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喊杀声,仍在呼啸震荡
“杀阔端!杀阔端!”
营帐外围火光四起,乱箭如雨,铁蹄如雷,整个襄阳城外的草原都在战马践踏下轰鸣作响。
而阔端,此刻正站在贵由的尸体旁,双手满是血,脸色一瞬苍白、一瞬铁青,神情极其复杂。
他还没有意识到,那喊杀声的源头不是贵由的部队。是他原以为仍藏于荆州、准备前后夹击的自己人。
那八万大军,此刻正是在武修文暗中操控下,打着“贵由复仇”的旗号包围了他……只不过,他还被困在“兄弟之争”的逻辑里。
阔端望着地上贵由被砸碎的脑袋,忽然觉得有点发凉。
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那是窝阔台的亲子,王庭的太子,是他这位“二弟”在大汗继承路上最不能轻易碰的禁忌之名。
可如今,被他亲手砸死了。
他骤然意识到若贵由未死,也许还能有转圜。自己说几句软话,交出汗位、摆出姿态,也许还有活路。
可现在,贵由死了,战功在前,罪名在肩……他这条命,已经没有退路。
他身子一震,忽然恼羞成怒,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混账东西!阔端你个懦夫——居然还想着低头求饶?!”
阔端怒吼一声,双目赤红,转身走向马厩,高声道:
“来人——牵我的战马来,吾要率军杀出重围,与贵由那帮叛贼拼个你死我活!!”
正当他抓起战甲,气势汹汹要冲出帐外时,一道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武敦儒拱手低声:“大汗,请息怒。”
“先生你为何拦我?”阔端沉声,怒意未消。
武敦儒眼神平静、语气却带着一种“谋士之力”般的冷静沉着:
“贵由势大,根基深厚。您虽除其人,但他那数万铁骑在外,若知主将已死,必会起兵报复。”
“我们如今不过万余残兵,一旦正面硬碰,非但难胜,连兵马都要白白折损。”
阔端咬牙道:“难道要我躲起来不成?”
武敦儒上前一步,语气坚决:“非是躲,而是‘合’。”
“您亲率部队南撤荆州,与您暗藏的八万主力会合,一则可整合兵力,二则趁此宣布‘贵由谋反在先’,您被迫自卫,以图正名。”
“此乃上策避锋芒以存将种,待反攻时再取大势,稳坐汗位。”
阔端听得眼神微动,确是被说动了几分。
可他不知的是,这一万兵马,早已在武敦儒数月间的“精神洗脑”下,动摇了忠心。
许多蒙古军士早已被潜移默化地灌入“汉地秩序”、“百姓福祉”、“以城镇安家”的思想,再加上贵由被杀、主将失序,整个军心早已混乱。
而武敦儒此刻说这番话,目的并非真为阔端存命。他只是要骗阔端出营,脱离护卫,送他上断头台。
只待武修文的主力兵马从外围杀入,阔端这最后的万兵自然一哄而散,归于“大军节制”,再由武修文“安抚整编”。
这一切,都是杨过手中那盘大棋中的一枚洗掉阔端与贵由,将阔端的十万蒙古铁骑反向净化,变成未来“新秩序”的一环。
而武敦儒,这个原本市井出身、武艺平平的汉子,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
正是杨过亲手调教的结果。
果然,正如武敦儒所料。
当那十余万骑兵自营外横冲直入、喊杀震天时,阔端第一眼就认定那是贵由麾下的援军前来劫营复仇。杀声如潮,营火冲天,自己原本还算稳固的军阵瞬间被冲得四分五裂。
一万人的大营,顿时如落入狼群的羊圈。
阔端不及多想,率着数百亲信,跟着武修文一路往南疾驰逃亡。战马蹄声急促,尘土滚滚,身后的追兵像缠魂厉鬼一样始终不肯散去。
他们连夜奔袭,未敢歇息,直到天光微亮时才在一处林野外稍作停留喘息。
此时再回头一看,原本的数百人队伍,已零零落落,仅剩下几十人。
而远处的喊杀声,依旧在风中回荡,若隐若现。
众人疲惫至极,正伏在溪边饮水,忽然之间
啪!
武敦儒运起内力,猛地一掌拍在阔端胯下战马的马臀之上。
那骏马吃痛长嘶,骤然跃起,一跃而过!
