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为了回答他这个问题,也许是为了抚平他最后的那点气恼,也许是为了消除他的疑心,也许只是她太内疚……总之,苏晓扶着他的肩膀,吻了一下他的嘴角。秦復先是一愣,接着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他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在雪肤与乌髮之间摄取她的气息……
这个拥抱与往日不同,它显然带着某种激情。这是苏晓第一次如此贴近秦復。她听到他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唿吸在她皮肤上制造热浪……这些感受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幸福感。这是两种角色结合在一起时才能给予的感受……
命运在苛待她多年之后,终于给予了她补偿。
「晓晓,」他在她耳边呢喃。「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她也紧紧地抱住他。「我绝不离开你……」
秦復将她抱得更紧了。就在她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他放开了她。苏晓知道他作了克制,尽管他并不需要那么做。
「你累了,去休息吧。」
说着,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举动了。
「晚安。」
回到房间,苏晓马上给李求安发去信息:
「李叔叔,秦復知道今天我去过石磨屯,他一定会把那里翻个遍的。所以,明天我会让王霖把你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晓晓,你没事吧?」
「我没事。请您听我的话,在招待所里好好待着,暂且不要出来。」
「好的。」
「您生活上有问题吗?」
「没有,你放心。」
「好的,请保重。」
通信结束,苏晓将信息全部删除,接着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苏敏的照片。她隔着玻璃镜面轻抚着那至爱的面庞,童年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晓晓,爸爸答应你,活到一百岁。」
「爸爸不会丢下你的。」
「爸爸会一直扶着你,爸爸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然而一样都没有实现。
苏敏的生命结束在一九九八年的夏天,他仅仅只有三十八岁的生命。一百岁的约定,永远的陪伴,都因为那辆大货车化为乌有……
苏晓闭上眼睛,细细地咀嚼着那些回忆与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把照片放回抽屉,取出秦復那首《1985》的琴谱。她同样视若珍宝地抚着那发黄的稿子,耳边响起了那悠伤的旋律。那些跳动的音符一定在诉说着一个沉睡在岁月长河中的故事,一个她不知道的故事。
秦復,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能做事业,会写文章,弹得一手好钢琴……这个曾经在遥远的网络彼端给予她鼓励与关怀的人,这个被她视为命运补偿的人,这个她真心爱慕的人,却是李求安口中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李求安为何如此评价秦復呢?与秦復相比,他无疑卑微到泥尘里,他又是如何与秦復有交集的呢?
红色的山丘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被地上的石块扎得鲜血淋漓。
可是,那金光仍然遥不可及。
他还要走多久?
他何时才能到达那金光笼罩之地,重见天日?
她想起了秦复写的《遥远的天际》。那个不断向天际行进,试图到达那金光之地的人,是他,还是李求安?
「哈哈……你在自欺欺人。」
熟悉的冷笑响起,母亲简欣又出现了。她披头散髮,面色苍白,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散发着药水的味道。
「我没有,妈妈。」
「你问问自己,李求安像是说谎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苏晓抱着琴谱。「但我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否则对秦復太不公平了。」
简欣冷眼看她:「你认为李求安和秦復之间有误会?」
「是的。」
「傻孩子……」简欣摇头。「你的执着会害了自己,就像从前的程明远……」
那个名字让苏晓目露寒光,她说:「不要拿程明远与秦复比较。」
「是啊,程明远不像苏敏,更别提他还利用过他。」简欣嘆气。「但秦復只是像苏敏,他并不是苏敏啊!」
「我爱他像苏敏的部份,」苏晓幸福地笑着。「也爱他作为秦復的部份。」
「照你这说法,无论他的真面目是什么,你都无怨无悔了?」简欣面露嘲讽。「那又何必去探寻真相呢?」
苏晓深情地凝视着手中的琴谱,幽幽说道:「我承认,最初是为了自己,但现在,我是为了他。」
「怎么说?」
「我感觉得到,在他的心里,藏着一种深刻绵长的痛苦……」苏晓抚摸着那早已发黄的纸张。「这琴谱就是那痛苦的图腾。」
「你要去破译他的痛苦吗?」
「我不忍心看到他经受折磨。」
「那你可要当心了,他可不是简单人物。」简欣感嘆道。「如果你再次受到伤害,我怎么对得起苏敏?」
「妈妈……」
「晓晓,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妈妈?」简欣又来哀求她。「那红色的山丘那么辽阔,我总是找不到苏敏。他一定是恨我,所以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
「妈妈,我是爱您的。」
「可是你也恨我!」
苏晓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