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上界翼人，成年后接触最多的就是有关神只相关方面的资料。


    包括她们的习性，性格等等都一一记载在册。


    各个家族财团资料记载相差无几。


    神只们确实一直是这么做的。


    除了偶尔会前往虚空，探查大陆各地光线强度，每次出现在某地都会着重观察生态。


    尤其是一部分翼人利用神只们留下的技术，搬迁至天空建城定居后，被严令禁止过度干涉地面生态。


    “二位看来已经想好了对策，日后有什么办法令我等损失降到最低？若是有的话希望不要有所保留，我们愿意支付足够的代价…”


    东领第一大财团仟阁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利梅文打断。


    “代价，不必了，也许空谷云栖是下一个落翼帝国，事情的发展结果还得看空谷云栖城最终的样子，地下的事我们可预测不了这么准，既然没人愿意交换其他技术，我该走了。”安利梅文带上自己智能辅助，贴身变成一副精致机械翼离开会场。


    “诸位不用看我，确认没什么好建议，缩减体量是必然的，告辞。”西奥海多也离开了。


    他们两个离开并不影响众人继续谈论。


    合作有之，离开也有之，谋划生财之道亦有之。


    ……


    花祁山脉西侧，上南丛林之中，此时万籁俱寂欢鸣。


    赵奕从未如此轻松的奔袭在丛林之中。


    夕阳如血，余晖映照天际，天空透露清明，层层白云攒动，这预示着一年两次的大风将在不久后来袭。


    他没有经过来时路，寻着夜幽族铺设的山间无人小路下了花祁山脉，直奔远处四通山而去。


    一如以往，穿着精致皮衣穿梭在花草茂密的丛林之中。


    因为走的大路，所有更多视角关注于空谷云栖内。


    擎天巨人视角之下众生皆蝼蚁。


    黑白灰三色翼人掺杂在其中盘旋翻飞。


    天空云层攒动，与上南丛林中赵奕看到的天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看的更广。


    巨大视角下云层像倒着的河水浪潮从西而东席卷过来。


    他看到大城边际有不少小村子此时忙着农收。


    都想赶在大风来临之前收完。


    有人在神像前祈祷，他听见了在空谷云栖内众多神像前翼人们祈祷的心声。


    他仔细聆听，仔细窃听，众人无一不是祈祷风小一些，慢一些，缓一些。


    他不做任何回应。


    当千家万户归家，街道变得空荡荡时，风已悄然抵达，远在上南丛林的赵奕也在大风来临之前抵达了四通山，抵达了轩南村前村。


    风雨欲来，家家户户紧闭，路上行人少有，赵奕走进前村，显得萧条不堪，穿过前村，走到轩南村。


    村前与以往不同多了一块大石头中花圃围着，上面刻着轩南村三个大字。


    除了神像广场，其他建筑位置都变了就连村民居住的建筑风格都变了样子。


    记忆中的一切，唯有收容所那两栋小楼与门口枣树，屋后的柒阳树未曾变动。


    此刻，他以一个路过的异乡人的身份，敲响大门，向收容所寻求庇护。


    收容所又换了一批人。


    和印象中最后一次离开时印象不一样。


    开门的也是位女翼人，脸上有烫伤的狰狞伤疤，翅膀羽毛也缺失不少，身材显瘦，只到赵奕肩头。


    赵奕新躯体也偏瘦，却比正常村民高一些，脸庞白净。


    “您从哪里来？”她保持了一丝警惕，没有让赵奕立刻进去，而且说完看向赵奕身后，明显是想问他翅膀怎么回事。


    语气相当温柔，听着不像周边的口音，起码不是他去过地方听过的口音。


    “从花祁山脉新乡而来，天生如此，翅膀很小的时候做手术摘除了。”赵奕回答。


    她不知道新乡在什么地方，花祁山脉倒是知道。


    “那你不得穿越丛林，一路走过来？”


    “是的，废了些时间。”


    “你要去哪？”


    “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


    “进来吧，马上起风了，不能白吃白住，得帮我点忙。”


    赵奕笑到：“没问题，我叫赵奕，你叫什么名字。”


    “孙望舒，叫我望舒就行。”