飞跃河流的瞬间,水花激溅,蹄声如雷。
阔端猝不及防,几乎从马背上栽下去,等他勉强稳住身形,再回头时,却见武敦儒也紧随其后,纵身而起,轻巧落于对岸。
而其他的士兵,眼睁睁看着主将越河,却只能在河岸边干瞪眼。
他们的马匹早已疲惫不堪,远不如将帅座下骏马,有的强行跃河,直接扑入水中翻滚几圈后沉没河底;有的勉力跃起,又重重坠入中流,叫喊声很快被浪声淹没。
眼见队伍四散,溃不成军,阔端大怒,脸色涨红,翻身下马就怒斥武敦儒:
“你干什么?!你想抛下我的兵?!”
武敦儒却不慌不忙,站在河岸边,背手望水,语气沉稳:
“大汗可知,这条河,唤作什么?”
阔端本就惊怒交加,闻言愈发不耐: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河叫什么?”
武敦儒却不疾不徐道:
“这是——檀溪。”
他缓缓转身,目光望向阔端,语气中竟带着几分郑重与神秘:
“三国之时,刘备为曹操所迫,兵败南阳,走投无路,正是在这条檀溪之上,跃马渡水,方才得以逃生。”
“而那一跃,便是天命初现——后来刘备割据一方,三分天下,终成帝王之基。”
他目光灼灼,语气一转,极具煽动力地说道:
“而今,大汗您也跃过檀溪。天命在上,这岂不是苍天昭示:您当为大汗,登基天下?”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声情并茂。
阔端虽不读史书,但也听过刘备其人,此刻听得武敦儒如此“巧言巧语”,加之自己刚逃出生天,又在最绝望之际得此说辞,顿时面色一振!
他望着檀溪河水,仿佛真的在那涌动的水波中看见了自己的“皇图霸业”。
“哈哈哈哈!”
阔端放声大笑,仿佛忽然忘了自己兵败如山倒、弟兄四散尽亡,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大喜讯:
“武先生你说得好!你说得妙极了!”
“这是天命——天命我要做这蒙古的大汗!”
“等我到了荆州大营,整合兵马,我定要封你为大将之师,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你武敦儒保住了我的汗位,救了我阔端的龙命!!**”
他越说越兴奋,眼神中燃起从未有过的狂热。
而一旁的武敦儒,却在这狂笑声中微微垂首,面色平静如水,只在心底冷冷想道:
“……只盼你还能活着抵达荆州。”
不出武敦儒所料。
当武修文率领主力大军赶至襄阳营地时,原本四散奔逃的一万阔端旧部,一见是“自家兄弟”赶来,惊魂未定之下,不仅未作抵抗,反而纷纷止步。
再加上武修文早已提前在军中撒下“杨家军化改思想”的种子,这些士兵对武修文本就存有微妙敬畏,眼下不战自归,顺理成章。
不消半日,营地已然归拢,旗号再整,八万叛军与阔端旧部合流,统一归于武修文麾下。
而就在营中众将肃立整队、等待下一步军令时,武修文站在高台之上,朗声宣告:
“诸位弟兄听我一言!”
“昨夜阔端将军设宴款待贵由王子,却不料贵由心怀叵测,暗中图谋,大汗死于非命!”
此言一出,营中轰然!
那一万阔端旧部的士兵面面相觑,满脸不可置信,而八万叛军则神色复杂,眼底多有讥诮。
因为他们太清楚正是他们杀奔进来时,将阔端军轰得七零八落。
这番话,说到底不过是个明眼人的谎。
可正如杨过所教:“在战场上,解释是最无用的事,与其澄清,不如转移矛盾。”
而此刻,贵由的十万大军仍驻扎在外侧营地,与襄阳前线隔着丘岭、树林,信息尚未互通。
于是,武修文趁此时机,声势浩荡,直逼贵由大营。
一路行军旗帜鲜明,鼓角齐鸣,行至营门,便下令包围三面,只留一面出路。
紧接着,武修文派出使者,直言不讳:
“贵由王子弑兄阔端,将帅遇害,我等奉军法之命,来问个公道!”
此言一出,贵由大营内一片懵圈。
十万军士都知道自家主将昨晚去赴阔端之宴,至今未归。可哪曾想过,会突然传来“弑兄篡位”的惊天之语?
