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眼角一挑,嘴边露出笑意来。
他站起身,将手拢在袖中抱着手臂,慢慢地向幼吾走去。
幼吾还在埋头苦吃,抬头一看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嗯?」
宋槐蹭着桌边落座,笑盈盈地开口:"你白日里是不是要我给你变个抗冻的动物来着?"
「是啊。」
宋槐眼里笑意更甚:「之前在庐阳,对翻墙上瓦的事已经熟练了吧?」
「……是……啊。」幼吾眼睛瞧着他,嘴里小心翼翼地将食物咽进嗓子。
宋槐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做出好一番"大义灭亲"的做派来:「今晚就劳烦你去跑一趟吧!」
「?」幼吾一愣,旋即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又很快点了回来:「不是我不听话啊先生,那地方不是说是炼化醴奴用的地儿吗,我怕里头有冤魂再迷了我的眼,恐怕耽误了先生你的事。」
「没事。」宋槐替她夹菜,「这才几时,等天色黑透了你再出去,我给你变个威勐点的。你要什么,老鹰行不行?」
幼吾歪着头思索:「老鹰威风,行。」
宋槐很是欣慰,搓了搓手又猫回了炉子边烤火。
幼吾问:「先生你这么怕冷啊?」
宋槐苦笑:「身上伤没好,况且我又没有健壮的体格,取暖的法术倒是有,但要省着用,因此这些冷只能硬抗了呗。」
幼吾瞭然地点点头。
先生表面上弱不禁风,施法的时候风度翩翩,实际上还是弱不禁风。
她撇撇嘴,好不遗憾地道:「先生你好弱啊。」
宋槐将铁签子往炭的深处使劲一戳,溅起一片火花。他拖长着尾音,慢悠悠地道:「是啊,我好弱啊,没了你我什么都做不到。」
陡然被依靠的幼吾立即来了精神,双眼亮起,连忙用帕子把嘴上脸上的油花擦干净,张开手臂就往他身上扑:「哎呀我的好先生,我可太喜欢你啦!」
宋槐也张开一只手搂住她,笑着道:「从前没有你用武之处,想必是憋疯了。」
幼吾跪坐在宋槐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晃悠:「从前哇,从前我还被人家追着打呢,就当是活动筋骨了。」
宋槐失笑:「活动筋骨?人家气得发疯你却当作是活动筋骨。回头我给你算算,别将来某日又冤家路窄碰上了,到时候我护不住你,皮都被人扒了做斗篷也没人拦。」说罢,他戳了戳小女娃的腮帮,软软弹弹的甚是有趣。
所有的小孩脸蛋都是这般好玩的。
想起从前时,宋槐经常等着陈长安下课,到他的茅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脸蛋送上去给他揉。
幼吾看了要吃醋,围着个头不高的陈长安满院子跑。
那时候不用想将来,也不用计较得失,一个老神仙在山里静静地看人来人去,确实舒服。
幼吾摇头晃脑:「她敢来?她若是来,我就张开血盆大口,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凶神恶煞。」说着龇开一口白牙,齐齐整整,毫无威慑。
宋槐配合地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嚯,好可怕的一头大老虎。」
幼吾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皮道:「好啦,现在让我出发吧!」
宋槐在她眉心的红点处轻轻一指,一阵淡淡的紫光包裹起幼吾的周身,光晕消失时,一只毛色棕黑、背部有一条金色纹路的长耳鸮抖了抖翅膀。
宋槐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戳戳她的耳羽,笑着起身开窗:「行了,兇勐的大鸟出门去吧。」
幼吾发出"奕、奕"的叫声,扑一扑翅膀飞向了夜幕。
夜里是真的冷啊——
幼吾前脚飞走,宋槐后脚赶忙将窗户关紧,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个天,就适合缩在火炉边喝着小酒。
他想着这是那位老汉家中的产业,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应该不会在酒肉上太过计较。
反正无聊,不如去找陈长安。
这么想着,宋槐握了握腕上的木珠:「长安?」
那一头很快有了回音:「先生稍等我片刻,我一会就来。」
原来正赶上忙的时候。
宋槐垂下眼,轻松地道:「不急,我就是找你聊天,没什么要紧事。」
「好说,就数二十个数,数完我就来了。」
二十?哪能这么巧就忙完了?
宋槐抱了个茶碗,倒下一杯热茶喝下肚,脚尖轻轻点地,真的数了起来:「一、二、三……十五、十六……」
他刻意地数慢些,好叫陈长安不用太过着急。
数到第十九时,他的脑海中响起陈长安的声音:「阿槐!」
自从离开庐阳城,宋槐也只在闲下来的时候同陈长安聊上两句,也不过是一些寒暄,短短几句便结束了。
陈长安找了一处僻静地方躲着,双手捧住传音珠在心中念道:「先生想我了吗?」
宋槐思索了片刻,笑问:「我看你这两天没来找我,原来是不想我了。」
「哪里的话,」陈长安哭笑不得,"前日才聊过天,怎么这就两天没找了?"
「哦,可是今日马上就要过去了,你不来找我,我就只能找你了。」宋槐搬了床边的矮椅,把屁股挪了上去。
陈长安问道:「我手头上确实有些事情,也怕先生你在忙,因而这两日不敢叨扰你。」
宋槐后背靠着椅背,手里捏着签子戳着炉:「你这是在怪我前几日说你烦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