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乌鸦翅尖滴落的血珠染成暗红，那滴血在纸条上缓缓晕开，“待”字如墨浸腐木，悄然化作“悔”。北冥渊指尖悬于半空，未触即收，仿佛那血是某种活物，会噬人神魂。


    他不动，密室却已悄然变色。四角幽蓝灵火无声摇曳，映得石壁上的影子如蛰伏的兽，随时欲扑。方才那一瞬的异象，不是偶然——那血中气息，似曾相识，却又被某种阴邪之力扭曲，像是故人之血混入了葬土之息。


    “诸葛。”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火光里，“你昨夜说，归墟谷的碑文提过‘命格为引’，可有记载，命格之血，能作阵引？”


    诸葛墨羽原本懒散靠在椅上，闻言猛地坐直，眉峰一跳：“你是说……这血，是‘钥匙’流的？”


    “不。”北冥渊摇头，眸光冷如霜刃，“是有人，故意用‘钥匙’的血，来祭阵——或，来引我们入局。”


    轩辕逸风拳头一紧：“若真如此，那人已被他们控制？还是……自愿献祭？”


    “都不重要。”北冥渊起身，黑袍拂过案几，那张染血的纸条被他轻轻卷起，封入一枚玉管，“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开始动了。‘中宫待命’，不是等，是催。”


    诸葛墨羽冷笑：“催命符罢了。咱们还等什么？直接杀进葬龙渊，掀了他们的祭坛！”


    “你去，是送祭品。”北冥渊瞥他一眼，“他们要的，不只是仪式完成，更是‘猎物’主动踏入局中。我们若急，便入了他们的节奏。”


    他缓步至墙边，指尖轻划，一道灵光自掌心溢出，在石壁上勾勒出三地坐标——北境断崖、归墟谷、天穹殿后山。三点连成三角，中心一点，正是葬龙渊。


    “他们布的是‘归葬大阵’，以命格为引，魂火为钥，开启界心脉。一旦成功，玄灵界灵气倒流，生死逆转，万物归葬。”他顿了顿，“但大阵需三重引子：地脉节点、仪式信物、命格之血。如今，地脉节点已定，信物尚不明，而血……已现。”


    轩辕逸风皱眉：“所以，他们缺的，是信物？”


    “对。”北冥渊点头，“而信物，极可能是千年前天枢宫崩塌时遗失的‘葬龙灯’——传说中，唯有此灯，能点燃界心脉的引火之源。”


    诸葛墨羽猛地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古籍《玄枢残录》提过，葬龙灯非金非玉，乃以‘死魂凝魄’为芯，‘地心炎髓’为壳，每百年现世一次，燃则天地变色！”


    “它在哪？”轩辕逸风问。


    “不在地底，不在山巅。”北冥渊目光如刀，“在‘人’手里。能持此灯者，必是命格与天枢宫共鸣之人——换句话说，灯，会自己找主人。”


    室内一时沉寂。


    良久，诸葛墨羽低声道：“所以……他们找的‘钥匙’，既是人，也是灯的宿主？”


    “正是。”北冥渊缓缓道，“而昨夜那滴血……我认得那气息。虽被邪力污染，但底子未变——是洛璃的血。”


    轩辕逸风瞳孔骤缩：“她？可她从未去过那三地！”


    “未必是她主动去的。”北冥渊眼神渐冷，“有人，把她当成了‘活信物’。”


    诸葛墨羽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们不是在找‘钥匙’，他们早就找到了——他们只是在等‘钥匙’觉醒，或是……逼她觉醒。”


    “现在，计划得改。”北冥渊转身，取出一枚青铜罗盘，盘面刻满晦涩符文，中央一枚血珠缓缓旋转，“这是‘影鸦归心盘’，能追踪所有影鸦留下的隐秘标记。第二批影鸦已潜入葬龙渊外围，若三日内无讯，便是全灭。但若他们留下标记……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可若内应泄密？”轩辕逸风沉声。


    “所以我只告诉你二人。”北冥渊淡淡道，“计划分三步：一，由诸葛布‘九曲迷踪阵’，封锁联盟核心区域，切断一切未经认证的传讯；二，逸风率精锐暗伏葬龙渊外围，不攻，只守，等我信号；三，我亲自入北境断崖，查那‘引魂归葬阵’的源头。”


    诸葛墨羽挑眉：“你一个人去？太险！”


    “正因险，才得我去。”北冥渊冷笑，“他们以为我会避重就轻，调兵遣将。可真正的破局点，从来不在人多，而在‘出其不意’。”


    “那洛璃呢？”轩辕逸风问。


    “她若真被盯上，必有异动。”北冥渊取出一枚玉符，神识一扫，浮现一道微弱的波动，“我早年留了一道‘心印’在她身上，若她遇险，玉符会裂。如今未裂，说明她尚在安全处——但也快了。”


    诸葛墨羽忽然道：“等等，若葬龙灯会自己找主人，那它为何不早现世？为何偏偏现在？”


    北冥渊眸光一闪：“因为‘门’快开了。界心脉的封印松动，灯感应到了。而灯一现，命格之主便会觉醒——他们的仪式，也就进入了最后阶段。”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灯现之前，毁了阵基。”轩辕逸风握紧刀柄。


    “不。”北冥渊摇头，“毁阵基，只会让他们重布。我们要做的，是——让‘钥匙’反锁‘门’。”


    “什么意思？”诸葛墨羽一愣。


    “他们要的是‘归葬’。”北冥渊嘴角微扬，冷意如刀，“那我就送他们一场——真正的‘葬礼’。”


    他抬手，罗盘血珠骤然加速，指向北方。


    “明日寅时，行动开始。”


    密室外，晨雾渐散，联盟各部已悄然调动。传令玉符一道接一道，无声流转。北冥渊立于高台，黑袍猎猎，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此战，不为权，不为利。”他声音不高，却如雷贯耳，“为玄灵界不沦为葬土，为万千生灵不被献祭，为——那些以为死人不会复仇的人，尝尝，什么叫‘归来即是清算’。”


    众人肃然，齐声应诺。


    诸葛墨羽低声对轩辕逸风道：“他这哪是制定计划，分明是布一场死局。”


    “所以他才是北冥渊。”轩辕逸风咧嘴一笑，“活人怕他，死人更怕。”


    密室内，北冥渊独自立于案前，指尖轻抚玉管，那滴血已干涸，却仍散发着微弱的波动。他忽然低语：“你若真是‘钥匙’……那就别怪我，用你，去锁那扇门。”


    他抬手，将玉管封入一道符咒，投入罗盘中央。血珠嗡鸣，骤然爆开一道血线，直指北方。


    就在此时，一名弟子匆匆入内，递上一枚玉佩：“轩辕大人说，一名新晋弟子训练时，这玉佩突然发烫，纹路与归墟谷碑文相似，特命属下送来。”


    北冥渊接过玉佩，指尖抚过那纹路——赫然是“魂火为钥”四字的变体。


    他眸光一沉。


    “找到了。”他低语，“你们埋的线，自己露头了。”


    他将玉佩收入袖中，转身望向窗外。


    天边，最后一缕晨光被乌云吞噬。


    一只乌鸦掠过，翅尖滴落一滴黑油般的液体，砸在窗棂上，滋滋作响，蚀出一个“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