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也该了解我?的脾气,但凡让我?不高兴的,都是杀了才痛快。」不欲纠缠,苏禾侧开身负手?而立,毫不意外的瞥到?大牢光线昏暗的转角处藏着?的一角衣袍。
下一刻,苏禾直接足尖发力踢起了地上一颗细小?的碎石,小?小?的石子瞬间犹如锋利的暗器划过周湮的侧脸,贴着?脖子上的要害擦过,接着?就有一缕断髮飘下。
「我?这人一向记仇得很。」只是警告而已,实际周湮并没有伤到?分毫,然后苏禾视线微转,斜斜睨着?周湮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看我?千方百计要杀罗垣就知?道了,我?有仇必报的,你现在竟然还敢来见我??」
他的仇自然是周湮趁他中毒落魄孤弱时,日日夜夜的榻间折辱之仇。
没有咬牙切齿深恶痛绝,却?更让人发觉他话里的恨意之深。
但是他忽然又笑了,谈笑风生似的云淡风轻:「我?杀过的人不在少数,但凡辱我?惹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恰巧你就还知?道一个?,你那未过门的夫人赵瑜钦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
周湮确实意外:「是你?」
「她让我?,很不高兴。」很缓的语调,苏禾说得理所当然,「难倒不该死?」
「让你走还死赖着?不走,故意碍我?的眼吗。如果不是当时还需要留在周府修养,就凭你辱了我?那么多次,也早就该一块杀了。」
他骨子里的天性就不是柔弱可欺的,从?前都只是一时示弱的假象。
周湮十分认真的看着?这个?恍若脱胎换骨的人,观察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却?找不到?一点从?前的影子。
他在笑,不再像以前总是郁郁不肯展颜,好像他本该如此,他本就不是养在白玉栏杆里需要人细心呵护的娇弱的花朵。
原来这才是他。
周湮深深的看着?苏禾:「那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我?就在你面前,不还手?。」
「我?现在杀了你,怕是得马上跟你一起走黄泉路了。」杀了周湮长公主第一个?不放过他。
「即便不这样,你也撑不了多久的。」毒未解,他已时日无多,「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这最后一次见面我?想问你,是否有那么一刻你想过留下,留在我?身边。」
「没有,我?甚至都不想见你的面,如果不是那日算错了雪莲花不在罗垣手?上,才给?自己下了重毒,不然你以为?这里能困住我??」
他已到?这般绝境之地,方才那一招依旧凌厉狠绝,只要他愿意就可瞬息夺人性命,周湮毫不怀疑苏禾此刻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周湮凝神片刻,恍惚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你自己下毒?」
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
「当然不会是玉夫人。」玉妗那日是想给?他下毒的,他知?道,不过玉妗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于是这毒就只能他自己下了。
其实当时谁下都一样,只要不是致命的毒。
「你下手?……从?来都这么狠吗?」周湮言语艰难,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苏禾却?不以为?意:「不狠些?,如何能报仇。」
「捨命求药,铤而走险,到?底机关难算。」最后还是算错了一点,输给?了一个?窃宝的盗贼。
当初罗垣为?了宠爱的玉夫人杀人夺宝,后来苏禾就故意去招惹罗垣,只要罗垣对他动了心思?,他不仅可以得到?雪莲花解毒,还可以伺机在罗垣身边杀了他,一举两得,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最后还是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周湮忽然忆起两人五月初见,芦苇密密绵延,那样一个?寻常的黄昏因?着?一人,翻覆转变,他都不知?道那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后面他也曾怀疑过苏禾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想过苏禾的身份,但他最后还是发现这个?人不管是谁是什?么身份因?为?什?么接近自己,都不重要。
他只是想要这个?人,仅此而已。
所以他才入宫请秦太医给?苏禾下药,只希望他能留下。
如今到?底是留不住了。
一边想着?,周湮兀自一个?人走到?牢房角落里的那个?简陋的木桌边坐下,桌上有一个?装水的粗陶罐,旁边另有一豁口的陶碗,他倒了一碗水端在手?里。
见周湮沉默,苏禾忍不住看过去,却?看到?他端着?一碗清水出神。
「为?何还不走?」苏禾走过去,瞥眼看去,「想给?我?下毒?」
摇了摇头,只见周湮失落的笑起来:「新婚至此,你还欠我?一杯合卺酒。」
然后他喝了一口手?里的水,仰头高举手?里的陶碗,望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苏禾:「今日,以水代酒,共饮合卺。」
苏禾没接,皱眉看着?周湮,已然不悦。
「喝了我?就走。」周湮这才说。
苏禾一把拿过碗仰头干脆喝下:「现在可以走了吗?」
在周湮的身影刚消失在幽暗转角处的时刻,后面的苏禾终究是再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着?就整个?身体贴着?墙壁无力滑下。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但是却?难得的自眼底露出了笑意。
现在周湮应该对自己失望了吧,他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一直潜伏在他身边,利用他,这下应该不会再傻乎乎的一根筋想着?救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