“我们主帅去别人营里喝顿酒,怎么就成了弑兄了?”
“人呢?人都没回来,怎么就被定罪了?”
问题是:贵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此时此刻,营门之外,武修文八万大军重重围困,士气正盛,一声声“诛杀贵由!”、“阔端冤死!”喊得撼地动天。
贵由军中,一时间群龙无首,副将心怀狐疑,士兵惶惶不安。
几位贵由麾下的心腹将军本想抵抗,可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就发现武修文大军之中,已经混入了他们的旧识旧将、阔端阵营的降军、甚至还有他们自家兄弟。
这不是兵临城下,这是从心底动摇。
兵心一散,再无凝聚之力。
不到三日,十万贵由军阵线崩解,自溃营中,有的投降,有的逃亡,更有将校主动开营归顺。
贵由之死成了“既成事实”,而真相无人再问。
在这“事实”的掩盖下,武修文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贵由麾下十万大军收入麾下。
随后,他以“押送谋逆者家属”为名,将窝阔台其他数名次子一并收押看管,软禁于荆州偏营之中,外示“保护”,实则剥离话语权,斩断王庭延续可能。
短短七日,一场兄弟相残之乱,在谎言、兵变与心理操控下,转化为一场近乎完美的吞并整编行动。
而这整个布局,正如杨过所言:
“一箭不发,十万人归。兵者,不战而屈人之心,乃大胜也。”
中午时分,残阳高挂,远处城墙已有淡影。
阔端与武敦儒两骑狂奔数百里,总算抵达荆州城外。
阔端浑身风尘、眼神疲惫,却一见城门之下竟未设重兵防守,也没有人盘问二人身份,便被顺利放行进城,不禁心中一震:
“看来是修文弟弟已经攻下荆州,此地已为我军掌控!”
再瞧那城门守卒,虽是一身汉服装束,面孔却冷峻严整,丝毫未显怯意,阔端略感奇怪,心中却未多疑。
“可能是汉人将卒归降所用之兵,修文统兵有方,果非凡俗!”
这一切看似合理,却全是陷阱为笼,细节成索。
然而此时的阔端,哪里看得清这等深意?
武敦儒牵着马,一路行至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巷,在一间普通不过的客栈前停下。
“这里先安歇片刻,大汗一路辛苦,当补养精力。”
阔端虽觉奇怪:“不该先去军营与修文回合?”
武敦儒一笑,满脸诚意:
“不急不急,兵马尚在整编,我先去探一探情况,再为大汗择地建牙。”
阔端闻言点头,心道:
“这武家兄弟果然滴水不漏,连本汗登基之后的仪仗都替我考量了。”
于是便也无警觉,只当自己是真龙天命将临之前的小歇。
店小二很快送上好酒好肉,桌上烟火升腾,香气扑鼻。
阔端连饮几杯,兴致盎然,对着空座喃喃道:
“修文弟啊……你兄弟我可要记你头等大功……等我做了大汗,封你为右丞相不过分……”
说着说着,酒意渐浓,疲意上涌,他便趴伏在桌边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竟出奇地沉。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四肢酸痛,动弹不得。
“嗯?”
眼前昏暗,鼻间是潮湿与霉味,耳边却传来水滴滴答声。
他猛地抬头,竟发现自己已身处一间铁栅石牢之中,手脚反绑,披发垢面。
“这是……哪儿?!”
阔端暴怒挣扎,大喊:
“来人!!来人啊!!”
半晌,才有人推门而入。
几名士卒披甲持枪,为首之人正是白日离去时的武敦儒。他仍穿着那身简朴袍服,神色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抱歉的笑意。
“武敦儒!!!”阔端怒目圆睁,大吼出声,“你疯了吗?!你敢!你这是造反!你想夺我的兵权?!”
阔端被五花大绑,靠坐在铁栏之内,脸色阴沉如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走近的身影。
只见武敦儒负手立,目光平静,似有一丝怜悯,又似淡漠无情。
他缓缓开口,语气低缓,却字字如刀:“其实我原打算在檀溪那日就杀了你。”
“可后来一想,杀你虽然解恨,却太便宜你了。”
“活捉你,功劳更大。”
这话说得不急不缓,却让阔端听得如雷轰顶,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正待他怒吼反驳,忽然铁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身着简约金纹衣袍、神情清冷俊朗的男子缓步而入。
他不是别人,正是——忽必烈。那一刻,阔端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喜色:
“忽必烈?!你……你竟在这里?!”
