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野打断他:「叔,这些故事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他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狼藉,轻轻一笑,看不出是开心还是冷漠。
他说:「我没那么轻易就会被人打倒。」
王叔听了这话,明显愣住。
脸上闪现一丝担忧,王叔说:「你知道你妈妈那边都是些什么人吗?」
宁野:「叔,我在这个圈子当了这么多年保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都弄得很清楚了。」
王叔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劝了。宁野处心积虑往那个圈子走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孩子会走到哪一步。
半晌,王叔只嘆了口气,说:「你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叔。」宁野说,「再说,这一次不是他们的人。」
王叔疑惑。
宁野:「几只小杂碎而已。」
假如王叔能够看见,一定能够看清宁野脸上那一闪即逝的冷意。
给王叔包扎好,宁野说:「我扶你去休息吧。」
王叔也没拒绝。
二楼倒是还算正常。
宁野手脚麻利将床整理出来,扶着王叔上床睡觉。
王叔躺在床上时,说:「你这孩子,受了一辈子的苦,该放松放松了,干嘛去找那种麻烦。」
宁野没回话。
王叔又问:「你谈恋爱了吗,该是时候谈恋爱了。」
说完,又立刻打住,「算了,你肯定跟我说你没心情照顾女人。我老啰,说的话不中用了。」
宁野苦笑:「王叔,你好好休息吧。」
王叔哼了一声:「你这点跟你爸还挺像,以前你妈说两句话,你爸就开始不耐烦。」
宁野闻言一怔。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原本脸上的那抹苦笑也迅速消失了。
须臾,他说:「叔,我不是我爸,至少,我不会让我的女人陪着我窝囊生活。她要平淡我能给平淡,要钻石我也得能买得起钻石。」
王叔又是半晌没回过神。
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宁野坐了一会,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王叔的声音:「确实,当年你妈第一次带你来见我时,我还吓了一跳。你这孩子那对眼睛啊,跟你爸完全不一样。你爸的眼睛看人永远带着笑,你啊,那眼睛像是带了刺似的,让我一个成年人都不敢看哩!」
宁野在门口站了一会,说:「叔,我出去收拾了。」
咔哒,关上门,他下楼去。一楼太乱了,他无从下手,最后干脆走到门口抽菸去。
棚户区的巷子里永远有股东西在腐烂的味道。不知道谁家这么晚还在打孩子,刺耳的骂声和哭喊从黑暗中传来,忽远忽近,透着股不真实的魔幻感。
宁野听到那声音,意识有些朦胧。
那时候他还很小,他爸也总喜欢打他,皮鞭子,木棍子,打得他鼻青脸肿,但他从来不哭。他妈总说他这孩子有病,跟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是有病的。
在漫长的青春期,好像人生都是笼罩在一片灰濛濛下的,直到……他抬起头,看到漆黑的巷子里,一片微微的闪烁划破黑暗探了进来。
伴随着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个永远昂扬,似乎对这天底下任何事情都不害怕的女人出现在巷子口。
发光的东西是她胸口的一枚胸针。
那一刻,宁野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涩了一下。
他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上前抱住那个人,但他忍住了。
他身上有烟味,她不喜欢烟味。
他将菸头扔在地上撵熄,抬头问她:「你怎么来了?」
声音透着股不自然的沙哑。
黑暗中,女人双手抱胸,一脸的傲娇:「干什么,我不能来吗?」
一晚上的郁闷被这一句呛给赶走,他莫名想笑。
程阮阮没有得到回话,低头看了一眼满地菸头,小眉头一皱:「臭死了!」
宁野说:「这种地方正常的。」
说完,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烟味,迈开腿向这边走来。
程阮阮立刻警备起来:「干什么?」
宁野:「送你回去。」
程阮阮伸出手指在他胸口戳着:「喂喂喂,我大老远跑来,你不应该请我进屋喝一杯茶吗,你这个人,懂不懂基本的礼貌!」
宁野看着她,确认她的喝茶是不是开玩笑。
她平日里喝的那种茶水,他这破庙怎么可能有。
但她一脸认真,显然不是说说。
他说:「我去买点茶叶?」
程阮阮:「算了,我就勉强喝点白开水。」
宁野想着屋子里的情况。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些。那种东西不应该进入她的世界。
回头瞥了一眼,棚户区的老房子,因为很多屋子会把第二层租给外来务工的人员,所以会在外面添加一个铁楼梯。
他说:「来吧。」
程阮阮看着他踏上楼梯,不满道:「你们家进屋都是这样进的吗?」
宁野:「是的。」
撒谎。他完全不会撒谎,程阮阮光从语气就能听出来。但她还是跟他踏上了那个铁质的楼梯。
可惜她穿着高跟鞋,刚走了两阶,鞋子就卡在铁板的缝隙里,整个人就顺势往前跌去。
宁野全程都在注意着她,这会儿便稳稳将她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