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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原来如此

    谢昭沉默着。


    她也轻轻摇头,并未再触碰那柄“黄金台”。


    “既是你的,那便收好。”


    这柄剑昔年虽是她替路伤雀求来的,但是既赠予了他,那便是路伤雀的。


    这两年自己之所以“霸占”着“黄金台”,不过也是因为不论是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她都暂且无法归还罢了。


    一阵北风刮过,带起地上干枯的落叶和浮雪,但却带不走此时的静寂无声。


    其实过去的谢昭与路伤雀在一块儿相处时,从来都是她的话更多一些。


    像是如今这般二人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情景,几乎很少会发生。


    两年了。


    毕竟两年了。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两年的空白时光,彼此不甚交融的真空地带,更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错综复杂蔓延其中。


    不过哪怕猝不及防面对如今这番尴尬的境况,谢昭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之人。


    她忽然笑了笑,大大方方的道:


    “我能问问,是为了什么吗?”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路伤雀却瞬间就听明白了。


    她是在问,当年的背叛到底是为什么。


    路伤雀脸色一白。


    那张清隽的脸上,几乎褪掉了最后一丝血色。


    谢昭轻轻挑眉,摇头笑道:“怎么,不能说吗?”


    路伤雀静默良久,缓缓摇头。


    “我的事,并没什么不能对殿下言。只是千头万绪,一时.亦不知该从何开始。”


    谢昭失笑:“那就从头开始。”


    路伤雀沉默一瞬,忽而撩起下摆。


    他先是单膝及地跪于冰冷的土地,旋即另外一侧的膝盖,也重重顿在覆着薄雪的脏兮兮的地面上。


    谢昭眉心微微一蹙。


    “.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不想说便罢了,不必如此。”


    路伤雀轻声回答:“殿下,就让我跪着说罢。”


    他本是罪大恶极叛主之人,在殿下跟前,又岂敢站立回话?


    只有跪着,才能稍缓他心中激荡难安。


    路伤雀在正式回答之前,却突然先问了一个问题。


    “殿下,不知关于我的身世,殿下知是不知,又知道多少?”


    最初的提问者反而被反问了问题,谢昭不禁有些愕然。


    “你的身世?”


    她的目光更加认真了几分,垂下头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路伤雀的双眼。


    “我记得我外祖父曾经说过,你自襁褓之中族中遭遇兵祸,再无其他亲眷宗亲可依附,是他从边塞将你带回来的。


    不过,你既说到了自己的身世,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路伤雀闻言,眼底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不知道!


    她竟真的不知道?!


    不知者无过,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殿下并不能算是他的仇人?最多只能算作是仇人之后?


    路伤雀惨然一笑,看来他那位所谓的“弟弟”当年为了利用他复仇,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故意向他合盘说出他身世的真相,然后又暗示他,当年南朝天宸上柱国谢霖将他带走的动机不纯,不过就是为了将他这个西疆皇室天潢贵胄的嫡出皇子,养成一条只听浔阳谢氏差遣行事的狗罢了!


    又明里暗里佐证,关于他的身世、他的血仇、他的不白之冤,天宸长公主符景词明明早早就知道。


    她从来没想过要告诉他真相,不过就是把他当成一个闲来消遣的小玩意儿。


    斓素衣精心准备多年的“证据”实在太过充分,严丝合缝的将一切脉络层层衔接,一副真相本就如此的假象。


    而真正高明的谎言正是如此!


    一百句可以得到论证的真话中,夹杂着几句足以致命的谎言,往往才是最让人无从分辨、猝不及防的!


    或许斓素衣那一日说给他听、拿给他看的诸多言谈证物中,九成都是真实且可以轻易得到论证的。


    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件是无从考证,却又乍一听来“合情合理”的。


    ——就比如说,浔阳谢氏的上任家主、天宸上柱国谢霖在当年那件事中充当着什么角色;


    就比如说,“千岁剑仙”符景词到底知不知道路伤雀的真实身世,这么多年来,在她心中到底又将他当作什么。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爱之深责之切。


    已故上柱国谢霖,曾是路伤雀此生最敬重也最佩服的老人。


    但是当有人将真假难辨的真相,就这般血淋淋的摊在他眼前,然后赤裸裸的告诉他,是他看错了人——那个昔日他敬若神明的老人,其实只是一个口蜜腹剑、心怀叵测的小人和仇人时,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地崩摧的打击。


    路伤雀曾经有多么感念谢霖将他带回谢家、教导他读书识字习武、又将他送到昭歌城如同亲人般陪伴谢昭长大,在知道所谓“真相”后,便会有多么痛心疾首、痛不欲生!


    遭逢大变之时,劝说旁人冷静自持容易。


    但是祸临己身,却能巍然不动者,实而寥寥无几。


    谢昭正皱眉看着路伤雀此时似哭又似笑的错综表情,不知他好端端发什么疯,谁知却突然听到他说道:


    “殿下,其实我并非南朝百姓,而是西疆人。”


    谢昭脸上的表情顿住,瞬间便是一片空白。


    她眉心深深蹙起,脑中风暴般闪现出许多曾经的自己怎么都想不通的事,她在梳理自己所知的信息。


    片刻后,她问:


    “此事,我外祖父知道吗?”


    路伤雀顿了顿。


    “据说是知道的。”


    “据说?”


    谢昭轻轻挑眉,直接问到了关键之处。


    “据谁之说?”


    路伤雀并未隐瞒,“来人说,是我的姐弟血亲。”


    姐弟血亲?


    谢昭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西疆雍王之后那对癫狂的姐弟,眼底闪过一抹古怪的了然。


    她笑了,摇着头道:“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是斓素凝和斓素衣告诉你的吧?”


    ——这回惊愕的人换成了路伤雀!


    他闻言豁然抬头,错愕道:“.殿下?您是如何知道这两个名字的?”


    谢昭却并未着急回答,反而恍然大悟般喟叹道:


    “果然是他们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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