喜色仅存一瞬,便迅速被落寞与苦笑取代。
他低声说道:“我们还以为……你早死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你赢了,忽必烈。”
忽必烈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与武敦儒对视一眼,二人竟同时笑了出来。
那笑声不带痛快,亦无狂喜,只是像一场布局十年的老棋手,终于将死局封定。
良久,忽必烈才轻声开口,声音中透出一抹积压多年的冷意:
“阔端,当年你父亲窝阔台毒杀我父托雷之时……”
“你可曾想过,今日……你也会落到我手里?”
阔端神色一震,旋即冷哼一声,头颅高昂:
“既然落入你手,要杀便杀,不必废话。”
“堂堂大汗之后,死在你手里,也算干脆。”
忽必烈却缓缓走上前一步,低声笑的说出了和武敦儒一样的话。:“活捉你,功劳更大。”
他说到这,又低头俯视着铁栏中坐着的阔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你现在,是个‘工具’。”说罢,忽必烈转身离去,袍袖掠风,未再回头。
武敦儒随他而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牢门,那门“咔”的一声合上,将阔端囚于彻底的黑暗之中。
襄阳城头,风声猎猎。
寒风自北吹来,旌旗猎响,天边云压得低沉,似随时会倾下雪雨。
郭靖披着铁甲,立于高处,眉头紧锁地望着二十里外那铺天盖地的蒙古军阵,眼神中带着难掩的凝重。
那是一片如潮铁骑,二十万蒙古大军,列阵于郊外旷野,旌旗如林,战马咆哮,火光连营,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它们的铁蹄下颤抖。
郭靖望着,不禁低声叹道:“这几乎是蒙古国全部的骑兵了……”
“若是他们强攻……襄阳怕是守不住。”
一旁的杨康却神情淡然,似乎这压顶的二十万大军在他眼里不过草垛一片。
更让郭靖不安的是这些日来,杨康竟频繁派人出城,将大量物资源源不断送入蒙古大营。
不仅有粮草、布匹、甚至连铁器、盐巴都在其列。
郭靖实在按捺不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些东西分明是资敌之举!”
杨康闻言,却只是负手望着远处营火,淡淡一笑:
“这是黄蓉和杨过的安排。你我都别乱动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郭靖闻言,神色更加复杂。
**若不是这段时日与杨康重历生死、互救互扶,**若不是他如今身份已是大宋亲王、南朝柱石……他简直要怀疑,杨康是不是又认了什么蒙古大汗做干爹。
正说着,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城守吕文德亲自登楼,后头还跟着数位身影。他笑着向郭靖行礼:“郭大侠,看看谁来了。”
郭靖一转头,顿时眼神一亮,连忙快步迎上。
只见来人正是:杨过,小龙女、黄蓉、穆念慈,一行人缓缓踏上城楼。
杨过一身青衫,目如寒星,神色淡然怀中抱着依偎在他身侧的小龙女。黄蓉则笑意盈盈,抱着那只肥硕到异常的大橘猫,一边走一边低头轻抚,姿态宛若闲庭信步的贵妇。
而穆念慈则一身红衣,怀中抱着的却是雪白如团的白泽团子,正眯着眼,在她怀里懒洋洋地窝着。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大橘猫,一个白团子,**宛如一对“仙宠姐妹”,让守军们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是何来历。
楼上风高,旌旗猎响。
郭靖、黄蓉、杨康、穆念慈、杨过、小龙女——六人久别重逢,情深义重。几句寒暄,旧事一笑掠过。
但终究战火在前,寒暄未过三句,郭靖眉头一皱,按捺不住问出心头积压多日的疑问:
“蓉儿,过儿……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看这几日,康弟居然派人不断送粮送铁送匹布进蒙古军营,哪怕是再富裕的城,也经不起这么‘资敌’啊。”
“这送来送去,莫非……你们真要靠谈笑让蒙古人退兵?”
说话间,他眉宇紧锁,语气已带微微火气。
杨过却没接话,反而转头看向身后的吕文德,轻声唤道:
“吕将军,上来。”
吕文德小跑登楼,面带疑惑拱手:“末将在。”
杨过转身,声音平淡:
“襄阳城内的富户豪绅,有多少?”
