一次自愿，都像是一场交易，不过是为了让他点头某件事而已。


    而上一次，是为了岳母去公司食堂帮忙。


    所以，商陆让他高兴，让他满意，让他是食髓知味。他就此上瘾，戒不掉，忘不了，对于眼前人的喜欢更胜从前无数。


    可是，当商陆在学校里看到他，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惊喜时，他知道，自己在商陆这里，还是个那杀人犯，那个只会伤害对方的恶徒。


    他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更不知道要怎么对眼前的人好，他想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只怕商陆都不稀罕看一眼。


    商陆如今对他的态度，也不过是他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一点，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一边哀悼自己那颗捧出去人家也不要的心，一边又庆幸自己还有可用的地方。如果连那点用处都没了，哪怕是这样的同床共枕，亦是奢望。


    他本来以为，只要能在商陆身边赎罪，陪着他，守着他，做他喜欢的事，给对方需要的，自己就能还掉前世的债，心也就可以满足。


    但现在发现，他没法满足。


    他陶京墨注定了不是那种能知足的人。


    他是恶徒，哪怕重活一世，他依旧是。


    轻轻地侧过身去，他不想看着那个背影到天明。


    哪怕睡不着，哪怕他的这些心酸，商陆永远无法理解和共情，他也想在这凌晨的黑暗里，让自己龟缩一下。


    微微闭上眼，低低的叹息声不由自主。


    而此时，一条腿却搭在了他的腰间。


    商陆睡觉不算太老实，哪怕睡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的，但睡着之后，各种姿势，像个孩子一般。


    以前，陶京墨都抱着他睡，把人圈在怀里，腿再给他压着，倒也还好。


    重生之后，商陆似乎好一点了。可能是本能地讨厌睡在身边的他，所以自从他们睡在一处后，商陆倒也算规矩。


    陶京墨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腿，那条腿像是得到了邀请，立马就得寸进尺的往他腰上攀得紧了些。


    他也很配合，想转过身去，让对方攀得更舒服一点。毕竟，前世一起睡了很多日子，太了解对方。


    哪知道，他还没有转过身，就听身后的人道：“别动，听我说。”


    陶京墨便真的不敢动了。


    “我想把研发中心交给刑济亮。”商陆继续开口，“当然，我也知道刑济亮若是离开目前的公司，一定会有很多人关注他的动向。


    我的想法是，可以让他先去赵芸给的那个企业。我知道，那边你已经派人接手整合和差不多了。


    这件事跟刑济亮挑明，那只是短时间的过渡，也是减少外界的关注，毕竟研发中心正式启动，还得有一段时间。


    更何况，以后研发中心的产品都会让我们自己的企业先进行试产，很多相关的工序他都应该了解。


    提前掌握企业那边的情况，也为后续我们的新产品出来，推进量产，这都是很有必要的。只是......他那样的人，到底是太委屈了些。”


    “我跟他聊，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陶京墨忙答道。


    “好，那这件事交给你。”


    “还有吗？”陶京墨问。


    “钱是不是不太够了？之前赵芸给的那些，你都拿去，研发中心会砸很多钱，我知道不是个小数目。”


    “钱你不必担心，我有。”虽然赵芸给的那笔钱是捐给商陆的实验室的，但陶京墨可没想动那笔钱。


    那是老婆的专属研发资金，不能用作他途。


    “陶京墨，你到底有多少钱？”


    突然被商陆这一问，陶京墨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想了想，“明天我让会计师算一下，给你看看具体的数字，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商陆轻哼了一声。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魔幻。郑一鸣为了五百万的投资就已经感激涕零，但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跟我显摆？”


    “不是。”陶京墨立马否认，“有些东西，不是具体的数字，但可以核算。我说过，我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你也可以看。


    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钱。


    就算我没钱了，我还能去陶教授那里要点，再不然，去芸姐或者是陆泽轩那里化缘。反正凑个几千万，倒也不是难事。”


    商陆叹了口气，果然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前世，他怎么能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跟这样的一个男人较劲呢？


    有一句话，陶京墨前世常说，那时候觉得自己被侮辱，但如今再来想，其实人家只是说了句实话。


    陶京墨说：我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我陶京墨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是啊，他陶京墨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


    “还有吗？”陶京墨见身后的人不说话了，又问了一句。


    商陆没回答。


    陶京墨就当他是睡着了，小声说了一句，“那睡吧，晚安！”


    他就那样侧着身子，任由商陆把腿搭他腰间，而他的手也没有放下来，但也没敢四下乱摸。


    直到......


    “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大概过了几分钟，商陆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小心。”


    “不愿意说算了，原也不是我能问的。”


    他的腿缩回去，就要翻身再次背对着陶京墨，但陶京墨哪里放人，就此抓住他的腿，“没有你不能问的。没有，你都可以知道。”


    陶京墨这才缓缓翻过身来，虽然房间里太暗，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他觉得商陆正睁着眼睛看他。


    “这一次去了非州，那边发生武装冲突，华企的少东和几位工程师困在了战火里，我和我的人是去护送他们安全回家。脸上的伤，是路过交火的城镇，被炮弹的碎片擦伤的，问题不大，只是破了点皮，而且当时就处理过了。”


    所以，这个男人是刚从战火里回来。


    “从前，没有这件事吧？”商陆问。


    “没有。这是华企的老总直接联系的芸姐。从前的这个时候，芸姐自己都没出来......不过，你这样一问，我倒是才发现，年前去境外抓人那次，从前也没有......”


    重活一世，很多事件已经被他们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