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别啊,」宋槐自知拼力气他谁也打不过,便早早卖了乖:「我有钱呢,拿钱赎罪可好啊?」
两名官差面面相觑:「你有钱?」
「有哇,不然我哪有底气自己跑出来玩儿是不是?」宋槐在腰间一摸,掏出沉甸甸的荷包来。
「这些钱,够赎我的罪过不?」
驯兽
宋槐将荷包里白花花的银子往官差面前一放,说道:「官爷,我是外地人,初来大都不知规矩。你们看我这些银子,够不够抵我的罪过的?」
高个官差哼一声:「呵,小小年纪就带着这么多的银两齣门,也不怕被匪徒截了。」
宋槐暗自笑:匪徒,你俩这不就是?
矮个的官差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罪过不大,这个就够。」
高个官差不乐意了:「嘿你怎么就要这点?我们可是救了他的命啊。」
矮个官差笑着拍一拍同仁的肩,道:「行啦,人家岁数还小呢,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毛啊。」话落,他对着宋槐努努嘴:「今天是你运气好,下回可别往屋顶上上了哈,巡城的天天在城楼上盯着呢。」
宋槐拱手做出少年人故作老成的样子,行礼道:「多些官爷,草民记下了。」
矮个官差点点头,推搡着同仁下楼去。
老闆娘进来取换洗的衣服,压低了声音问道:「客官再怎么有钱,也切记不要外露。大都里头可多了去了富豪显贵,这些银子不够充大个,却也能引起下面这些人的鬼心思——哎你家小妹呢?」
宋槐眼睛瞥向别处:「一大早起来说上街去玩,就自己去了。」
老闆娘纳闷:「咦,小姐出去了我怎么没看见……小客官你也忒心大了些,这城里这么多人鱼龙混杂的,万一要是把小姐给丢了可怎么办呢……哎呸呸呸,快过年了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宋槐却笑着道谢:「大姐说的是,我这就上街找她去。」
老闆娘将他送出门,遥遥招手:「若是找不到也别心急,可能到了饭点就回来了。」
宋槐抱着大氅戴着兜帽,在大街上晃悠。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扫了个干净,人人笑谈间,唿出的雾气像是盛开在空中的花。
悬刀狱距离这家客栈其实并不远,只是不知为何,幼吾昨夜出门后就没有回来。
难不成真冻死在半路了?
不会吧。
宋槐挠挠头,从街边的铺子上买了两张炊饼啃。
大都真的有很多有钱人呢……
宋槐看着擦身而过的行人,见其个个穿绸着缎,宝石镶嵌的首饰在阳光下闪着华贵的光。
宋槐这一身的锦缎,淹没在人群里真是找都找不出来。
他填饱了肚子,早早地熘达回了客栈。柜檯前的老闆娘见他回来,忙叫住宋槐道:「小少爷,你妹妹还没回来呢。」
宋槐点头:「我找到她了,就在城西跟一群孩子玩沙包,她说玩够了自己回来。」
老闆娘这才作罢。
宋槐又问之前领路来的老汉在哪,被跑堂一路带去了老汉的家中。
老汉果然在自家的院子里犁地。
冬天的土硬,他一个人扛着锄头玩得兴起。
「爷爷。」宋槐拎着两包茶点,轻轻叩门。
老汉闻声,放下锄头在门外迎着:「呦,小少爷昨夜睡得可好啊?」
「好着呢,多谢爷爷关照。只不过早上我自己贪玩,爬到了客栈的楼顶,被两个官爷给叫下来了。」宋槐扶着他走进屋里,与他各坐一边。
老汉眉毛挑起:「怎么,你登高了?官差没说什么吗?」
宋槐摇摇头:「原先是要带我回衙门挨板子,但是看我有银两,便算是化了灾。」
老汉瞭然:「原来如此,得亏你身上带了银子,不然初来乍到,有的是要挨板子的时候呢。」
宋槐伸着头疑惑道:「这如何说?」
「咱们这的规矩,楼不能建的太高,不能超过皇家城苑。人更是不能登高,算犯上呢。」老汉捏着鬍鬚,幽幽开口。「我朝在官员百姓犯事时,都有一个可以转圜的法子,定名为换名金。换的是你的罪名,罪过就算天大,只要银钱够用就能抵掉。」
宋槐追问:「怎么,杀人越货也能抵罪?」
「能啊,只不过要看银子使没使到地方。」
「可我今日才听捉我的官爷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原来其实是不同罪的?」
老汉哈哈大笑:「哪里就真的能同罪了呢?有权势的人上下一打通关系,原本就是想让谁死就让谁死的大人物,你能指望他们伏诛?做不到、做不到的呀。」
宋槐想起了昨日听在耳边的悬刀狱:「那留着那个悬刀狱做什么呢?」
老汉神神秘秘地道:「这里的门道可就多啦……普通百姓犯了事,会被关进都城衙门;犯了大案的、还有达官勛贵,才会在受审后被送进悬刀狱里。唯一可转圜的地方就在这个受审期间,一旦罪名定下,再用再多的银子,也是买不回自己的命了。」
宋槐沉吟:「原来如此。可这样一来,何人会将法度当回事呢?」
老汉眯着眼:「朝中有人在想办法改掉这样的现况,可是我们只是百姓,朝堂的事该如何,我们并不能知晓。总而言之,听天由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