吕文德愣了愣,答道:“回禀世子,大大小小登记在册者有三百二十七户,其中坐拥良田百顷者不下八十,家中仆役五十人以上者也有数十家。”
“再加上藏金未报者……恐怕远超其数。”
杨过微微一笑,转身从穆念慈怀中接过那团白毛团子白泽,随手轻抚。
白泽团子那一双半眯的眼微微睁开,瞥向远方营火漫天的蒙古军阵,眼中浮现一丝淡淡的蓝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远方的因果震动。
杨过看着牠,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低语:“你也看到了吧……那二十万大军,不是假象。”
吕文德连忙点头,声音低沉:“属下亲眼所见,铁骑如林,旗帜鲜明,确实不是虚兵。”
郭靖听着这话,眉头皱得更紧,正欲再问。
却见杨过淡然转身,声音陡然一沉,语气不容置疑:“今晚。”
“你设宴,于襄阳南街议事厅,广邀城中所有富户豪绅赴宴。”
“名曰‘誓师抗蒙捐资会’。”
“让他们都带上银两、金票、田契、马匹,能捐多少就捐多少。”
吕文德面色微变:“若有人……不愿?”
杨过眼神一冷,白泽团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下一刻,杨过平静道:
“不愿来的,全给我抓来。”
此话一出,城头骤然寂静。
郭靖心头微震,黄蓉却嘴角含笑,语气轻柔:
“靖哥哥,这才叫打仗。”
夜色沉沉,襄阳南街。
灯火通明处,**“誓师抗蒙捐资会”**正如期召开。
吕文德遵命,将通帖散至襄阳全城,虽无明言“强制”,但**“长安制置使杨过亲自主持”**这八个字,已足够压得各路豪绅胆寒。
世人皆知,大宋王府的权贵可动朝堂,而长安制置使则掌兵权、粮权、法权三重大柄,虽不统辖荆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规矩,在大宋谁不懂?
更何况“杨过”这名字,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单纯的江湖儿郎,而是那位在长安重铸秩序、杀伐果决,将一座旧城活生生变成“兵民一体新城制”的……刀锋之主。
三百余户富绅之中,绝大多数都来了。
他们身穿锦衣,随从成群,带着银票、田契、宝钞,或是成箱金锭,或是贡茶贡布,表面神态自若,心中却各自惊疑不定。
他们一边揣度此人究竟想干什么,一边打探蒙古二十万大军为何还在原地不动,城中兵马为何未乱。
可就在他们踏入议事厅的那一刻,内外两重世界骤然分割。
外院
歌舞升平,琵琶鼓瑟,锦衣倩影,玉盏交辉。
大乐齐奏,宛如王府夜宴,灯火笼烟,香气四溢。
但厅堂之中
却只有一人独坐上位。那人一袭素衣,腰配玉带,眼神清冷,神色沉定如水。左右无人,独酌清茶。
正是杨过。
他身旁坐着一名衣着淡雅的女子,鬓发微卷,素颜如雪,手中轻抚着怀里那只硕大肥硕的橘猫系统,猫正懒洋洋地蜷缩打盹。
正是黄蓉。
其余穆念慈、杨康、吕文德等人,皆未在场。这不是疏忽,而是杨过故意为之,毕竟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娘亲和妻子看到太多血腥的场面,至于黄蓉,那便无所谓了,她早就看惯了,更何况杨过也需要一个除了自己能压得住场子的人在场,于是只有选了黄蓉。
黄蓉微笑不语,宛如一位在花园中观赏风月的贵妇,任那群豪绅轮番上前,躬身献礼,山珍海味、南珠北玉,堆得案几几乎溢满。
而杨过,只是安静喝茶,一言未发,眉眼淡然,甚至没有起身接过一件礼物。
待三轮敬礼已毕,厅内气氛已渐变沉。
有人开始察觉不对,这场宴,没有客人,只有“臣属”。
就在这时,杨过轻轻将茶盏放下,声音不大,却如山压顶:
“抗蒙捐资会,正式召开。”
杨过话音落下,厅堂中沉默如潮水般涌起,席间的豪绅们对视几眼,却也都是人精,早看出了局势不对,纷纷站起身来拱手请命:
“杨大人,蒙元犯境,我等虽无能,却愿尽绵薄之力!”
