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累了程虞，拖累了帮着他的时安和张封。


    「帮助过我的人都会被我拖累...我不想这样了，奶奶。」


    「傻孩子，对爱你的人来说，这不叫拖累。」奶奶摸着许寒的脸，很温暖的温度。


    「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美好没有见过，奶奶希望，你能与你所爱之人一起经歷...」


    奶奶的声音渐渐遥远，身形逐渐消散。


    「奶奶会好好看着你...」


    许寒崩溃地想抓住，抱紧：「不要，别离开我...」


    什么都不剩了。


    温暖退却，许寒呆坐着，却没见虚空一般的四周正悄悄变化。


    「许寒...」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过这次不再是奶奶。


    而是程虞。


    许寒有了反应，眼珠微动，抬头去找声音发出的位置，却被遮挡。


    奇怪的视角，奇怪的感觉。


    浑身轻飘飘的。


    他毫不费力地起身，视线开阔起来，他看到了程虞，可对方却完全没有看到他。


    程虞始终垂目注视着他下方，眸色浓郁深沉，就像阴雨倾盆的夜色，哀伤中透着死寂。


    许寒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愣愣地转头往下看，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


    许寒动了动，彻底从肉体里脱离出来。


    一时间，他觉得这好像是他死后的一场梦。


    还是程虞忽然出声，惊醒了他。


    「快点醒过来好吗？」


    程虞很小心的用拧干的热毛巾敷着许寒伤痕累累的手背。


    「我再也不跟你置气了，再也不放你一个人。」他的声音沙哑，每个字节都像在哭泣。


    「你不想在a市生活，我就带你回我们的老家好不好...」


    程虞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或许永远醒不来的爱人，终于还是崩溃。


    病床上许寒的手被程虞双手拢住，额头抵在上面，哽咽着：「求求你...别抛下我...」


    灵魂形态的许寒心疼如刀绞。


    他想抱抱程虞，想亲手为他擦去眼泪，想安慰他不要哭了。


    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他碰不到程虞，手指在对方的脸上穿过。


    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这种姿态会持续多久。


    许寒只能安静地待在程虞的身边。


    这一待就是两个月。


    一切都风平浪静，他挂念的时安跟张封没有收到楚宴行的报復。


    时安选择留在了a市，张封也完完整整毫髮无伤的回到了程虞的身边。


    而许寒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虽然送医院抢救的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中枪部位在肺部，导致脑部供血供氧不足，导致他现在变成了植物人。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寒其实心里是没有什么感触的。


    只是心里隐隐有一种想法。


    很有可能是他的灵魂还没有消散，所以他的躯体还保留着一部分生机。


    大概等他的意识真正散去，「许寒」才会真正死去。


    至此许寒其实一直深信着，这是最好的，也是最体面的属于他的结局。


    江池永远得不到他。


    楚晏行也许会愧疚一段时间。


    而...程虞...在时间的流逝下，会忘记他，重新获得幸福...


    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程虞自虐一般的糟践自己...


    许寒才如梦初醒。


    他错了。


    死亡的阴影不会散去，他会侵蚀最爱你的那个人。


    他自以为最好的结尾，只是他无能自私，在自我逃避而已。


    第117章 下定决心


    事情渐渐往许寒意想不到的方向进展。


    住了一个星期的院，他被程虞带回了家。


    好吧。


    是如今变成植物人的他。


    毕竟现在程虞并不能感知到他。


    许寒就这样跟在程虞的身边，看着他将自己安置到他的房间。


    房间内陈设已不再熟悉，空间被各式各样许寒叫不上名字的医疗机械侵占。


    许寒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要把我放在这里，我之后要是走了，会不好的...」


    可惜程虞是完全听不到的。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的他，脸色比躺在床上的许寒还要差。


    他的心底还尚存一丝的希望，握着许寒的手，挤出苍白的笑来。


    「我们已经到家了，我在阳台上养了好多的花，很漂亮，等你休息好，就睁开眼看看好吗？」


    真的是很漂亮呢。


    许寒刚才一眼就看到了。


    但是床上的人不会替他开口，程虞也註定听不到答案。


    程虞再次露出那种悲伤无助的表情。


    许寒尝到了同样的悲伤。


    他有些自责，倘若他不顾一切抓紧奶奶的手，跟她走，程虞可能会更快从这样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悲伤、难过、无助...


    这些并不适合程虞。


    许寒想让他永远意气风发，骄傲自若。


    于是，在程虞短暂离开的一小会儿。


    他走到供氧的仪器前，尝试伸手去碰。


    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吃惊。


    这是他变成这种形态起第一次碰到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