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口里「旁边的房间」指的是天母院为神使设置的卧房。
沈路闻言一愣,有些迟疑道:「你们神职人员的工作都是这么严格的?」
「也不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arian又嘆了口气,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如果今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讲一讲吧。」
男人话音才刚落,两人脑袋旁边的玻璃窗便忽然被什么人敲响了,沈路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见之前那群孩子里的一个男孩正贴在窗上朝他们做着鬼脸。
arian拉开窗户,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无踪:「kelvin你怎么到这儿调皮捣蛋来了?没去食堂吃饭?」
「我已经把晚饭吃完了!」名为kelvin的小男孩趴在大理石窗台上摇头晃脑,「他们都还在食堂里,我是吃的最快的那个!」
「说了多少次了,吃饭的速度别这么快,这样对胃特别不好,」闻言arian皱起眉,接着苦口婆心道,「tina修士为大家做出美味的餐点也不容易,细心品尝这些饭菜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觉得tina做饭美味的大概就只有你了,神使你的味觉真奇怪!」男孩不太高兴地朝arian吐吐舌头,随即赶紧熘下窗台逃离了现场。
沈路更在心里确定了arian和这些小孩儿的关系不是父子:「他们是过来做礼拜的教众家的孩子吗?」
arian将投在男孩背影上的视线收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这间天母院收养的孩子。」
作为大陆教众最多的宗教,天母教想要拢好所有教众,组织好宗教仪式自然是一方面,做好慈善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数百年前,天母教就已经有了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的传统,大陆步入法制社会后,天母教分散在各国的高级职权者便和政府进行协商,将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件事进行了合法化。
「所以说你身为神使,要做的事不仅仅与宗教活动有关,还相当于需要管理好一个小型的孤儿院,」从不深入了解宗教事宜的沈路第一次从arian口里听说了这件事,有些感概道,「神使的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什么不容易的,院内事务有修士们帮我分担,收养的这几个孩子也非常可爱,」说起孩子们的时候,arian面上充斥着柔和的笑意,「再说每个人的工作都很不容易呀,要是总和别人作比较,总想着自己很辛苦的话,那一定会活得很累的,还不如看淡这一切,尽可能挖掘身边美好的事物,这样活起来也会觉得更快乐。」
不愧是神职人员。
闻言,沈路不禁对arian超脱的思想境界肃然起敬。
而他自己的思想就要无趣些,沈路一板一眼地想着,累就是累,不累就是不累,不能悠闲的时候推脱自己觉得累,也不需要劳累的时候去骗自己觉得不累,人活在这个世上很来就不容易,如果能在累得发苦的时候克服心里的这道坎,又何尝不是一种战胜了自己的伟大表现?
不过总的说来,这两种思想没有对错之分,它们前往快乐的途径不太一样,不过终究还是殊途同归。
因此沈路没有要把想法说出来给人添堵的意思,他捏了捏下巴,顺着这个话题聊起自己的事:「对我来说,我以后估计是不会有孩子的,看你还需要照顾好几个孩子就觉得太难以想像了。」
「不会有孩子?」arian有些诧异,片刻后他意识到什么似的换了个话题,体贴地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唿你。」
桃汁的香甜让沈路愉悦地眯起眼来:「叫我sean就好了。」
「sean,这是个仁慈而正直的名字呢,看来您的父母对您有着非常美好的祝愿,」arian不自觉带上了和教众聊天时客气疏离的官腔,反应过来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你交流这么会儿我能感觉到你确实是个温柔的人,我还在想是不是每个叫sean的人都跟他们的名字一样。」
沈路没好意思说这个c国名就是他小时候觉得发音比较像才随便取的,便只是好奇地歪了歪头:「都?」
「对,有个常来我们这里的教众名字也是sean,他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做礼拜的时候经常给孩子们带来好吃的点心,天母院作为感谢想送他些回礼他也不愿意收,」arian摇了摇头,神情似是感激又似是无奈,「之前我听他说他是一位教师,当时就特别惊讶,觉得人生的巧合有时候真的是多得非常奇妙。」
沈路附和般适时展露出惊嘆的表情,下一刻,金髮男人将他被喝光的水杯替沈路满上,语气试探道:「方便的话,我可以问问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吗?」
沈路觉得自己的职业没什么好瞒着对方的,但他们的关系实质上也就是刚见面的陌生人,他并不想全盘托出,便只是折中回答:「我是个警察。」
这下arian惊讶地瞪大了眼,他面上神情变幻莫测,半晌低声喃喃道:「难怪。」
沈路不解:「难怪什么?」
金髮的男子嘴角勾起的笑容实在算不上好看:「我是说,难怪你身上有种扑面而来的正直气息。」
沈路:「……」
本来大家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事态一下子就古怪得让人呆不下去了啊?
夕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在天花板上白炽灯的映照下,沈路觉得arian的脸色几乎算得上是有点惨白。职业的警惕性在叫嚣着告诉他这个地方不能再多呆,他沉吟片刻,接着开口想要赶紧向男人告辞:「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