    院子内墙面依旧是那么熟悉。


    整个收容所内，除了望舒还有两个六岁小翼人。


    “林胜，林雪有新客人了，快去厨房拿点吃的。”


    两个小家伙应声下楼。


    赵奕看到他们发现面色不是很好，显然有疾病缠身。


    “他俩状态不是很好啊。”


    “遗传疾病，难以根治，多动动能缓解缓解。”望舒一脸心疼模样。


    赵奕接过小家伙递过来的食物说了声谢谢。


    吃完被孙望舒拉着去关门窗，等待大风到来。


    赵奕在三楼向东边张望，他记得东边居民区有个挡风栅栏的，东边居民区虽然建筑风格变了，但是建筑坐落的位置似乎没变。


    四下观察之下，好像被拆了。


    两人忙前忙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得知收容所能够保存的如此完好，全靠上一任钱江老师。


    赵奕对这个名字几乎没什么印象。


    直到孙望舒说到她是来自清河城的一位医师赵奕才有点印象。


    不知不觉中，收容所都经历了三代人。


    赵奕仔细聆听她说的每一个细节。


    她说在这里很忙，很苦，如果可以，希望赵奕能够留下来帮她一起照顾两个家伙，让他们熬过这段时间，健康成长起来。


    无意间瞥到山边柒阳树时，发现上面此时已经挂满了牌子。


    孙望舒对他说到，送到收容所来的小家伙十有八九体弱多病，她与前辈没有办法全都养活，有诸多不幸夭折，因此全埋在柒阳树下。


    就连轩南村村民也有几个寿终正寝的，埋在树下，做了铭牌，挂在上面的。


    她来自翊安城，记忆中兰虎和许书忆带着兰凌雪去的城市。


    上界大家族夺权之争波及到翊安城，导致稳定了千年的大城价格崩溃，无数人失业，食物来源变得极不稳定，当时空谷云栖正在建城，许多人听闻纷纷前往。


    她家因为买了房子，背负巨额贷款不敢轻易离开。


    翊安城十室九空，秩序崩坏，整个城市出现不可逆的危机。


    抢劫纵火频发，倒霉的成了波及对象，巨额负债购买的房子被人付之一炬，父母辛苦了一辈子不愿离开，随着房子纵身火海。


    她拼命挽留却无济于事，还身上还留下不少灼伤。


    本想随他们一起纵身火海时被路过准备前往空谷云栖的人救下。


    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路被带到轩南村，来到收容所，被钱江收下。


    钱江为其治疗灼伤，但是伤的太深，没法痊愈，她温柔慈爱，最终还是感动了她，选择留下帮忙一起照顾收容所那些体弱多病被遗弃的小翼人，顺便随钱江学了点医术。


    后来没过几年钱江上山采集药材回来就一直卧病不起，感染疾病倒下了。


    听着很是蹊跷。


    整个收容所近几年没人前来，长期在此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钱江在的时候收容所本来有十二位小翼人，钱江一死，她医术不精，独木难支，小家伙们接二连三随钱江而去，她不希望剩下的两个小家伙也离去。


    她言语中尽是委屈无助，似乎很久没有人倾诉，希望赵奕能懂她，能够留下来帮她。


    赵奕同意了。


    此时他也确认，听闻翊安城解体了，看来是真的。


    门窗关好，赵奕来到柒阳树下，红叶被风吹落，在空中翻飞。


    远在空谷云栖的巨人深受这边情绪感染，呆坐广场，眼神落寞的看着天空白云变乌云，裹携冰雹如天罚落下。


    孤寂巨人在寒风之中，闭上双眼，等待暴风雪过去。


    风起时，赵奕在仓库找到合适的挡板，带孙望舒一起在东侧居民区安装好，挡挡风板落下。


    惜日场景重现，收容所上空形成涡流，收容所的风几乎停了不受大风影响。


    “略懂一点风水。”赵奕迷之自信。


    “你学习一定很好吧。”孙望舒看待赵奕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还行。”


