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回身看了看早已人去楼空的高台,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等你做饭。」宋槐懒洋洋地挥手。
「你们临别的时候不亲一下吗?」灰鹿两头看看,疑惑。
陈长安与宋槐具一愣,随即一个白眼翻过去:干你甚事!
陈长安走入灰雾,逐渐消失不见。宋槐撑着身体在他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才对灰鹿笑道:「我以为你会从众仙声讨开始给他看。」
灰鹿拢着袖子,也笑:"给他看这个做什么?他在我这也就才看到你被炼化,还有鹤州屠城,乍然让他看见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不得把他吓跑不成?"
「他在你的幻境里,怎么跑,跑到哪里去?」宋槐用手指无意地沿着庐阳城俯瞰图的街道画着,"我和他说过,凡是我做过的事,我不会不认的。"
「刚才那几个神仙骂你的话不也挺具体的?自私自利『欺师灭祖』,我看这几个词可以了。」灰鹿吸吸鼻子。
宋槐懒洋洋地抬眼,上空是灰茫茫的虚空,他怅然:「还是以前好啊,你这里还有星星可看。」
「你要是想看,我现在也能弄给你。」说着灰鹿抬袖,有一阵墨黑爬上穹顶,消散时已是漫天星辰。
宋槐索性躺在地上,用手随意地数数:「一颗,两颗……哎我说,你这片天上有多少个星星也是你能决定的吗?」
灰鹿也躺,双手叠在脑后:「是啊,这次有一千颗整。」
「你可真无聊。」宋槐不数了。
灰鹿耸肩:「我也只能干这个了。我自诞生起,距今已不知有多少年,闲着没事就在这里给自己造东西玩。要我说,你们那些可以凭空造物的神仙也不一定厉害,你看就算是东河神君,不也是困在这里等着你来救吗。」
「你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堆式子,解开就行。而他们是把你当人看了,这才没能走出来。」宋槐说着,右手向身旁一摸,手下便长出一片绿茵。他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心不在焉。
灰鹿笑:"他们把我当作人来看,却将我送来送去,最终又都困死在我的地盘上;你不把我当人看,我却喜欢和你拌嘴。"
末了,灰鹿又坐起身来,对着宋槐道:"我第一次见他便觉得眼熟,现在越看越不对劲。"
「谁啊?」宋槐问。
「跟你一起的陈长安,我的小主人。」灰鹿回答,「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你见过的人多了,他长相又不出挑,有长相相似的很正常。」
灰鹿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真的好像见过。」
宋槐斜眼睨他,挑眉:「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像谁?」
灰鹿面色认真,绞尽了脑汁:「你看啊,能给我留下印象的人不多,因为很少有人能长久地存在于我的幻境里。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你,也就是东河和衡胥。」
「是吗,真是荣幸啊,我是唯一一个仙君。」宋槐淡淡地道。
灰鹿沉浸在脑海的搜寻中:「东河是因为她修为太高,我没杀得了她……」
「衡胥你就能杀得了了?」宋槐接话调侃,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哎不是……」灰鹿挥挥手,没有理会他的拆台:「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了这么多的人,能给我留下印象的真不多。你不也是?在人间流浪的这些年里,你能记得哪个人?」
「你少来捎带我。」宋槐不理他,"你不是知道我的前尘旧事吗,我能带在身边的人必定与我有关。你何不往我身上想想,看看我的回忆里有没有陈长安这号人。"
弃车
灰鹿在宋槐身边窝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草叶:「你看,又来套我的话了是不是?」
宋槐哼一声:「我套你的话做什么,不是你先问我的?」
灰鹿:「我就是好奇心重了点,也没别的。」
宋槐对着星空伸长了手臂,五指张开:「你对每一任主子都有这样的好奇心吗?」
灰鹿在空中摆手:「倒也不是,经手我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也就实在无聊的时候去瞅一眼,别的我也不敢。」
宋槐不看他,平静地问:「那我问问你,我从前的生活,你也去看过了?」
灰鹿本想否认,但想起陈长安已经坚定地站在了宋槐这边,只得点头:「看过,都看过了。」
「哦,」宋槐反应不大,"什么时候想起来去看的?"
「就是你当年找我,要我编造幻境的时候。」灰鹿答。
宋槐这才将脸转过来,他平心静气,对着灰鹿道:「当年,我满天下搜寻我的来歷,这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那你还瞒着我?」宋槐露出笑容,却看得灰鹿冷汗直冒。
「我哪里敢瞒你呢?」灰鹿熟练地辩解:「都说了,你们谁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都是过客,我闲着没事插手你们的事情做什么呢。因此只要你没问到我的头上,我自然也就不会说。」
「那这次是陈长安先找上的你?」宋槐眼里爬上了冰霜,他语速不疾不徐,但带着天然的威严。
灰鹿灰熘熘地道:「是我。」紧接着他忙解释:「我也是为了自由。」
「一个器灵,讲自由?」宋槐冷冷地调侃,「你活动的所有范围就是这无边的幻境,你还能自由到哪去?」
「哎呀,我就是想都被困了这么多年了,既然你们看样子也不是很需要我做什么,那我何不就从你们这里讨来我的自由呢。」灰鹿顿了顿,接着说:「我是从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发现的,这小伙子啊,对你思想不太纯,所以我才寻思着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你们两个多了解一下彼此,我也能顺便捞些好处,也不枉我受你照顾这么多年。」