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无言。是这么觉得的吧……是这样么。「不其实……他与我说的这些事……让我一个人想想就好了。」
她忽而觉得很疲惫。
「过来。」空泽挪出半张床的空位。
她倒下去,空泽再搂住她的腰将她拖过去。他唿出的气都是灼热的,皮肤温度更是比平时高了不少。
似乎是昨晚真的没睡多久,她也已经精力不支地闭上眼。
迷茫到底该走向哪里。
一片黑暗。嗯,闭上眼就应该是如此。
见惯了太多的光亮吗?闭上眼,就天黑了。
混沌的一片黑色像是溶于水的墨迹,顺着曾经扩散的轨迹回过头重新汇聚成最初始的纯色行迹。
竟然能看到黑暗流动的轨迹。
倏忽汇聚于面前的浓郁黑暗形成人形,昏暗的周围用黑色的墨线包裹成细密的网,像是一团黑色的茧在网中孵化。
她就悬浮在整张网的包裹之中。
将手抬在自己眼前。完整的……形体?那还是……梦境吗?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抬起的右手手腕。她慌忙地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扯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这样就可以抱着你了。」
黑色长髮瀰漫交融,对面的男人睁开眼眸露出暗红色的流光。
「……天沧。」她喃喃。
黑色丝线从天沧的背部延伸出,他整个人也悬浮在半空,略微蜷缩起身体将怀里的人围裹。
「我的怨恨……你理解吗……」
「我不理解。」她空洞的目光越过天沧的侧肩望着极尽黑暗的尽头。涌动的异形,嘶叫哀嚎。
「秋道川……」
「我不是秋道川!」她忽而睁大眼咆哮,瞬间挣扎的身形僵化在半空——
看到了……
双眼布上一层暗红。
「曾经的……天下。」
森林、原野、赤河、大漠。
焚火。
碎裂的铠甲,支离的面孔,断裂的枪戟。
咆哮吶喊,无人听诉的呜咽。
「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是你不该……」她终于机械地开口,声音暗哑。
「一场战争,足够亡国吗。」
天沧陆沦陷。
如果只是沦陷,那么天沧陆依旧是天沧陆,所有古老的文明依然能有繁衍至今,血脉依然能够得到流传——
「是我,负了苍生吗。」
联军攻克最后的城墙,他用自身的死亡来证明一切失败的终结——
但是联军,却覆没了天沧。
长达数年的征战结束了吧……终于有时间感到……累了吧……
累了……那就去……放松吧……
尽情……杀戮吧。
最黑暗的时代,不是末世的终结,而是生命最初的欲-望挣脱了灵魂的禁锢。
在一个疯狂的群体中不会再有人保持那所谓的清醒。
修养,谦卑,礼义廉耻。
那都是锁链与囚牢。
放开了狂欢吧,不会有人指责,你就是正义。
天沧陆成为血城,风流窜在废墟角落发出细碎长啸,像是女人的呜咽。
火焰在燃烧数月后熄灭。
无人踏入的死城。
尸骨焚烧成灰烬。
亡灵在天空飘荡。
这里曾经是故乡。
几年后已经风化的废墟上踏入新的种族,天沧陆周边国土被邻国吞併,中央界上建立起三个全新的国家,势利瓜分相互牵制从此长安。
没有人会在意天沧陆的想法。
歷史不会说话。
「我……不甘。」天沧搂着她,沙哑地喃喃,「所有人……都不甘……」
一场战争是一个国家彻底的覆没。
「你可以……理解我……」
她茫然地睁着眼,空洞的眼眸瀰漫了温热的液体,最终无法装载地缓缓流下。
为什么……会哭。
明明并没有……那么悲伤。
母亲。
她缓缓地将嘴张开。
母亲……终于……又看见你了。
**
「桑——」
微弱的声音,她缓缓抬头。
「桑!」
被一掌抽醒。
……你终于暴露本性了么空泽殿。
她捂着脸从床上坐起来,肢体有些麻木,心脏跳动缓慢有些压抑地无法喘息。
勐地一个甩头,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
「怎么了?」空泽眯起眼。
对于凌桑这样的普通人应该是一叫就醒才对……等等似乎承认了自己的什么奇怪属性……
凌桑阴郁地抬起左手指向窗户:「你问他。」
坐在床边喝茶的尼萨亚相当无辜地将杯子挪开嘴唇:「?」
「……不承认就当我是夜长梦多。」凌桑捂头。
空泽与尼萨亚一同缓缓地望向窗外,雨已经小了,现在刚刚是傍晚。
凌桑再度陷入呆滞。
记忆很清晰没错……就连母亲的脸也是……
那一个与自己年龄还相似的母亲。
还有着一张孩子脸的母亲。
黑色的长髮披散,棕黑色的眼睛掩藏了光芒色泽暗淡。
她坐在一面巨大的石墙下,墙上刻画着古老的封印图腾。
图腾之下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形的阴影在中央悬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