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可真好。改天记得请你这个朋友吃顿饭,关系再好人家也没义务帮咱们。租房子不是小事,人家肯定跑前跑后没少费心。」
程欢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说话。
「你要是不回来,我跟你爸就看看国庆能不能去找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是不知道你欢不欢迎你爸这个糟老头子啊?」
程欢听见她爸在那边抗议。
她笑得鼻涕都出来了,赶紧擦了擦。
「当然不欢迎了。不过看在美女的面子上勉为其难让他一块过来吧,不过某些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啊。」
程欢她爸本来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看电视,这会把手机夺了过来:「欢啊,我告诉你说话可要凭良心,等会给你转钱的生杀大权还牢牢地握在我手里呢。」
「哦?少转那一块两块的我也不在意。」程欢说。
她爸不理她了。
她妈笑着把手机拿回来:「好了好了欢欢,马上中午了快点吃午饭吧,吃完休息一会。今天一天累坏了吧?」
「我干什么了就累坏了?」
「这几天不就得搬家了?赶快休息休息养精蓄锐。这样,我给你联繫一下搬家公司给你把东西运过去,也省事儿。」
「…妈咱家什么条件啊还搬家公司?校园里找搬家公司我不能是第一人吧?」
「但是我跟你爸没法过去啊。」
「我都大学毕业了,这点事儿我自己来就行。」
她妈沉默了一会,才说:「好吧。等你工作了一定要告诉妈妈环境怎么样,工作不比学校什么人都有。」
程欢:「知道啦知道啦,去吃饭啦。」
就在这一刻,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云彩忽然被云朵遮住,杨树叶哗哗啦啦地挥舞了起来。早晨的露珠不知道为什么坚持到了这一刻钟,就在此刻掉落了下来,正正好好地掉在了程欢手机上。
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在一棵桃树下玩耍,被桃花里的露水砸中额头的感受。
宁乐抬起眼,看见了程欢的侧脸。
这张脸他这段时间看过了太多太多遍,然而没有一次让他如此心惊。他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像一面大鼓咚咚咚地在他耳边作响。
这几个月来,它似乎一直在瀰漫着雾气的黑暗里盲目地工作。从那么多黑暗里第一个黑暗里开始,直到刚才才结束了漫无天际的最后一个。
如此遥遥无期的黑暗里,只有程欢和他一直在一起。
直到意识到这一点,宁乐才为自己那么多答案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会留下」、「为什么会愿意帮她」…
原先他认为的原因很多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当他终于敢跨过表面种种掩藏、直视自己内心才蓦然发现,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第一次,所以宁乐无所适从也不知所措。
而现在,他终于成了三人成虎里的最后一个。
宁乐被害妄想症地怀疑自己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徵,觉得自己真成了程欢的所有物。
程欢倒不知道宁乐在这短短时间内丰富的心理变化,她刚才看见有一个不明物体落在了自己手机上,吓得她赶紧查看,发现是一颗水珠才松了一口气。
程欢:「我还以为是一坨鸟屎落下来了,吓死我了,心想你肯定要跟我闹。」
宁乐:「……」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程欢看宁乐不回话,她也不愿意搭理他,毕竟她现在真有点郁闷。
她从小到大都很少骗她爸妈,这时候说了自己找了一份新媒体编辑的工作--哦,还是宁乐急中生智给她胡诌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工作还是个老大难问题,程欢就高兴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胜任不了新媒体剪辑这个工作--主要是觉得人家肯定不要她。
程欢这几天也开始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简歷,发现自己除了顺利地填完姓名、性别、地址之类的基本信息其余没什么好写了。
真是惭愧啊惭愧,活了这么大,一写简歷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多么乏善可陈,这抓耳挠腮的程度直追她写论文了。
程欢本来想礼貌谦虚地向宁乐「请教」一下写简歷的事情,但是想想宁乐可能压根不用写简歷,所以就算了。
*
接下来几天,程欢就忙着搬家了。住的地方离学校还不太近,这一来一回的可把她累够呛。
本来程欢已经把被子之类的东西都寄了快递,但是剩下的零散东西还不少,她又来回奔波了两天才全部给运回去。
天气又很热,程欢住的地方是三楼,搬东西给她热得身上都起痱子了。
宁乐这次还做回人,说要不他喊几个朋友来给她帮忙。
程欢一想到田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是婉拒了宁乐。压根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怎么能玩到一起?
一个咸鱼跟他们能有什么话好说。
她也就能跟宁乐处一处,还是因为不可抗因素。
程欢也有点纳闷:「你不是觉得自己变成个手机很丢人吗?怎么还要这么大摇大摆地给我找朋友来帮忙?这是要昭告天下的节奏啊?」
宁乐:「……」
他不得不承认程欢还真发现了某些盲点。
程欢:「你以为我没朋友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