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确定这片刻犹疑是否已经被对方捕捉到。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他对着忙音不由地「啧」了一声,深深皱起眉,汽车勐然加速。
1
季归豫将车停在地下,从地下三层坐着内梯往楼上升,轿厢被截停在地下二层,电梯门滑开,他便看见关宜同正站在门外。
二人视线短暂对峙,各自挪开了眼,气氛比独处更寂寥。
关宜同将垂下的头髮顺到肩后,面色不改地走到他旁边,半臂距离。
季归豫抬手按了关门键,视线聚在变化的红色数字上,也不看她,像对着空气在说话:「庄嵁呢?」
「应该在路上,下午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不是店里的电话?」
「不是,我不知道是谁。」关宜同转过身,对着电梯壁上的镜子检查了一下眼线。
「哦,这个点还没到店里,真是奇了怪了。」季归豫若有所思。
「有什么奇怪?他不来不也正常吗?那些事情也不用他管。」
季归豫轻笑:「可他平时来得比员工还早,往监控室里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
关宜同心里有疑惑,但又不想直接问旁边的人,只说:「他还抢保安的活?」
「合着咱们都在给保安打工呗,说起来,我至少每天晚上还来露个面、顾顾场,关总好歹是第二大股东,来得也太少了吧?是教育事业繁忙?」
「你阴阳怪气什么?当初说好了我就是登个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用我做的。」
「哦对对对,我说错话了,」他侧过头,深深望她一眼,「老闆娘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关宜同透过镜子瞪着他的侧颜:「管好你的嘴。」
「行吧,」季归豫唤醒屏幕随手刷起朋友圈,嘴上仍不依不饶,「我就不说大实话了。」
她倏地沉下脸:「你至于么?我跟他在一起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季归豫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楼层数字:「不关我事儿,反正何如雎早晚会知道的。」
关宜同正想回嘴,电梯便叮一声停下,门也随之敞开。
2
除了下午一点之外,此刻是一天里次容易犯困的时间,介舒在玻璃窗边等到打起了瞌睡,也没等到那个身影出现在对面的大门。
很多情况下,越是经常见面的人越是容易偶遇,因为互相重合的活动坐标面积相对较大;反之,越是不碰头的人,巧合重逢越是罕见,哪怕只是单方面重见。
介舒喝完杯子里被冰块稀释的可乐,把口罩严实地拉好,给瞿榕溪打了个电话。
他接电话总是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像是个自动接电话的机器:「正好,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我还有两分钟就到街口,你差不多可以走过去了。」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她将帽檐拉低,随手把餐盘里的垃圾倒进了杂物箱,快步走下楼梯。
天空完全暗下来,霓虹灯高低错落,十字路口人行道亮起绿灯,四面八方人群涌动,介舒低埋着头混在熙攘的人流中向前走。
周遭闪过的气味多种多样,香水、体臭、油腥,她不自觉慢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云山的招牌,后面的行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停顿吓了一跳,差点没剎住脚步撞上来,留下一句咒骂才侧身从她边上绕过。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那路人的汗臭味太重,她转回头继续往前迈步时,胃里一阵翻涌。
路边不准车辆长停,介舒一头钻进瞿榕溪车里,他便当即踩下了油门。
介舒被勐然加速的动力晃上了椅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故作轻松道:「悠着点儿,小心别把车擦了。」
「几点出的门?」他完全不理她的废话。
她料到会有这样的盘问,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大概一两点?我记不清了。」
「去了哪些地方?」
「就在市中心这一片吃吃喝喝逛逛,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见什么人了?」
「什么人都没见,你放心,我有分寸,活命第一,」介舒拿下口罩,抬手打开天窗,仰头舒了口气,「口罩闷了一天,下巴都痒了。」
「你以后再有这种想法必须提前告诉我,不要擅作主张,万一有什么差错,我很难交代。」
「提前告诉你的话,你会让我出来吗?」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一根,烟气朝上升腾。
瞿榕溪把烟盒盖子打开,警告道:「不提前告诉我的话,你以后连门都出不了,我会锁门的,我说真的。」
「为什么世界上仅有的几个号称为了我好的人,对我好的方式都是把我藏起来呢?」
「时机还不成熟,你耐心等等。」
烟味瀰漫开来,路风也吹不散。
介舒把菸灰抖在烟盒里,盯着他正色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说实话,这我说不准,你催我也没用。」
「她到底存不存在啊?我已经不太相信你说的话了。」
瞿榕溪无奈一笑:「我骗你干嘛?」
「恶趣味啊,碟中谍啊,都有可能,我不了解你。」
「如果我真的要骗你,你想这些也没用。」
「那倒也是,那我先睡了,好久没活动,怪累的。」
汽车开出闹市,路灯昏黄的灯光与黑色倒影从挡风玻璃上一道接着一道飞快划过,恰逢红灯,瞿榕溪踩下剎车,才有功夫仔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