“是啊是啊,百姓安危,我等责无旁贷!”
“请杨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积极捐输,不负襄阳百年福地!”
说是这样说,转眼间,一张张银票便被装入托盘。
三百两、二百两、两百五十两、四百两,最多的也不过五百两。
托盘十几张,来回流转,终于全数送到主位之旁。
负责接票的,是一个衣着朴素、脸色冷峻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王十三,杨过亲自从军政中枢调派来襄阳,专为此事。
因为杨过从不轻信别人,尤其在数钱的时候。
王十三低头清点,手指灵活地翻着银票,片刻之后抬头汇报:
“主公,合共——五千三百七十两整。”
杨过听罢,面上神色如常,但黄蓉却早已察觉他握盏的指节微微发白。
只听他轻笑一声,笑意之中带着讥刺与怒火。
他放下茶盏,从案几上提起那只精美的青花瓷瓶,眸光冷冽,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青花瓷,是好东西。”
他轻抚瓶身,低声念道:“明炉官窑,瓷质温润,纹路内收,市价千金,一瓶值千两银子。”
他抬头望向在场众人,眼神扫过门外的堆成山的礼物:“这是……你们给我杨过的。”
说着,他将瓷瓶高高举起,又晃了晃手中那一叠薄薄的银票:
“而这些”
“是你们给大宋的。”
杨过声音突然一震,怒意陡然爆发:
“蒙古二十万大军压境,你们却拿着瓶瓶罐罐、羊毫书画来讨好我,真正用于抗蒙的银子,却连一个瓷瓶都不如?!”
厅堂骤然一静。那些富绅豪主皆面色变幻,有人尴尬地咳嗽,有人悄悄低头,甚至有人正欲开口辩解。
可还没等他们说出口
“啪!!”
只见杨过猛然将手中那只青花瓷狠狠摔落于地!
轰然一声!
碎瓷四溅,粉屑横飞,如同万点寒光碎斩在众人心头。
杨过冷笑连连,声音如刀:
“若大宋都亡了,你们给我杨过再多宝贝又有何用?尸骨下葬的地都没了,你们要拿这些金玉来为谁庆功?!”
他一掌拍在几案之上,整座厅堂回音轰响!
“若是蒙古军破了城,你们那些钱财,还不是都孝敬了蒙古人!”
厅内寂静一片。
碎瓷的余声还在地砖之间回响,那落地成灰的青花瓶像一道死线,横陈在所有人的眼中。
可沉默,终究维持不了太久。
终于,还是有人咳了一声,勉强站起身来,拱手苦笑:
“杨大人,您一片赤诚,我们敬佩。但……我们这些人,虽说有些家底,可这年头兵荒马乱,大灾连年,家中仆役人口众多,开销巨大,真要捐出大量的银两……”
他摇头叹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与自怜:“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话音一落,厅内顿时响起一阵附和:
“是啊!杨大人,我们是真心愿捐,但也得看量力而行啊!”
“我家三代都是书香门第,这些年靠典当家产维生,已是捉襟见肘。”
“万一明年再闹旱灾,老小吃什么?”
站在前列的一位衣冠华贵的富绅更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杨大人,若真是缺银,不如我给朝中亲戚写封信,求求陛下开恩,拨些军费下来。堂堂皇朝,这等大事,总不能全靠地方豪绅一力承担罢?”
这话一出口,厅内原本的惶恐立刻散去几分,反而有几人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他们不是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这是在给杨过下马威。
朝廷里有人,怕你一个地方军使不成?
然而还未等他们将这股“底气”展开,杨过却笑了。
他笑得很淡,却像一刀割破了厅内的虚伪空气。
杨过缓缓开口,眼中尽是冷意:
“写信?求陛下?”
“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们汴梁的那点旧人,已经全都下去了。”
杨过的话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寒。
“朝中?呵,你们送信试试,看还有谁接你们的折子。”
杨过忽然不笑了,语气也不转弯了,整个人如铁石般冷硬:
“我再说一次。每家,捐出一百万两银子。拿不出来的今天,就别出这扇门。”
厅内众人顷刻哗然!
“你……你疯了?!杨过你敢!”
“你一个制置使,哪来这么大口气?”
