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都没再有声音,介舒把耳朵贴到门框上,等待着他离开的脚步声。
这时,他轻淡的陈述却突然划破寂静,一字一句扩大在她耳中。
「从前有好几年,我都许同一个愿。」
「后来就不玩了,想着……反正也不可能实现。」
他自嘲着,语气里笑意渐浓。
「可我最近发觉,这方法好像还挺灵,虽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但至少成真了。」
介舒怔在原地,寥寥几句话,如飞速俯冲而来的海鸟,掠过她荒芜的峭壁,在枯草丛中捲起一阵野风。
她曾以为已永恆退去的潮汛,时隔多年,毫无预兆地翻涌着回到了这片滩涂。
在这天的最后一分钟,她打开了门。
「生日快乐。」
门外比屋内更亮,以至于介舒一时难以适应光线,反射性地侧过了头,没看见俞庄嵁最初那几秒的表情。
他望向屋内,问她道:「为什么不开灯?」
介舒挠了挠下巴,尽量掩饰尴尬:「没电了。」
「房东怎么说?什么时候能修好?」俞庄嵁注意到她不仅穿着外套,还裹着毯子。
「过两天吧,应该,」她不想再多解释,躲闪着他的视线含煳回答,「今晚玩得开心吗?」
「本来想让你留下一起吃点东西,但你好像很着急走。」
「毕竟是工作时间,」她指了指身后,「你也看到我这里情况了,不太方便请你进去,所以……」
俞庄嵁背着手听完她欲言又止的窘迫藉口,笑着垂下眼,抿唇似在酝酿。
「不如去我那儿吧。」
1
介舒洗完澡,特意将用的地方清理了个遍,尽量恢復到使用前的整洁原样。
通过洗手台上的极简陈设,她大概能确定庄嵁并无长期而固定的伴侣——除了洗漱用具和成套男士护肤品并无他物,瓷砖上没有长头髮,给她刷牙用的漱口杯也是临时拿来充数的茶杯。
她隐约记得庄嵁小时候并不是这样,有一回在他家玩捉迷藏,她想躲进衣柜里,一拉开门就倒出了一堆东西——玩具、漫画、各个季节的衣服……这直接导致了她那局游戏的失利。
不过想来那时候也没人教他这些生活习惯。
她抱着换下的衣服走出浴室时,他正在卧室里熟练地绕着床换床笠。她把自己的脏衣服用塑胶袋套好,装进带来的手提袋里,才走过去问:「洗衣机在哪儿?」
俞庄嵁将被子透到空中,再平整落下,顺手摺起一个角回答:「你把衣服放在脏衣篓里就行。」
「我是说这些。」她蹲下,抱起堆在地上的床单被套。
他打量她一眼,长袖长裤,裹得极为严实,屋里暖气这么足,她又刚洗完澡,故而热得脸颊通红。
「阳台边的壁橱里。」
「好。」
他看着介舒的背影,回忆起她把购物篮丢给幼童的样子。
俞庄嵁进了浴室之后,介舒先坐在客厅里充着电刷了一会儿手机,有些睏倦但又觉得在主人出来之前就自顾自睡觉不合适,于是便穿上外套下楼去抽菸。
虽然已是深夜,公寓底楼的大厅还是灯火通明,人声喧闹。她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吞云吐雾,眼睛瞥向玻璃内沉湎于游戏的狂欢青年,越发觉得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一支烟将尽,后方突然传来俞庄嵁的声音,她闻言回头,他头髮还湿漉漉的,语气有些不悦:「你在这儿干嘛?」
她举起菸头,脸上写着惊讶:「抽菸啊,我怕你们这儿的烟雾报警器太敏感。」
「你手机呢?」
「在沙发边上充电啊。」
他立在原地,注视着她起身走近,表情才松弛下来:「在阳台上开着窗就行。」
介舒把菸头按在垃圾桶里,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到了室内亮堂的灯光下,她才发现他光脚穿着球鞋。
「你可以把衣服洗了。」俞庄嵁走在前面,按下电梯。
「没关系,我回家再洗就行。」她难以想像自己的大码内裤飘在他家阳台上。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
「明天啊,」她思忖着理由,「我得上班,这里太远。」
他没再多说,二人走进轿厢。
门将合拢时,又被外面的人按开,介舒自觉向里让了一步,抬眼对上陈辛觉诧异的脸。
2
此前,陈辛觉从不知道升到十六楼的过程可以如此漫长,尽管背对着他们,他仍能感觉到自己被两双眼睛扫描着,后颈也因此发烫。
在通风扇的呜咽声中,俞庄嵁开口问:「为什么你们下班时间不一样?」
陈辛觉回头看向介舒,由于默契度的缺失,他并没能读懂她想要通过面部抽动传达的意思。
「老闆说……明天要招个新的帮厨……」
轿厢内陷入沉默。
陈辛觉刚才那一回头,意识到两个人外套里穿的都是睡衣模样的衣服,当然,这一点细节在此时此刻已经不再重要——情况一目了然。毋庸怀疑,他偶然撞破了一桩爆炸新闻。
为了核实他的猜想,陈辛觉问了句:「季归豫也回来了吗?」
俞庄嵁平静答:「他早上回。」
临进门时,陈辛觉又偷望了一眼对面二人前后脚进门的画面,脑中思绪繁多,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