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窸窸窣窣衣裙与皮肤摩擦的声音响起,一叠纸币放在软榻上,那道瘦削身影默然离去。
春去秋来,炎热的天气已过,吹来的风里多了几分萧瑟。
女人依旧坐着她的老摇椅,「嘎吱嘎吱」地响。
风一过,猫毛吹了她一脸,恰意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呸呸,宝贝,你掉毛越来越严重了。」
她站起身,放下猫,抹了把脸,又抖抖身上的衣服,脚边猫猫来回打转磨蹭,软绵绵叫着。
忽而,她余光扫到什么,用脚把猫推开:「一边去玩,妈妈要开始工作了。」
来者是个熟人,却比上次更瘦了。
看着眼前几乎能被风颳跑的身影,女人问:「这次你要纹什么?」
「不,我是来洗纹身的。」她的声音很轻,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中。
「洗纹身!?」
女人不确定地重复一遍:「可那纹身不是用来祭奠你的爱的吗?」
「……所以,接下来我要毁了它。」
女人沉默了片刻,静静地望着眼前站都费力的身影,才道:「进来吧。」
那人熟练地脱衣,躺上软榻,就在半年前那同样的位置,还是那么沉默平静。
如果说之前是久久压抑后的绝望,现在便是濒临崩溃的沉沉死气。
「这次也还是不用麻醉?」女人问。
「不用。」客人答得也很快。
女人也不多劝,拿起机器开始上手,刚碰到那肌肤,便觉得硌手得厉害,她皱了下眉,没说什么,开始工作。
「唔啊——」
刚一开始,那人便受不住地发出嘶叫,女人早有预料地按住她肩膀,却差点被掀翻。
好大的力气!她惊诧地瞪大眼睛,之后才嘆了口气,道:「这纹身就跟爱上一个人一样,爱上时刻骨铭心,要忘记时,也要承受剜肉割心的疼痛。这痛不是你能忍得住的,还是打麻药吧。」
「……不用」那人咬紧牙关,坚持。
劝不住,女人也不再多说,只留了句「实在忍不住了,就说,我不会笑话你的。」便又继续了。
那痛像是用刀刮用火烧,还要经受一遍又一遍,方能将刺入肌肤的印记清洗掉。
若是常人,早就痛昏过去了,那人却还是苦苦撑住,只是嘴角却流下了一道血痕,显然是她为了抵抗背上的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忽而,背上的动作停住离开,那人疑惑:「结束了?」
说着,眼前被一道阴影盖住,她被挑起下巴,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张脸突然凑近,唇上感受到了一股温热触感,随后辛辣冰凉的液体灌入口中,舌头上的伤口瞬间火辣辣的剧痛,随后一路延伸到喉管,胃部。
她懵了一下,下意识偏头躲开,下一秒,又被掰回来强硬地灌了两口。
这时,她才终于想起她的两只手,可是还没等她动手,对方已经退开。
「抱歉,我这儿没有酒,只有医用酒精,你就将就着用吧。」
女人抬手,用手背擦掉了嘴角残留的水渍,暗自吐槽了下医用酒精真是难喝。
「你做什么!?」那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眼里到多了几分生气。
女人笑了笑:「我是看你快要痛晕过去,好心帮帮你,要是晕过去了,你不就达不到目的了吗?」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头昏昏沉沉的,背上的刺痛也变得麻痹,只能隐隐约约有点感觉。
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归于沉默,变回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继续吧。」
之后的过程很顺利,全部纹身被清洗掉,但完全恢復如初是不可能的。原来洁白干净如画纸的后背,有了一大片丑陋肿烫的红斑,触目惊心。
那人却并不在意,连镜子也没多看一眼,便穿好了衣服,放下了钱。
这时,她才发现店铺比上次来时空旷了许多。
「你要搬家?」
「对啊,这里来做纹身的人太少了,没钱啊,我只能去别的地方了。」
那人默然,点点头,走了。
之后几日,女人忙着搬家的事,隐约听说村子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大致听了两句,左右不过是男女离婚撕逼的那些事,便觉得没劲,就不再关注了。
看着住了好些年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的,女人站定良久,脚边猫「喵喵」直叫。
最终她弯腰抱起猫,退出去,落下了重锁。
笨重的器材她已经派了任务,让村里的忍者帮她先送走了,只剩下些小件放进马车厢里,随身带着,其中最占位置的就是她那张破摇椅。
她正坐上车,拉起缰绳,前方有人走了过来。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苍白的小脸高高扬起,看着她,上面竟还施了妆,看着精神好了许多,就连碧色的眸子也熠熠生光。
女人没有问她缘由,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还担心路上无聊呢。」
两人坐上车,驾着马,慢慢悠悠出了村门。
走的时候,女人发现有人一直跟着她们,倒也不是她武功高强,观察细微,而是那两人实在太过显眼,也没有想要躲藏的样子。
其中一人,她认识,是他们村的村长,一个老好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助人为乐,她想不认识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