“我们可是襄阳本地百年世家,你不过是外调之人!”
“我堂兄可是太府寺卿,赵阮公主可是我表妹!”
“我朝中还有人,杨大人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怒声、讥语、威胁如潮水一般涌来,厅内一时竟有些混乱。
但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大响。
议厅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扇猛地撞在墙上,震得整座屋宇一震!
众人一惊,齐齐回头。
只见门外寒风灌入,一女一男踏风而入。
前者身着一身黑衣劲装,剪裁利落,衣摆翻飞间裹着几缕冷冽煞气,腰佩白玉长珏,在火光映照下泛出冷冷光芒。她步伐不急,却自有一股摄人气场,英气逼人,眉目间俱是贵胄锋芒。那一张冷峻的面容,哪怕没有介绍,也让厅中众人心中一震。
不是别人,正是瑞国公主赵阮。
其后紧随的是一名铁甲将军,甲胄乌亮如墨,胸前绣着金纹飞鹰,目光如刃,身姿挺拔如标枪。他环顾四周,神情肃杀,气息森寒。赫然正是赵阮亲信刘整——曾统七省禁军之勇将,号称“破锋铁壁”。
赵阮步入厅中,气场如冰,众人所言皆顿。她的目光在厅中一扫,落在一名自诩为“宗亲”的富商身上。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霜刃割面:“我哪来的你这个亲戚?”
那富商原本倚老卖老,还未开口辩解,闻言却顿如雷劈,跪在地上冷汗涔涔。他认得赵阮,亲眼见过她在边地破敌三千,一剑斩敌将。自己那点旁支族谱拿出来,和公主怕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换做从前,他也能在洛阳横行,呼风唤雨;可眼下,他清楚,朝代真的变了。
厅中豪绅望着他跪下,又见赵阮踏入,心中不由升起侥幸。他们悄悄对视:连瑞国公主都来了,杨过今日也只能收手,这些人纷纷起身,整冠束袍,向赵阮拱手行礼,一边口中抱怨:
“参见瑞国公主殿下!”
“请殿下明察,杨过,草菅人命,乱我大宋纲纪啊!”
“长安制置使杨过,横征暴敛,百姓怨声载道……”
然,就在这群人言辞激烈之时,赵阮淡淡转头看向杨过,眉目不动分毫,语气却冷得让人骨髓生寒:“师弟,你就是太心善了。这些蛀国害虫,到了生死关头还只会卖嘴讨活,审问什么?直接炒家灭族便是。”
她话音未落,便已一挥衣袖。
厅外传来“轰隆”一声,整齐划一的铁甲士卒破门而入,身披重甲、手持战刃,每一人皆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精兵,眼中无一丝怜悯,动作迅猛冷酷。他们早已在暗中包围此地,等的便是这一刻。
血光乍起,杀声震天。
那些原本还在装腔作势的豪绅们顿时傻了,有的吓得瘫倒在地,有的惊叫着四散奔逃。几名早有防备者连忙从袖中抛出信号弹,随行的护院护卫拔剑而起,其中不乏江湖上的三流好手,刀光剑影瞬间在厅堂激烈交错。
可他们终究只是三流。
当他们刚将几名甲士逼退,准备强行突围之时,厅内忽然传来一声冷叱。
“还想跑”
一颗刚珠破空而至,直击一名护卫眉心,那人连哼都未及发出,便倒地不起。接着无数钢珠从暗中飞来,如雨点般精准击中护卫要害。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立于厅门之上,神色冷峻,指尖微动,弹指之间,便将所有挣扎者尽数斩杀。
正是黄蓉。她站在门前,衣袂不动,神情淡漠,却杀意盈目。
她所用的钢珠,皆由玄铁打造,自从有了杨过给的无限物资,他就升级了这钢柱,一发即穿透人骨。威力惊人。地上血水横流,那些江湖人士连抵挡一招都无法做到,便纷纷倒下。
厅中顿时死一般寂静,只余血腥与火光交织的空气。
赵阮不再多言,负手而立,冷眼旁观这场清洗。刘整早已指挥士卒按图索人,将那些曾参与拒粮、逼死农夫、盘剥赈银的主事豪族揪出,当场处决。其余者尽数押送军营,候审候斩。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肃清。也是一次对“旧权”最后的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