    “我当时没好好学，不然我也能看出来这里是一个人工涡流区了，没想到这里的条件得天独厚，可怜了那些小家伙跟我我年年被大风吹的瑟瑟发抖。”孙望舒叹息。


    赵奕眉头一皱，心想学校还学这个？


    他是真不知道，没去过问，直到看到二楼摆放的书才知道，气象学是普通翼人的必修课，而且是主课。


    每一本书开头都写着致敬杨令。


    赵奕想到广场杨令神像与其记载故事的生平瞬间明了。


    轩南村这边或许是地势较低，风起之后只夹杂了一些小雪，没有像空谷云栖那么夸张还带冰雹。


    积雪一如以往，在广场上盖了厚厚一层。


    平安度过这次大风。


    赵奕除了平时开销和照顾林胜，林雪，更多的是观察路过的村民一举一动，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确定没有任何一个熟人，他沿用最初的名字行走在轩南村。


    轩南村联通附近几个村子如今已有建镇的趋势，记忆中，这里是周边几大城市有名的养老圣地。


    应该有更多卧虎藏龙的老头才对。


    经过一个雪季的观察，现在轩南村却是年轻人居多。


    收容所多了一位支教，村民并不感兴趣。


    年轻的小伙子们更倾向于浪漫的湖边。


    他总能看到两两一对出现在湖边的翼人。


    原来的书城已经被夷为平地，被附近学校扩建成操场。


    或者是大雪刚过还没化，推着卖冰车卖冰块的夜幽族也未曾出现。


    倒是村后通向别的村的隧道陆陆续续来往诸多车辆拉着货物经过轩南村，前往清河城。


    经过农贸市场时停留一番做交易。


    村口的小酒馆还在。


    山顶的哨塔也还在。


    唯一不在的是记忆中那些人。


    赵奕没事会带着孙望舒和林胜他们上山，为山上的花花草草做标记，顺便教他们辨别草药。


    孙望舒压力骤减，不用当爹又当妈的担忧这担忧那。


    每天和赵奕一起做好食物，带两个小家伙做一些户外，还能抽空翻翻书，对他们疾病做一些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治疗办法。


    赵奕乐得如此，闲暇时也有空翻一翻翼人成长过程中那些常规教材，补齐自己缺失的东西。


    顺便通过意识勾连空谷云栖那座巨人之身连通的世界网络。


    查看整个世界的地貌。


    甚至能通过巨人获取其他地方，正在启用的神像的视角。


    他翻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巨人闭眼可不是在休息，而是神游天际。


    记忆中大型城市仿佛大到无边，如今通过神像视角观察之下发现，似乎没那么大了。


    清河城内车水马龙，城内不止有白翼，还有头顶染了五颜六色的其他翼人。


    以往只能从远处看到的玻璃幕墙的大厦，比大厦还高直通天际的巨大轩木，连通天空城镇的列车，此刻通过神像视角看了个真切。


    积雪融化，城市排水汇聚渤运河分支，河水泛滥，整个大城横卧分支之上。


    街道上，空中人来人往，有人简装飞行，有人乘坐飞行器穿行在固定飞行轨道。


    有人在打理城市，有人坐在高楼大厦顶端对城市指手画脚。


    身披机械翼的保镖时刻守在庄严大厦门口。


    统一着装的小翼人成群结队被领着前往学院。


    城市内道路拆了修修了拆永远在翻新。


    有人带着刚出炉的食物到处送餐，有人驾驶飞行器到处运送货物。


    所看之处，众人皆在忙碌，赵奕选了十个长期出现在三点一线的翼人观察。


    得知城内生活，得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得有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观察的十人皆如此。


    他们个个背负房贷，甚至还有食物贷款。


    大城之内一切都被掌控的死死的。


    他们会因为多发一份薪水而欢喜，会因为被扣一份奖金而忧愁。


    城内人口众多且忙碌，每个人都是那么忙，且永远都是那么忙。


    他从未进入过清河城，从外界看着是何其雄伟辽阔。


    其半径也不过七十公里，其登记在册的翼人却有三亿二千万之多。


    轩南村到清河城这片上南丛林也不过堪堪六十公里的路程。


    这六十公里要他走，不停歇的情况下或许四天就能走到，正常翼人飞行状态兴许用不了半天。


    可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公里，几乎所有的翼人一辈子都无法飞跃。


    “怪不得说翼人大陆辽阔，一辈子都无法飞跃，原来那是生活之外的地界，人们很难走出自己生活的圈子，几乎一辈子困在方圆十里之内。”赵奕此刻明白。


    就像他已走出半生，依旧在轩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