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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谢御史,好大一出戏啊!

    听见棠茵的嗓音,谢铭仰亲自相迎。


    一双同样年少的男女,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眼光堪堪撞上。


    “你怎么来了?”谢铭仰问。


    “来看看主母……和你。”


    “和你”二字,配上她娇娇怯怯略有躲闪的眉目,叫谢铭仰没由来的心间一松。


    “进来吧。”


    棠茵妃色裙裾微扬,依言踏入门内。


    立在谢铭仰身后,看着庭院中男子行色匆匆,只对着自己略一颔首示意,便去里间看望主母。


    “三郎回来了……”


    谢云章单膝支地,身躯往榻上倾,唤了声:“母亲。”


    “可查到谁伤你大哥?圣上……可曾向圣上进言弹劾?”


    对着幼子,国公夫人尚且撑一口气,可一对上唯一能够支撑门户的三郎,两行浑浊的泪便下来了。


    这么多年,谢云章第一回见到主母落泪。


    存了一路的心事,在此刻变得更沉、更重,死死压在他未满二十五的肩头。


    “母亲放心,圣上听闻此事,亦是龙颜大怒,定会给大哥,给咱们家一个交代。”


    国公夫人却听得潸然泪下,如同一个最无助的寻常妇人,闭上眼,摇着头哭诉:“我的承宇,承宇还未至而立啊……”


    “他膝下都还只有一个女儿,连嫡长子都未曾有,他,他怎么能少一条腿……”


    伤心之际,府医赶到了。


    谢云章起身相让,后退时手臂不慎撞到什么,回头一看,是他的四妹棠茵。


    “三哥哥累了吧?不如先回去歇着,主母这边有我和五弟照料。”


    国公府那么多庶出子女,大多是各房归各房亲,谢云章又离家三年,与这四妹其实并不相熟;也不知她并非主母亲生的,此刻为何会在屋里。


    一转头,见谢铭仰也适时上前。


    “三哥,母亲便交给我。”少年人瞥一眼棠茵,有意无意提及,“闻姐姐,应当也在等你。”


    棠茵霎时低下头。


    谢云章的确累得隐隐头疼,不曾注意两人间暗流汹涌,随意“嗯”一声,与主母道别,便转身出了兰馨堂。


    朝云轩。


    闻蝉早早得知他回府,刚到他主屋备下早膳,便听见院里一连声的“三爷”。


    “回来了。”


    谢云章一路走得忧心忡忡,仰头望见她立在主屋门内,也不顾院里人多眼杂,三两步上前,将她紧紧拥住。


    “杳杳。”


    哪怕他身躯俯下,闻蝉都要仰起头,才能将下颌靠上他肩头。


    “嗯,我说话算话,等着你回来。”


    男人却似乎没听进去,手臂收紧,又接连唤了许多声。


    直到闻蝉瞥见院中有意无意窥视的目光,忍不住出声提醒:“先进来用早膳。”


    谢云章几乎是被她拉进门的。


    莲子百合羹、酱鹿肉、蟹黄水晶包……


    这么多年,她还记得自己的口味。


    谢云章依言坐到桌前,却说:“我想喝茶。”


    “不许喝。”


    屋里没留丫鬟伺候,闻蝉亲自关上门,回过身道:“你一夜没合眼吧?把早膳吃了,床我给你铺好了,能睡几个时辰算几个时辰。”


    “想喝茶,起来我再给你泡。”


    谢云章的确一夜没合眼,昨日冒着大雨带人去五军营外,直到天明才进去见到谢承宇。


    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进宫、回府、看望主母。


    一刻也不曾停过。


    端起面前汤匙,舀了一勺温热的羹汤,疲惫感忽然席卷全身。


    “好,那你陪我睡。”


    闻蝉才起没多久,睡是睡不着的,总归眼下无事,坐在他对面点点头。


    饭后谢云章简单洗漱一番,不待人反应,托住人腰身便往榻上抱。


    身躯跌入枕席间,闻蝉绣鞋都没褪下,忙在床沿蹬着腿,将鞋踢掉了,才放心蜷进男人怀里。


    后背紧贴他胸膛,他的嗓音裹着淡淡疲惫,在头顶响起。


    “我没能见到陛下。”


    “嗯……嗯?”闻蝉不解,“不是说好了,今日进宫面圣述职吗?”


    “是,可我去了,被司礼监的人拦在乾清宫外,说陛下尚在病中,不见外臣。只示意我,将离王谋逆的罪证呈上。”


    “你没交吧?”


    “没有。”


    怀中人柔软又馨香,他埋首至人颈后,深深嗅一口,又将她柔荑勾至掌中把玩。


    “构陷亲王谋逆是大罪,在见到陛下之前,我不会平白担这个责。”


    闻蝉掌心被人撩得发痒,几次想要退避,都生生忍下了。


    “那宫中,现下是什么情形?”


    “我怀疑,陛下被软禁了。”


    “什么?!”


    闻蝉在人怀里翻过身,攀住他衣襟,又寻到他的眼睛。


    “是谁做的?”


    “黎崇俭。”


    闻蝉觉得这名字耳熟,听谢云章说下去,原来南边那贩私盐的刘康便是替他做事的。


    琼州香山寺途中遇袭,也是他的手笔。


    “还有那时巡海,那些假冒海匪的死士……”


    闻蝉蹙眉认真听着,听到此处,却是一个鲤鱼打挺,脑袋狠狠磕在他下颌上。


    “嘶……”


    两人各自捂着伤处呼痛,闻蝉见他奔忙辛苦,本是下定决心对人百依百顺的,却不料这桩旧事冷不丁冒出来。


    “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她跪坐榻上,气势汹汹,“原来那些海匪是你政敌派人假扮的,谢御史,好大一出戏啊!”


    “你诱檀颂留下罪证,再暗示我去给他顶罪,到头来,我们顶的都是那黎崇俭的罪?”


    “你就是这样算计我的!”


    谢云章自知失言,跟着她坐起来,低声道:“你那认罪书我早烧了,海匪的事后来也没彻查。”


    闻蝉不接话,环着手臂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杳杳。”他试探着去触人肩头。


    闻蝉缓了又缓,还是觉得窝火,偏偏他此刻腹背受敌,不是算账的好时候。


    深思熟虑之后,她没将人推开,反而一把将他推倒在榻上。


    “这笔账我记下了,你要识相,现在先睡。”


    谢云章见她又气又怒,却还是先为自己着想,唇边无意识蔓开笑。


    而另一边的兰馨堂。


    棠茵侍奉完主母用药,见人睡下,便想到外间饮盏茶歇一歇。


    拐角处,差点撞上少年人肩头。


    “四姐姐辛苦,我叫丫鬟备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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